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边走边记(1-4) -- 间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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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边走边记(1-4)

(一)我发财了

有一天晚上做梦,梦到家里请了人来规划花园。我家的后院杂乱无章,一种巴掌大小的大叶子野草欣欣向荣,象极了懒人的菜地。一直想请人打理,但苦于户部吃紧,所以只好在梦中大方。

梦里的landscaper蓄着大胡子,拿着地界图纸细细打量,然后一拍大腿:“不对啊,你家的地界比这大!”说完还有手沿着图纸歪歪斜斜地走,推敲半响,又肯定地说:“没错,比这大。”

我紧张地询问:“到底有多大。”

landscaper抬起头四处望了望,眼睛眯成一条线,良久,终於说出几个字:“很大,从这里直到芝加哥!”说完还很神气地一挥手。

我的天啊,从这里到芝加哥,四分之一个美国都是我家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好运让我碰上,?无怪这几年我的地税狂涨,原来政府是个明白人,我却一直蒙在鼓里。

梦中的我狂喜,完全顾不上推敲逻辑上的合理性。很奇怪,如果做了恶梦,被坏人追杀到死胡同也知道安慰自己:“不要怕,做梦,假的了”。而做了这样的好梦,大脑就躲到一旁装糊涂,全不管我兴奋成什么傻样子,搬着指头一五一十地算地租。

当了一晚上黄世仁,早上还肯面对现实,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自言自语:今天还有必要上班吗?

很小的时候,常有大人过来摸着头慈祥地问:“长大之后想干什么啊?”这都是准备好的套路,我多半规规矩矩地回答:要做科学家,要做医生,要做解放军。

再大一些,便会玩深沉耍酷,用造作出的沧桑口气说:“做什么不重要,只要能实现自我价值。”

到了今天,比过去老,比将来嫩,再问我志向,那就是多赚点钱吧。唉,不知道我这算是终於脚踏实地了,还是彻底没出息了

自古就有“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的说法,落脚点还是个“卖”字。那时天下一人,都是他家的,不卖给他卖给谁呢?今天天下是谁的说不清楚,特别是身在海外,作为移民,早就没了去撞玻璃房顶的雄心壮志,一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做个规矩人,吃点手艺饭,人生如此,不也逍遥?

要说有点小野心,那就是有多点银子花了。老公笑我胸无大志,整天想着钱,其实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老公有个闹钟,可以自己录制震铃声音,我曾很温柔地录到:天亮了起床了。声音甜蜜,态度温柔。结果老公不领情,拿过来改了。从此以后,一到七点半,我家上空就回响着他那慷慨激昂的声音:我发财啦!我发财啦!

(二)男人心,女人心

今天看到新闻,说斯琴格日乐去上杨澜的节目---天下女人心,谈了很多她与臧天朔,一度动情而哭,节目都进行不下去了。

她说她爱上他才知道他已婚;她要离开他,却敌不过心魔;她怀了他的孩子,却不得不听从他的指示而打掉;他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另有很多女友让她目不暇接。

整整三年,今天,她擦干眼泪说就此别过,我要忘记这个人。

她这样决绝,声音坚定,而我却怀疑这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给自己打气,她心底的创伤,不会说说就愈合的。

女人喜欢纠缠天长地久这个主题,爱情走过激情总寻求尘埃落定,急切的态度却让对面的男人落荒而逃,他们有时是不想要,有时是有难言之隐。

不管女人如何得楚楚可怜,男人又如何得百口莫辩。一个硬币两个面,如果不能用忠贞去责备一个女子的品行,我们又怎么能用道德去指责一个男人没有由爱情进入婚姻呢?

古语有“始乱终弃”,那时的贞节观是女子头上的一把剑,你放弃一个女子的爱情,就如同割断了悬剑的绳子。在众人的口水中,这把剑注定会要了这女子的命。人命关天,始乱终弃四个字可以让女子在道德的法庭上言辞凿凿,赚尽同情心。

今非昔比,如今早就没有人会给烈女立牌坊,也少有男人会固执到非处女不娶。男人,女人都可以享受选择的权力,同时也保留被选择的姿态。

女人在众人面前流下泪水,世俗又会给予她多少同情心呢。是啊,选择是双向的,你可以逃啊。

臧天朔不回应斯琴格日乐的说法。 圈内好友也恍惚其辞。有人旁敲侧击地说:斯琴格日乐确实是被臧天朔发现的,而且她确实最近出片。 言下之意:别理她,她炒作呢。

我相信两个当事人一个洒泪,一个无语。都是真心,都有情义。一个是投入至深而忘情出口;另一个是给不了承诺就尽可能地宽容。而旁观者明显有自己的立场,用手轻轻一拨,有意无意地引导:你看,风景也许不那么纯粹呢。

感情的事,外人插嘴都是妄语。

夜深人静,臧天朔和斯琴格日乐必会想起他们纠缠的三年,必会想起他们因为方向不同而产生的决裂。心底的柔情翻上又有谁知,又能怎样啊?

给不了就放手,得不到就转头,生活给我们的余地总归不那么小,别往回看,后面其实什么都没有。

祝福斯琴格日乐 。

(三)误解和偏见

老爸要回国了,机票定在8月6号,乘坐的是大韩航空,老爸一直喜欢这家航空公司,从汉城直飞回家乡,省时间,而且有次人家照顾他,尊老爱幼,还给免费升了舱。所以老爸飞来飞去五、六年了,不换别家,宾主愉快。

前两天突然接到大韩航空的一个电话,对方讲中文,很委婉地告知6号7号的航班都被取消了,不知老人家可否屈尊调换日期,要么5号,要么8号。

我接的电话,觉得也没什么大事儿,反正老爸退休了,探亲什么时候回去都没问题,捂著话筒问过老爸,就5号吧。

对方说那就把你放到waiting list上了,后天再电话通知是否排上队。挺客气一小姑娘,温温柔柔地说谢谢再见。

放下电话老爸不乐意了,怎么航空公司日程说改就改,这得给旅客们造成多大的不方便啊。

本来以为老爸就是发发牢骚,没成想老爸认真了,自己躲一边儿琢磨半天,一会儿跑过来说:一定是因为客人不多,空机飞不赚钱,所以就取消了。

我说不对啊,如果真因为这个,就应该取消一天,而把另一天并过来才是,为什么要两天都取消呢?

老爸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但越想越生气,鼓动我马上再给航空公司去电话,核实日程。我觉得他老人家的雷厉风行完全没必要,人家不是说后天再给我们确认电话吗?何必马上就追过去问?老爸说不行,刚才那个是华人,你再打到说英文的地方。

没办法,太上皇动怒,只好尊旨。

听了半天韩国民族音乐,终於有说英文的跟我Hello了。我七拐八拐地把前因后果说了,对方查了半天,说你们已经在5号的等待名单上了。

我只好厚著脸皮说,我知道啊,不过我希望得到确切日期。

接电话的也不好意思了,一个劲儿地道歉:我们也正在调度,因为需要核实的人太多,后天,最晚后天一定会给府上去电话的。

我觉得人家说得很诚恳,架不住老爸在一旁义愤填膺,我只好粗声大气地批评了两句,对方倒是客气,不停地说sorry,我这边儿心虚了半截,干吗呢这是,好像我们真在乎那一天半天似的。

原以为老爸知道了始末总可以放心了吧,老人家无语,开饭。

谁知吃饭吃了一半,老爸突然说:欺负中国人嘛,航班肯定没取消,美国人跟韩国人都按期飞,就把中国人撤下来了。

结论下完也不等我们回嘴,就开始讲二战,讲韩战,讲历史。

他老人家越说越气,铿锵有力的,倒听得我汗流浃背,老爸,你有完没完?这不莫须有吗?民航航班取消而已,怎么就能扯到民族仇家族恨了?多亏你仅仅是我老爸,你要是拉登大叔,难道这仇还就结下了?

唉,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误解和偏见。

(四)小镇上的中国超市

昨天去邮局查信箱,发现小镇上多了一个中国食品小超市,门脸儿不大,占两面墙,落地玻璃窗上写:COMING SOON!

这一眼看到,可把我乐坏了。

以前隔三差五地就要去附近大城市的中国城,打点打点自己的爱国胃,车不走空,也采买爱国食品,后背箱翻山越岭一趟装回来的都是恐怖食品,猪胃猪肺,鸭头鸭脚。那天瞄了一眼电视,好家伙,原来这些东西竟然被用来考验老美的胆量。看著电视上参赛者为了赢得高额奖金,愁眉苦脸地吃松花蛋,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我要参加就好了,解馋不说还能赢钱。

后来搬家越搬越偏僻,油价越飙越高,心气儿越养越懒,千里走单骑不能常玩,中国城于我竟然那样遥远。

如今索性搬到了山上,做起了高山族,每天就是比萨蛋糕裹饥,骨子中的饺子早茶情结即使作祟,也要死死摁住,不是不思乡,只是无法思,无处思啊。

现在好了,中国超市开到家门口,不管南腔北调,东咸西辣,都是故乡的味道。有处儿买正宗的北京甜面酱,上海的馄饨皮儿,台湾的熏肉肠,天之南,海之北,舌头一舔,乡愁和了坛汾儿,一路激荡而下,直到胃肠大被一裹,算是找了个妥当地方安置。

怎生熨贴,怎生温存啊。

一方水土一方人,年轻时远离父母之邦,勇往直前;如今故国回首,年纪越大,越知道割舍不下,在番邦做著二十四小时山顶侗人,却也乘著想像的翅膀回国吃了好几顿大餐,顶盖儿的螃蟹,满籽儿的虾,奶奶手里橄的长面,爷爷用沥青收拾的猪头。

乡愁啊,是一张大大的桌子,一头是我,一头是妈妈的灶台。

超市对面是本镇小得不能再小的火车站,此刻站台上竟然有一个华人姑娘,梳著马尾辫,拖著旅行箱,想来是即将开张小店的员工。纤细的身影,细而薄的五官,那一刻看来恍惚了一下,不知道日子走在哪个半球?远离了才知道难舍,重逢后才知道亲切,情绪翻上,我在车站的对面站了许久。

现在,对我来说,乡愁是黑色的头发,深褐色的眼睛,满篇的方块字,满嘴的耳化音,乡情无所不在,变化无穷,甚至是街头那个即将开张的中国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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