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幽明怪谈(每日更新中) -- 石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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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石兄你好狠!

        话说这个黄信也非善类,而且最初投奔的是主角的对头,小的斗胆揣测一下,再回个一回是不是也要领便当?

    • 家园 726第二十一回3

      临朐城中,花荣听了哨骑回报,急忙绰起银枪,引兵出城救援。行不数里,向大亮率一军在道路狭窄之处拦截。

      两阵对圆,花荣将枪一指,大声喊道:“尔等都是淮阳、沂州之人,本州知府已经上书皇帝,请旨在两处军州搜杀造逆者家属,以儆效尤。你等罪人,宜及早还乡,免教家人受累。”向大亮拍马出阵,喝道:“咄!花荣,你这个给奴才做奴才的奴才,休要胡言妄语,乱我军心。我即沂蒙山向大亮是也,欲为薛、邓二头领报仇久矣,你休放冷箭,与我在兵器上见个高低。”

      花荣见他骂得刺耳,英眉倒竖,挺起枪直取向大亮。这两个,一个雄赳赳,一个气昂昂,一个要重整世界,一个要掀翻庙堂,一个若飞将军再投胎,一个似李玄霸又还阳。锤来枪架,枪去锤迎,枪攒百朵银花,锤化两道金虹,恶斗五六十合,斗得昏尘漠漠,观者无不咋舌。

      花荣急于为秦明解围,见一时间赢他不得,便无心恋战,虚晃一枪,得空拨转马头便回。回到军前,指挥官兵摆开一个锋矢之阵,从正面向对阵发起冲击。

      向大亮催督喽啰们迎战,将官军死死拦在狭路之上。此刻贼兵分成三部,一部由王伦率领,包围秦明,一部由向大亮率领,阻击花荣,还有一部由杜师子率领,埋伏在临朐城北,伺机攻袭城池。能否绊住花荣,使官军不能互相救应,是此役胜负的关键。花荣部几番突击,都被贼兵所拒,双方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正胶着,忽闻喊声大震,又有一彪人马从斜刺里杀了出来,看那旗帜服饰,却是官军。为首一个武将,相貌端方如虎豹,身躯长大似蛟龙,手里擎着一口丧门剑,大呼道:“贼子休得猖狂,沂州黄信在此。”言讫,从侧翼协助进攻。两军酣战之际,最怕突然出现生力军,气势顿时此消彼长,向大亮部抵敌不住,倒戈而走。

      花荣与来将在马上见礼,其人姓黄名信,原本是沂州军官,多谋善战,一度在沂州城下大破白家兵,威震山东。王伦等不敢在沂州作恶,方才转战青州。慕容知府上表参劾沂州官员御寇不力,祸延青州,东京主事者蔡京、高俅等人不知就里,更不敢得罪慕容贵妃之兄,遂降下旨意,将沂州官员撤职查办,另遣心腹人代之。黄信乃沂州太守族弟,怕被牵连问罪,遂挂印弃官,率领亲兵数百人到青州助剿白家兵,以图另立功勋,东山再起。他与青州盐监刘高曾有一面之识,又知刘高深得知府恩宠,因此投奔到刘高处。刘高颜面有光,立即向慕容知府引荐。大敌当前,正是用人之际,慕容知府立即收录,令他驻守在青州城外。数日前,黄信思得一条破敌的毒计,即到知府衙门禀报,慕容知府大以为可,便令黄信带兵到秦明处协同行事。这日黄信带兵来到临朐附近,闻得秦明、花荣正与贼兵对决,两不相下,连忙赶来助战,正好帮花荣击退了向大亮。

      当下花荣与黄信合兵一处,花荣在前,黄信在后,突至土丘附近。土丘这边,贼兵正顺风放火,秦明令官军挖开一条防火壕应对,饶是如此,仍被随风吹来的黑烟薰得甚苦。忽闻山下杀声震天,秦明连忙爬上高处,长身眺望,只见救兵杀到,为首一将,白袍白甲,乘一匹白马,正是副将花荣,手执轻弓射人,所向披靡。

      秦明大喜,率余部从逆风无烟火的方向欢呼下山,人百其勇,将贼兵赶得四散奔溃,轻易突围,全师整合,向临朐方向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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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大亮见即将煮熟的鸭子要飞走,大为恼怒,遂亲自击鼓,收拢部众,下令所有两脚能行者丢弃兵器甲盾之外的所有粗重物件,倾全力追击。

      秦明望见贼兵从身后滚滚追来,厉声对诸将道:“我等皆英勇之人,出战未能立功,岂有回城之理。”花荣黄信皆曰:“我等愿听将军将令。”秦明道:“贼兵虽狂,非不可胜。彼既人多势众,我等可用军阵破之。”三人于是将部队引到开阔地面,然后迅速回军向南,黄信在前,秦明、花荣各在左右后,重重叠叠,摆开人马,以一个阔锥形的牡阵迎战。

      白家兵众头领见官军布阵严整,皆有惧色,纷纷勒兵不前,黑压压地聚成一片。向大亮对众头领道:“官军脚力不如我辈山民,恐于疲惫之际被追歼,因此结阵相待。此辈欺我等不识阵法,欲作势唬吓,实不足惧。我等正好在此与他们缠斗,等杜师子可以乘虚夺城!到那时,官军便成丧家之犬,任我们宰杀。”众头领面面相觑,都不言语,向大亮道:“血战大半日,两方皆疲惫不堪,却仍需看谁能够坚持到最后,战机难得,各位休辞劳苦。”

      李云道:“我等犹能死战,只不知如何下手破阵?”向大亮道:“此阵前尖后阔,名叫牡阵,是官军常阵,有甚稀奇!你我与陈菱角、周通、杜迁各率精锐人马,分五路并排向前冲杀,王伦父子与朱贵兄弟率大部紧跟在后,各位触官军之强,则缓击,遇官军之弱,则奋击,此所谓猿爪抓挖之势,定可将敌阵抓碎。”王伦、李云等领命,各自奔赴本部整备。

      向大亮策马出阵,呼道:“我等穷苦人,听闻临朐官仓里米谷如山,欲向官府借口饭吃,秦统制为何小器不与?”秦明骂道:“你等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罪人,不思早早投降免死,反而一再挑衅天兵,岂非讨死!今虽黄昏,两家犹可一战,我已布下杀贼之阵在此,你等速速过来送命!”

      向大亮笑道:“量一小小牡阵,也敢夸口大言,真不知羞。”秦明道:“山野匹夫,何敢藐视我堂堂之阵,既说识得,敢来打阵否?”向大亮道:“你我就以阵法决一生死,逃走的不是好汉。”言讫,打马回归本队,整兵而进。

      五队贼兵齐声呐喊,并排撞将过来,从左向右,第一将巨灵神向大亮,第二将青眼虎李云,第三将教猱郎陈菱角,第四将摸着天杜迁,第五将小霸王周通。

      • 家园 好运气!

        今天运气好,先从北溟那里抄个宝,又从石兄这里落一枚,美!

        话说这向大亮倒也不是粗鄙之人,对军阵甚是懂行。不过按照“跟主角作对的反派都会领便当下场”的定律,估计没多久就要萨扬娜拉了吧?

    • 家园 725第二十一回2

      秦明分拨停当,披挂上马,挽起一条狼牙大棒,昂然出战。行军未到敌寨,忽闻鸣锣擂鼓,山林中杀出一彪人马。来者皆披发,个个面恶眼凶,一色用青布抹额,横刀挺枪,摆开阵列。秦明亦就地布开一个新月形的战阵。

      两军对圆,各用强弓硬弩射住阵脚,对阵竖起一面金线绣旗,旗下跑出一个乘白马的白衣书生,手持白羽扇,带笑在马上作揖道:“本帅王伦,素闻秦统制英雄豪迈,有龙虎之姿,今日方知仪质伟烁若此,可见盛名之下,绝无虚士……”秦明喝道:“咄!斯文贼,两军阵前,休说这些酸话,换一个会厮杀的出来,与你爷爷在棒头上见高下。”

      王伦冷笑,侧眼看身边一将,那将会意,纵马而出,骂道:“老汉休得猖狂,我乃先锋使陈菱角是也,速速上前受死!”秦明绰号霹雳火,是个性急之人,当下也不多言,跃马迎战。

      这陈菱角原是江湖耍猴人出身,绰号教猱郎,骑一匹花鬃马,使两口铁叉,遇事最肯向前。此人并非秦明敌手,你来我往,十数回合之后,力气不加,王伦阵上杜迁见状,绰一杆朴刀徒步上前夹攻,秦明全无惧色,反向本阵叫道:“尔等休来助战,看我本事。”言讫,抖擞精神,遮拦敲打,与二人丁字儿厮杀。俄顷,陈菱角的两口铁叉被秦明一棒卷飞,与杜迁双双败走,两边兵卒见状,同时大喊杀出,救援主将。

      官军操练已久,一个个如狼似虎,气势如虹,交战片刻,便将贼兵的主将绣旗砍倒,贼兵抵挡不住,陈杜二人保住王伦先走,余部亦哄然散去,扔下一地尸首。

      秦明正要追击,忽闻边路上响起一阵马蹄声,连忙拨转军阵,果然又有一小队马军前来搦战,为首一将甚英伟,《水浒》有诗为证:

      身着团花宫锦袄,手持走水绿沉枪。

      声雄面阔须如戟,尽道周通赛霸王。

      那将跃马大呼道:“青州统制,识我桃花山小霸王周通否?”秦明笑道:“在下耳冷,不曾闻得?”周通哼哼一笑,将枪望后一招,挥军杀将过来,往来冲突。官军早经演练,立即变换阵型,改用星阵,军势一时疏,一时合,疏时如散星,合时如银河,从容应战。

      逡巡,周通军纷纷落马,周通胆怯,连声呼啸,收拢部下冲开一条路,撮风似的奔逃而去。

      秦明不赶周通,领兵沿着大路向王伦溃退的方向追去,毕竟王伦才是白家兵首脑,擒住其人方为大功。

      追半里,迎面又有一军据住要路,摇旗呐喊,中央簇拥之人,广额阔面,气概洋洋,手提一对混元重锤,高声叫道:“我乃白家兵大统领向大亮是也,秦统制留步!” 这向大亮原本是沂蒙山巨寇,魁梧且有气概,力兼十夫,绰号巨灵神。

      秦明暗喜,他先前从细作口中得知,匪军诸将以这个向大亮最有韬略,近日尽夺王伦威权,俨然已成白家兵的新首领,若诛此人,等于敲断贼军主骨。他勒兵于百步之外,回喊道:“大亮鸟贼,此来正要拿你,你自将人头送到,恰恰正好,快快出来受死!”言讫,骤马抡起巨棒出阵。向大亮哈哈大笑道:“秦明,你是过时的人,老子怕你不成?”遂挥动铜锤迎战。

      战马相交,兵器并举,这两个,一个施手段,一个逞英豪,一个是军班领袖,一个是山林大獠,一个乃天猛星下凡尘,一个似巨灵神出天曹。二人驰马在两军阵前左盘右旋,你来我往,恶斗百十合,难分高下,都禁不住暗暗为对方喝彩,兵匪两家皆看得目痴口呆。

      秦明部将见主帅急切不能取胜,恐有闪失,于是挥动旗号,指挥官兵摆成鱼鳞阵向前冲杀。贼兵见状,亦蜂起而来,两军稍战片刻,胜负未定,向大亮便鸣金撤退。

      官军恃勇轻进,忽闻一阵梆子声,又有一员步将带领大队壮健喽啰,拖枪拽棒,从山坡后闪将出来。来将喝道:“我乃青眼虎李云是也,秦明,你中了我向大王的十面埋伏之计,今日休想逃脱。”秦明骂道:“你等好大胆,敢来太岁头上动土,纳命来!”当下奋武扬威,大杀一阵,杀得李云部倒退而去。

      正欲追歼,周通、杜迁领兵赶来接应,官军与之混战,贼兵败阵而去。官军虽然连胜五阵,此时亦不免疲惫,秦明下令就地休整。少顷,梆子又响,陈菱角杀出,扰攘少顷,退兵投山坡后去了。

      到此时,秦明已然明了,贼人深知官军精练骁勇,正面作战未必能够取胜,于是仗着人多,效仿狼群斗虎的方法,先将官兵一步步引入山林地带,然后派遣小部人马轮番狙击滋扰,余众则以逸待劳。等官军斗志磨尽之后,总会有破绽闪失,到那时,便可乘势奋击,合围吞之。如今他已经落入一个隐形的罗网之中,无论进兵退兵,埋伏在他前后的贼人都会有规划地杀出来纠缠,而且会越缠越紧,直至他们无力再战。

      秦明环望四周,苦思对策,他素来熟悉本州的山川地理,猛醒起附近有一座圆丘,甚可据守,于是引领兵士一阵急行,冲上高处喘息整顿。贼兵见他抢占有利地形不动,只得纷纷从隐伏处现身,聚集在圆丘附近,将官军围在山丘之上。秦明居高临下,观敌而动,只等花荣率兵来援,便可夹击解困。

    • 家园 724第二十一回1

      暴怒的野蜂从蜂巢中疾飞而出,逢人便螫。车夫们早有准备,立即把卷藏在斗笠上的纱布的扯下来,小绳在颈上一圈,护住面部,然后四散而去。官兵被讧讧乱飞的野蜂刺得睁不开眼,纷纷捂着脸奔窜,官马被野蜂钉刺得狂嘶乱跳,只要挣脱缰绳。

      崔樱一手拉着浣纱,一手拔出转魄宝刀,此刀杀气腾腾,蜂子不敢飞近。王英扯住燕顺离开,燕顺一手遮眼,一手指着崔樱背上的土布包袱道:“布囊里有宝甲,夺宝甲。”王英抽出腰刀,抢上前来,崔樱连忙将包袱弃置在地上,任他拾去。

      王英见崔樱美貌,又欲夺崔樱,崔樱秀眉一扬,挥刀飞削,“噌”地把王英手中的腰刀砍断。王英吃了一惊,不再纠缠,背起包袱与燕顺跳入密林中去了。崔樱自与花荣汇合,一同逃走。

      官兵们在蜂群的追逐下溃散,山路上丢下邓龙及一大堆杀获之物,那金眼虎邓龙被蜜蜂叮得鼻青面肿,全身无一块好肉。逡巡,野蜂散尽,里豹率领骑兵飞驰而至,卷其所有,扬长而去。此刻花荣与部属都已逃到两三里外,除了崔小姐和浣纱,个个满头毒疮。过了一个时辰,军人方才稍稍收拢,狼狈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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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是怎么回事?原来里豹那日挟持花荣部失败之后,回到清风寨营帐,呆坐灯下,不胜烦闷。他自从领兵到此,一直与白家兵杜师子部为敌。那杜师子善于用兵,日间将贼人分散在高山密林的营地里不出,晚上方才结队出来抢掠,去向无定,官军欲求一战而不可得。匪兵衣着全无固定样式,三三两两的,若撞见大队官兵,只需把刀枪往矮树丛里一塞,赤手空拳,便与乡民无异,无从甄别。更有甚者,匪兵经常袭杀零丁在外的官兵,胆大者还敢于趁夜深摸入军营,或杀人杀马,或偷盗放火,得手便走,吓得全军将士相聚躲在营帐里,日不独行,夜不成寐,草木皆兵。到这时节,他翻遍《孙》、《吴》、《太公》、《司马》等书,全无一条实用的计策,长此以往,莫说与秦明争功,只怕某日酣睡之中,便被细作割了头去。

      正发愁,忽闻远处响起一阵争吵喝斥之声,里豹询问何事,卫兵出去看了一看,回禀道:“营外来了一个短小身材的穷汉,定要求见将军,被吴乙挡在辕门,让他说明来意。那汉子发怒,打倒了吴乙和好几个弟兄,如今被赶来助拳的弟兄们捽倒在地,兀自叫骂不止。”里豹道:“你让吴乙押他进来。”

      逡巡,吴乙衣甲狼狈,押着一个五花大绑,满面青紫的短壮汉子进来,里豹笑问:“你是谁人,为甚要见本官?”来人道:“小人有秘计相告,乞退左右。”里豹挥手,吴乙与众卫兵出帐,来人方道:“小人是越狱犯人王英。”

      里豹变色道:“越狱之人,为何到此?你所犯何罪,在何处被抓?”王英道:“小人在七里店杀了一个奸商,被花荣所执,并将小人家产据为己有。小人脱身之后,原本欲到清风山投奔摩尼师燕顺,今晨在半道上望知都监与花荣不睦,思得报仇之法,特来献计。”

      里豹道:“甚么计?”王英道:“如此这般,用野蜂袭之。”里豹听讫,眉开眼笑道:“你这个矮子倒是身短智长,此计甚妙!但我有言在先,我乃朝廷命官,你若杀人属实,我亦不可窝藏、重用你。”王英答道:“小人此来非为求官,只为报仇雪恨。事成之后,自当遁去,他日若再被都监撞见,擒我归案亦可,无所怨。”

      里豹笑而离座,解其束缚,令人随他到山林中收集野蜂窝。又让一群新招来的兵士扮作车伕,由清风镇的户长领头,与王英一同截击花荣,夺其杀获、俘虏以为己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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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荣收束士兵回到临朐之后,将遭里豹用奸计横夺战功之事禀报秦明。秦明勃然大怒,瞪目攘腕,恨不得挥动老拳,把这里豹敲得粉碎,只等次日天亮,便要提兵到清风镇问罪。

      翌日天未晓,探子飞报,昨夜白家兵匪首王伦、向大亮召集贼兵,在西南二十里处下一大寨,寨中人马云集,其地形局面如此如此……秦明闻报,连忙使人击鼓升帐,召集一众将校到沙盘前议事,同时调拨兵马,安排出战。

      将校们驻防临朐已久,却不曾与贼兵正面接战,贼兵分成小队人马,到处烧村掠店,待官兵赶到,却早已散入山林之中。军人们空持刀弓,无处砍射,因此个个憋着一肚子鸟气,这日恶战在即,意气高涨,得蒙差遣者,眉展眼笑。

      花荣奇道:“贼军向来化整为零,避我兵锋,此时忽然集结在城外扎营,却是甚么道理?”秦明道:“值此危乱之际,食物最足珍贵,如今老百姓都将自家粮食埋藏起来,商人大户则用车队载着谷物迁居到临朐城中,贼兵将野外劫掠殆尽之后,早晚也必缺粮,因此汇集起来,谋取大城中的官仓。”

      花荣道:“贼兵既有备而来,必然布下奸谋,不可卒攻,何妨晾他数日?”秦明摇头道:“官兵蓄锐已久,临敌可以死战,纵有奸谋,亦不足惧,我辈若只据城不出,一者难免怠慢军心,二者百姓疑虑,投敌必多。今我五五分兵,只带一半人马出战,贤弟拉起吊桥,闭门留守。我若战敌不利,贤弟再领三成人马出城接应。”

      花荣蹙眉道:“到那时,则官军几乎倾力而出,城池若被贼人偷袭,罪责不轻。”秦明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临朐乃州南巨屏,岂容有失!我近日让亲兵秘密扎了三千多个假人,贤弟出战之前,安排守城将士在城头上竖起草兵,贼军从城下眺望,理应难分真伪,自然不敢造次。”花荣欣然领命。

    • 家园 723第二十回4

      行不数里,身后尘土涌起,一彪军马赶来,旗帜上写得分明:“都监里豹”。花荣将银枪一摆,士兵们住脚列队相迎。花荣翻身下马,向上司施礼。

      里豹端坐马上受礼,责问曰:“花荣,本官奉命在清风镇控压贼势,距离清风山只有一站之路,你岂不知?你到我驻防地作战,为何不先教人报知本官。若两军误会火并,你该当何罪。”花荣道:“都监息怒,且听末将一言——末将奉都统制将令在七里店清剿薛大眼、邓龙部,这股匪兵狠猾如狼,穿着却与贫民无异,来去甚难捉摸。小将得报之时,事已仓促,未及禀报,况且唯恐惊动贼人线眼,徒劳无功,因此只得孤军密行作战。末将回营之后,定将就此事用军书向知府及都监大人具述本末,目下暂请都监见谅。”

      里豹道:“你我出师之前,知府大人交代我们要和气共事,我亦不与你计较。此处离清风镇不远,弟兄们激战一夜,想必疲惫,可到我寨中稍稍休憩,我令人杀牛慰劳。你我亦可就地合写一份军书,向上官陈报战情。”花荣深知里豹此来是要争功,将他诱入营中,只为劫取邓龙及二百几个贼兵的首级,他鞠躬婉拒道:“多谢里都监关爱,末将有军令在身,需将人犯从速押送到临朐秦统制处,此刻不便承命。”

      里豹见他不从,翻然变色,骂道:“牧羊小儿,安敢不听本都监将令。我非秦明,你休想用言语搪塞我。你随我去便罢,不去,就是冒犯本官,本官将你军前斩首,亦无所难。”花荣见他恶言恫吓,索性大声挑明道:“我等连日在山野中披荆斩棘赶路,冒死血战,方才斩得此二百首级,以作功勋,万不肯相让。都监逼迫太过,众兄弟唯有奋力自保。”此言一出,花荣的部下全都明白过来,个个挺枪拔刀,怒目而视。里豹副将见状,立即挥动号旗,摆开战阵。

      花荣知道里豹这三百骑兵是青州军的绝对精锐,个个都是十里挑一的勇士,真地冲杀过来,本部立成齑粉,再者,里豹官位在他之上,火并起来,毕竟自己吃亏。当下他用手向路边一指,蒯琼会意,呼哨一声,带领土兵们往树木深茂处退去。里豹怒道:“大胆!周甲、吴乙,快将这叛将拿下。”花荣倒退两步,飞身上马,张弓喝道:“谁敢试箭!”他威名素著,周甲吴乙之徒,骇然勒马。

      花荣叫道:“都监大人,末将身系本部,不敢从命,大人若欲为争夺功劳杀我,必无军法可依。末将不敢迎大人锋镝,望风而逃可也,他朝再来请罪。”言讫,回身驰马而去。里豹副将喝道:“花荣休走!”策马追来,花荣回望,身一动,已然射出三支快箭,嗖!嗖!嗖!那副将望见箭来,连忙把头一低,却已迟了,众军齐声哗叫。副将懵然,把头盔脱下来一看,盔上的三根雉毛皆被射断,吓得他毛发劲起,冷汗如沥。

      里豹虽气恼,终是畏惧花荣,不敢火并,只得把副将头盔夺过,怒掷在地,怏怏然收兵而去。花荣脱身之后,与本部汇合,高唱凯歌,返回七里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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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曹正舅子求见,入屋便哭倒在地,禀道:“我家姐夫欲将山上残匪引到七里店受降,事败被杀。”花荣嗟叹不已。后来回到青州之后,花荣按照先前的承诺,尽其所有,并向同僚借款,凑足两年的俸禄,给曹正遗属安家。再后来,花荣、燕顺、曹正等人在梁山见面,方知曹正当年贪图抚恤,诈死骗财,三人笑谈旧事,尽弃前嫌,此是后话。

      话说花荣部稍稍休整之后,某天清早,向七里店的里正辞别,带上邓龙及杀获之物离开驻地,行军往临朐秦明处复命。

      兵马走过二龙山下,道路狭小,忽有七八个头带斗笠,身穿厚布衣衫的车夫推着独轮小车拦住去路。为首之人,一身紫蒲桃绣袍,貌似员外,笑容可掬地上前唱个大肥喏,朗声道:“小人乃清风镇户长某某,参见花将军。”

      花荣还礼道:“户长何事在此相候?”户长道:“我清风镇人民笃信摩尼道,惊闻摩尼师燕顺被官军所执,不知他所犯何罪?今共捐丝布米粮若干,欲向将军赎取我师,乞花将军体察民情,手下留人。”

      花荣道:“摩尼师燕顺原是江洋大贼,浑号锦毛虎,乃犯案潜逃之人,如今在贵宝地扮作左道巫师,妖形鬼态,讹骗诚实人,以求作威作福。本将军南下捕盗,务求肃清邪恶,此等人也在必擒之列。君等长者,莫受这厮诳惑,回去好生安抚民众,断此淫祀可也。”

      那户长道:“燕顺旧日作何罪过,我实不知,既到清风镇后,自出资兴建教坛,日夕为我等作法祈福,并无恶行。民众所作供奉,都是自愿,无怨无悔。诸子百家,各有其妙,内道外道,各有其理,我等执信光明之教,将军莫笑。镇中皈依摩尼者不在少数,故此番筹来赎人的米布亦有数车之多。将军不领此心意,信众便要结伙到州城请愿。若我师不曾犯有杀头大罪,乞将军谅之。”

      花荣闻说,心道:“燕顺盗取我的行李马匹,我反引匪兵攻其教坛,焚其庙宇,亦足以解恨。今其愚昧教徒甚多,若强行杀之,恐失民心,不利讨贼。古人有七擒七纵之量,我花荣纵他一次,换得许多粮饷,又有何妨!”主意既定,便道:“罢!罢!百姓既执意如此,本官亦不违众意,你们将粮车推过来换人。”

      户长微微一笑,挥手招呼车夫们将独轮小车推到军人之中,花荣也命令一众兵士把燕顺押解上前。崔樱听说要放燕顺,也上前观看,猛一眼认出某人身形,惊叫道:“王矮虎,你为何在此?”

      车夫中有个大笠遮面的矮汉连声怪笑,两手发力一甩,将独轮车掀翻在地,顺手把封在车上的油布扯去,里头哪里是粮食布匹,分明是八九个野蜂窝,个个大如酒瓮。众车夫见他带头发难,亦齐声喝叫,扯落油布,将车中的蜂巢倒在地上。

    • 家园 722第二十回3

      案子就此告破——由于当今天子雅爱书画,青州知府慕容彦达为了助他妹子慕容贵妃邀宠,委托客商卢五全在扬州代买了几幅东晋名士的真迹。车家王英见财起意,他与叶氏早有私情,遂在去程的时候串谋,先杀其夫,再图私奔。卢五全到州府衙门交割之后,只买了二十余车板栗归去,身上多有金银,回程案发之夜,王英安排常被卢五全虐打的陈九值夜,到中宵,叶氏将卢某摇醒,慌说听见堆放货物处有响动,卢五全连忙起来巡查,王英突然现身,将他和陈九一并袭杀,又把陈九的靴子脱下,染上卢某之血,留下若干脚印。作伪毕,二人将陈九的尸体放入早已准备好的椒酱缸内,酱汁没头,加以密封,收在地窖。他们知道卢某家人在短期内不能赶到,遂急急将卢五全安葬,然后便可把财物据为己有,施施然隐去。事情本来办得甚是周密,不料出丧时被崔樱看破。

      花荣命耆长把奸夫淫妇用大枷夹颈,解送州城,命里正将卢五全的家产货物全数充公,用以招募民兵,又向各方购买军器、粮饷。里正大喜,竭力办差,不数日,增兵二百人。花荣下令伐木为栅,将七里店团团围住,并且在镇四角建起望敌的鼓楼。修建毕,与士卒振革鸣鼓,日夜操练,等待战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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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日黄昏,曹正小舅扮作小贩挑着菜担来到军前,崔樱与之接头,此人从曹正处带来消息,匪将邓龙已经中计,磨拳擦掌要到清风山摩尼教坛洗劫一番,估计日内便要下山。

      花荣得报大喜,佯称要行军到穆陵关,令兵士带备十日粮食出镇,按照预先计划好的路线,先出西南,然后折返向北,在清风山附近某处山林中潜伏下来。清风山离青州城不远,只有百余里路。

      花荣头带圆笠,身穿民服,亲自到燕顺的教坛侦察地形。锦毛虎燕顺在白杨林盗了花荣一囊金子之后,花钱在此处建起一座高台。台居半山腰,下瞰城乡,台上殿堂相望,五色庄严,登台者悉怀敬肃。花荣微笑不已,向光明佛前添一注香,轻歌下山。

      是夜邓龙攻山,旋即被燕顺手下的摩尼教徒拒在山麓。原来燕顺也是个颇有预计之人,一自大批白家兵进入青州,他便有所准备,山上常住一百余人,个个配有刀枪,山下则布置哨眼,觑见大队匪众登山,立即打响锣钹,使山上警觉。燕顺建坛的时候多备了石料,余下的石块敲碎堆放在圣坛附近。这夜邓龙来袭,他便指挥教徒拾起石块向山下的贼兵掷去,飞石似冰雹般一阵一阵砸下来,打得匪兵头破血流,无法向前。

      花荣在山下观望,过了一个时辰,匪兵的火把方才渐渐举至教坛,意味着双方已经白刃相接。花荣知道燕顺的部属毕竟是未有交战经验的百姓,再也扛不了多久,这才率众杀上山去。

      教坛之上,双方相持正紧,血肉横飞,身披兽面铠甲的摩尼师燕顺甚是凶猛,使开一口朴刀,施展劈、剁、扫、砌、绞等手段,与贼众竭力周旋,杀伤三数十人。

      匪兵苦战弥艰,见官兵突然生龙活虎地从背后呼噪杀出,顿时无心再斗,如撒豆在地一般,四向溃散。邓龙见状,知道败局已定,头一低,也要向树丛中逃走。花荣早从曹正处得到消息,头上大红罗抹额者便是邓龙,于是策马紧随在后,手里挥起边地人抓狼用的搨索,放索将他拖倒在地。

      燕顺瞥见花荣,吃了一惊,回身欲走,花荣喝道:“仇人哪里走!”赶上去挺枪便刺,燕顺回转身来,呵呵大笑,挥舞朴刀步斗,口中叫道:“花荣,你自当死,不是我来寻你!”余下的摩尼教众见到摩尼师忽然与官军将领厮打,惊愕万分,既不敢助他与官军相斗,又恐在混战中被官军误杀,纷纷退入主殿中闭门自保。

      花荣和燕顺你来我往,交手十余个回合,彼此暗暗喝彩。花荣心道:“这贼师巫恁地了得!若非有伤在先,恰可是我对手。”原来燕顺先前与贼人苦斗,身上已然有伤,身法大不利索。花荣得其破绽,一枪钻在他大腿之上,燕某摔倒,也被官兵擒下。

      匪首既擒,余敌殊不足道,花荣在山上逐片清剿,蒯琼在山下设伏抓人,只割人头,不留活命,及天明,歼贼二百余人。

      杀戮毕,花荣来到燕顺面前,燕顺喝道:“花荣,那日在摩尼像前,老爷不便取你性命,你须知恩,如何今日反来为难老爷?”花荣骂曰:“狗头胡,天教我们再见,我要好好和你算清旧帐。”燕顺笑道:“算什么帐,老子不就是取了你些许财物?人在江湖,谁没有缓急缺钱之时,你既然以英雄自居,理当有慷慨之义,送我花销花销,有何不可?你失了一笔金子,并不妨碍你官拜副将,做官养家,我得了一笔金子,成就我当上护教明王,快活了若干时日,有何不好?如今你设计教他人把我教坛击毁,等于将金子取回,两下扯平,还要清算甚么?”

      花荣问道:“金钱就算了,那匹黄花马是我挚友所赠,深所钟爱,如今何在?”燕顺笑道:“马是好马,因此在开坛日杀之祭神。”花荣大怒,令人将燕顺身上的铠甲剥下,并亲自在死贼身上撕下一片衣布,塞住他嘴。

      俄而军士聚拢回来,花荣令人将躲在正殿中的摩尼教众请到空地上,团团作揖,大声说道:“在下乃是本州武官花荣,奉命讨贼安民。昨夜攻山者,乃是白家兵金眼虎邓龙一部,今已剿灭。此间坛主燕顺亦是作奸犯案的在逃之人,同时落网,将被送往青州衙门受审。尔辈无罪之人,即可各归家乡,稍后兵士便放火烧坛,以绝淫祀。至于教坛内的值钱财物,会搬到此处空地上,一半归你们带回家乡,一半充公。”

      乡人见这些官兵杀人好似斩瓜切菜一般,不敢多言,帮着军士一起将教坛中的衣布、兵器、家什等搬至空地,花荣令蒯琼挑了些轻便财物分赏军士,然后押着邓龙、燕顺,带上战利品,烧坛下山。

      • 家园 小贼遇到大盗啊

        而且是有勇有谋的大盗,当真摧枯拉朽不费气力

    • 家园 721第二十回2

      三人拟定计策,黄昏时,花荣令蒯琼引官兵在镇西等候,将送殡归来之人全数收捕。

      是夜,花荣把死者的婢仆、车夫和侍妾等人逐一提来审问,审讯在里正家的大堂进行,每次召入一人,余者留在庭中等候。花荣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虎皮交椅上,逢人便疾言厉色,反覆诘难,唯独最后审讯死者侍妾叶氏的时候,方才换上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孔,也不问案情,满口只谈些红樱桃绿芭蕉之类的风物闲话,叶氏惘然应答。

      四更末,叶氏叩头道:“奴家生性慵懒嗜睡,之前为先夫被害及吊送等事,日里不得小憩,夜里不得安睡,此刻实已困乏不堪,乞大人怜悯放归,待奴家稍稍休息,来日再来答话。”

      花荣佯怒,将笔砚掷在地上,喝斥道:“尔是死者家人,受审何得推托!本将军昨夜通宵杀敌行军,你岂不闻,你未得睡,我又何曾得睡?”言讫,喝令士兵将车夫和婢仆全数送回本宅,单单留下这个叶氏。花荣一边啜茶,一边批写审讯记录,不与她再交一语,叶氏惶惧,默然跪地,五更尽,花荣方才发遣军士将她送回。

      翌日上午,里正将叶氏家中的老厨娘引到,该妇人是里正的重表嫂,为叶氏当厨有年,昨夜里正交代她作眼线。老媪禀道:“昨夜众人归来之时,已是五更初,争先恐后地上床寝息,只有车家王英和孙甲二人不寐,夫人到屋后,王英过去说了几句,打听将军如何勘问。”花荣听讫,赏钱遣之。

      逡巡,里正又将孙甲带到,孙甲是七里店人,投在王英手下推车,如今也听里正之言,为官家作眼线。孙甲道:“昨夜归去之后,众人倦极,倒头便睡,咍嘻大鼾,家中只有王英及老厨娘睁眼未寝,叶氏返家后,王英到她房前说了几句话,归来时似有疑虑,脚上还被门槛阻了一阻,几乎跌倒。”花荣听讫,连连点头,心道:“夫人所料不差。”遂又遣返孙甲,令蒯琼将王英、叶氏二人立即收来重审。

      花荣先审叶氏,喝道:“犯妇人,你串通王英杀夫,内中可有隐情?速速招来,否则难逃一剐。”叶氏悍然答道:“枉也!贱妾是良人,何曾杀夫,是哪个天杀的畜生在大人处诬陷我?”花荣道:“你不招,难道不畏刑具?”叶氏道:“小女子大畏刑具,大人用刑,小女子只得屈招,终却不得实情。”花荣手一挥,让士兵将她带走。

      旋即又审王英,花荣喝问道:“王英,你手下的车夫陈九今在何处?”王英睁眼道:“陈九杀人,此刻不知逃匿何处,官府何时张榜追凶?”花荣冷笑道:“此案将破,你这厮脱不了干系,快快招来,免得本将军动怒。”王英神色无惧,回道:“我王矮虎不曾杀人,将军休信小人言语。”花荣欺之道:“叶氏已然招认,你死口不招,岂非为难本官?你为难我,我便不得不为难你。”王英忿然道:“那贱人为何胡言乱语!我决无罪过,花将军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英雄,当惜声名,休要冤枉无辜之人。”花荣怒道:“匹夫休用言语挤兑我,你也是成名之人,敢作如何不敢当?莫要逼我用刑。”王英摇头道:“阁下若欲屈我,只管用刑,王某宁死不服。”花荣骂曰:“顽贼拒不招认,且教叶氏与你对质。”遂呼兵丁把叶氏押来。

      正当此际,小兵奔报曰:“都统制有紧急将令到此,将军快到军前接令。”花荣一听,撇下王英快步赶往屋外去了。王英独跪堂下,烦挠萦怀。

      须臾,官兵将叶氏推到堂上,回身却又去了。王英见堂内无人,小声骂曰:“蠢妇,他们一日不得实证,奈你我何,为甚要糊涂认罪?”叶氏低声回道:“我若认罪,岂不讨剐,虽死不认!只不知在哪里露了破绽,为何这军官一口咬定是你我所为?”王英恨恨然道:“他是个精细狡诈之人,你要当心,适才他用诳语欺我,说你已经招认。”叶氏道:“不曾有半句松口。”二人默然良久,叶氏叹道:“好悔。”王英道:“休怕,我今晨看过酱缸,没事。”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花荣方才踱着小步回来,入屋之后,有两人掀开虎皮,从交椅下爬了出来,一个是镇中负责捕盗的耆长,另一个是私塾里教书的朱秀才,两人手中皆有纸笔,王英和叶氏顿时目瞪口呆。

      花荣接过耆长和朱秀才手中的纸张,对比着看,上面详尽记录着适才他离开后二人对话的言语,内容一模一样。花荣吩咐耆长道:“你带人打开她家的酱缸,倒出来看一看,缸中肯定有些要紧的证物,酱缸若大,里头或许就是陈九的尸首。”耆长受命而去,叶氏顿时瘫软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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