主题：【原创】普京的台阶在哪里？ -- 本嘉明

既然已经八月底了，我们再小聊几句。

（一）

西方有一部小书《八月炮火》，翔实记录了一战的开局，我应该是在中学时候看过了中译本，到现在还记得这个书名。乌克兰的八月，没有什么云淡风轻，只有血水，无有蜜水。

现在不是“留给乌克兰的时间不多了”，而是乌克兰在今年内已经基本没有时间来完成反攻的战略目标了。俄军确实也很疲惫，但想想离下班还剩五分钟，那就再挺挺呗。

从五月三十五号开始的大反攻，打成这么个鸟样，原因是复杂的。首先是美、乌两个都过于乐观，觉得俄军肯定一触即溃，现在来复盘，整个作战计划是有问题的，轻佻的。其次是美国比较混乱的大本营体系。第三是西方各国的库存弹药接近危险红线，怕在其他地方再出乱子，军援（尤其是弹药）的力度开始疲弱。

第一点不多讲了，先讲第二点。今年的大反攻很重要-----这是句屁话，N国联军谁不巴望着早一天签辛丑条约分银子？那么，怎么反攻呢？肯定要听听五角大楼的亲切教诲。问题来了，第一，五角大楼不会打“没有制空权的陆地战役”，啃哧了半天，说还是先听听一线同志们的想法吧。乌克兰人说俺们打算小股渗透，双方搅和在一起，俄国空天军就不敢来轰炸了。

五角大楼想想，怎么打不是打？反正死的都是斯拉夫人，懒得自己去前线调研了，就这么着吧。作战计划递到舅办，于是牵出第二个瓜：苏利文看不懂这个计划，讲不清是好是坏，觉得怎么说军委的同志们是内行，跟着走呗，我算哪路的又鸟啊，这么一把好牌，能失败到哪里去？舅办外行是外行，但这支笔卡着资源，卡着发动战役的开关。

自古以来，美军有个特别大的特点，就是“不受监督的无能”，这在越战中就犯过一次了。因为节制“参联会”的必须是文官，一旦参联会无能，在战争初期文官们可能还看不出来，中期察觉了自己却没军事专业能力（和行政法条上的准许）直接夺过指挥权来拨乱反正。而将军们呢？一贯地僵化，不肯中途变阵，变阵不是打自己脸嘛。

这一次，直白说，就是“米利无能，累死乌军”。而一旦米利这个层级被事实证明确实“无能”，总统也毫无办法。

另一方面，就是美、乌各自的本位主义。乌军觉得反正弹药不用花钱，自己尽量少死人，多消耗物资没关系。这种没有大局观的“雇佣军思维”，导致弹药的过度浪费，不但引起西方各国在野党（比如美国共和党人）的反感，也过快地消耗了宝贵的物资。

而美军则觉得反正人命不用自己填，你坚持什么打法我也随便你试，但军火的供应是有极限的，毕竟自己要看的码头太多。

总之，就是乌军觉得美军还有余粮，美军觉得乌军还有锦囊，一对儿理直气壮的巨婴。但凡这两拨稍微有点大局观，替对方想一点，也不至于连纸飞机都拿来充数了。这场战争最大的经验，就是顺手好用的军火，用起来太快了，存粮太少了。

这仗美国打得赢吗？基本会打赢，毕竟“40国联军”家里富裕。当然，大反攻打成这样，属于比赛中不慎从鞍马上摔下来，这是正常的难免的，高难度动作嘛，反正整个赛场上也只有一个专业选手，奖杯不会摔走。

（二）

从1950年代以来，美国就是通过“作弊”，制服了苏联。这个作弊，就是“金融透支”，以“两个美国（当下的美国+未来的美国）”群殴一个苏联。换句话说，美国这个奥运选手，在比赛前服用禁药，使自己的体能加倍。

公元2000年后，某个追赶者想要快速战胜美国，于是不得不也吃药。

美国治国理政的模式，是有致命缺陷的，万一美国模式一统天下，最后确实可能会毁掉人类文明，因为禁药有剧毒。但是追赶者使用了类似的模式，也吃禁药，所以即便追赶者能赶上，换汤不换药，人类文明的隐患没有消除。而事实上，美国虽然吃药早，对身体的伤害累积得更大，但他也更有经验控制副作用，同时他本身的身体天赋也更好一点，所以谁先被禁药打趴，还不一定。

所以，现在的局势就是两种前景：

A，追赶者提出一个完整的叙事：“美国的模式是有缺陷的，我的模式比美国的更好。”，以追赶者目前的能力，能把前半句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灌到全世界人民的心里，就不错了。

B，追赶者真心实意地艰辛探索，去找一个更好的模式，这个过程是自我苦行的过程，凤凰涅槃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可能的技术路径是两条，一条是闭关修炼，集中精力以成正果；第二条是打出去，攫取其他武林高手的内功，来打通自己的任督二脉。当然也不妨是两条路线的混搭。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追赶者也要为一日三餐去奔波劳苦，这么伟大而飘渺的理想，背不动了，也是情有可原的。比如说，反对日本排放核废水，是对的。造千千万万个水泥罐子，比起全球的那些烂尾楼和烂尾人造岛，技术上/成本上要容易太多，无非是日本人没有这个公德心。当然，从核废料污染的角度看，现在全球的海水已经相当脏，多日本这么一点，似乎也无所谓了，只许美法撒尿，不许日本小便，好像也不太人道？

但一个“伪善社会”，总还要努力一下下，挣扎一下下，难道就不应该从当下起步吗？也不是我们太悲观，这种仗义执言/逆行，终究还是会败给五斗米的，我们过两年看好了。

这个世界，终究是没救了。乌克兰打赢又怎样？俄罗斯打赢又怎样？从犬儒主义和利己主义至上的大势来说，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是最后一代了。马鸟和又户，不就是全人类根本性的问题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