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和holmers兄:回忆当年的巾帼 -- 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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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把高晓松在吓大的那段经历贴给你看看:)这里是1-8

写的很颓,暴露了吓大普通学生看不到的一些真实阴暗面,呵呵,在那个颓废的年代

文: 高晓松 转自 : 新浪博客

1990 如丧青春

太长了,我删去之前的与厦门无关的一些

现在插入广告时间:很久很久以前,老生我还是小小生时读的是举国无双的北京四中,并且位列全年级前五十名组成的A1班(我们每次考试调一次班,最后五十名是6班)。88年高考全班平均分超过清华录取线40分(这是班里前十名保送后的平均分!那十个牲口要参加考试将更加无敌!)。全班最差的一位女生上了复旦且差点哭死。她也成了我们班唯一去了外地的份子,担负起给全班同学(几乎全在清华)写信的重任。时至今日,北京四中每年都有200人上下乌泱泱涌进清华北大。

广告完毕。所以1990年8月底我到了广州,身上只剩10元钱一张,毛票几张。算得上是亲人(就像多年后我到了美国见到清华的其实在学校半面都没见过的眼镜们都亲得跟一被窝里长大的似的)的只有中学时4班的一个女生在中山医科大,6班的一个男生在中大,这个男生还一直怀疑他女友与我有染(苍蝇在上!当时确实没有!)。

先去找那女生,蹭了一顿饭,看看她实在没有让我住她男朋友宿舍的良好意图。只好厚着脸皮摸到风景如画的中山大学找到冤枉情敌喝酒,小心地不问起他的女友,假装不堪酒力爬上他床翻身就睡哈哈。第二天准时起床跟着他去食堂,且不刷碗(顺便提一句,中大的伙食真好嘿嘿)!这狠招果然毒辣,冤枉情敌开始问我下一步去哪?我说十元钱能去哪就去哪!丫脸色铁青地出门,我继续睡睡。当天下午丫摇醒我,递给我一张去厦门的末等舱船票,且是白送我的(估计那是从广州出发最便宜的船啦)!冤枉情敌是我们中学少数几个党员之一,果然保持了我党优待俘虏发给路费的敦良传统!

姐夫!小生我竟然屎尿未及地出现在珠江口外零丁洋里叹着零丁想着我我我在厦门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儿都不认识一个!怎么该!!

末等舱(忘了末等是几等了)里无数人挤在一起,有门无窗,广东话,潮汕话,闽南话交织,炎热夏天底层人民的一切味道混杂成一种粘稠的化学物质腐蚀着绝望。小生我郁郁爬到船尾,凭栏远望,海天一色(都是灰的)。暴雨般的忧伤随着栏外真的暴雨弥漫。彼时正欲吟诗若干首,忽有警察出现神色严峻望着当时只有110斤瘦弱的我。

“放心吧叔叔我不想死。”我说。

“拿上你的行李到办公室来!”他竟然知道我不想死。

办公室对白——

警:“把钱拿出来!”

我——展开一张女拖拉机手的肖像。

警:“就十元?!”

我:“是。”

警:“你就带十元钱去厦门作甚?”

我:“我要有更多的钱就直接回北京了!”

警:“少废话!把行李都拿出来!”

我——从破包里拈出裤衩二条的确良衬衣一件儿童袖珍电子琴一架——琴是我娘从德国背回来的,颇值几个小钱。

警:“这琴是你的?”

我:“嗯。”

警:“你会弹?”

我:“嗯。”

警:“弹!”

我弹《重归苏莲托》。

我没事了,热爱音乐的警察叔叔万岁!

晓松

待续中

厦门,大雨中。许多卖伞的,没钱。

街上,有远方的味道,远方,这里就是了,我喜欢。

二十岁的八月三十一日,第二天开学,逃课啦,万里逃课!好沦丧呀!好!真好!

公车站牌上的每个地名都陌生的像外语(这种感觉八年后在希腊望着各种医疗字母念不出声时又有过),一行行扫描,目光停在“厦门大学”四个宋体小黑字上。从小在大学长大的小生我就像部队大院长大的孩子见着哨兵跟见着亲人似的见着“大学”二字就亲切的像一个反动会道门组织的成员见着写在电线杆小广告里的暗语心领神会踏实极了。

两毛车费,厦大门口密集的小吃摊又攫取两毛。不能再花了,咬咬牙,一抬脚,迈进了改变我整个人生道路比之清华对我的影响巨大根号二倍在今后的梦里出现次数远超我所有母校的亲爱的亲爱的许多年后每当我走进这座门都会热泪盈眶的——厦门大学。

时至今日,老生已游历30余国,每到一地都喜欢去当地大学校园转转,闻闻味道,痴呆呆望着裹在黄昏里的恋人和就着哲学艺术历史政治喝大酒的愤青们,愁肠百结,像一个衣衫褴褛的退伍老兵在路边给人擦鞋时忽闻激扬军乐声继而望见刺刀胜雪步伐坚定的威武军容时的大恸——恨不能在地上挖个坑把脑袋埋进去呼喊或流出混浊的老泪。

在我亲眼见过的无数童话般美丽的大学校园里,剑桥当排第一,斯坦福与爱丁堡大学并次之,厦大与UC Santa Barbara并列第三(老生自己观点,恕不接受讨论嘿嘿)。有关厦大摄魂之美将在不久后有关“东边社”的文字里细述。下面说正事:

一进校门,便被本能驱使连问带摸地上了石井山——厦大女生宿舍(那个年代的大学女生宿舍都是对男生敞开大门的)。当时是中午一时左右,随手敲开一扇门,穿着碎花小睡衣的姑娘打开门看见一长发黑瘦落汤鸭站在门口滴水,不禁“啊”了一声——立即便有五颗美头从床上浮起,将我目击致死——

女:“你有什么事?”

我:“来避避雨。”

女:“你是干什么的?”

我:“我——我——我是个流浪的——艺人。”我对自己的新身份还不太习惯。

“你是流浪歌手!”随着一声惊呼,众女齐刷刷从床上坐起身露出各色碎花小睡衣以及兴奋的眼神:“快进来!”“吃饭了吗?”“你从哪来?”“你用什么乐器呀?”……

我像个掉了队的红军战士一不留神进了革命老区,受到箪食壶浆的待遇——酒精炉煮的巨香的粥姑娘们还怕不够香又往里放了些桂花。

趁我喝粥的功夫姑娘们围着我问长问短问寒问暖群雌粥粥,就差给我衲鞋底织围脖找出蚊子叮的伤口涂点药直到两点将近该上课了,她们让我在宿舍等她们下课说是“喜欢和你聊天”。彼时小生我还没无耻到蹬鼻子上脸的地步,便提议我“四处转转”,等下了课再过来。

厦大新闻系二年级的可爱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走了。我坐在她们楼前的台阶上,浑身滴水望着看起来停不了的雨,心中迷惑——直到不久后我搬进了东边社,才渐渐明白——厦大女生竟然有与法国伯爵夫人们共同的爱好——供养青年艺术家并与之恋爱!用一个后来成了我多年红粉知己的厦大外语系姑娘的话说:“谁让我们每间女生宿舍的窗都对着海,每天都有白色的轮船经过,那时我们就想,这条船又带来些什么动人的好家伙用以改变我们柔软的生活呢?”

待续

晓松 近乡情更怯 局促不知如何下笔写我生命里最美好的秋天 中

1994年深秋的一个傍晚,雨后,北京东三环路边的一盏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昏黄着,路灯下的我与厦大女友X在共同生活了四年后于此地进行分手活动——各种分手所必需的例行举止完毕之后,做出约定二条——1:十年后如仍惦念对方,可于这天傍晚来此灯下相聚或独处(当时万没想到十年竟如白驹过隙,北京沧海桑田中那盏昏黄路灯已被一块明亮的方便面广告代替);2:小生我庄严答应伊之最后请求——终我一生,决不把我们之间的故事写进任何文艺作品(含已在世的七大类艺术及未来有可能被称之为“艺术作品”的一切及其他)。呜呼!X对我人生影响极大,无以为报,老生将谨守此誓直至老年痴呆胡言乱语之前。故此厦大往事将集中于“东边社”艺术家部落与众厦大女生之乌托邦生活,爱情部分敬请参考各种日韩电视剧之前半部及各种法国电影后半部可也。

镜头回到1990年8月31日下午2时厦大石井山女生楼门口的台阶上,穿过漫天斜雨看见20岁的小生我表情迷茫地坐在自己身上淌下的一滩水中央。另一个长发青年入画,拍拍我肩,我抬头,以犯法学生望着校卫队员的眼神望他。

他:“你是画画的?”

我:“不是。”

他:“那你是搞什么的?”

我:“我搞——音乐吧。”我当时不敢肯定是我搞音乐还是音乐搞我。

他:“你住哪?”

我:“还不知道,中午才下船。”

他:“先去我那换件衣服吧,看你都湿透了!”

我们叫“他”老袁吧,那时老袁还是小袁,小小袁还在他老婆的肚子里呈青蛙状蠕动。他们住在厦大青年教师的筒子楼里。两个人一只青蛙总共只有十几平米,且屋里堆满了画——老袁是厦大艺术学院教美术的。袁嫂怀揣青蛙依然楚楚动人——重庆姑娘美艳倾国厨艺无双脾气火爆古道热肠在袁嫂身上一样都没落下。

我和该贤伉俪在这间小屋里共住了整整一个月!他们既不看我证件也不盘问任何来历病史等等哪怕我是对岸游来的台湾特务,只管一起喝酒唱歌——那时的人们相信弹琴的孩子都是好孩子——那时世上还没有“卡拉OK”,有个会弹琴的就能夜夜笙歌——然后他俩爬上老袁自制上铺用重庆话调情或吵架,20岁的小生我睡在唯一的暗红褪色沙发里想入非非以38度2之体温春梦了无痕嗯嗯。

从小趾高气扬的小生这回寄人篱下啦虽然他们夫妇尽量不给我这种感觉。我既不会做饭也不会洗衣,于是早晨起来便拿一块抹布四处乱擦惹人耳目,饭前帮袁嫂洗菜饭后负责刷第一遍碗,眼光偶尔瞥见袁嫂娇艳脖颈便像个农民壮丁般将手里的碗攥成菜或将手里新鲜的菜揉搓成北京二月份猥琐在楼道里过了一冬的大白蔫儿菜。

有两件事稍微平衡了我年少的感恩之心:

一是老袁要考讲师职称了,决定英文考试必须且只能作弊,于是我帮他翻译了一百名西方画家的小传——考试范围就在这一百人内——写成按姓名索引的一大摞小卡片——带进考场——抄之!我不用洗碗啦!阳光透过凤凰树的枝叶漫进来时,老袁在墙边画一张渔船与裸女的油画,小生坐在窗前运用我全部的地理知识翻译那些收藏着无数颗记录时代心灵的博物馆名——老袁成功地成为了一名人民讲师并荣获了等小小袁能跑着打酱油时搬进两室一厅的排队资格!

二是一天下午,袁嫂与老袁进行了一场标准重庆式爆吵后终于动起了手!锅碗瓢勺此起彼伏中,我死死抱着已怀孕五六个月的袁嫂大声哀求看在小青蛙的份上pull over呀!当时瘦弱的小生用尽全部力气后终于阻止了袁嫂要从刚打碎的还残留着锋利碎片的玻璃窗钻进去找躲在屋里的老袁拼命的企图——二十分钟后,我与老袁各拿一条扫把出现在窗外满地落叶中——寻找被袁嫂激愤中当作手榴弹投掷出去的——结婚戒指——并且——被我找到啦!

我想给他们买点什么,哪怕是一条鱼,但是,没有钱,登陆厦门时带来的10元现在只剩了四分之一。我偷到一个厦大打公务长途用的密码,在传达室里拨了一个久违的号:

我:“妈妈——”

妈:“你在哪?”

我:“厦门。”

妈:“干嘛呢?”

我:“没事,没钱回来。”

妈:沉默。

我:“你借我一千块钱吧。”

妈:“我的地理知识没出错的话,厦门应该是个码头。”

我:“是的。”

妈:“我没记错的话,你20岁了。”

我:“是的。”

妈:“一个20岁的大小伙子在有码头的地方活不下去吗?”

我:“好吧,我懂了,我偷打的电话,不多说了。”

挂了。

第二天早晨,我对老袁说:“今天中午不在家吃饭了,我要去湖里工业区,找份工作。”

晓松

写兴奋啦待续中

(各位老看官,昨儿老生这一亩三分地里开了个大party嘿嘿来了许多可爱的人儿说了许多可爱的暗语切口估计各位和我一样摸不着头!但相比他们的可爱,媒体的恶心真真烦死老生也——胡编乱造也就罢了还要打破老生的沙锅电话——钱没挣几个事儿惹来不少怎么该?都怪小霁同学提的不成熟的小建议要老生写最近的营生,小霁你有所不知,他们丫的江湖不比咱这里,老生还是小生时就踩过无数地雷好在只炸残了下半身哈哈!当时小生闯荡江湖也有句切口叫:“别看小生我胳臂细,闯过江湖卖过艺,吞过铁球练过气……”呵呵,老了,胳臂也粗了,在这里和各位饮酒聊天抽一袋往事如烟岂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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