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土匪头子和日本军刀 -- dreamfly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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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土匪头子和日本军刀

我读高中的时候,班上有一同学姓饶,我们都叫他“饶土匪”!要说那哥们的样子是有点贼兮兮的,脸上长了点横肉,看人时喜欢斜着眼。但这些都不是绰号得名的由来。真正原因是,有一次晚自习吹牛时,他说漏了嘴,告诉我们,他的爷爷当年是个土匪头子!

后来,他为那次的失言后悔得要命!但已经晚了,安.比尔斯在《魔鬼辞典》中说过,绰号就像人的第二皮肤,一旦粘上,这一辈子都别想撕得下来。所以,直到现在,路上遇到他,我们仍大叫:“嗨!饶土匪!”只有他老婆孩子在的时候,我们才假惺惺地称呼他的大号。

真正见到他爷爷,当年的土匪头子,是在一个暑假的下午。那时还没有电脑游戏可打,高中的男孩子,到了假期就骑个破自行车。走东家串西家,到处打听同学住哪里,然后呼啸一声,一窝蜂地骑过去。见到别人的父母,亲热地叫几声伯父伯母,端着碗就吃!

我的同学不少是住在乡下,父母亲多是纯朴的农民,一看到儿子居然有这么多城里的同学上门拜访,受宠若惊!你不吃饭还不准走,叫儿子把我们的自行车锁了,吃完饭再还钥匙!那时农村里的人们大多都是这么热情。

那天到饶土匪家时,他刚从田里帮父母干完农活回来。见到我们,又惊又喜之外,还有点怪不好意思!他给我们介绍他的父母,两个腼腆,但非常热情的农民。乐呵呵的,不停地端椅子,倒开水给我们喝。最后,饶土匪同学指着墙根那个晒太阳的矮小老头子说:“这是我的爷爷!”

我们一下子安静下来,每个人心里都冒出四个黑色的大字:土匪头子!

从外表看是怎么都看不出来的。老人家一身青布中山装,又脏又旧。腰间和所有川西老农一样,围着黑色的围裙,我们那里叫“围腰”。头上还裹着白帕子,这在过去是四川人的标准服饰,但现在连一般的老人都很少裹了。他坐在墙根的一张烂竹椅上,抽着叶子烟。见到这么多人来也不吭声,偶尔抬抬眼皮看我们一眼,又懒懒地闭上。

我们心里都有些失望,这哪里像个土匪头子?半点杀气都没有。

吃完午饭,等他的父母出门后。饶同学从床底下抽出一个长条状的东西,拿到院子里。神秘地说,要给我们开开眼界!那东西用油布厚厚地包着,满是灰尘。

饶同学一层层地解开油布,拿出一个肮脏的刀鞘,用力一拉,“唰啦啦”,一阵锈涩的响声之后,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竟然是一把锈迹斑斑的日本军刀!

我们大惊失色,这东西在老电影中看过几百次了,今天居然有一把真的摆在面前!有人就问:“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啰!未必还有假吗?”饶同学得意地说,然后把手中的日本刀胡乱地舞动几下。刀身虽然锈得很厉害,但在午后的阳光下,仍然白白的有些晃眼!

这时,坐在墙根的老头子发话了:“又拿出来显!当心把手割到!”

饶同学根本不理睬他,他放平刀身,指给我们看:“不信来看,这里还有日本字!”

我们凑过去一看,果然,隐约还看出“昭和……”的字样,日本体汉字。下面的字被锈迹遮盖,早已看不清楚。

由于这把军刀的效应,从那以后,饶土匪在我们眼中的形象大为改观。

饶土匪的爷爷,那个真正的土匪,是这把日本刀的主人。当年,川西平原一带,土匪如麻。其实就地理状况来看,这一带根本不适合土匪的活动。中国其它著名的匪区,如东北、山东和湘西,不是茂密丛林,就是险峻大山。只有川西一地例外,这里的匪患,和地理关系不大,和人文状况倒是紧密相关。

这就要提提一个著名的帮会组织——“袍哥”!

这“袍哥”组织,其实就是《鹿鼎记》中提到的,见面要念“地镇高岗,一派西山千古秀;门朝大海,三河河水万年流 ”的天地会,也叫“洪门”。后来流传到了四川,发扬光大,又称“哥老会”!一般人叫“袍哥”,可能是有“同袍兄弟”的意思。

“袍哥”和四川的社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有的军政大员,以及军阀要人,几乎都和“袍哥”有关,或干脆就是“袍哥”中的龙头老大!至于一般的穷苦大众,那就更不用说了!谁都想有个靠山,当时唯一靠得住的就只有“袍哥”!

“袍哥”分两种:一种叫“清水袍哥”,带黑社会背景的士绅或良民;另一种叫“浑水袍哥”,简单地说就是土匪!

饶同学的爷爷当年就是个“浑水袍哥”,地方上的土匪头子。不过不是龙头老大,手也比较干净。否则,也活不过建国后的“镇压反革命运动”。关于他和那把日本军刀的恩恩怨怨,是一个不大不不小的传奇。在那个年代,类似的传奇,在不少人的生命都曾先后上演过!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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