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文摘】国之保护与奖励 -- 梁启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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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文摘】国之保护与奖励

    国之保护与奖励---批判共产主义和无产阶级专制

    梁启超

    我作这篇文的动机,全因讨论共产主义及对俄问题而起。

      第一,我根本不相信“万应灵药式”的什么什么主义,可以适用于任何国家。

    政治原理可以有世界性,政治问题及政策,只是国别的,不会有世界性。哲学、科

    学上问题可以有普遍且永久性,政治上问题,只是“当时此地”的,不会有普遍且

    永久性。所以侈谈外国流行的时髦主义,不管那主义本身好坏如何,纵令好极,也

    不过是学堂里的“洋八股”!也不过是由横文译出来的“井田封建论”!共产主义

    在俄国是否实行,行得好不好,我们不深知,亦不必多管;纵令实行,行得好,万

    不能因为俄国人吃大黄芒硝治好了病,便把大黄芒硝硬给中国人吃。如其有这样

    “头脑冬烘”的主张,无论他的动机如何纯洁,我们只能上他个徽号“墨(莫)斯

    科贡院里出身的洋举人”!共产主义能否为将来人类造最大幸福,我们不知道;纵

    令能,却不能因为人参是补身子的药,便随便找一个发大寒热的人也灌他参汤。如

    其有这样纯任理想的主张,我们只能上他个徽号“坐城楼读《周易》却敌兵的书包

    军师”!

      第二,我根本不相信专制政治可以叫做良政治,尤其不相信无产阶级专制可视

    为得到良政治的一种手段。专制总是政治上最大罪恶,无论专制者为君主,为贵

    族,为僧侣,为资产阶级,为无产阶级,为少数,为多数。我相信“专欲难成”这

    句格言。我相信无论政治上、社会上、经济上种种问题,国内总不免有一部份人和

    他部份人利害冲突。冲突的结果,当然不免抗争,抗争的结果,总要双方有觉悟,

    裁制自已利益的一部分,承认对方利益的一部分,以交让互助的精神而得较圆满的

    解决。二次、三次抗争,亦复如是。如是递迭交争交让之结果,自由幸福的质和量

    都随而加增。尤其是经济事项,非在“两利俱存”的条件之下,万无健全发展之

    望。若一方面得势便将别方面尽量地摧残压抑,其势只能循环报复,陷国家于长期

    的扰乱。尤其是言论、集会、出版、罢工各种自由,若全被禁压──像苏俄现政府

    所行为,我以为只能令国民良心麻痹,精神萎瘁,能力减杀,不能不认为是绝对的

    恶政治。

      第三,我根本不相信中国有所谓有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相对峙。若勉强要找中国

    阶级的分野,或者有业阶级和无业阶级还成个名词。有业阶级,如真的农人、工

    人、商人和在官厅、学校、公司……里拿自己的脑筋或气力换饭吃的,这些人无论

    有产无产、产多产少,都谓之有业。无业阶级,如阔军人、阔官僚、阔少爷……乃

    至租界里的流氓,学堂里及其他演说场里高谈什么时髦主义的政客们并不见得都无

    产──也许自命代表无产阶级的人便有不少的产,这些人通通叫做无业阶级。如其

    说中国必须有阶级战争吗?那么,只能有业阶级起而奋斗,打倒无业阶级,便天下

    太平;若无业阶级得意横行,国家便永沉地狱。至于从“洋八股”里贩来有产、无

    产阶级这个名词,在中国我认为绝对不适用。

      第四,我根本不相信“全民革命”事业可以用宣传呐喊及其他煽动手段得来。

    全民政治成立之条件有二:一须全民为自己切身利害有深切的自觉和不得已的自

    动;二、须全民有接管政治的相当能力。这两个条件都非仓卒间所能造成,必须指

    导社会的人们很耐烦,肯下水磨工夫,慢慢地启发他们扶植他们;而且要社会在比

    较的安宁状态之下,才有着手的余地。换句话说:我们若盼望全民政治出现,总要

    给全国人民补药吃,培养好他们的体子,令他们有气力,那么,什么“内除国贼、

    外抗强权”,他们都会自动地办,而且包可以办到。如其不然,专用兴奋剂去刺激

    他们,他们吃醉了狂叫乱舞一阵,酒气过后,躺下便像死人一般;闹得几次连兴奋

    性也失掉;若要加分量去兴奋,或者如赵飞燕的妙药活活送了汉成帝一条命,亦未

    可知。再者,一群醉汉乱叫乱闹,闹不成功也还罢了,一定把全场秩序搅得稀烂,

    令不醉人无从插手。所以煽动式的革命论和革命手段,只是野心家利用群众心理弱

    点,造成“趁火打劫”的机会。这些人不惟不是全民政治之友,换一方面看,还可

    以说是全民政治之敌。

      第五,我根本不相信一个国民的政治活动可以和别个国民合作;尤其不相信今

    日的中国有联某国某国之可能或必要。既有两个国家存立在世界,当各有各的利害

    不相容地方,一国民想改革自己的政治,而借重别国人的指导或帮助,我敢斩钉截

    铁地说一句,除了甘心做吴三桂、李克用的人,不该有这种丧心病狂的举动。这种

    话若在国内流行,便是国民品性堕落到十二万分的表示,这个国家简直已经宣告死

    刑了!至于外交呢,除却绝交宣战的场合外,无论对何国保相当的友谊是应该的,

    却没有什骱螵不联。联人须有本钱,中国配吗?拿什么去联?若说我有一个大敌,

    要联别个来制他,譬如绵羊怕老虎,跑去和狼拜爸,老虎撵得走撵不走,是另一回

    事,自己除了送给豺狼当点心,怕没有第二条路!朋友们请睁眼一看,清末联日、

    联俄、联英、联法闹得乌烟瘴气,哪一回不是送一份大礼物完事!我真不料在民国

    第十四个年头,还有道光间《海国图志》派的“以夷制夷论”发现于社会,且成为

    一个问题,重劳知识阶级之讨论!与论界之耻辱,真莫此为甚了。

    〔说明:本文共五节,此为第一节。原载一九二五年十一月十七日《晨报副刊》:

    “对俄问题专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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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其实马克思本人的“专政”是有特殊用法的,并不是指政治的专制。

      马克思这个(用顾准的话说)民主制(而且还是共和主义民主)的热烈崇拜者怎么可能主张一种专制的制度?俄国的马克思主义者,如普列汉诺夫和早年的列宁又是根据什么批判主张“人民专制”的民粹派???

      换一个角度说,即使我们仅仅从字面意义理解“专政”,那么,我想马克思本人还远不至于糊涂到认为真的存在一个连自由组织的权利都不存在的“统治阶级”吧?而且我们都知道,马克思本人是认为无产阶级将是社会的大多数。一个社会上的大多数人都有自由组织的权利的国家所实行的可能是专制制度吗?

      关于苏联:

      1、列宁的“精英党”不是别的,正是俄国民粹派的组织原则。这种列宁“主义”在一开始在第二国际左派内部是被强烈批判的(如卢森堡、托洛茨基、当时的帕尔乌斯等人)。如罗莎?卢森堡当时有一篇文章的题目就是《马克思主义还是列宁主义》。即使是极左色彩浓厚――公认为“原教旨主义”色彩最强烈的托派第四国际也不采用“精英党”的组织原则。

      在卢森堡时代,使用“列宁主义”这个词本身就说明那不是马克思主义!!!我们教科书里的“列宁主义”实际上是斯大林在联共内部斗争中夺权后炮制的,借以证明他自己的“合法”与“正统”。

      2、1917年的俄国革命的起因,是1907年的抢劫式的“斯托雷平改革”(列宁直到“二月革命”之后才回国,布尔什维克和孟什维克的主体都是政治侨民,俄国工人阶级当时连自由组织的权利都没有,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在俄国这样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组织一场革命???当时的各派政治活动家的回忆录也证明了革命的“自发”性质)。从历史上看,是“改革引起革命”的第一例(之后有伊朗的霍梅尼为例,希望中国不要成为下一个例子。);从性质上看,是非常明显的农民革命(当时工兵苏维埃的成员中士兵的比例大大超过工人,而俄国士兵正是――穿军装的――农民!)!。

      3、布尔什维克解散立宪会议的行为固然应该坚决批判(罗莎?卢森堡已经进行过了),但是,指望这个立宪会议能成为俄国民主的开端也是不切实际的。因为其主要成员是公开(布尔什维克则是隐蔽地)地奉行“人民专制”、重建“米尔”的民粹派组织社会革命党。连自由主义的立宪民主党的米留可夫当时都宁可指望科尔尼洛夫的军事独裁(正是科尔尼洛夫的失败的军事冒险直接引发了布尔什维克的夺权行动,正如70多年后的“8?19”直接引发了苏联的解体一样),而不是这个立宪会议。

      4、苏联内战结束以后甚至连工人阶级都已经不存在了(用当时布尔什维克内部的“工人反对派”领袖施略普尼科夫的话来说,就是布尔什维克已经成了一个“不存在的阶级的先锋队”了,参见I?多伊彻《先知三部曲》第二部)。

    • 家园 梁任公的智慧看得我嗔目结舌!有时候真的觉得愧对先人,

      一个世纪都过去了,流了那么多血,死了那么多同胞,有那么多的先驱用才智,血泪总结出的智慧,一百多年,这个民族还在为一些伪问题还在从头开始纠缠不休......真是对不住他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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