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俺的兄弟---引子 -- 西河泳者

最近看见“西河泳者”写他的战友（虽然现在刚写了个开头），我也听别人讲过类似的故事，正好也可以写一写。

前不久，遇见一个老兵，他是在80年代初期当的兵（下面，我就称呼这个老兵为“L老兵”）。刚开始与“L老兵”聊的时候，问他当初是哪个部队的，他居然说“81233部队的”（注意，他说“81233”的读音不是“八一二三三”，而是“八腰两三三”）；我顺口说了句“不就是190师嘛”，“L老兵”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的？”我告诉他我是从网络上知道的，他感慨了一句：“现在的网络真是……”。

“西河泳者”的老部队196师当年是“对外开放第一师”，“L老兵”的老部队190师当年是“机械化第一师”，名气都不小。“L老兵”当初在190师最开始是在炮兵团，但后来待的时间最长的是190师警卫连。按照“L老兵”的说法，在警卫连，没少和驻地附近的“社会青年”打交道，不时发生点“冲突”。

要是一般的连队，平时与老百姓打交道的机会不多；可师警卫连不一样，要维护师部一大摊子机关（甚至包括家属宿舍）的安全、秩序，有时候就免不了与与老百姓打交道。比如说，师部放露天电影，干部、家属来看电影，地方的老百姓也来凑热闹，老老实实地看电影没什么，可有的“社会青年”（“社会青年”是客气的说法，不好听的说法就是“流氓”）不时起哄、扰乱秩序，这时候师警卫连能不出面吗？

按照“L老兵”的说法，师警卫连与“社会青年”打交道的时候，下手真是既轻不得，也重不得：下手太轻，没什么作用；下手太重，又会有负面影响。而且就是军队内部，也不是全支持师警卫连的行为的，有时搞得师警卫连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为什么？你知道哪个“社会青年”是某科长的远方侄子，哪个“社会青年”又是某处长夫人的外甥？社会关系无处不在呀。

有一阵子，大概是师警卫连与“社会青年”打的交道太多了，师里领导也有点烦了，甚至有领导担心万一哪天“檫枪走火”就麻烦了。这种担心也不是杞人忧天，师警卫连的枪支管理要比一般连队松一些，一般连队除了训练、执行公务以外是接触不到枪支的，而师警卫连因为情况特殊（师里各领导的警卫员在建制上都属于师警卫连），很多人有手枪（平时就放在自己的柜子里），随时可以取出来，平时虽然有班、排、连长经常检查，可总的来说枪支管理比较松，万一哪天真有人一时性起，从柜子里拿出手枪就冲了出去，后果可就严重了……（不过至少在“L老兵”服役期间没出过这方面的事）最后，师领导决定，师警卫连暂时进行“整顿”，这期间师部的警卫工作暂由师侦察连接替。

师侦察连刚刚接手警卫工作，就有一帮“社会青年”来师部大门口“挑衅”。“社会青年”当然不知道师侦察连“接替”师警卫连的事（军事秘密嘛），还以为把门的是师警卫连的，把门的就两个人，“社会青年”来了一大帮。以前师警卫连遇到这种情况，虽然吃不了大亏，但也占不了什么便宜，因为人家人多嘛。可今天把门的是师侦察连的兵，侦察连是干什么的？擒拿格斗那是人家侦察连的基本功！不一会工夫，把门的两个侦察连的兵毫发无损，地上躺着十来个“社会青年”，个个还被绑的结结实实（本来，侦察连的俩哥们也没有绑人的绳子，可这难不住人家，皮带、鞋带之类的东西人家都可以用来绑人）。师里领导一看，大喜，立即发话：“通知地方上的单位、家属来领人！”这次190师可绝对占了理的，因为地点发生在师部大门口，守门的战士才两人，可被当场抓住的“社会青年”就有十来人，谁也不会认为是守门的俩战士在自己的哨位上向一大群“社会青年”挑衅吧。

“L老兵”那阵子正好去地方上办事，有人问他：“你是哪个部分的？”答曰：“81233部队XX分队的”（XX分队就是师警卫连的代号，当地人都知道）那人说：“听说你们两个人就在门口就捆了十来个……真厉害……” “L老兵”还一个劲谦虚：“这算什么？平时我们是照顾影响，没下狠手，那天是那群小子欺人太甚了……”

因为“保守军事秘密”的原因，外人基本不知道师侦察连“接替”师警卫连的事，一直以为那天“以少擒多”是警卫连干的。真是“侦察连显功夫，警卫连有面子”呀。

下连了，俺俩跟着班长到了工兵连。

这小子面相貌似忠厚没过几个月干上士了。不用训练，天天上街，俺也跟着饱饱口福。

好日子没几天，一天上午正在训练，班长悄悄带了俺们几个人离开训练场，到营房后院。连长跟俺们连的几十个兄弟已经在那等着，傻子坐在担架上，头破血流，正在包扎。连长看俺们来了把大家叫在一起，把傻子的事说了。

上午傻子骑车去镇上买菜，回来的时候刮倒了道边的一辆车。那家出来个老头，要讹傻子车上的半扇猪，遇上刁民，老头挡着车子，讲是没啥用，他一急一把推倒老头，上车就想跑。可惜老头有五个号称Y村五虎的儿子，让人追上了，就成这样了，车也没了，褂子也扒了，还是让别的连的上士带回来的。

连长老陕，放羊出身，本来就黑，一贯政治脸，平素就一黑塔，唱一口好秦腔。

说到这，连长一摆手，傻子被抬走了。看着大家，过了半天说道：

咋整。

回答是毋庸质疑的。

这事我一人抗了，出事算我的，往我身上推。不愿意的回去训练，只是回去别跟别人说。

事都到这了，是爷们都不会走。

凯旋而归,过营门时嚣张了一把，排着队高唱打靶归来。

晚饭前保卫科带走了连长。

傻子晚上从医院跑回来，俺带着他到叔家打听情况。得知内定降职 党内记大过 行政记大过 转业。只是常委意见还未统一，总之最后的结果不会好到哪去。还想说，俺叔一摆手：快熄灯了，转身回屋。

傻子扑通跪在门口，说啥忘了，说着说着开始哭，只记得那天晚上凄厉的声音传遍了家属院。傻子的伤口迸裂，俺想拽起他，没拽动。

这时叔把门开开，出来拽起傻子，斥道：哪象个军人。然后又说：你们指导员，你们团里的干部都哪去了。一听有门，拖着傻子往回走。到门口叔在后面叫住俺，冲俺眨眨眼：去看看你三姑。

唉！松了口气，有辙了。

结果就算不错了，降职 警告 调往七师。

走之前几乎全团送，上车前一曲《斩单童》，一个拖板转身上车。

连长的军旅路到底还是没走长，后来七师撤编，他也转业回乡，分配在县里的工厂。这几年日子不太好，厂子不景气，一干战友想带带他，也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