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整理】一些关于解放战争讨论的内容 -- 杰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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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分久必合:从“7月分兵”到济南战役(一)

鲁南战役胜利结束后的1947年1月25日,《华东野战军整军计划方案》上报中央,中央军委很快批准,组建华东军区、华东野战军,陈毅任司令员兼政委,粟裕任副司令员,谭震林任副政委,陈士榘任参谋长,张元寿任副参谋长。新四军、山东军区、山东野战军、华中军区、华中野战军等番号同时撤销,华东野战军统编为9个纵队,27万余人(无5纵,不含11纵队和12纵队),这使华东地区的两大野战军——山东野战军和华中野战军合二为一,兵力更为集中,进而取得后来莱芜、孟良崮两大歼灭战的胜利。

但是,半年后的“7月分兵”却使华东野战军一分为三,长达14个月的时间分兵作战,虽然取得诸如沙土集、豫东、胶东保卫战等战役的胜利,却显得兵力部署捉襟见肘,不仅南麻、临朐、土山集等仗没有打好,而且使原可以乘胜扩大的战果失之交臂。直到1948年8月,为部署济南战役,华东野战军才真正合兵一处。其后的济南战役、淮海战役等夺取大城市、大量歼敌的大歼灭战展现在华东大地,实现了将敌主力滞留于长江以北予以歼灭的战略构想。

这一段由分到合的过程体现了“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的难度。

7月分兵

1947年5月16日孟良崮战役胜利结束,华东野战军(以下简称华野)全歼敌精锐主力整编第74师,虽然没有彻底粉碎蒋介石的重点进攻,但是打掉敌人疯狂的进攻势头,敌人对鲁中山区的进攻不得不暂时停顿下来。

5月22日,中央军委、毛泽东致电华野,明确指出:“歼灭74师,付出代价较多,但意义极大,证明在现地区作战,只要不性急,不分兵,是能够用各个歼击方法打破敌人进攻,取得决定胜利。而在现地区作战,是于我最为有利,于敌最为不利。现在全国各战场除山东外均已采取攻势,但这一切攻势的意义,均是帮助主要战场山东打破敌人进攻。蒋管区日益扩大的人民斗争,其作用也是如此,刘邓下月出击作用也是如此。而山东方面的作战方法,是集中全部主力于济南、临沂、海州之线以北地区,准备用6、7个月时间(5月起),6、7万人伤亡,各个歼灭该线之敌。该线击破之日,即是全局大胜之时,尔后一切作战均将较为顺利。”电文肯定了华野集中兵力,“不分兵”的战略方针,强调了刘邓(晋冀鲁豫野战军)乃至全国各战场“均是帮助主要战场山东打破敌人进攻”,对战争发展趋势的乐观估计也溢于言表。

5月28日至6月2日,华野在沂水西北的坡庄召开团以上干部会,总结孟良崮战役经验,传达中央军委指示。

饶漱石首先在会上作“关于准备反攻迎接胜利”的报告,认为:人民解放军已接近全面反攻的前夜,74师被歼是华东战场的转折点。只要我们再歼灭敌人一两个主力师或一个主力师加上两三个次要师,则华东战场即可取得主动,并可开始转向反攻。刘统认为:“饶漱石的语气显得非常乐观,在一定程度上迎合了部分干部的轻敌速胜情绪。”

但是毛泽东的电文使我们不难看出,如果饶漱石的这些话是对战局的“乐观估计”,那么“轻敌速胜”的源头并不是饶漱石。

陈毅在会上指出:目前除山东及陕北外,我军均已转入反攻,国民党已面临崩溃的前夜。但就山东局部情况来看,我们还未取得主动,敌人正积极准备再次大举进攻,仍图寻我主力决战,我们还要准备进行恶战。因此我们必须继续巩固内部团结,坚决服从领导,执行命令,戒骄戒躁,集中兵力在山东战场分批歼敌主力,彻底粉碎敌人的重点进攻,争取战局转变,并为本身转入反攻创造条件。从这些讲话中能不能看出,相比之下陈毅的头脑还是清醒的。

6月4日,毛泽东在给全国各战区首长的电报中称:“现在我军作战业已全部由战略防御转变为战略反攻”;6月14日又指出:“ 山东自歼74师后,局面已稳定,现正计划新的攻势作战。刘邓本月休整,准备月底出击,并新组4个纵队,今后该区将有8个纵队作战。就全局看,本月当为全面反攻开始月份。”从这些电文不难看出,自华野歼灭整编第74师之后,最高决策层对战局的乐观情绪跃然纸上,并感染着各战区的军政主官。

坡庄会议上负责指挥作战的华野副司令粟裕有何看法,不见记载,只是会前5月20日在华野各纵队汇报会上,粟裕有一个发言称:“此系关键性的一仗(指孟良崮战役——笔者注),敌如不再增兵,敌之攻势已达饱和点,不可能再组织同前的攻势;我再能歼敌一个主力师或两个弱的师,即可停止敌之进攻。”但从会后华野的作战部署来看,粟裕仍然坚持“不性急,不分兵”、“宁可暂时忍耐,不要打无把握之仗”的作战思想。

坡庄会议之后,华野的作战部署几经修改。6月3日,以歼敌第5军、整75、85师,收复新泰、莱芜等产粮区。但我军调动后,敌立即收缩,第5军由莱芜南移,与整85、25师靠拢。遂改变计划,继续待机。23日,计划“以围攻桂系,吸引整9、57师增援而歼之”,后因敌军集中“5军、25、11、65、64第9等6个师,采取靠拢在不及百里之正面,向我沂鲁山区进犯”,“留85师于莱芜,75师于新泰,57师于蒙阴担任守备,成第二线”,又以第45、8、54师向周村、临朐、高密推进,作为助攻方向,以“并进不如重迭,分进不如合进”的作战方针推进,并撤换前线指挥官,以陆军副总司令范汉杰赴鲁中统一指挥,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陈、粟召开纵队以上干部会议,决定暂缓执行打桂系的计划,以第6纵队向临蒙公路出击,以第4纵队攻击费县,以第7纵队佯攻汤头,迫敌回援,主力集结沂水待机。28日,电告中央军委:“决以一个纵队攻占费县,以4个师控制临蒙线,其余主力集结待机”。

6月29日,中央军委复电:“陈粟谭,并告刘邓:28电悉。蒋军毫无出路,被迫采取胡宗南在陕北之战术,集中6个师于不及百里之正面向我前进。此种战术除避免歼灭及骚扰居民外,毫无作用,而其缺点则是两翼及后路异常空虚,给我以放手歼击之机会。你们应以两个至三个纵队出鲁南,先攻费县,再攻邹、滕、临、枣,纵横进击,完全机动,每次以歼敌一个旅为目的。以歼敌为主,不以断其接济为主,临蒙段无须控制,空费兵力。此外,你们还要准备于适当时机,以两个纵队经吐丝口攻占泰安,扫荡泰安以西、以南各地,亦以往来机动歼敌有生力量为目的,正面留4个纵队监视该敌,使外出两路易于得手。以上方针是因敌正面既然绝对集中兵力,我军便不应再继续采取集中兵力方针,而应改取分路出击其远后方之方针。其外出两路之兵力,或以两个纵队出鲁南,以3个纵队出鲁西亦可。你们意见如何,望告。军委29日12时”——这就是导致华野“7月分兵”的电文。

接电后,陈、粟、谭坚决执行中央指示,立即研究决定,分兵三路:由叶飞、陶勇率第1、4纵队越过临蒙公路向鲁南挺进,由陈士榘、唐亮率第3、8、10纵队经莱芜向鲁西的泰安、大汶口方向挺进,陈、粟、谭直接指挥第2、6、7、9纵队和特种兵纵队集结沂水、悦庄公路两侧,各以少部兵力与东犯之敌接触,主力待机出击。——史称“7月分兵”。

中央关于分兵的指示完全改变了原定不分兵、坚持内线歼敌的指示,刘统说:“华野领导人感到突然”,——不知有何资料佐证。毛泽东在6月14日的电报中还说:“山东自歼74师后,局面已稳定,现正计划新的攻势作战。”刚过了半个月,就作出如此大的调整,“华野领导人感到突然”,自然可以想见。从接到中央来电到决定分兵,只有一天时间。后人无从了解看到电文后的一天里,陈毅、粟裕和谭震林的各自看法,无从了解他们是如何研究,如何决定。只能从接电到执行的一天时间里,部队没有充分准备,便开始了行动,得出仓促分兵的结论,也留下些许想象的空间。

既然“华野领导人感到突然”,为何还要坚决执行、迅速实施分兵指示?除了执行下级服从上级这一组织纪律之外,毛泽东扯散分割敌军集团、寻求战机这一主张,应该说与华野领导不谋而合。

毛泽东为何作出这样的战略调整,原因大致如下:

从电文字里行间看,“以上方针是因敌正面既然绝对集中兵力,我军便不应再继续采取集中兵力方针,而应改取分路出击其远后方之方针”,这是给华野扯散敌人重兵密集推进,寻求战机的指示。

全面内战开始以来,关于内、外线作战的战略方针之争由来已久,从苏中“7战7捷”之后就束之高阁。但在1947年1月24日毛泽东致电陈毅、饶漱石并告刘邓的电文中再次提起:“我们已令刘邓缩短内线作战时间至四月底为止,准备5月开始(包括休整时间在内)向中原出动转变为外线作战。华东方面亦请按此计划办理,努力争取于五一以前在内线解决蒋军主力,并完成外线作战的一切准备条件(弹药、新兵、干部、经费等)。”而后由于情况的变化,3月6日的电文中做了改变:“中央原令你们提早转入外线援助5师之计划,现可改变,大约本年全部时间均可用于内线作战。”而整编74师的歼灭,敌接受教训,重兵重叠缓缓推进,华野难以寻得战机分割歼敌,“出击其远后方”的外线作战方针可调动敌军,扯散敌集团滚进,寻求歼敌战机。——为华野调动敌军出谋划策,这应该是第一个理由。

晋冀鲁豫野战军于6月底南渡黄河,转战鲁西南,这将拉开战略反攻的序幕,在敌重点进攻的陕北和山东之间打开战略缺口。这一战略行动急需华野的配合,与华野分兵的同时,刘伯承、邓小平率晋冀鲁豫野战军在山东张秋镇至临濮集之间强渡黄河,随后发起鲁西南战役,揭开解放战争战略反攻的序幕。——配合刘邓大军,这应该是第二个理由。

自1947年3月主动放弃延安之后,毛泽东一直没有离开陕北,继续指挥全国各个战区的作战。此时,西北野战军虽然进行了青化砭、羊马河伏击战和蟠龙攻坚战“三战三捷”,但是陕北尚未打破敌人的重点进攻。6月中旬,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率中央机关人员经过艰苦转移,到达靖边县小河村。在陕北的艰苦转战,毛泽东出于急于解决陕北问题的考虑,改变了既定的作战方针,重新提出外线作战,要华野配合晋冀鲁豫野战军,分兵协同,出击中原;而且还要“陈谢集团照原计划于8月出潼洛,切断陇海,调动胡军一部增援,相机歼灭之,以配合陕北之作战”。在后来的电文中还有“现陕北情况甚为困难”、“边区受胡军蹂躏,人民损失颇大,粮食缺乏,又加天旱,人口减少至90万”等语。在7月21日至23日的小河村召开的中共中央扩大会议上,确立了进一步组织和发展战略进攻的战略方针。——急于改变陕北战局、军需粮秣供应困难的局面,这应该是第三个理由。

粟裕后来在回忆录中也做了解释:“我们当年执行军委分兵的方针是必要的。如果我们将眼光局限于山东,在内线坚持几个月当然是可以的。因为当时山东还有50多个县城在我手中,而且连成一片,胶东、渤海、滨海3个地区还可以回旋,在内线歼敌的条件还是存在的。但是,刘邓大军在6月底将南渡黄河,军委已经告知我们,我们必须以战斗行动来策应刘邓大军的战略行动。当然,策应刘邓大军南渡可以有另一种方式,如果我们在7月初能集中兵力打一个象孟良崮那样的大仗,将敌人牵制在鲁中,对刘邓大军的配合将是有力的。无奈当时难以肯定数日内必有战机出现,而刘邓大军按军委规定日期出动,我们不能以作战行动作有力的配合,这对全局是不利的。这就是我们立即执行军委分兵的指示的主要原因。”

转战鲁南、鲁西

毛泽东得知华野的分兵部署后,于7月2日复电:“布置甚好,惟莱芜距敌主力甚近,陈士榘所部似以越过莱芜直打泰安及其南北之线为宜。得手后收复肥城、东阿、平阴、宁阳、汶上、济宁,与刘邓直接联系。尔后并应准备出鲁西,与刘邓协同打陇海路,出淮河,展开新局面。判断蒋方7天或10天内必改变部署,以主力一部回到兖泗,阻止我军与刘邓会合。因此,我军必须在7天或10天内,以神速动作攻取泰安南北及其西方、西南方地区,打开与刘邓会师之道路,如动作过缓,则来不及。(《毛泽东军事文选》电子版第4卷第063页)”次日又指示:“你们西进、南进之5个纵队,应以攻占泰安至临城全线尽歼该线之敌为第一目标,胜利后再攻占该线以西各地。如行动迅捷可能达此目的,与刘邓打成一片。”

开始仗打得挺顺。

7月7日,叶飞和陶勇率第1、4纵队(又称叶陶、左路兵团)攻克费县,全歼整编第59师的38旅,并击溃敌援37旅一个团,共歼敌6000余人。9日,收复枣庄、峄县。

陈士榘和唐亮率第3、8、10纵队(又称陈唐、右路兵团)向津浦路万德至大汶口段发起进攻,7月8日攻占泰安,10日收复界首、万德、大汶口等地。

此时,刘邓率晋冀鲁豫野战军正由郓城向南扩大战果。13日奉华野电令,叶陶兵团乘胜向邹县、滕县挺进,进逼津浦路;陈唐兵团放弃围攻泗水、曲阜的计划,以一部回师泰安阻击敌第5军,主力迅速攻占汶上、济宁。

叶陶、陈唐两兵团的攻势严重威胁地后方基地兖州、徐州,7月12日,蒋介石下令从鲁中山区调回第5军、整85、75、57、65、48师及第7军,企图夹击华野外线5个纵队,在鲁中留下整11、25、64、9师。调动、扯散鲁中山区之敌的目的虽然已经达到,但敌7个整编师对叶陶、陈唐兵团的围攻却不容小视,敌以第7军、整48、65、85、57师向峄枣地区的叶陶兵团攻击;以第5军和整75师攻击泰安、大汶口地区的陈唐兵团,并隔绝华野两兵团的联系;以守备韩庄的整3师及布防于运河一线的33军及伞兵纵队向北兜阻叶陶兵团继续发展;以守备临沂、郯城、新安镇一线的整83、28、51师等部加强守备,防止叶陶兵团越过沂河北返鲁中。

7月14日22时,叶陶兵团之第1纵队冒雨攻击滕县,第4纵队围攻邹县。因兵力分散,弹药受潮,4天攻击未能奏效,经查滕县守敌除整20师师部外,尚有134旅旅部和两个团、整20师炮兵团、整74师留守处和炮兵团、保安第6团等。18日,叶飞调第4纵队南下与第1纵队合攻滕县。此时敌欧震兵团之整57、75、85师(整75师临时加入欧震兵团)已经迫近,20日叶陶撤出战斗,准备东返鲁中。

22日,敌查知叶陶兵团正由津浦线向枣庄运动,估计该兵团意图从枣庄东北之梁丘东渡沂河,返回鲁中,急令欧震兵团之3个整编师和整65、48师及第7军向梁丘地区推进;令整83师在沂河一线展开,堵击叶陶的渡河企图。

华野陈、粟、谭也为叶陶兵团的处境焦虑,22日,致电叶陶:“应以巧妙方法调动敌人,迷惑敌人,分散敌人,加大敌人空隙,然后摆脱敌人乘机东回,必能顺利完成东返任务。”并设想了东返的几个方案供叶陶参考,又指出“靠你们机断处理,或两个纵队集结行动,或分两路行动,均请仔细考虑实施,一切机断处理,争取胜利转移为要。”

叶飞回忆:“敌人也必然估计我军寻求时机东返,不能投其所好。我和陶勇同志考虑再三,决定向鲁西南突围,只要能突破敌军的包围,就能与我第3、8、10纵队组成的右路兵团回合。”“我决心采用声东击西的战法,首先示形于东,造成敌人错觉,随后再以有力一部继续向东佯动,引敌东去,这样就可使我1、4纵队主力与追击之敌拉开距离,趁机西去,跳出敌人合围圈。”“他(指陶勇——笔者注)同意我采用声东击西的战法,并主动提出由4纵的彭德清师担任佯动掩护任务。彭德清师即第10师,第4纵队的主力,三年游击战争锻炼出来的坚强部队。佯攻掩护需要这样一支坚强部队,但是此去是否能回归?这是个未知数!陶勇同志为了使两个纵队顺利突围,忍痛使用彭德清师,这种心情和气魄是可以想见的!”“由于该师只两个团(第28、29团——笔者注),兵力不足,我又以第1师参谋长余光茂同志率第3团加强该师。”

这时中央军委来电:刘邓建议从华野抽出原中原皮定钧旅(已编为华野第1纵队独立师)速去中原,叶陶决定独立师随4纵10师匆匆上路。

7月25日,佯动部队东逼向城,与敌第7军、整48师激战终日,造成叶陶兵团向东突围的假象。26日,向沂河前进。同时,叶陶率第1、4纵队主力乘夜西行,28日在滕县以南冒雨越过津浦线,向独山湖方向前进,甩开敌人一天的路程。当敌发现上当,便丢下第10师掉头追赶叶陶兵团主力,彭德清乘机率佯动部队安全渡过沂河,返回鲁中山区。

叶陶主力于7月28日越过津浦线,强渡滕河;30日强渡战家河;31日越过水宽4公里的白马河洼地。战胜敌军的围追堵截、雨季山洪等艰难险阻,终于在8月1日到达济宁附近,与前来接应的陈唐兵团会师。这时的华野主力第1、4纵队,“已是疲劳不堪,大伤元气,非战斗减员(疑应为战斗与非战斗减员——笔者注)多达2万人,每个师实际上只剩下一两个团。”

关于我军伤亡数字还有一种说法:“我叶陶两纵伤亡及非战斗减员约万余”(粟裕1947年8月2日致军委电。《粟裕文选》第二卷第327页)

陈唐兵团连克泰安、大汶口之后,于7月16日围攻济宁。由于一路顺风,接受攻占济宁任务的第3纵队“领导上未认真考虑敌情,部队干部中滋长了轻敌思想”,济宁守敌为整72师全部(被歼重建)整66师13旅和整70师各一个团(羊山集战斗逃回),炮兵5个营另2个连,第5军留守处,还有还乡团3000余人,共计兵力近2万人。第3纵队在第8纵22师配合下攻击济宁,8纵23、24师担任阻击打援任务。经5天攻击不克,至21日,因援敌第5军、整85、75师逼近,陈唐遂决定撤出战斗,此役毙伤俘敌569人,我军伤亡3235人,其中阵亡495人。战后撤销第7师19团、第9师26团建制,每师仅两个团,“故导致干部战士情绪消沉”,“各团轻敌,战术老套”,“部队拥挤城下,伤亡增多”。

7月14日,陈唐兵团的第10纵队奉命围攻汶上,战至21日不克,这时敌援第5军主力进至南峰附近,整75师进至邹县、曲阜一线,整85师已与我第8纵队战于宁阳西北之凤凰山。10纵奉命于21日黄昏撤出战斗。

7月27日,10纵奉命占领汶上东南一线,掩护叶陶1、4纵队向鲁西南转移。8月1日,也就是叶陶与陈唐在济宁附近会合的同一天,10纵参谋长赵俊接陈士榘电话:为配合刘邓大军南下,命令10纵负责在梁山地区阻击敌第5军、整84师,并强调要克服一切困难,把这两个师特别是整5师紧紧拖在梁山地区。还特别强调屁股一定要朝北,不能朝南。

8月4日,第5军45旅以汶上城为依托,攻击我第10纵29师甸富、王家口阵地,击退敌10次攻击后,转移到汶河西岸。7日,5军渡过运河,29师在运河西岸阻击,黄昏转移。9日,整84师前锋到达三合寨、红船口,并加速向东北进击。10纵28师83团在前后孙庄至湾里孙一线防御。12日,西线兵团决定10纵渡黄河,由82团在“东平湖端至黄河的小河沟一线”断后,掩护全纵安全渡河。“由于时间仓促,船只准备不足,对渡口情况不了解等原因,13日渡至最后时,河面遭敌飞机火炮封锁,致侦察营一部、少数机关干部和勤杂人员、部分伤员、4千多支前民工,及数百匹骡马、部分武器弹药,被敌截于黄河南岸。除侦察营等部分人员与敌周旋后归建外,其余大部失散或被俘。”

以上是叶陶和陈唐两外线兵团的大致情况。

南麻、临朐

分兵以后华野主力第2、6、7、9纵队和特纵的行动也几经变动:

7月3日,陈粟谭提出以3个纵队袭取新安镇、郯城、马头一线,歼击敌整51师,调动桂系及整28、48师增援。

4日,敌主力向东里店、沂水、坦埠前进,第8军由昌乐、潍县进逼临朐。因此变更上述计划,“以主力首歼顽8军一部,逼其后退,待敌主力进至东里店、坦埠时,我则攻占鲁村、莱芜之线。陈唐兵团亦可配合此一战役,尔后与刘邓兵团造成衔接之势。”

5日,敌8军166旅撤出临朐,华野准备攻击8军的部队停攻待命。

8日,华野陈粟谭致电军委,在报告了陈唐、叶陶两兵团出击和敌人的动态之后,提出“敌小部西援正面仍保持攻势,则我们拟以一个纵队与正面吸敌外,余3个纵队西去与榘唐会合,与歼灭敌人西援部队后,再行南下。因如此后方依托渤海,伤员较易处理;如敌大部西援,则我们拟于正面寻求歼敌机会,再行南下新安或西进。”——这是自分兵后华野领导层首次提出合兵。

10日,华野主力准备歼击东里店之敌整25师,后因欧震兵团进占沂水,与整25师靠拢,故未遂行。

当日,陈粟谭致电各纵并报华东局、中央军委电,提出:拟率主力西移,与陈(士榘)唐(亮)叶(飞)陶(勇)会师,歼击西面之敌(经查《粟裕文选》中没有收录此电报全文——笔者注)。军委当日2时复电:“你们手里4个纵队不要轻动,待敌动态完全明了后再作决定。”——这是自分兵以来,华野领导层再次提出要合兵一处,集中兵力歼敌。

分兵刚10天,为何就提合兵?笔者认为这有两种可能:一是华野分兵之后,敌军也必然做出分兵部署,这在后来的敌我态势就可看出。因此华野领导层认为就应该集中华野兵力,歼灭西移之敌;二是此举估计应该是粟裕的想法,若如此,这应该是对分兵不同意见的首次表达。也说明粟裕在当初分兵时,可能就有不同意见,只不过当时没有表达出来。

当日17时,华野陈粟谭致电陈士榘、唐亮、王建安并报刘伯承、邓小平、中共中央,又一次提出,如敌再不西援,拟西向与陈唐、叶陶会师夹攻敌人。同日21时,陈粟谭还有一电致中央军委,《粟裕年谱》称“暂缺”。

直到12日13时,毛泽东复电:“陈粟谭:你们手中各纵宜寻机歼击黄百韬部。东里店战斗后,你们是否向西移动须依情况决定:(一)如敌以一部西援,确有夹击歼敌机会,则你们可移至利于夹击之位置(不是与陈唐等会合),与陈唐等夹击该敌,自属有利。(二)如敌仍维持现状,则你们西移与陈唐会师,无仗可打,且敌将全军向西,迫你们处于背水地位。(三)如敌大部或全部西援,则你们西移亦不好打。总之,只有第一种情况方可考虑西移,第二第三两种情况均不可西移,而以位于东面吸引敌人,并寻机多歼敌数部最为有利。东里店胜利后,望再找歼敌机会。陈唐、叶陶则放手歼击津浦线上各敌,愈多愈好。”(《毛泽东军事文选》电子版第4卷第072页)这是中央军委在华野三次提出合兵以来,明确表示了不同意见。仔细分析,毛泽东电文中的(二)(三)两种情况不大可能出现,而第(一)种情况却是十分可能,但华野陈粟谭没有再三提出己见,而是执行了中央军委的决定。

合兵的想法不只是陈粟谭有,陈士榘、唐亮也有,11日,陈唐致电陈毅、粟裕、华东局,建议集中兵力放手打大歼灭战。而毛泽东则是要陈唐“迅歼72师等部,然后过湖西与刘邓会师。”

14日,华野判断敌开始局部西援,决定乘敌为全部后撤前,首先歼灭南麻之敌整11师5个团,切断整9、65、64师退路。次日发布作战命令。

18日,发起南麻战役,第2、6、9纵攻击南麻,第7纵于南麻以南阻援。攻击遭到整11师的顽强阻击,我军在敌人的子母堡以及密集的火力前进展缓慢。19日,敌援整25、46师到达南麻以南于家崮、牛心崮一线,受阻于第7纵队。整25师师长黄百韬曾因孟良崮战役受到处罚,此次作战拼力进攻。21日,整25师突破7纵20师60团阵地。而此时南麻战斗已成胶着,当夜粟裕命令撤出战斗。

22日,敌第8军进占临朐,企图切断南北交通,威胁华野后方,陈粟谭决定乘敌立足未稳,攻击8军。24日晨发布命令,黄昏发起战斗。以第2、9纵队攻城,第7纵阻援。因雨天潮湿,弹药受潮,攻城受阻。粟裕急调6纵参战,但因河水暴涨,6纵28日才抵达临朐城外。29日晚,第2、6、9纵发起总攻,因弹药受潮、器材不足、协同不力,不克。敌援整9、64师已经与7纵展开激战,突破三岔店阵地。粟裕于30日下令撤出战斗,部队向诸城地区转移。

南麻、临朐两仗没有达到预期目的,虽然歼敌整11师、第8军1万4千余人,但伤亡221586人。4个纵队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失,2纵大伤元气。

(《粟裕文选》第二卷第321、326页的注释中称:南麻歼敌1万1千余人,临朐歼敌7千余人。)

关于我军伤亡人数还有一种说法:粟裕在1947年8月2日给军委、刘邓的电文中称:“2、6、7、9纵队经过南麻、临朐两仗,伤亡1万6千人左右。”

“7月分兵”后作战仅一个月,华野的伤亡如下:

第1、4纵队:“我叶陶两纵伤亡及非战斗减员约万余”(粟裕1947年8月2日致军委电。《粟裕文选》第二卷第327页)刘统说近2万人;

第3、8、10纵队:毛泽东8月5日电报称:“根据陈粟谭未(8月)支(4日)电,陈唐三个纵队此次行动中仅减员5千余”

第2、6、7、9纵队:粟裕电报称1万6千余人,刘统说2万余人。

合计下来我军伤亡应该在4万到5万余人。而我军歼敌除南麻临朐外,笔者尚未见资料统计。

战后,陈毅、谭震林提议由粟裕起草电文向中央军委报告经验教训,文稿中粟裕认为:

一、在战略指导上:

1、 对战局的“过分乐观而对蒋(介石)顾(祝同)继续维持其重点进攻之判断错误”,“随之发生轻敌”;

2、“7月分兵,失去重点”,“因之,既无足够打援部队,即不能取得充分的攻坚时间,于是南麻、临朐、滕县诸役,均因此而被迫退出战斗。”

3、全国各部队均有战绩,而华野两月无战绩,“轻敌而急于求战,致有错失。”

4、以前9个纵队集中使用,每战要求歼敌一个整师,与歼援敌一部。“此次分兵后,由于过分乐观与轻敌所致,仍作歼敌一个师(南麻)与对付其援队之打算,故兵力与要求不相称,自不能取胜。”

5、“对敌人土工作业之迅速及其守备能力,认识不深刻。”

6、敌人增援较前积极。

二、在战术上:

1、敌人普遍构筑子母堡,“我战术笨拙”;

2、我军“忽视部队战斗侦察”;

3、我军“协同尚欠密切”;

4、我军“对土工作业极忽视”;

5、“干部伤亡很大”;

6、我军“对防御钳制既少经验,亦缺乏信心”。

三、时逢雨季,部队无雨具,影响行军;弹药受潮,影响甚大,无粮无鞋,减员增加。(全文见《粟裕文选》第二卷第328-331页)

陈毅和谭震林不同意粟裕的观点,认为战略指导上没有问题,而是“军事部署上的错误与战术上的不讲究”。于是粟裕就未发上述电文,而是另外起草一电,以个人的名义,于8月4日致电中央军委和华东局,引咎自责,请求处分,表示:“战役组织上当有不少缺点及错误,我应负全责。为此,请求给予应得之处分。至整个作战之检讨,俟取得一致意见后,再行详报。”

应该说粟裕这份没有发出的电文,对分兵以来华野作战失利的分析是中肯的、实事求是的。电文中,两处提到因分兵使兵力不能集中(第2、4点),致使作战失利,明确提出了对分兵的不同意见。可以想见,陈谭之所以不能接受粟裕的说法,关键是不同意粟裕指出了战略指导上的失误,而这一失误是由于执行了中央军委关于分兵的指示。如果说7月分兵时,陈粟谭没有异议,没有争论,那么一个月过后,不同意见产生了,争论也产生了。说实话,这种不同意见在半个多月之前,至少粟裕就产生了,而且在电文中屡次提出,但被毛泽东否决。再退一步说,7月中旬,如果中央军委同意粟裕关于合兵的建议,至少第1、4两个纵队不会那么惨。遗憾的是,这份带有前线指挥员第一手经验教训、具有真知灼见的电报没有发出,毛泽东为首的中央军委也没有看到这样的不同见解,因此粟裕才会有后来的“子养电”,乃至“斗胆直陈”的“卯巧电”——这是后话。

顺便说一下,上述未发之电文,《粟裕文选》第二卷第331页落款的时间为8月4日;《粟裕传》第624页也称“8月4日,粟裕把电报稿交给陈谭审阅”,第627页还附有原文影印件,不过台头上的“(8月4日)”与电文笔迹明显不同。而在《粟裕年谱》第258页,粟裕起草该电的内容在“同日辰时”的小标题之下,而“同日辰时”是指7月30日。该电起草时间究竟为何时?——此事当存疑。

粟裕以个人名义的电报发出以后,“陈毅对此深感不安。他始终认为,几仗未打好,彼此有责,不能由粟裕一人承担责任。5日夜与粟裕长谈后,6日又写了一份‘指人译’的电稿报告中央军委和华东局”,电文中称“我认为我党廿多年来创造杰出军事家并不多。最近粟裕、陈赓等先后脱颖而出,前程远大,将与彭德怀、刘伯承、林彪并肩迈进,这是我党与人民的伟大收获”。“我们对战役指导部署历来由粟负责。过去常胜者以此。最近几仗,事前我亦无预见,事中亦无匡救,事后应共同负责,故力取教训以便再战。军事上一二失利实难避免,虚心接受必为更大胜利之基础”。既肯定了粟裕的军事指挥能力,又提出了责任共担。

11日,毛泽东复电指出:“陈鱼午电悉,所见甚是,完全同意。7月几仗虽减员较大,并未妨碍战略任务,目前整个形势是有利的”,“陈粟率6纵及野直进至聊城待机与宋王会合,可能开展鲁西南局面,并利于直接策应陈唐、叶陶”,“总的意图是将战争引向国民党区域,使我内线获得喘息机会,以利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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