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解救被拐妇女亲历记 B村 -- wydy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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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萝卜知道的被拐卖妇女一例

      读到wydygo兄“解救被拐妇女亲历记”的文章,不禁想起一件旧事。借wydygo兄的宝地,说说萝卜知道的一个被拐妇女的事情。

      10年以前,萝卜有幸主持过一次婚礼,在来宾中见到一位被拐卖后解救的女子,当时她还不到20岁。那时轮番挨桌敬酒,到了这桌,是新娘母亲的同事好友。桌前,一女子,乍看上去挺年轻的,可身形、体态、动作却像村妇,南京话叫“侉”。特别是脖子上皮肤有点肿,形成两道环型皱纹,很显眼,后来听说只有生过孩子的妇女才会有这道纹。敬酒么,说点吉利话,碰碰杯子,她的笑很勉强,而且说话、笑的时候嘴一撇一撇的,口音也奇怪,眼神也不对,印象非常深刻。萝卜的第一感觉是:轻度弱智。

      后来和新娘的母亲聊天,才知道,她是从安徽被解救回来的,那时刚两个月。父母试图带她重新融入她本应当属于的社会,渐渐参加一些活动。这次婚礼,也算是一个项目。

      她的被拐卖,起于一次春游(秋游),是个“山”,不是栖霞山就是紫金山了,当时她刚刚是小学六年级。游玩的时候,好象老师批评了她一个什么事情没做好的,心里不服,在解散后就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又往山后走,走着走着,天黑了,越走越不熟悉,走到某个村里,这就被人拐了卖了。其时应当是90年左右的事情。至于人贩子,是本地村民,还是过路的,这萝卜就不知道了。据新娘的母亲说,她当时才12岁左右,但是个子长得比较高,而且发育得早,就被当成成年人卖了。

      先是卖到一老头家。后来她成天想跑,被暴打了几顿,不过几次以后,老头大概是嫌烦了,没办法,又找人贩子退货。人贩子后来把她转卖到安徽和河南交界的一个什么县里(属安徽),在这里找了个下家。然后是多次的打、跑、打、跑。有在村中大庭广众下的毒打,也有回家后变本加厉的蹂躏。后来,没办法,跑不掉,慢慢地也消停下来了。估计这就到了豫蒙老兄所说的“过得还可以”的“渐渐也有了感情”的阶段了。套用这里讨论山西黑砖窑的说法,农村是个宗族社会,进了这个地界,法律是没有用的,整个村子都帮着这家看着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我们初中、高中这段时间里,生了两个孩子。叙事者只能说:“小姑娘,这几年,受了多少苦哦!”用这句话带过去了,这中间,有太多的屈辱、伤痛,萝卜实在是没有能力想象。

      后来有了转机。农村中出来打工的人多了,有些知道这件事的邻村人,就辗转带话到她家所在的南京化工厂(还是化学厂的,忘了,位置在南京燕子矶)。父母在几年间,花了无数的精力、金钱,想把女儿找回来,中间也碰到很多假消息。这次消息一来,又去找栖霞公安分局,要求解救。公安呢,一来不知道消息真伪,二来呢,人前几年也出了不少力了,要处理的事也多,这公安的钱也不能花在你一家的身上,就有点懒得动。幸亏她的父亲是个合资企业的高层,说动外方老板和政府(除了公安,还有什么部门?)交涉,公安才下了力气,专门指派几个警员处理,和可能的各县公安联系,出差,核实,等等。这家也没有少出钱,当然他们也有钱,帮着出了好多费用。记得当时南京市的房子是几十万一套,他们家为了找女儿,据说花了两套房子的钱。

      最后一步才是解救。南京的公安到了当地,和这里写的差不多了。我记得的一个细节是他们把车子停在邻村,大概一公里吧,然后是悄悄地进村,只说了一句话:“我们是南京来的公安,快跑。”拉了她就跑,姑娘也挺机灵的,一听南京的口音,手头东西一丢,就玩了命地跟着跑。大概这帮公安平时也不锻炼,说跑到车上时,人都要累瘫了,煞是狼狈。

      回来后,说这女孩,浑身的虱子,破衣烂衫,蓬头垢面。每次吃饭,把所有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而且每个菜碗的底,都要舔一遍。她妈每次看到她吃一顿饭,都要哭一场。破衣烂衫,蓬头垢面,几个小时就解决了,浑身的虱子,也不难处理。这一辈子的心理创伤,是不可能恢复的。

      后来我问,那两个孩子怎么办呢?回答说,是啊,她倒是不想“那个男的”,可是就是想孩子想得厉害。有个让萝卜不可理解的事情,是“那个男的”竟然也能找上门来,要她回去,说小孩想妈,没有人带。她母亲(也就是“那个男的”的“岳母”)没有让他进家门来,也没有让她女儿再见他,只是把他堵在门口,用些钱把他打发回家了。不过萝卜以为,这可真是个麻烦事。事实上,那两个孩子确实是她的亲生子女,现在也有十几岁了,不知道再过10年,又要上演什么悲喜剧。

      萝卜和河里各位,在屏幕前敲敲键盘,说说空话,当然是不费力气的。不过从当事人来说,她们的恐惧、苦难和羞辱,别人是体会不到的。特别是有孩子的,这一生就算给毁了。萝卜记得,也是在90年代初,在南京,有个给拐卖的姑娘,被解救的时候,已经有7、8个月的身孕了,但是她还是坚持把那个孩子引产了。对豫蒙老兄的观点,萝卜实在是不敢苟同,豫蒙兄的情况,恐怕仅仅适用于那些憎恨自己的父母亲朋,自己要跑出去,借此报复一下父母亲朋的那些女孩。在解救前,问一句:“你还后悔吗?”(随便猜猜,勿怪)

      不过有那么多拐卖妇女的,说明事实上有大跨度嫁娶的市场需要。要是有人看到这个机会,开个跨地区的婚姻介绍所,倒是件功德无量的好事。那些人贩子干的,却是丧尽天良,千刀万剐的营生,如何惩治,都不过分。

      • 家园 花萝卜得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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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看到最后,生气的力气都没了

        脑子里就一个字,剐!

      • 家园 令人发指啊,不少人贩子拐卖的都是16不到的幼女

        那些买家往往却没受任何惩罚?这可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啊,按法说无论以任何原因跟幼女发生性关系都是枪毙的罪……不知道那些买家面对那些十一二岁的少女的时候怎么想的,还是人么?

      • 家园 贩卖人口者,杀无赦。

        乱世要用重典。

        贩卖人口应同贩毒同罪。

      • 家园 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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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向女孩、女孩全家表示慰问

        她们的遭遇很悲惨。令人气愤。

        我见过类似的例子。

        豫蒙兄的情况,恐怕仅仅适用于那些憎恨自己的父母亲朋,自己要跑出去,借此报复一下父母亲朋的那些女孩。

        您这个猜的也有些过头。

        我只是说说我了解的情况。这里面或许有男权主义思想,或许有为买家说话的潜在心理(虽然我自己并没有意识到),或者是因为我自己道德水平太低。

        我特别同意南京酒说的这句

        有那么多拐卖妇女的,说明事实上有大跨度嫁娶的市场需要。

        确实如此。我一直认为,买卖妇女现象的存在,除了有娶不到老婆的男人之外,除了有人贩子之外,还因为存在巨大的地区差异,有些地区的生活实在难以忍受。所以,要从根本上消除贩卖人口的问题,仅仅把男方抓起来,仅仅把人口贩子抓起来是不够的。一定要消除地区间的发展差距,使西南地区尽快缩小与中部、东部的发展差距。

        另外,告诉您一个相对好一些的消息。从西南地区贩卖人口的现象高峰已经过去了。这一方面是打击人口贩卖的成果,另一方面是那些因为各种原因留下来的妇女把姐妹、邻居介绍过来,从而一定程度上取代了人口贩子的功能造成。

        目前,在华北很多农村,这些西南媳妇已经占了相当比例,成为一种新的社会现象。

        最后,不好意思再在楼主的帖子里搅和了。这会是我最后一贴。我的话也基本上说完了。

        向所有关心妇女拐卖问题的河友表示感谢。

        • 家园 还有一个原因也许是那些买人口地区也并不怎么发达吧

          也许是比贵州山区发达一些,但比起富裕省份还差一点,否则为何本地媳妇留不住,外地媳妇要用买呢?

          西南地区有的地方确实很穷,女的往外跑,就从越南等地买女人,也许是类似道理吧。

          但无论如何,也许地区差异能解释一些东西,但从本质上来说,拐卖人口都是违背妇女本人意愿的,欺骗或者强迫的,跟她们“介绍”本族女人过去完全是两个性质的。也许恰恰就是买人口地区既不算穷也不算太发达,宗族观念,重男轻女观念横行,才会有这些现象滋生的土壤吧。

        • 家园 豫蒙兄请了

          实在是找不到什么话,胡乱猜测两句,多有得罪,见谅。

          萝卜揣测老兄的苦心,是要在解救被拐妇女时,更加尽善尽美一点,如果是木已成舟,无可挽回的话,要再细致地做做后续工作。兄亦以为,贩卖人口是一种犯罪,现在不是水泊梁山的时代了,杀尽扈家庄,把个扈三娘给俺们王矮虎做夫人。所以严厉打击是必须的。但是进一步细致化,要搞到在解救前弄清受害人的真实思想状况,愿意回去?愿意留下?爱这儿?恨这儿?爱恨掺杂?兄的建议实在是太难为公安了,非不为也,实不能也。萝卜以为,在加拿大这种为了老赖的公正性肯大把花钱的地方,兄的建议才有意义,而对财力、人力都很有限的中国,你要顾虑太多,反而办不成事。而且买卖妇女的人家,以及附近的村民,不是靠说理就能说得通的。公安、打拐办是去完成任务的,风俗的教化,经济的发展,也不是这几个警员烦得了的事情。他们能全身而退,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至于那妇女从自身各方面权衡,是走,是留,那只能是解救以后的事情。

          当时萝卜在婚宴上见到的女孩,现在也已经差不多快30岁了。她当年六年级的同学,很多想必也已定了婚嫁。人贩子一下子毁了这个家庭,作的这些孽,实在是很令人痛恨。

          至于兄所言逐步改进的状况,已经扎根的西南媳妇把她们的姐妹,邻居介绍过去,应当是件好事情。不过这样一来,西南的小伙子们,可得从越南进口媳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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