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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 血火11天(上)

作者:忘情

辽沈、淮海、平津这三大战役,共同构成了解放战争中决定中国前途命运的战略大决战。其中战场形势最复杂、打得最艰苦、歼敌数量也最多的,无疑是淮海战役。而华野、中野在淮海战役中成功实施第一阶段作战,分别歼灭黄百韬兵团、切断徐蚌线后,便已取得了战场主动权,奠定了淮海战役的胜局。

几十年来,关于淮海战役的研究专著如汗牛充栋,对华野围歼黄百韬兵团的过程都有深入研究。但我军顽强阻击国民党援军达11天之久,确保了围歼黄百韬兵团胜利的徐东阻击战,研究专著大多语蔫不详,且有不少错漏。实际上,徐东阻击战无论是时间跨度之长、参战部队之多、战事之惨烈,都堪称解放战争之最。

计划没有变化快

淮海战役打响前,华东野战军分成了6个部分,各纵队集结位置如下:

3纵和两广纵队位于鲁西南地区。

11纵和江淮2旅位于宿迁地区。

苏北兵团率2纵、12纵和中野11纵位于赣榆地区。(中野11纵虽属中原野战军建制,但长期随华野作战,为与华野11纵相区别,该纵简称为(中)11纵)

华野司令部率1、4、6、8、9、鲁中南纵队及特种兵纵队在临沂、向城一带集结。

山东兵团率7、10、13纵在滕县一带集结。

渤海纵队在济南担任守备。

需要指出的是,所谓山东兵团、苏北兵团以及西兵团,都是1947年华野“七月分兵”后形成的。济南战役前,华野全军重新会合,山东兵团和苏北兵团的兵团部保留了下来,但是其下属部队却进行了调整。在淮海战役中,这两个兵团部下辖部队多次发生变化。因此,虽然在淮海战役的历史文献中多次出现山东兵团和苏北兵团的番号,但它们与华野分兵期间的山东兵团、苏北兵团已经不能简单划等号了。

在11月4日下达的《华东野战军淮海战役攻击命令》中,华野司令部对各部队的任务是这样规定的:

苏北兵团为左翼,其下属的12纵、(中)11纵并肩通过新安镇东北向阿湖前进。12纵包围驻守阿湖的25军。(中)11纵经阿湖西北占领新安镇以东高地,并南下包围高流的64军。2纵在第一天担任预备队,第二天投入战斗支援前述两个纵队对被围国民党军的攻击。

华野司令部直接指挥的1、6、9、鲁中南纵队将围歼黄百韬兵团的另外两个军——位于瓦窑的63军和位于新安镇的100军。特纵主力应进入郯城以北40公里地区等待后续命令。4、8纵攻歼运河车站守敌,并控制阻援阵地,保证主力围歼黄百韬兵团。

11纵相机沿宿迁至运河车站段的运河两岸由南向北,协同攻歼运河车站守敌与配合阻援。

山东兵团任务是对徐州形成威胁。10纵沿津浦铁路南下,绕过临城占领运河大桥,并尽可能靠近徐州。一旦跨过运河,10纵还应向冯治安的三绥区司令部所在地贾汪派出部分兵力。该部将为从枣庄地区出发跨过运河径直南下贾汪的7纵提供支援。在7纵的东面,山东兵团最靠东的13纵向南直扑台儿庄。如该镇不便攻击,该纵应在台儿庄西面跨过运河并向不老河南岸的宿羊山推进。在消灭从台儿庄到不老河之间运河沿岸的国民党守军后,13纵应沿运河掘壕并向南面的曹八集和碾庄圩派出部队。这些部队要尽量与4纵和8纵建立联系并共同准备进行防御战斗。

3纵和两广纵队临时归中野指挥,其主要任务是在砀山、永城、徐州、宿县以西地区发动攻势,威胁徐州,箝制邱清泉兵团,使其不能机动。

由此可见,在最初战役计划中,负责阻援的是4、8、11、13这4个纵队(以4、8纵队为主),阻击阵地设置在京杭大运河一线。

但是,计划远不如变化快。

当11月6日晚,华野主力刚开始运动,宛如惊弓之鸟的国民党军立刻就察觉了。刘峙急令各部向徐州收缩。华野还没有接近新安镇,黄百韬兵团就已经开始向徐州撤退了。

之后发生的情形,想必大家早已耳熟能详了:李弥兵团置黄百韬兵团于不顾,提前西撤徐州;黄百韬为等待划归他指挥的44军,耽误了全兵团1天行程;第3绥靖区副司令何基沣、张克侠率部在贾汪至台儿庄一线起义,让山东兵团迅速通过其防区。13纵于11月11日在曹八集(又名八义集)歼灭了黄百韬第7兵团的100军44师,截断了黄百韬兵团的西撤退路。13纵随后东进,会同4、6、8、9纵,将黄百韬兵团合围在距徐州约40公里的碾庄地区。

11月11日这天,除去已经和黄百韬兵团扭打成一团的4、6、8、9、13纵,1纵还在窑湾地区围歼63军,鲁中南纵队还没渡过运河,苏北兵团的2、12、(中)11纵尚在向宿迁西北疾进,3纵及两广纵队在徐州西南方向,粟裕能用于阻击徐州东援之敌的部队,只有已抵达胡集,离徐州不到20公里的10纵,以及主力位于陇海线上的大许家,正分兵围攻大耿庄的7纵,还有就是已经运动到单集的11纵了。粟裕命令11纵兼程西进,归山东兵团政委谭震林、副司令员王建安指挥,与10、7纵共同阻击徐州之敌东援。

绝大多数淮海战役的研究著述都声称,参加徐东阻击战的7、10、11纵都由10纵司令员宋时轮统一指挥。但实际上,11月11日这天,领受阻击任务的是山东兵团。下达阻击命令时,粟裕对短时间内围歼黄百韬兵团非常乐观,因此他要求山东兵团实施运动防御,大量杀伤消耗东援之敌。等黄百韬兵团大部解决后,就将正面放开,诱敌深入,以便下一步围歼援敌。

排兵布阵作准备

战场上形势瞬间万变。11月11日这天,华野负责打阻击、保障主力围歼黄百韬兵团的部队,由原定的4、8、11、13纵变成了10、7、11纵,阻击地点也由京杭大运河西移到了徐东地区。这一带一马平川,村庄密布,只有陇海线以南一部分地区是丘陵,地形有利于国民党援军的摩托化开进,而不利于防守。

山东兵团在这一带设置了两道阵地。第一线阻击阵地,北起大黄山,南至邓楼村(今属铜山县张集镇),呈一个向东凹入的弓形,战线全长约20公里。最靠西面的阵地,距徐州城不足8公里。第二线阻击阵地北起不老河,南至黄河故道,全长约30公里左右。

在排兵布阵上,谭振林、王建安颇费了一番思量。他们将下属3个纵队中,最擅长打阻击战的10纵放在战线北段,正面防御宽度约10公里。因为徐州通往碾庄的公路、铁路都在防线北段,这里肯定是援敌的主攻方向。鉴于7纵无论是部队实力还是战斗力都较11纵强,因此7纵被摆在10纵左翼,防御正面宽约5公里。长年在苏北平原水乡作战,缺乏山地防御作战经验的11纵,作为7纵的左翼,负责防御整个战线的南段,防御正面宽约5公里。

从这个防御布局看,10纵无疑是主力。此时的10纵,虽只辖28、29两个师及1个特务团,但豫东战役后经过休整,全纵队实力达29728人,战斗部队非常充实。纵队司令员宋时轮将最强的28师展开于第一线,29师位于二线。在工事构筑方面,极富阻击经验的10纵以村落为依托,避开村落里的明显目标。除了在村内、村沿构筑必要的工事外,主要阻击阵地构筑在村外100米到200米的地方。工事呈品字形或梅花形,各火力点之间都以交通壕相连。村落四角构筑了独立的支撑点,各支撑点之间要能独立防守和相互支援。在敌坦克便于通行的地方构筑防坦克壕,布设地雷和障碍物。在防守战术上,宋时轮强调攻守结合,以积极的攻势行动来达成阻击的目的。在兵力部署上强调前轻后重,一线只部署少量部队以减少敌火力杀伤,在纵深控制足够的兵力以便随时实施反击。在火力配置上既考虑正面阻击的需要,又对反击的火力支援有充分准备。该纵将固定火力与机动火力、正面火力与侧面火力结合起来,在防御前沿和纵深构成曲直相辅、远近结合、正打侧射和倒打结合的绵密火力网。

7纵战前拥有29010人,实力次于10纵。7纵的防御部署也呈两个梯队。该纵队司令员成钧将19师放在前面,在在林佟山、殷山、薛山、黄龙山、邓楼、苑山一线展开。在大许家西面2.5公里的岳海、邵楼、刘鹿家、麻谷子、火神庙一带,20、21师构筑了一条以村落为依托、各自独立的弧形防御阵地。成钧将全纵队战斗力最强的几个团布署在纵深或侧翼,准备对突入之敌实施反击。

战前实力为25029人的11纵此前没打过这种阻击战。纵队党委经过集体讨论后决定,31旅作为第一梯队,展开于范家湖至榆山一线;32旅作为第二梯队,控制鼓山、寨山和黑山制高点,抢修工事;33旅为预备队。阵地编成按纵深梯次配置,各级指挥员都掌握三分之一的兵力作为机动力量。

11月11日这天,匆匆进入阻击位置的华野3个纵队不顾部队疲劳,立即动手构筑防御工事。事实证明,这个看似不体恤基层指战员的做法是完全正确的。因为当天下午,徐州“剿总”就下达了东援黄百韬兵团的命令。一场恶仗即将打响,留给山东兵团的准备时间只有1天。

国民党军的解围部署

面对急剧恶化的战局,蒋介石任命杜聿明为徐州“剿总”副司令兼徐州前进指挥部主任,责成他立即飞赴徐州,指挥部队解救黄百韬兵团。这个人事安排实际上剥夺了刘峙的军事指挥权。

在杜聿明动身前往徐州前,南京国防部已经向徐州“剿总”下达了东援黄百韬兵团的命令。但当杜聿明11月11日1时飞抵徐州时,却惊讶地发现,刘峙和他的参谋长李树正置国防部的命令于不顾,没有作出东援黄百韬的安排。因为他们根据各部队上报的当面情况,判断华野、中野的主要目标是攻占徐州。

在11月11日上午召开的徐州“剿总”作战会议上,杜聿明提出了两套作战方案。那个先向西击破中野,再回师向东解救黄百韬兵团的方案因为太不切实际,因而遭到众人一致反对。最后商量的结果,刘峙同意派邱清泉、李弥兵团救援黄百韬,但考虑到徐州防守兵力薄弱,万一有失无法交代,因此他强行扣下隶属于邱清泉第2兵团的74军,配置在徐州西北的九里山。而徐州剿总的总预备队72军,以及从宿县撤来的孙元良第16兵团,则配置在徐州东南郊的机场以及南面和西面接近地。

11日下午,杜聿明命令邱清泉第2兵团主力星夜向徐州东南的张楼附近集结,李弥第13兵团将徐州防务移交给孙元良第16兵团后,向徐州东面的东贺村附近集结。规定各部于12日集结完毕,13日晨发动攻击。

由于74军被刘峙扣下,此时的邱清泉第2兵团,下辖第5军(45、46、200师)、第70军(96、32、139师)、第12军(因238师已于数日前在灵璧被歼,该军此时只辖112师)、独立旅、骑兵第1旅。李弥的第13兵团下辖第8军(42、170、237师)、第9军(3、166、253师)。

关于攻击部署,杜聿明主张先对华野阻击部队的侧翼实施迂回包围,将其击破后,再以全力向东进攻。但刘峙生怕主力远离徐州后,为华野、中野乘虚而入,因而坚决反对。加之第2兵团骑兵旅报告说,有共军进至徐州机场以东的白楼附近,机场受到威胁,因此杜聿明只得放弃了侧翼攻击的想法,改命李弥兵团展开于陇海线以北,邱清泉兵团展开于陇海线以南,并肩向东突击。徐州“剿总”的战车1团配属李弥兵团行动。

根据杜聿明的命令,李弥决定第9军在左、第8军在右,并肩展开。第8军42师作为主攻部队,加强战车和炮兵,于11月12日展开于安子村以西、南北一线。第8军170师占领荆山桥以东沿不老河南岸阵地,对不老河北岸严密警戒。该师510团在42师左侧前进,截断当面华野部队退路,阻击华野增援部队。第9军166师作为助攻部队,于12日展开于胡庄附近,并以一部在不老河南岸占领掩护阵地,掩护兵团左侧背安全。兵团其他部队为二线部队,并担任徐州东郊守备任务。兵团部位于第24后方医院内。

邱清泉决定以第5军配属战车营、榴弹炮营,展开于林佟山及其以北直到陇海路,45师在左,沿铁路线前进,200师在右,沿林佟山北麓攻击前进,一部占领陇海路南侧地区,左翼与李弥兵团取得联系,46师为该军预备队。第70军(欠32师)位于第5军南面,展开于邓家楼西侧地区,该军96师在左、139师在右,并肩发起攻击;鉴于只剩1个师的第12军是原东北军部队,邱清泉认为该部又不可靠,战斗力又差,因此命其在柳集占领阵地,掩护第2兵团右侧背安全,维持兵团与徐州间的交通联络。第70军32师在霸王山占领阵地,担任徐州西郊守备。独立旅、骑兵第1旅在柳集南侧地区搜索敌情。第74军位于九里山,在担任守备的同时,也作为第2兵团总预备队。

东援行动开始时,李弥第13兵团除了第9军3师8团已于数日前,在回撤徐州途中被华野歼灭在曹八集地区,其他部队都比较完整,全兵团有6万余人。邱清泉第2兵团的第5军有4万余人,70军约3万人,第12军还剩万余人。两个兵团不仅兵力多于华野阻援部队,而且装备精良,还得到了战车、重炮和空军的加强,火力上拥有压倒性优势。

虽说在国民党军的东援部署中,打头阵的42、166、45、200、96、139师,都是各自军里的主力部队。但无论是邱清泉还是李弥,都打心眼里不乐意全力救援黄百韬,并担心一旦救援不成,反将自己的部队也搭进去。只是出于蒋介石的严令,他们才不得不硬着头皮执行命令。这与华野、中野上下同心,顾全大局、执行命令不打折扣相比,无疑落了下风。

11月12日:初战寺山口

按国民党军的计划,东援兵团应该在13日晨发起全线进攻。但实际上, 11月11日深夜,东进兵团的先头部队便和华野阻援部队发生了接触。当晚,李弥兵团第8军42师的1个营进至10纵28师阵地前沿的寺山口。

寺山,是一座马鞍形的山头,铜(山)邳(县)公路从其凹部穿过。此凹部名叫寺山口。是东援之敌的必经之地。这个险要山口处一个150米高的山头,被第8军42师的这个营占领。10纵28师师长王德贵、政委王若杰商量后,决定转守为攻,主动出击。他们向84团下达命令:“趁敌立足未稳之际,将敌逐出寺山口,在那里坚守一天”。

12日凌晨,84团2营悄悄摸进寺山口,杀入敌群,在“把敌人反出去”的口号声和冲杀声中,与敌展开白刃格斗。国民党军不善夜战、近战,激战几个回合后,纷纷逃出寺山口外。

12日天亮后,第8军42师出动2个团的兵力,以6辆坦克开道,向寺山口发起攻击。84团2营集中有限的反坦克火器对付敌坦克,同时各种自动火器猛烈射击敌步兵。在第1次进攻被打垮后,42师又出动一个营的兵力迂回攻击,并冲上了山峰。84团2营4连、6连坚决发起反冲击,与敌反复冲杀,将敌逐下山去。

12日这天,42师向寺山口发起了10次冲锋。84团2营的指战员们在建制被打乱的情况下,自动组成新的战斗小组,奋勇向敌反击。轻伤员们也都纷纷坚持战斗。2营坚守西南山坡的1个班,更是打得勇敢顽强。他们在遭敌猛烈炮击时,蹲在岩石底下,放过敌坦克,等敌步兵接近阵地前沿时,立即以排子枪和手榴弹迎击,连续打垮了敌5次进攻。弹药将近时,班长苗树柏率众与敌展开惨烈的白刃格斗,打垮了国民党军又一次攻击。战后,该班被命名为“苗树柏班”。

战至12日黄昏,虽然84团2营遭受了重大伤亡,但却牢牢守住了寺山口,挫伤了第8军的进攻锐气,也为兄弟部队修筑防御阵地赢得了时间。。

这一天,李弥、邱清泉兵团各部队均已调整完部署,即将按计划于次日发起全线进攻。对于解围前景,刘峙最为乐观,他认为只要两天时间就可以打到碾庄救出黄百韬兵团。邱清泉在12日晚发给黄百韬的电报中,则保证15日一定能打到碾庄。杜聿明虽然把困难估计得比较足,但也认为最多需要一周时间,就能救出黄百韬兵团。

11月13日:血与火的海洋

13日9时,驻徐州的国民党空军开始对华野阻击阵地进行狂轰滥炸。此时,徐州机场共驻有41架P51“野马“战斗机,5架B25“米切尔”中型轰炸机和若干架B26“掠夺者”轰炸机。鉴于山东兵团最前沿的阻击阵地距徐州仅约8公里。因此这些飞机起飞后一拉杆,就能飞临预定轰炸目标的上空。与此同时,邱清泉、李弥兵团的榴弹炮、山炮、重迫击炮也一齐开火,实施所谓的“急袭歼灭射击”。一时间,华野阻击阵地淹没在一片火海中。

不过,华野并未一味地被动挨打。就在国民党军进行空地火力准备的时候,华野特纵游猎在不老河北岸的几门榴弹炮突然向徐州飞机场开火,炮弹打到机场东北跑道附近,威胁到飞机起降,一时间打乱了国军空地协同计划。杜聿明急令刚从安阳空运过来的第39师快马加鞭赶到不老河北岸,压迫这几门榴弹炮撤离。待华野特纵榴弹炮的威胁解除后,徐州机场的飞机再度起飞轰炸。

火力准备告一段落,国民党军步兵开始在战车的引导下,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进攻。华野各阻击部队沉着应战,等国民党军接近阵地前沿时才开火。排子枪、轻重机枪、手榴弹、迫击炮弹,如同疾风暴雨般砸向敌群。国民党军进攻部队不顾伤亡,发起了一轮又一轮冲锋。

在战线最北面,李弥兵团的第9军3师一部沿不老河南岸构筑工事,保护整个战线的左翼安全,另一部攻击石灰窑,但激战竟日毫无进展。

3师右翼是166师,这是第9军的主攻部队。该师对大庙山和胡山攻击了一整天,到傍晚时分,终于攻占大庙山的前沿阵地。13日晚,10纵28师发起反击。双方激战至14日凌晨,28师未能收复失地。

在166师南面,第8军42师125团在战车的引导下,攻击安子村。安子村位于团山之麓,紧靠徐海公路,庄子不大。125团团长袁剑飞以1、2营为一线,3营为预备队,一直打到20时才接近村子边缘。深夜,袁剑飞发现华野阻击部队已撤离,这才率部进村。第8军军长周开成随即命令担任迂回任务的170师510团坚守安子村,严防华野反击。

在安子村南面是28师83团据守的团山、马山阵地。团山是座光秃秃的小山包。83团守备团山的分队打退了42师一轮轮进攻后,为避免过大伤亡,主动放弃了团山。原本担任预备队的第8军237师发觉83团主动撤退,便乘隙占领了团山。李弥随即命令237师继续进攻,以42师接替团山守备。

位于第8军右翼的邱清泉兵团第5军在进攻上很有一套。10纵战后总结对方的作战特点说:“敌进攻时善于集中炮火与兵力,多采取宽大正面的而有重点的攻击。在主攻方向集中炮火轰击一点,集中坦克与步兵攻击一点。突破一点巩固一点,再行伸展。在攻击队形上采取前三角队形,并有纵深的配备。在战术上善于寻我或接合部,实行迂回攻击。如正面攻击不利时即就地停止,进行近迫作业。判知我翼侧薄弱时,即以一部实行大胆的翼侧攻击。待翼侧成功后,正面即行攻击。”

13日当天,5军45师付出很大伤亡代价,突入10纵28师阵地,但遭到顽强反击。该师伤亡营长以下200余人后,才占领阵地。

45师右翼的200师配属23辆坦克,向大庙、姚庄、马庄发起攻击,受到28师82团的顽强阻击。大庙车站以东陇海线与房亭河交汇处有座铁桥,河东岸有姚庄、马庄、小南庄几个村子,由82团2营防守。2营在桥边修筑了桥头堡,配上两门迫击炮,重点防御。他们在村外河岸挖了多道战壕,层层把守。13日晨,200师以猛烈炮火轰击82团阵地,桥头堡因目标明显,很快被炮火摧毁。国民党军进行炮火准备时,2营都藏在战壕里,地堡里不留人。当200师的步兵前进到离前沿阵地200米时,炮火延伸射击。2营指战员迅速进入工事。当200师渡河接近2营阵地时,2营用猛烈的侧射火力封锁敌军前进路线。200师伤亡很大,狼狈溃退。

当天下午,200师出动1个营的兵力,在6辆坦克引导下,利用河边芦苇掩护,从北面安子村方向隐蔽接近82团2营阵地,催毁了1个重机枪阵地。2营在北侧防守的1个排被迫后撤,桥头主阵地的侧翼暴露在200师面前。82团团长见形势危急,立即派预备队5连全力反击,恢复了桥头阵地。这时已近黄昏,82团2营坚守阵地一整天,打退200师多次进攻,击毁4辆坦克,但自身伤亡也很大,当晚奉命撤出阵地。

在第5军200师右翼,是第70军的96师。师长邓军林指挥287团,以10余辆装甲车为先导,进攻邓家楼。邓家楼是7纵、11纵的战斗分界线。分界线以是7纵19师57团的1个营,以南是11纵31旅92团的1个加强营。287团的步兵曾三次攻到村庄边沿,都受到华野顽强阻击,始终无法攻入。被邱清泉赞誉为“第5军两大战将”之一的96师师长邓军林对此大惑不解,认为这阵地看似平常,怎么这么难打,便怀疑有“鬼”。

于是,炮火连天的战场上,突然上演了滑稽的一幕:邓军林居然差人请来一个道士,在阵地前摆法场驱邪。11纵司令员胡炳云从望远镜里发现这出闹剧,命特等射手一枪打飞了道士帽,吓得道士撒腿就跑。

获悉96师进攻不顺,邱清泉打电话给邓军林,要求以最密集猛烈的炮火,摧毁华野阻击阵地。邓军林联系70军榴弹炮营,集中向邓家楼村内发射300余发炮弹,摧毁大部分房屋。之后,邓军林亲自督战,严令287团不惜一切代价连续进攻。当晚,7纵19师57团、11纵31旅92团奉命后撤,放弃了邓家楼阵地。

13日,国民党军东进兵团投入作战的部队,共计有3、166、42、170、237、45、200、96师,共计8个师的番号,经过激战先后占领了胡庄、寺山口、安然、候集、殷山、邓庄等处。

13日这天,除了与国民党东进兵团扭打成一团的山东兵团,以及正在围攻碾庄的4、6、8、9、13纵队,苏北兵团在大王集地区基本消灭了从睢宁向徐州撤逃的107军孙良诚部。尔后,苏北兵团按华野总部的命令,向徐州东南方向疾进。就在同一天,在窑湾歼灭了第63军的华野1纵,也渡过运河向西北方向前进,作为华野的总预备队。

13日傍晚,华野总部电令山东兵团,不许让徐州援敌进至大许家以东,待快要歼灭黄兵团时,再诱其深入到这一地区,以便苏北兵团由徐州东南向北穿插,截断敌后路。尔后,山东兵团3个纵队分别向敌进行侧击和反击,协同苏北兵团歼邱、李兵团。

大许家,是陇海线上的一个要点,东距碾庄、西距徐州,都约为20公里左右。13日日终时,山东兵团的前沿阻击阵地,位于大许家以西约10公里。也就是说,华野总部为山东兵团规定的防御纵深,只有区区10公里。如何在这么浅的纵深里坚持到黄百韬兵团覆没?如何在完成阻击任务的同时,尽可能减少部队伤亡?谭震林、王建安经研究后,要求各纵队把正面阻击和侧翼反击结合起来,有计划地逐步后撤诱敌的同时,控制防御纵深内各要点,迟滞援敌东援。

11月14日:“意外”与内哄

11月14日,战线最北面的第9军在空军、战车掩护和兵团、军、师炮火直接支援下,继续进行正面强攻。16时许,166师攻占了大庙山,第3师攻占了石灰窑的前沿阵地。当日黄昏,10纵乘第3、166师立足未稳,发起了反击夺回了这两个阵地。第9军当天伤亡官兵200余人。

14日天刚亮,第9军右翼的第8军就遭受了“意外”打击:头天傍晚10纵撤退时,在马山北侧鞍部留下了1个轻机枪组。14日晨,42师师长石建中乘吉普车经过安子村时,这个设伏的轻机枪组突然开火,将其打伤。9时许,42师124团,以及125团一个加强连,兵分两路进攻马山,于12时左右占领该地。

13时,42师125团以1、3营为第一线,2营为预备队,开始进攻侯庄。侯庄位于马山以南、安子村以东,位于公路南侧,是个只有30多户人家的小庄子。这时,杜聿明率参谋长舒适存到团山指挥所督战。13兵团司令官李弥、第8军军长周开成、第9军副军长李荩宣等均亲临前线指挥。10纵的远程炮火轰击团山指挥所及42师炮兵阵地,炸伤了42师副师长李彬甫。周开成企图在日落前攻占侯庄,好向杜聿明报捷,他除了加强炮火支援力度外,还调来1个战车营协同125团进攻。猛烈的炮火将侯庄打成了一片火海,但125团发起冲锋后,10纵阻击部队仍然奋勇还击。一直打到黄昏时分,125团付出了伤亡连长以下百余人的代价,这才占领了侯庄。

在125师进攻侯庄的同时,第8军237师向团山与周庄之间的两个村子发起进攻。这里是28师83团的阵地。28师师长王德贵命令83团2营投入战斗,以1个连堵住正面敌人,以2个连迅速从团山南面的大沟里迂回过去,打垮了237师的冲锋。第8军副参谋长田兴翔对237师师长孙进贤说:“杜老总亲来督战,要努力作战,千方百计夺回这两个村子。”237师反复发起冲锋,付出重大伤亡代价后,才重新占领这两个村子和周庄。杜聿明临走时对李弥交代:“今天攻击部队虽然完成任务,但伤亡太大,以后应设法减轻伤亡为好。”

14日对于邱清泉第2兵团来说,可谓开局不顺。因为13日夜间,当面的华野阻击部队派出小分队袭扰了大半夜,弄得第5、70军一线官兵疲惫不堪。以至于14日天亮后,国民党空军照预定计划轰炸后,这两个军均未能按预定计划实施攻击。

于是,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国民党陆空军内部居然又上演了彼此最为拿手的内哄好戏:空军指责邱清泉兵团按兵不动,消极避战。等邱清泉兵团准备攻击,再要求空军支援时,空军又负气拒绝出去。邱清泉又指责空军不支援,使步兵受意外损失。“门路通天”的国民党空军到蒋介石那里告了“御状”。蒋介石大为光火,他一面命令顾祝同、郭汝瑰于次日飞赴徐州督战,一面于14日下午向邱清泉发了封十万火急的亲启电报:“党国存亡,在此一举。吾弟应发扬黄埔精神,为国家效忠,为民族尽孝。应即日以有力部队不顾一切牺牲,钻隙迂回,向大许家突击,并限在一天之内确实占领大许家,掩护兵团主力前进,以解黄百韬兵团之围。违者军法从事。”

论辈份,邱清泉是蒋介石的黄埔学生。但在解放战争中,每到战事紧要关头,这位蒋校长便不惜屈尊降贵,自降辈份,与自己的学生“称兄道弟”。身为统帅却如此行事,着实让人无语。

邱清泉接到蒋介石这份尊称“吾弟”于前,却又严饬“违者军法从事”于后的电报,虽有满腹牢骚又不便公然发泄,于是便借南京国民政府机关纷纷预备南迁的事恶骂起来:“我们在前方拼命,南京远隔千里,倒自相惊扰起来,预备逃走了,真是滑天下之大滑稽!这种仗还有什么可打的?老头子为什么自己不来呢?假如自己坐镇徐州,谁又敢不替他卖命?当然徐州现在是危险的,那也可以坐飞机指挥嘛!”

不过,骂归骂,邱清泉还是亲临一线督战。

在第5军正面,45师攻击大寨子以东千米处的孙庄,以及铁路上一个钢筋水泥堡垒。在猛烈炮火掩护下,45师一次次冲锋,又一次次被击退,这种潮涨潮落式的反复拉锯持续了十几个回合,双方伤亡都十分惨重。直到14时,45师才攻占孙庄。

45师右翼的200师则攻击林佟山上的一个山头,攻到半山腰,被华野猛烈的火力给打了下来。

在第70军正面,96师286、287团占领林佟山东面狼山、鼓山一线,师部与288团推进到附近萑庄指挥战斗。

14日这天,山东兵团的阻击力度较13日更大。国民党军每进攻一个村庄,都要反复争夺数十次,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代价。日落时,李弥、邱清泉兵团付出了伤亡上千人,损失坦克5辆的代价,却只前进了2公里。整个东进兵团锐气大挫。当晚,邱清泉电告黄百韬:“连日猛攻,匪顽抗异常,每山每村均死守不退。”

(土鳖扛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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