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人见人爱,花见花开(1) -- 喜欢就捧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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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人见人爱,花见花开(4)

      “个狗日的破路!”司机紧紧把着方向盘,咬牙切齿的骂着。朝鲜的山多,盘山路本来就比较破,再加上美帝国主义成天地轰炸扫射,陡峭盘山路上弹坑连弹坑,专门考验志愿军司机的驾驶技术。

      那个时候可没有四轮驱,主战坦克都只有四十几马力,部队里的车子除了CLEARANCE比较高以外,几乎没什么OFF ROAD功能,开车在路上跑把命搞丢了的几率跟上战场差不多高。

      阿燕她们这些文化教员对于部队的士气有着至高无上的作用,残酷的战争之余,如果能有文工团的歌舞表演固然很好,但几个养眼的江南MM操着吴侬软语给大家讲文化识字也不差!正好乘着战士们学习热情高涨部队也顺便提高提高素质。军部特地给派了一辆军用吉普接送她们往返于各个部队驻地之间。

      开车的司机对此咬牙切齿:拉一车的漂亮MM走这么险的路,自己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因为要全神贯注地把着方向盘半点分不得心,这罪遭的诶!

      自从德甫和王政委的事情闹大了之后,阿燕的无忧人生就到此为止。德甫和王政委是不来看她了,追求她的其他军官们也突然绝了迹,同队的姐妹们对她的态度怪怪的,看她的眼神里少了几分亲热,多了几分暧昧和轻蔑。

      阿燕怀念德甫低低沉沉浑厚的大嗓门儿,怀念德甫摇头晃脑吹口琴的神气,就连他那幅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吃相,现在想起来都可爱的紧。

      “这个狠心的德甫!”阿燕恨恨地想,“我又没做什么对不住他的事情,这个没良心的,到底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不来了呢?他以后还会来么?他手上的弹片也勿晓得取出来没有?”

      想来想去,阿燕突然又有些想家了,常州那个三进三间的河边宅院不算大,但院里的甜水井可是金不换,父亲在院里种了桂花树和无花果,家里衣食无忧,孩子们按照二十四个节气换新衣新鞋,每年到了立秋还要自己做好了醉蟹请客。

      这些平时不起眼的小细节,阿燕在这个时候全想起来,想得心里直发痛。虽然自己在家里从来都是不被待见的阿“厌”,但至少不会有这样的困扰和忧愁啊。

      吉普车一站一站地把文化教员们放下来,阿燕和另一位姓龚的MM去的最远,因此也是要等到最后下车。

      阿燕默默地坐在颠簸的吉普上,一只手紧紧地拉着车顶垂下来的帆布带子。司机说她身边的门当当乱响好像没关严,但阿燕没有理会,内心深处甚至隐约希望自己出点儿什么事故,一死了之。

      就在这时候,事故毫无征兆地发生了,在试图绕开一个弹坑的时候,吉普突然失去控制,测滚下了陡坡。司机反应倒比较灵敏,开门就跳了出去,阿燕和龚MM却随着吉普滚进了山谷里。

      司机发了一会儿呆,攀着树枝就溜下去救人,往下走了几十米,看见树枝上挂着阿燕,军帽已经不知飞到哪里去,头上一个巨大的伤口汩汩地流着血。司机伸手一试还有呼吸,赶紧撕了军装给她包扎,然后半拖半抱地把给她拖回公路上去。

      在野战医院里,阿燕昏迷了好几天,除了脑震荡之外,她的右肩锁骨骨折了,那个笨笨司机搬动她的时候还给搬错了位,等辗转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必须要动大手术把断裂扣叠的锁骨拉开重新对位。那时候军队里的麻醉师和麻醉药都不灵光,试了几次,阿燕都痛得死去活来,只好放弃了。

      阿燕再次醒来的时候,野战医院的病房里一片白色,自己床头直挺挺地坐着一个人。阿燕对了几次焦才看清楚,德甫!

      听说阿燕出事故重伤昏迷,德甫五内俱焚,恨不得给自己俩大耳帖子:明明自己喜欢她,她也喜欢自己,怎么为了屁大点儿的小事儿就赌气不去看人家?要是阿燕真的救不过来,德甫就决定去争取几个尖刀任务,打仗嘛,想死还不容易?好歹把命送在朝鲜,也好永远陪着小阿燕了。

      德甫的手里挽着一个大包,里边是各色的罐头,看着阿燕醒来,欢喜得马上凑过来。

      阿燕吃力地问:“龚……龚……。”

      德甫轻轻按住她的手,“阿燕,好好歇着,不许说话。”

      阿燕固执地攥住德甫的手:“我同车的……,她……。”

      德甫黯然摇摇头。阿燕把眼睛闭上了,半晌不语,只是用手指轻轻地环住德甫的手腕。德甫明白她的意思:“我哪儿也不去,你放心睡吧。”

      阿燕沉沉地睡过去,德甫把大包放在地上,看看里边的罐头苦笑:那是他用“胆”(老妈给的袁大头)换的,也不知道几时阿燕才能吃。他下定决心,不论如何,他再也不要失去阿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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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人见人爱,花见花开(3)

      德甫的口琴吹的虽好,跑到墙边倾听的美女中还是没有阿燕,臊眉耷眼儿地一打听,阿燕还在简易的球场上跟某军官单挑呢!

      德甫赶紧从墙上跳下来直奔球场,准备灭了那个敢勾搭他女人的家伙。气势汹汹跑去一看,当时就立正敬礼,原来是他们师的王政委!

      跟党干了这么多年,王政委当时就把德甫的花花肠子看了个透,拉着阿燕的手说:“累了累了我们明天再打,今天先跟我去跳舞吧。”

      阿燕摇头:“我不,我要去备课,明天还要扫盲呢。”说完跑了,剩下王政委和德甫两个人互相瞪着,谁也不让步。

      从那以后,德甫和王政委较上了劲儿,各自使出浑身解数追PLMM阿燕。阿燕呢,则是一派天真,有两个GG陪着,天天高高兴兴,却没对其中任何一个稍假词色。

      王政委是领导,开始老把德甫所在的团派去执行任务,德甫跟阿燕在一起的时间少了,急得发昏。

      跟阿燕一起的MM中有个德甫的扬州老乡,看德甫如此情急,偷偷透露给德甫一个天机:阿燕馋甜食。德甫如梦初醒,用缴获的骆驼烟跟个弟兄淘换了几罐波萝罐头,偷空拎了去看阿燕。那时候兵荒马乱许多年了,可怜的阿燕别说尝,连见都没见过波萝!德甫用刀切开罐头,里边的甜香一下子冒出来,阿燕的眼睛都直了!从此德甫每次去见MM必然带罐波萝,阿燕美美地把第一块挑出来喂在德甫嘴中,甜甜地说:“第一块给德甫哥哥吃。”

      德甫吃在嘴里甜在心里,眼看着阿燕风卷残云般干掉了剩下的波萝,就跟吃到自己的肚里一般。 当然阿燕的品味不仅是波萝能满足的,德甫的才华学识也令她心折,人家可是抗大毕业的,而当时部队里读过书的人都稀罕!

      德甫有时嬉皮笑脸地自称是她的老乡,阿燕就娇嗔一声:“钢波妈妈,谁人跟你是老乡?”(小五一直很好奇钢波妈妈是什么样的生猛妈妈,后来才知道是江北妈妈的说,狂晕!)

      德甫打了十余年的仗,一直没有功夫恋爱,终于尝到两情相悦的滋味,幸福得飘飘地,出了局的王政委苦苦忍怒,一直没跟德甫翻脸,一直等到某个重大战役前夕,德甫所在的团被他派去执行一个阻击掩护的任务,死守几个无名高地。

      德甫和阿燕挥泪而别,虽然口头保证要活着回来,心中却明白这个任务就跟去送死差不多了。

      他走后,阿燕度日如年地等了又等,每天关注前线的战报,暗暗祈祷德甫能平安归来,但事与愿违噩耗很快传来,某团胜利完成阻击任务但与部队失去联系,以当时的情况估计,德甫不是被老美抓了战俘就是光荣了。

      阿燕心碎的时候,回到驻地的王政委天天过来陪伴,他沉痛地说:“德甫是个好同志!但人死不能复生!阿燕同志,你要想开些,革命还要继续!”

      十八岁的阿燕知道革命还要继续,但心中空空荡荡,仿佛再也高兴不起来了。漂亮MM的最大好处就是:活泼的时候漂亮,忧郁哀伤的时候迷人!

      王政委被迷得不能自持,终于有一天熊抱索吻。 阿燕辗转挣扎,正要呼叫救命的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寸,当时就有人一脚把门给踹开了,风尘仆仆的德甫右手扎着绷带,左手提着手枪闯了进来。

      原来德甫的那个团在阻击中伤亡惨重,团长被一发机枪子弹把右臂齐肩撕扯下来,流血过多牺牲了。

      德甫代理团长的职位,仗着地图看得熟和战士们平时练兵练得轻功卓绝,愣是完成任务后又从重围中杀出一条血路,逃跑,不对,是撤退,也不对,是战略转移了出来。

      回到师部后,水都没喝一口就来看MM,没成想看到这么丑陋的一幕。 德甫血往上涌,忘记了自己是共产党员志愿军战士,忘记了深厚的阶级感情,也忘记了师政委是顶头上司,一心只想和这个卑鄙小人火并。

      幸亏同行的另一个军官扑过来把枪给他下了,否则德甫才逃出老美的枪口就要因此被自己人军法处决了。

      由于对上级拔枪冒犯,德甫遭到处分,和胜利完成阻击任务的功劳相抵,继续做他的副团长,王政委也被胡乱找个理由调到兄弟部队去了。

      德甫满腔怨怒,不再去找阿燕,自己一个人呆着郁闷。

      来朝鲜一年多了,路边的朝鲜族少女开始有人骄傲地背着小小婴儿,宣称这是小志愿军。看着这个情景,德甫心里突然生出一丝疲倦,南征北战十余年,这仗打到何时是个头呢?

      五月了,老家扬州的瘦西湖畔早就应该锦团一般的花红柳绿,可这朝鲜还是冷得脱不去棉衣,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从来都被强邻争来争去,中国、日本从古到今打了N年,现在连老美带狗屁联合国军全都搅和进来,想想自己的部队打得都快不成编制了,德甫不禁冒出个罪大恶极的想法儿:为这国际主义死了这么多人,老金这个狗日的,也他NN的不是个东西!

      通宝推:芝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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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花顶好文
    • 家园 【原创】人见人爱,花见花开(2)

      本篇跟爱情无关,但有助于大家了解德甫成长的一个小小侧面,哈哈。

      德甫的胃口是这么倒掉的。 抗战早期,德甫所在的部队基本不和鬼子正面接触,群殴的时候大家全在枪膛里留颗子弹,能开枪打就不拼刺刀了。

      除了打鬼子之外,部队建立了特务队,专门代表人民代表党镇压汉奸。德甫是本地人,地形熟,汉奸藏的再好都能被德甫生擒活捉往根据地带。

      有次德甫押着一个知名的汉奸回根据地,在当地的一个小村庄过夜,把汉奸四马攒蹄用绳子给捆在后院让老乡帮忙看着。当天晚上老乡热情招待,居然菜里有炒腰花儿和溜肝尖儿。

      第二天德甫他们要出发了,跑后院一看,汉奸倒在血泊中,五脏六腑全没了……从那以后,德甫对什么腰啊肝呀的都不碰了。

      日本人开始三光政策后,德甫的部队处境困难到极点,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惨就一个字,饿着肚肚还要行军侦察。有一天行军经过了一个废弃的小村,突然看见远远的有个东西在动,德甫仔细一看是头瘦瘦的老母猪,几个大兵发一声喊,七手八脚放翻了,四马攒蹄绑回山去。

      可怜这猪诶,生了十七八胎,躲过鬼子扫荡,眼瞅着就要成精的时候碰上了德甫这帮饿兵,当时就抬回根据地(其实就是个破山头儿),等不及炊爷淘换粮食回来就抢先洗洗剥剥,毛也没去净大卸八块儿扔锅里,几个大兵儿架起熊熊大火,找把盐甩进去,然后眼巴巴的抱着枪等着吃肉。

      煮啊煮啊煮,从天亮煮到天黑,大家试了N次,都又硬又韧硌牙花子,刀割着都费劲儿,有个兵哥儿试图生咽一块儿下去还差点儿没噎死。

      正没理会处,炊爷回来了!炊爷参军前是个饭庄的大师傅,做的一手的好菜,可这一抗日可就打了瓦了,巧爷难为无米之炊啊!这次出去淘换粮食,跑了一天才提搂俩地瓜回来,正郁闷呢,听说德甫他们抬回口猪来,当时就连蹦带蹿地跑到锅前,看看锅下的熊熊大火,再看看旁边拼命添柴扇火的兵哥儿,炊爷破口大骂:“叨!你们这些王八蛋!生这么大火,再好的肉都让你们糟践了!妈了个X的!老子我xxx(此处略去污言秽语五百字)。”

      几个兵哥儿吓得垂手而立,一声儿都不敢吭,炊爷骂了半天骂得累了,德甫抖抖地在一旁说好话:“炊爷,您看,这还有救吗?要不捞出来我们给剁成小块儿吞了?”

      炊爷一听俩眼儿一立:“剁?剁你个XX?都给我滚出去,不许进来,不许偷看。老子用独门秘方来搞搞!”

      大家一听,有门儿,全乖乖地“滚”出去。半个多钟头后,汤滚肉烂,浓香四溢,一个连的人都举着碗排着队,炊爷板着张大脸拿大马勺儿捞一块儿肉,擓(kuai4)一勺汤,给大家都盛上,不多不少,轮到他自己的时候刚好没有,炊爷也不抱怨,自己呆在一边儿默默地啃地瓜。

      大家伙儿的肚里有了油腥,对炊爷的佩服有如滔滔江河。 打那儿以后,淘换粮食的事儿都是兵哥儿们自己解决了,炊爷只在驻地掌勺儿。

      再往后仗越打越顺,后勤供应越来越好,炊爷的手艺也越发有了用武之地。对于他的那个“独门秘方”,大家旁敲侧击地用尽心机,也没有骗出来。

      解放后,马放南山,解甲归田,炊爷拒绝了部队的热情挽留,打了个小包裹,要回乡找个女人过几天安生日子,走的时候什么都不要,独独把大马勺讨了来,说是用了这么多年,要带回乡做个念想。

      到了那个时候,当年吃过炊爷“独门秘方”调理的猪肉的兵哥儿们死的死散的散,剩下来驻扎在附近能赶过来给炊爷送行的只有德甫等五个小子。

      大家各自拎了酒来,炊爷抖擞精神抡大锅炒小菜香香地做了一桌子,哥儿几个就开动了。 酒过三巡,那哥儿几个交换了个眼色,德甫又把当年那个陈茬儿给提起来:“炊爷啊,您明天就要走了,我们呢,马上也该开拔去打美帝国主义了。这美帝国主义比鬼子和老蒋都厉害,虽说到后来共产主义国际主义必胜,可是古来征战几人回!没准我们几个是吃您做的最后一顿了。您吊了我们这许多年的胃口,这个这个,是不是也该给我们讲讲您那个独门秘方了?”

      炊爷喝了不少酒,一张大脸红中透紫,听了这话一犹豫,让大家发个毒誓先,待会儿说出来可不许碰他。

      这哥儿几个一听这叫个汗哪!赶紧发完誓催着炊爷快说。

      炊爷慢悠悠地端起酒碗又喝了一口酒,看了看那哥儿五个,笑嘻嘻地说:“其实啊,老子也没什么独门秘方,就是在那锅里撒了泡尿!”

      德甫他们听得面面相觑,突然发一声喊把炊爷掀翻在地,拳脚乱飞,同时把炊爷家族中的十八代祖宗和各位女性“问候”了一个遍。

      打了半天才放手,炊爷鼻青脸肿气喘吁吁地爬起来,破口大骂:“妈了个X的!敢打老子,发的誓不怕报应吗?”

      那几个回骂:“你妈了个X的!老子们这就打老美去,死都不怕,怕什么报应?!”

      注:这里面炖肉的化学原理我也不是很清楚,战争笑话,大家看了笑笑而已,千万不要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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