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如花的年代我们都很丑 -- 大懒虫1号

高中同学会是今年春节回去的唯一一个同学聚会。是年前说好的。说的是全体十来个女同学的聚会。

但是结果，男同学们闻讯而来，大部队提前一个小时到达了聚会的饭店，吃饭期间陆续有人到来，其人数超过了女同学2倍之多，因此，本次聚会，从原计划的小范围聊天会，变成了大规模的见面会和狂欢会（饭后的第二个节目是群众性的娱乐活动，由某同学请客）。

在这样热闹的环境中，尽管我们一起待到了午夜，但自然是啥也没得可说的。本来大家说好了好好好地详细地聊一聊的。后来，我与另外2个女同学约好了次日中午另约地点面谈。我们仨从中午11点聊到了傍晚，还没谈完，差几分钟我就没赶上回来的飞机。

这次回去过年，主要跟家里的亲人们在一起呆着，除了睡觉外，发呆的时候很长，以至于外甥女给我画了张“姨妈发呆”的速写漫画，是大年初二下午我在沙发上抱着枕头打盹的时候她给我画的，她画画属于纯粹爱好无师自通水平高超下手很快富有创意某些涂鸦之作从我的专业视角来判断已经达到了给出版物做插图的水平。（发图功能不全，不发上来了。）

所以，我的脑子是处于极端的休息状态中，不作丝毫思考。这次同学会上，我也属于此类，除了给他们摄像摄影外，就是坐着，同学们让我喝酒我就喝酒，让我喝兑了茶的酒我就喝兑了茶的酒。次日的小范围聊天，我们说过去，也说现在的事情，就跟过去在寝室里聊天一样。，怎么说呢，跟这些高中同学在一起，恍恍惚惚又回到了高中那个如花的时代，尤其是，我的同学们看上去变化不算很大，老了一些是自然的，但是还不算大，男同学有几个是胖了些，但是大多数还是跟过去一样，而女同学们的变化更是小，即使孩子都好几岁了，有个别还生了2个的，但是，看上去，跟高中时代，变化不大。

我们聊天的时候，说到了外貌，其中有一个同学驻颜有术，她除了性格如过去那样耿直才艺如过去那样横溢依然外，身材外型气色心态诸方面那是保养得非常好（儿子快上学了，巨可爱幽默巨帅），她那张脸可以说毫无瑕疵，当然，每年单是花在脸部的费用说出来那也是相当的奢侈，若非因用进货价之故（她开有一家小规模的美容院），那就是一辆10万以上轿车的价位，谁说青春美丽无价呢！不过那可真是贵啊，尤其是想想最近几年俺在自己的老脸上的花费每年就几十元，任由她日渐变老，真是对不起每天看到我的广大群众啊。

探讨驻颜问题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是，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发觉，我们在整个十六七八岁那如花般盛开的高中时代，我们真的都很丑，并且是我们各自觉得那都是迄今为止最丑的时期。这个问题是这次谈话才意识到的。如前面提到的这位，她说你们还记得吗，我皮肤天生比较薄，高中的时候皮肤严重过敏，到高考那几天脸上的皮都在脱落，又痛又痒的，难过死了。。。。经她这么一说，我这才想起是有这么回事儿。她若不说，我一直认为她高中时候是很漂亮的没有这些皮肤问题。

于是我们另一位同学（也是跟我同桌时间长达2年的高中时代交情最好的性格温和的）说了，她说：“我高中时候是最最难看的，比我生完2个孩子后还难看的，我读高中的时候遇到初中同学，他们还说了‘才1年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过去可是我们的校花呢！’。。。”

这都是有原因的，共通的原因是那时候的巨大的自卑感。内心的自卑会造就很多身体上的问题，我那时候就老怀疑自己得了癌症，自己上图书馆找了些书对照症状，很相似，还回去跟我妈说了，把她说哭了，完了我还自己去过医院检查，医生说没问题，我还怀疑医生不负责，因为挺失望的，那时候是希望自己得绝症死了得了。。。。。

还有，我们高中时候都不爱拍照，即使偶尔拍过的留下来的几张，现在看起来每个人还是觉得：丑。尤其是我自己，真丑。至于其他女同学，我那时候觉得她们都很好看很聪明美丽多才多艺多姿多彩。。。。。而我自己呢，我整个高中压根儿就没给自己的头发长到超过耳朵，长期板寸，把自己整得看上去像个男生，因为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女生中最最最丑的。不仅我自己这么认为，家人也一致认同的，其他人也这么看的，他们不仅认为，而且还说出来的，我最难忘的是有一次课间休息的时候，坐在我后面的有一个最得那个与我们女生互相厌恶的班主任的宠爱的男生，竟然莫名其妙地突如其来地出人意料地指着我的鼻子说“你（丑得）当妓女也没人要！”当时我整个人都懵在那里了。老天爷，这是我长到16岁为止，听到过的最让人想不到的人话。后来活到现在，我也没听到过比这厉害的。（许多年许多年后，我才第一次见到妓女，非常漂亮也很善良的妓女，跟其他我在大学里接触过的漂亮姑娘们没什么区别，就是从她们的漂亮眼睛里看进去，她们的比较空，看不到发自心灵的光泽和才华。）

嗯，过去那个时刻，我只是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其实那时候我以情绪化巨大而著名，一会儿很温和，一会儿就脾气很大地爆发了，所以连班主任看了我一般都选择躲开的，生怕惹恼我。我只记得当时他的同桌听到后都低下了头，然后顺势把他摁下去了，估计是怕我爆发吧，一般人听到那样的话会怎么样反应呢？我不知道。其实那时候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反应才是对的，所以，我那时候只是懵住了，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就这样地懵了三年，或者更长的时间。而现在，我把他当年那句话清晰地打出来的时候，当年懵着的感觉算是出来了，不是愤怒，不是憎恨，而是极大的哀伤和悲悯，我的眼睛湿润了：可怜的孩子，我们那丑陋的青春。

这次在家里奉命整理我那堆“宝物”过去的那些物件。我找出了那时候的很多文字资料，其中有些是日记，在自己潦草的摸黑在熄灯后的寝室枕头上涂写的众多日记里，胡乱翻阅了高一时期的几篇，我只看到1个不变的主题：为学习成绩而自卑，同时伴随着巨大的情绪起落，和顽强地自我鼓励自我疗伤。这些日记当中，我也对其他同学的言行有些记录，那些都是怎么也不会想起来的中学时代的学校生活细节，在现在看来微不足道的困惑，但是在那个时期，被无限放大，放大到对自己彻底地失去信心。。。。。看那些的时候，说实话，我恨不得时光能倒流，或者说是我希望自己能穿越回去，三言两语地就能搞定那些小困难（其实高一高二时候学习成绩并没有差到不想活的地步，否则我怎么能达到本地大学的本科保送资格呢这个是高一高二高三的各科会考成绩为依据的，很硬，我的A很多），然后可以花大把地时间去享受如花般的青春，而不是纠缠在挣扎在青春期的巨大的情绪波动和抵抗教育观念严重跟不上时代的班主任所不断制造的痛苦压力的恶劣环境中（的确不是诬陷她，高三不在那个班主任管辖范围内，同时在其他老师也不管不问的情况下，我自个儿轻松考过重点线）。。。

在聊天中，我们每个人说到的都是当时对自己打击最大的一些细节，这些在现在看来微不足道的细节，恰恰无情地造就了那时候的强大自卑，我们的青春被这些细节们永远地定格在无比丑陋这一档。现在的我说这些的时候早已放开了那个时期对我的不良影响，因为毕竟我后来在高三最了一个最明智的选择，离开原来班级去读文科班，而且，我毕竟算是幸运地从困境中挣扎出来并开创了更为开阔的思路：保持内心持续不断地成长。而我们有的女同学，至今还会做关于高中时候的噩梦，我说：可怜见的，回头我给你找一个很好的心理医生聊一聊吧！

可怜的孩子们。。。

其实高中毕业后，我的人生的唯一一段自卑时代也宣告结束了。不过若干年后，我特地去一个高中教了一年书，当了一年班主任——该职位的老师品质对儿童的品德情绪的影响很大——隐私级的目的之一是祭奠本人在高中时代所受到的创伤。那些孩子后来我没有联系了，但愿我留给他们的是一个花季般的高一记忆。再后来，我还联系了我高中当时的校长我读书时候的我们最喜欢的一位老师，跟他汇报了自己的成长状况，同时婉转地提出我们高中老师需要进行心理辅导，校长非常好，他让我介绍一位心理学专家过去，于是我找了一位带到我的高中学校去了，给老师们上了一整天的心理辅导课，教我们的班主任也去听了。后来效果有没有不知道了，但是我的心意尽到了，心愿了了。

我把这2段经历跟同学汇报后，她们都觉得只有我才能做得出来，尤其是第二段。现在想想也是，按理说那时候我年纪也不小了，但是做事情咋就这么“幼稚”呢！不过关键的一点是，我竟然做得出来，而我的校长竟然还那么配合，可见他也是“幼稚”的。（这次谈话也让我知道了一个意外，关于这位我们学生最爱的、那么好的校长老师的，很难过。这世界上啊，有些事情真是不好说的。唉不提了。）这次我翻阅高中毕业留言册，发觉我的同学们真的比我“成熟”，不止一个两个地语重心长地警告我外面的世界很污秽，劝告我不要把别人想像得太美好，说否则像我这样的人，（幼稚单纯富有正义感等等），在这个世界上是要吃亏的……现在的我看到这些，首先是感动，这样的话也只有懂你爱你的老师和同学和亲人朋友才会说的，也因为这样，所以老同学总是让人油然而生着亲切感，哪怕他们做了坏事，心里也觉得他们是好人；其次我很疑惑，我那时候每天都那么专心地自卑着，专心地在为自己的低下的学习成绩而情绪起落着，而且我那时候肯定是觉得自己很成熟的，但是，他们怎么就认为我幼稚单纯、认为我会吃亏呢。。。。。。不过好像也有道理，我有点一根筋，的确有把人把事情过于简单化的倾向，所以经常地会恍然大悟：啊，原来这人是这样的啊，真没想到啊！但是，很幸运的是，我没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吃亏了，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觉得我是很值得的，所有的经历，尽管说起来不是很合乎常理和逻辑，但是撇开过程和结果，从回顾的角度看过去，都是值得的，至少，我在不断地成长着，而且同时，拥有那么多那么好的朋友……

……

回来后我细细地看了这次我所拍摄的班级里其他女同学的形象，有些人真的是高中毕业后就一直没见过面了，外表上的变化真小。但是我现在有一个感觉却是跟过去很不一样了。那就是，我发觉，我的女同学们没有我过去记忆中的那么美丽如花，而我自己，咋一看，竟也没有那么丑陋不堪（这次聚会的时候有些十几年没见的男同学说我进门的时候真没认出来，完全变了个人，嗯，言外之意是俺比过去漂亮很多呵呵俺是这么理解的）。嗯，根源在于我心里早就没有了过去那种特有的自卑感。不仅没有了那种自卑感，反而是源源不断地增强着对自己的认识和认同，尽管这次回去饱受家里的群众批判，说我又老又瘦又孤苦伶仃的，但是自己倒是觉得怎么着都挺好的，所以，尽管懒到基本上长期不好好洗脸，更运营不起那些昂贵的驻颜护肤工程，但是真的没传说中记忆中的那么丑了。真的，连一向以我为丑的家里的亲人们这几年都不说我丑了（改说我老了呵呵我妹妹说我也不照照镜子看看已经是老太婆了），又说我瘦了，不如胖的时候好看了（唉，我胖的时候他们都说我是大胖子真难看。其实我跟过去体重是一样的，大概是体型变了，估计跟马拉松长跑的改造工程有密切联系，嗯，长跑会让人苗条的，小广告插播哈！）这次最厚道的是我姑姑一大家子，面前背后都赞我性格全改了跟过去换了个人了变得很温和谦让很有修养（大汗~~貌似我两三年以前仍一贯以任性不讲理著名），而且，我姑姑说，若是衣服颜色式样换一换，看着就不会这么老气了（大汗~~我一回家，众邻居中一大婶就毫不客气地说：“唉，懒虫你穿得可真老，连你妈妈都比你显嫩色！”于是我那衣着时髦的娘从衣柜里翻出我妹妹淘汰的一堆衣服让我选：全是灰溜溜的色彩~）

嗯，我青春洋溢的时候，群众教育我强迫我认识到自己是无比丑陋的；我不再青春的时候，群众又开始忙不迭地教育我老了（没有说丑，是不是因为老跟丑是相连的，提一个就行了？）。青春的时候，丑了就丑了，已经回去不了，也改不过来了。但是从现在开始变老到通向真正的老太婆的这段时间，我想，可以自己来定义美丑了。我记得青春时候自卑的最严重后遗症是希望自己不是女的，男的丑点就丑点了，女的丑点太惨了。比较有远虑的后遗症是，希望自己快点老，变老了，大家都一样丑了；后来不太自卑的时候又进步了，改成：快点老吧，我以后要成为一个美丽的老太婆。现在，我觉得不用期待那个老太婆会怎么样，该怎么样，就会怎么样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无论老到什么程度，肯定不会是本人外貌发生发展结束历史上最丑的，最丑的时代，已经毫不疑问地定格在那个十六七八岁的高中了，那个最注重来自外界评价的身心正在急速发育的如花般盛开的青春期。

可怜的孩子。

【后记】谨以此文纪念我那逝去的青春。

【重要声明】关于西西寨进寨情报：我楞是登录不了，不过可以发文，回帖需要重新输入用户名和密码，开不了信箱，送不了花儿。还好，可以收花，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