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文革旧事】撒传单 -- 唵啊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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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文革旧事】曼哈顿工程

      曼哈顿工程是美国二战时期原子弹制造工程的代号。电影《曼哈顿工程》则是一个幻想故事,说的是一个中学生做了一个原子弹。中学生做出原子弹当然是艺术家的夸张,但是,这个电影非常吸引人,它揭示了大部分男孩都有的做武器的冲动。

      记得小时候,弹弓就是男孩子的武器。幼儿园就会喜欢玩铁丝捼出来的弹弓,上边一根橡皮筋,可以把一个纸圈的纸弹弹几米远。上小学了,就用铅笔小刀,砍一个夹竹桃树的丫型树叉,用旧皮带的皮子做包石,用旧自行车胎内胎的橡皮条剪成皮筋,这样做出的弹弓可以打鸟。不过,好像打破玻璃窗的事件比打到鸟的时候多。

      后来,弹弓有进步了。我们找番石榴树对生的树杈砍下来,把它捼成U字型,用火烤来定型,然后每边用三根近一尺长的气门芯胶管做弹射橡皮筋。那是我做过的最先进的弹弓了。而且确实打了几只鸟。

      弹弓好,还得配好弹子。平时练准头时,我们就捡一般的石子来弹射。打鸟时,用的却是铁砂。如果我们捡到一个食堂废弃的生铁锅,就高兴得不得了,把铁锅砸碎了,就是一大堆的铁砂。记得有一次和别人打架,对方动用弹弓,我也隔着三十米远还射了一颗铁砂,射得对手身上一个流血的大包,对手上来,一边怒斥一边拉起衣服诉苦,然后狠狠地给我当胸一拳,我不敢还手,认了。

      比铁砂还厉害的弹子,就是滚珠,从废弃滚珠轴承里砸出来的滚珠。记得有一次,无名火起,对着玻璃窗狠狠地射了一滚珠,只听碰的一声,玻璃窗还是好好的。这射到哪里去了呢?登时火气也消了,好奇地走近玻璃窗仔细查看,乖乖,玻璃上就一个整整齐齐的小圆洞,圆洞周围没有一条裂缝。

      文革了,做火药了。我们年纪小,只会做黑色火药,就是一硝二磺三木炭。学过化学课的老三届哥哥,做的火药就不同。一次,邻居一位老兄拿出一小团棉花,放在我手心,让我不要怕,说没事的,我当然不怕了,不就是棉花吗?只见他划着火柴,往那棉花上一靠,那棉花嘣的一声腾起一团火,我手上一点感觉还没有,那棉花早就化得无影无踪了。他跟我说,那是他做的硝酸棉,比黑火药厉害多了。后来,那老兄用红磷配上白硝,调上天拿水,浇到水泥路上,天拿水一下就干了,剩下薄薄一小块痕迹,不知道的人走过,一踩上去就爆炸。另一位仁兄就为调红磷火药,一不小心在家里桌上炸了,烧杯碎片都嵌到木桌里,自己的眼睛也炸伤了。这红磷火药还有两种玩法。一是自制手榴弹:用一个试管里放进红磷火药,然后轻轻地放如一个铁快,后边用棉花和布填实了,用腊封口,然后在口部系上布条。这个试管一扔出去,由于后边的布条的风标作用,一点是试管头着地,里边的铁块由于重力砸到火药上引起火药爆炸。另一种是汤姆弹。气枪子弹是空心的,把天拿水调开的红磷火药灌到气枪子弹里,等天拿水挥发干了,把这带药的气枪子弹倒过来上到枪膛里(不能正着上膛,否则在枪膛里炸了)。这样的气枪子弹打出去,在靶上还炸一家伙。

      武斗了,打砸抢了。我们小学附近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遗弃的破汽车。我们用半根旧钢锯片,用布条缠着一端,把车上走油路的紫铜管锯下来。就是用这些铜管,我们一帮小孩都有了自己的手枪了。手枪就是以前打叭叭纸的那种木头枪。后边有一个活动木快被橡皮筋绷紧,拉到枪后部卡着,扳机就是一根铁丝,一扣扳机,铁丝就把活动木块撬起来,木块被橡皮筋弹到前边,砸响一个叭叭纸。我们把木枪前身挖一条槽,把铜管卡到槽里,用铁丝铁皮钉子把它固定起来,那就是枪管了。枪管后端是用锤子砸的快封了口的形状。只留下针眼大的小孔,小孔外边贴上一个叭叭纸,火药对准针眼。铜管内灌了火药,上边再放上一颗滚珠,然后用腊封起来。这就是一次性手枪。原理和一般的玩具叭叭纸枪是一样的,只是本来叭叭纸是放空响,现在是用来点一管火药了。这些火药有自制的黑色火药,也有直接用爆竹里的火药。

      这种枪打一枪,要回家折腾半天装火药上弹头,很不方便。后来,铜管后边不封口了,就是直直一空心管。然后自己制造子弹。找的是小口径子弹壳,把子弹壳后边用钉子砸个孔,在孔外边贴上叭叭纸,弹壳内添火药,上滚珠,封腊。这样,就可以打一枪换一颗子弹了。这种武器,在那年代还可以吓吓人,而且还真吓人,因为不好控制,朋友有枪都得躲着,怕走火。那枪就是做来显巴显巴,论威力和准确度,还不如打滚珠的弹弓呢。这种武器,和《曼哈顿工程》电影里的原子弹一样,做来玩玩而已,不是真用来打仗的。

      • 家园 呵呵,我们是用自行车链条作枪管,火柴头当火药

        似乎技术领先啊

        生平第一次弹弓打到鸟,手起鸟落,心情好爽,可惜掉到猪圈被猪吃了.

        三根气门芯的弹弓,着实豪华!

      • 家园 真是有材

        那种“叭叭纸”现在已经看不到了。似乎以前是用来做发令用的。不知现在的发令枪用的是什么?

      • 家园 真能琢磨啊

        我结束儿童时代的时候,还停留在火绳枪阶段呢,呵呵

      • 家园 弹弓木枪弓箭火药枪

        70年代的小破孩俺们就是这样过来的。70年代末的混混们用书包装满鹅卵石甚至拿着气枪打架,小破孩们是又惊又惧地羡慕呢。如今,破孩们直接上了天堂,CS等等拿着就上,人命在游戏里不值钱了,我觉得这是可怕的。

    • 家园 想起当年老妈熬夜刻蜡纸,

      为学生出题印试卷,狐狸也曾帮忙刷过油墨,滚过胶辊!

      亲切!

      鲜花已经成功送出。

      此次送花为【有效送花赞扬,涨乐善、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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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估计印刷用仿宋体就是这个原因

        仿宋体笔画用力均匀,这是刻腊版的基础。用力过大漏油,过小则刷不出字。像隶书那样一横也有一波三折就很难刻蜡版了。

    • 家园 【文革旧事】梯恩梯炸药

      北美家居比中国好的地方之一,就是落地窗没有铁栏杆,坐在家中往外看风景特别舒坦养眼。远处风景基本是静物,偶然会有一列去底特律的列车,给窗外的风景增添一点动态。记得我童年时候的家,窗口是竹栏杆的,窗外远处也有一条铁路,每次有列车走过,我就爬在窗口,数数列车有多少节车厢……

      上中学的时候,我每天要沿着铁路走十多分钟,铁路过东边不远是一个打靶场。文革停课期间,小孩子无所事事,一听到射击枪声就来靶场看解放军实弹射击,他们趴在草地里,往南边山脚的靶子射击。解放军不打靶了,我们就到靶场的草地里捉蚱蜢玩,发现有解放军射击后留下的子弹壳。后来,每逢看到解放军打完靶以后,一帮小孩就赶紧去草地里捡子弹壳。不单捡到子弹壳,而且捡到子弹梭子,这样我们就可以把收集到的子弹壳别在梭子上,一排一排整整齐齐的。

      后来,我们又跑到靶场南山脚下挖子弹头。南山脚是一个悬崖,悬崖底下的土都给子弹打松了,子弹头碰到石头就变成各种形状的废金属,没什么好玩。但是,有些子弹没碰到石头,形状基本完好,捡回家安回子弹壳上,看上去就是一粒完好的子弹。我们在山脚找弹孔,顺着弹孔往泥里挖,就是要找好弹头。

      小孩完耍也有时尚,有时风行抽陀螺,有时风行滚铁环。我们捡弹壳挖弹头的热情也一样,没有多久就被一个更有刺激性的时尚给代替了。我们时兴玩炸药了。这个靶场的北边就是军区,有铁丝网围着。铁丝网里边是一个小鱼塘。不知从那年开始,那个鱼塘就干涸了。一天我在铁路上走着,看见一个解放军哨兵在铁丝网里边巡逻,赶出一群小孩子。我觉得很奇怪,后来一打听,原来这帮小孩爬到铁丝网里边,在那干涸的鱼塘里挖出许多炸药。这下可好玩了,我们许多人已经有一把小两指宽的小花锄,原来是用来挖子弹头的,现在可以用来挖炸药了。

      站在铁丝网外边,远远看去没有哨兵了,我们就钻进军区,在鱼塘里挖炸药。挖出来最多的一种炸药,看上去和摸起来都和黑色塑料片一样。有一定弹性和硬度,形状比最宽的面条还宽两三倍。这种炸药有几种玩法,一是用火柴点着炸药片的一端,用手拿着另一端,在空中挥舞着火花玩。点着的炸药吱吱响地喷着火苗,就跟春节烧焰火似的。烧完后留下浓烈的刺鼻的味道,正是语文课里读到的“战地硝烟”。还有一种玩法就是把这炸药条掰成指甲大小的一片一片,放一小片在劈柴的石板上,用柴刀背一砸,就“啪”地响一声,虽然没有爆竹响,但比杂货点出售的叭叭纸和金钱炮响多了。还有一种玩法就是把这些掰成指甲大小的炸药片放到一个半尺高水杯大小的竹筒里,装上半竹筒,然后点一条炸药塞进去,这些炸药片就从竹筒里带着火苗飞出来,能飞一米高,噗嗤噗嗤地连响带跳,如果不是颜色单调点,和过年的焰火没什么两样。

      我最为疑惑的是为什么这炸药不炸,而是速度很慢地燃烧。后来听到一种解释,说这就是梯恩梯炸药,运输和蓄藏都比较安全,要炸就得有雷管引爆。梯恩梯是什么概念?美国在广岛投下的“小男孩”相当于1.5万吨梯恩梯炸药,在长崎投下的“胖子”相当于2.2万吨梯恩梯炸药。前不久美国B-52挟带了12个导弹从北达科他州飞到路易斯安娜州,其中六个带有核弹头,每个核弹头都相当于20万吨梯恩梯炸药。20万吨,六个加起来就是一百多万吨。真是不敢想象,我那时有二斤梯恩梯就可以烧两星期玩了。

      除了这种宽面条形的黑炸药,我们有时还挖到其它形状的炸药。有一种是圆柱形的,上边有梅花排列的通心孔,比一颗花生米大一点点,据说是用来填炮弹用的。还有一种和铅笔芯形状一样,只是不是黑色的,而是半透明粉红偏橙的颜色,就跟橡皮筋一样色泽,据说是用来填子弹用的。有一次,我挖到了一个炮弹头,就是炮弹尖上的那块,跟个窝窝头一样,整个一块实心黄铜,底部有细罗纹,侧面还有刻度似的刻纹。

      “ 收破烂喽!收破烂喽……喽!”。我听到喊声,知道收破烂的老头来了,就拿了些鸡毛和牙膏皮去换钱。顺便,我问他收不收黄铜。黄铜他当然要啦,可是,他看到我那炮弹头就头皮发毛,不知道是要好还是不要好。他掂巴掂巴弹头,寻摸了一会,说不按正式黄铜论斤两换钱,只给五角钱收购,问我愿意不愿意。那炮弹头我也玩腻了,就给卖给了他。过来个把月,那老头又挑对扁担箩筐来了,见了我大叫吃亏,说是卖给厂家厂家不敢收。若干年后,我在拖拉机厂铸造车间看见铸铁配料,每炉铁水都要加少许铝,用的就是那些收破烂收来的杂铝料,我想,废铜大约也是这样用,比如钢水配料,谁敢往钢水里放炮弹头呢?

      后来,有两个小孩竟然挖到雷管,还用火烧着玩,那可不是梯恩梯,是真炸了,险些没把眼睛给炸瞎。自那以后,军区的铁丝网就封严实了,再小个头的小孩也钻不进去了。

      山不转水转,风水轮轮转。不玩炸药了,我们又时兴玩瓷芯了。不知是谁发现了一个偏僻地方有一个危险品仓库,那封着窗口的木板又不知被谁给翘松动了。文革了,仓库没有人看管了,我们爬进去,闻的是怪怪的气味,看的是黑黝黝屋子,瓶瓶罐罐里不知装的什么鬼怪。那些文革前就读了化学课的大哥哥会偷些硫酸硝酸之类做硝酸棉那什么的,我们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就知道偷瓷芯,那种做电阻在上边涂碳绕线用的瓷芯。瓷芯雪白光滑特招人喜爱,有圆柱形,圆桶形,有各种尺寸。霎时间每个小孩裤兜里都有一大把各式各样的瓷芯,而且有各种有趣的玩法……

      关键词(Tags): #人生如梦#文革旧事#童年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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