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壮怀激烈五十军 -- gaoge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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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看得眼泪哗哗的~
      • 家园 壮哉!人和机器搏斗,在书上看来热血沸腾,

        但是没有实际经验是无法体会实际情况的。半个月来在几个土建工地上,对工业化生产,安全监督等有了新的认识。人和机器间穿行,一不小心就能见血,更不必说是炸坦克了。

        回到宿舍,却见到年轻十岁的室友津津乐道于武汉反日货大游行。但是我明白,年轻一代恐怕是不会明白什么叫做“反抗侵略,保家卫国”的了,也不会知道几十年前的抗争和今天的联系,更不知道在今天要如何行动,去争取一个什么样的结果。那么多人走上街头,恐怕大多数人都只是为了热闹,甚至是为了逃课。

        不知道这是民族之幸,还是民族之悲。

      • 家园 曾经看过一部电影,士兵拼死将一块石头塞进坦克炮炮口……

        然后一声巨响,眼看着炮塔闷着冒烟,炮管炸成一个喇叭花……

        震撼啊!

        志愿军战士确实是最可爱的人,最勇敢的人!

      • 家园 “皇家重坦克营”的覆灭

        第4版 专栏:朝鲜通讯

        “皇家重坦克营”的覆灭

          李庄 超祺

        让那些英国议员们在议会中尽情地争吵吧!艾德礼送到朝鲜做美军的帮凶的“大英联邦二十九旅皇家重坦克营”,是被我国人民志愿军歼灭了;这是一切侵略者和帮凶者必然的下场。

          ×  ×  ×

        美军“三八防线”被我国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突破之后,汉城美军就狼狈南逃。美军为了自己逃命,命令英联邦二十九旅来复枪团和“皇家重坦克营”在议政府担任掩护。一月二日,中国人民志愿军某部接到了“向高阳攻击前进”的命令。高阳就在议政府到汉城的公路线上,距两地各六十里。志愿军占领高阳,既可拊汉城侧背,又可断议政府英军退路。

        高阳以北二里处有一小村,名碧蹄里,由美军二十五师三十四团一个营据守。志愿军某部两个连猛攻碧蹄里,战二十分钟,俘美军二十八人,残敌丢下英军抱头窜回汉城。于是,被美军司令官派在议政府担任掩护撤退任务的英国帮凶军队就完全孤立,落入志愿军的天罗地网中了。

        志愿军占领高阳后,随即向高阳东南仙游里高地进攻。仙游里高地在议政府至汉城公路以西,高二百公尺,英军一营掘壕据守此地,这是英国“皇家重坦克营”的唯一后援。三日拂晓,志愿军某部两个连猛攻这个高地,半小时完全占领。敌人跑得如此之快,以致联络飞机的信号板都未及搬走。

        三日整整一天,爆炸声震撼仙游里高地。议政府英军千余人,配合从高地逃下去的英军,并用两百多门大炮配合,轮番向高地反扑。敌人为了抢夺联络飞机的信号板,发动了五次进攻,都被扼守高地的志愿军某连战士击退。这个连的军事干部最后只剩下一个副排长,仍然坚持到天黑,——坚持到胜利。

        志愿军阵地前沿,躺满英军的尸体。战士们戴上英军的钢盔,掌握着联络飞机的信号板,指挥美国飞机,猛炸高地周围的英军。战士们说:“眼看着敌人打敌人,真是顶高兴的事。”

        志愿军知道,英国并没有好多重坦克营;英国兵更知道,他们并没有好多重坦克营;因此,争夺高地的战斗表现得空前激烈与凶猛。战斗的结果,我们胜利了。议政府周围的重要据点都已被我们占领;“皇家重坦克营”的命运此时已被决定了。

          ×  ×  ×

        中国人民志愿军某部三个步兵连,歼灭了英国一个重坦克营,毙伤俘英军三百余人,缴获、击毁坦克三十一辆、装甲车一辆、牵引车及汽车二十四辆。步兵连用炸药、爆破筒、步枪、机枪和手榴弹打败装有一○五榴弹炮的重坦克。

        只第五连一个连,一个晚上就缴获、击毁了坦克十二辆、装甲车一辆;除了打死者外,生俘英军少校队长以下三十二人。

        第五连的战士们,来自四川、云南、广东、广西、浙江、江西、湖北、山东、河北、辽东、河南,就是说,来自半个中国。这些战士过去都没有打过坦克。“这家伙,黑鸦鸦地,哇哇怪叫,又打炮,又喷火,开始心里都有些含糊。可是,”战士们说:“想到我们是志愿军,是代表全中国人民的志愿来帮助朝鲜弟兄们打击侵略者的,气就壮了。凭着这股气,我们可以击毁任何坦克,打败任何侵略者!”这是中国人民的豪语。战士们坚强的信心和浩然的正气,是反侵略战争胜利的可靠的保证。

        三日晚上,这三个连对坦克营发起了猛攻。夜十时,五连占领佛弥地阵地。佛弥地在议政府、汉城间的公路旁,在仙游里高地以南,西北距高阳七里,东南距汉城三十里。佛弥地附近是一个小小的谷地,议政府通汉城公路横贯其中,公路高出地面约一公尺,路侧壁直,坦克不能越路横行。公路东为大山、西为丘陵,东西有一河沟,公路架桥而过。现在桥已破坏了。佛弥地在桥的附近,是个小小的村庄。

        五连把三个排沿公路布置成一百五十公尺宽正面的阵地,火力集中桥的附近。这一夜,佛弥地附近惊天动地。被击毁的坦克发出熊熊大火,敌机投下的照明弹悬在空中,把战场照得明如白昼。敌军坦克的放射器喷出血红的火焰,星光弹划着各色的长线。志愿军的炸药包和手榴弹迸出耀眼的火花,机枪的红色火线围着坦克乱转。在炸药和爆破筒阵阵响声中,在冲锋号、喊杀声和召唤敌人投降的英语口号声中,敌人纷纷投降。

        当夜十时二十分,从北面开来一辆英军的装甲战防车。战士王新元把机枪架在桥的左侧、距公路五、六米处,让过战防车的正面,以集中连发向车侧猛烈射击。战防车慌了,猛一掉头,窜下公路,车上的炮身恰恰闯进路旁一个稻草堆中,一时进退不得。敌人以各种轻火器向志愿军射击,立刻被志愿军的机枪火力完全制伏。步兵从四面八方向敌人急进。在繁星照耀之下,刺刀闪闪发光。战士李为经想:“学过劝降的口号,不知道灵不灵,今天试试看。”他就大声向敌人叫起来:“Ha Hallo! don’t act!(喂,不要动!)”“Lift! hands!(举手!)”敌人非常听话,四个人几乎同一时间举起手来,其中有一个少校队长。

        五分钟后,由北面开来了三辆坦克。坦克像蜗牛一样犹豫而缓慢地爬着。第一辆坦克上的星光弹打得满天通红,第二、三辆喷着血红的火焰。样子似乎很凶,但是,在这夜间的战场上,它什么威风也施展不开了。它不敢开灯,什么也看不见;它的驾驶员被马达吵得发蒙,什么也听不见。志愿军战士们说:“它是又聋又瞎。”再遇到无畏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立刻变成了“狗熊”。

        战士刘凤岐第一个爬上去,把炸药包塞到第一辆坦克的履带内,炸药没有响。在刘凤岐右侧的杨厚昭第二个爬上去,把爆破筒放在坦克的履带上,也没有炸着。眼看敌人要跑了。机枪班副班长李广录放下机枪,拿起两个爆破筒,跑步赶上第三辆坦克,把爆破筒塞到履带中间,轰然一声,坦克跳了一下,再也不动了。周士杰、陈子连接连炸毁了其余的两辆,首战胜利结束,志愿军无一伤亡。

        五分钟后,又来了三辆坦克。三排副陈春贵带着四颗手榴弹,绕到第一辆的左侧方,用手抓住履带上的铁栏杆,敏捷地跳到护板上。他摸到顶盖上有个二十公分左右的小孔,看见孔内漏出微光,听到敌人在里面哇啦哇啦地说话。陈春贵乐得出了一头汗,连忙塞进两个手榴弹,坦克从里面炸开,火焰腾起两丈多高。李广录顺利地炸毁第二辆。彭德玉的遭遇不够顺利,一个人和第三辆坦克打了好半天。

        这时候,几架敌机在战场上空低飞盘旋,炸弹、机枪打在战士们二百公尺以外,倒没有什么威胁;只是接二连三的照明弹,照得人实在讨厌。彭德玉不顾一切,冲到第三辆坦克跟前,用力向履带中间塞爆破筒。坦克正在行进,一时塞不进去。坦克上的敌人发现了彭德玉,突然从炮塔中冒出一人,用左轮枪向他射击。彭德玉发现自己的屁股冒火,脖子发麻,用手一摸,黏糊糊的,原来是挂花了。“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呢。”他想了一想,咬牙骂道:“管他妈的,你死我活!”他鼓起精力追坦克,赶了十几公尺远,用尽平生气力,把爆破筒塞进履带中间。他的眼前升起一团烈火,只听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坦克毁了。他最后狠狠地骂了一声,拖着受伤的身子,胜利地返回自己的阵地。

        这时候的战场已经白热化了。到处是火焰,到处是射击、爆炸的声音。敌人发现这是志愿军的主阵地,大部分人坐到坦克外面,集中各种火器,向志愿军战士们射击。五连重新组织了火力,集中全部机枪,猛击坦克外面的敌人,先把他们扫光。掷弹手从容不迫地爬到坦克上,用手榴弹敲打坦克的炮塔,大声喊叫敌人投降。这批敌人非常听话,炮塔轻轻打开,先出来两只手,后出来一个头。战士们费尽气力,把这些英国兵拉出来。他们已经吓傻了,举起的手始终没有放下,你不拉他,他自己是钻不出来的。在第三辆坦克中,继英国兵之后,爬出一只洋狗,洋狗拖着尾巴,也显得有气无力。这只英国狗跑到朝鲜来干什么呢?英国兵似乎把打仗看作一种惬意的游戏,愉快的旅行,他们错了。一九五一年不是一八四〇年,帝国主义横行的时代早已过去了。

        最后三辆坦克上的敌人,曾经企图进行绝望的挣扎。他们以全部火力,向四周盲目射击。榴弹炮、重机枪、卡宾枪、手枪、火焰喷射器,在坦克周围筑成一道严密的火网。陈春贵爬到距第一辆坦克五、六米处,投出一颗手榴弹,护板上的敌人立刻七歪八倒地滚到地上。陈春贵立即跳上坦克,用手榴弹敲打炮塔。一分钟内,敌人毫无动静,这就是说,他们还不想投降。陈春贵非常熟练地摸到了顶盖上的小孔,塞进两颗手榴弹。坦克被炸得跳起半尺高,几乎把他摔下来。李为经爬到另一辆坦克旁边,先用手榴弹扫清护板上的敌人,接着就要往上爬。突然,一个敌人从炮塔中探出身来,用卡宾枪向他射击。李为经抓住枪身,用力拖。敌人突然松了手,坦克乘机开动了,可是,这辆坦克也没有能逃脱,它跑了不到一百公尺,就被友军炸毁了。

          ×  ×  ×

        佛弥地战斗胜利结束了。我们的战士们“摸住底了”。李广录说:“我们用佛弥地战斗告诉帝国主义者们,中国人民不是好惹的!”真的,这些英国坦克的下场,也将是美国战争贩子们的下场。佛弥地战斗也告诉了还在朝鲜战场上的侵略军士兵们:应该学习第八、第九、第十辆坦克上的英国兵;举手投降,才是生路。不要学习其余的坦克上的傻子;盲目抵抗,一定死亡。

           一月二十九日

      • 家园 坦克顶盖没有锁吗,怎么会轻易的从外面掀开仍进手榴弹

        纯技术问题

      • 家园 这可能是前面扔进去的手榴弹都被扔了出来。

          这位战士索兴抓紧手榴弹伸进去不松手。

        在一辆被炸毁的英军坦克上,趴着一位流尽了最后一滴鲜血的志愿军战士,烈士伸进敌坦克窗口的一只手已经被炸断,坦克内,4名坦克兵尸体东倒西歪。

      • 家园 照片在博克上,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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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炸毁的英军牵引车。——胡宝玉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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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炸毁的英军105榴弹炮。——胡宝玉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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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炸翻的英军坦克。——胡宝玉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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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炸毁的英军坦克及被击毙的敌坦克手尸体。——胡宝玉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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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光禄

      • 家园 打坦克这段看得人热血沸腾
      • 家园 写得真是让人荡气回肠!

        自盘古开天辟地,中华儿女代代相承的遗传基因,历来不缺刑天断首、共工触山的冲天豪气,不缺神农尝草、精卫填海的献身精神,不缺女娲补天、夸父追日的拼搏气概,不缺大禹治水、愚公移山的成城众志!

      • 家园 那些照片现在能看到吗?
      • 家园 敬礼,英雄的志愿军
      • 家园 消费两枚通宝推荐
    • 家园 【原创】壮怀激烈50军1:仓促入朝,曾军长负气要当炊事员

      [SIZE=3]壮怀激烈50军之一:仓促入朝,曾军长负气要当炊事员[/SIZE]

        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美军打着“联合国军”的旗号随即纠集仆从国介入这场内战。9月15日,“联合国军”在仁川登陆扭转败局后,越过“三八线”向北进犯。

        唇亡齿寒。10月8日,中共中央决定派出以彭德怀为司令员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19日夜,首批入朝作战的志愿军部队跨过鸭绿江。

        战后,“联合国军”第二任总司令李奇微在其回忆录《朝鲜战争》中说,他的前任麦克阿瑟“深信中国的老百姓随时都欢迎蒋(介石)打回去”。这话,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狼外婆”说的。

        志愿军第50军149师445团2营指战员记得,当年教导员李荣贵战前动员:“旧社会,大家都被地主狼、军阀狼咬过,现在美国狼来了,要把国民党弄回来,你们说,是放进来打,还是堵在门外打?”

        战士们“嗷嗷”叫:“决不让美国鬼子把国民党弄回来!”

        时任第50军148师炮兵营营长的杨协中记得,部队一到辽宁的苏家屯,军部文工团就演出了活报剧《打败美帝野心狼》。剧情简单:狼来了,要吃人,人团结起来后,把狼打死。

        杨协中和他的战友们牢牢记住了这个简简单单的活报剧,即使在战争最残酷的时候,也死死坚守着一个并非简单的信念:咱中国人团结起来,就一定能打败美帝野心狼!

        根据中央军委的战略决策,刚经过精简整编,由5.8万余人锐减至3.3万余人不久的第50军,于9月下旬,紧急收拢分散在湖北等地执行水利、生产、剿匪等任务的部队,乘火车仓促北上,拨归新成立的“东北边防军”建制。

        第50军抵达东北后,按照东北军区最初的指示,部队当年不参战,准备成建制地改为炮兵。岂知,先期到达的部队刚把现有装备交上去,10月24日晚10点,军政委徐文烈接到东北军区政委高岗的电话,命令第50军马上恢复原装备,即刻乘已经派来的火车向中朝边境紧急开进。第一列火车刚到辑安,部队在没有地图,没有翻译,没有作战动员,一切供给全无准备的情况下,又接到上级的命令:立刻过江,参加第一次战役。

        1950年10月25至26日,第50军全部渡过鸭绿江。

        杨协中说,跨过鸭绿江第一印象,一座几十万人口的新义州城经美军飞机狂轰滥炸,已无一间完整的房屋,残垣断壁,满目疮痍,街道上,焦木瓦砾遍地都是。废墟里,老人、妇女和孩子的尸体随处可见。干部战士一路行军一路破口大骂“美帝野心狼”:比国民党还坏!

        10月29日,担任战役预备队的第50军进入指定战区,敌之大部已被友军歼灭。11月3日,敌全线败退。

        11月24日,“联合国军”发动了企图在圣诞节前结束朝鲜战争的“最后攻势”。25日黄昏,鉴于西线敌军已被诱至我预设战场,志愿军发起战役反击。按照志愿军首长的决心,第50军命令第148师(欠第443团)切断泰(川)博(川)公路,阻敌西援;第149师加强第450团向窜踞定州、纳清亭之美24师的一个团进攻。由于遭敌阻击、行动迟缓和兵力不集中等原因,部队连续三夜扑空。29日,第50军又奉命向博川东南穿插,直取安州,配合主力歼灭清川江北岸之敌。30日,第148师和第149师进至大宁江西岸,由于桥梁被敌破坏,未能过江,又错过了歼敌的机会。

        第二次战役结束后,第50军领导赴“志司”(即志愿军司令部)开作战总结会是准备挨骂的。前车之鉴,早在第一次战役,第38军执行迂回敌侧后任务时,因对敌空袭顾虑较大、相信错误情报而贻误战机,军长梁兴初被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当众骂得天昏地暗。出乎预料,重蹈覆辙的第50军没有受到彭德怀丝毫责备。

        不受责备比受责备更难受!

        还有比不受责备更难受的。

        在一面山坡的树林里,第50军的作战总结会就像开了锅,人们的情绪相当激烈,尤其是军部的处长、科长们,没有几句好话。

        “打的什么屌仗?连美国佬的一根屌毛都没抓到,太窝囊了!”

        “打定州、纳清亭三次丧失战机的责任不在下面,军部的命令下晚了嘛!整个战役,军部既不靠前面的148师和149师,也不靠后面的150师,下达命令总要等‘志司’的电报,每次都是深夜两三点钟才往各师发报,一级一级传到连队已经快天亮了,部队顾虑空袭,白天要隐蔽,只能夜间行军,怎么不扑空?”

        “我看是部队首长右倾!‘志司’战役之初就指示过:‘不怕敌人西进,就怕敌人东撤。’我们完全可以据此主动寻求战机。”

        “38军有彭总1928年平江起义时的老底子,第一次战役没打好,挨骂!第二次战役穿插三所里打得漂亮,全军通报嘉奖,当‘万岁军’!想想吧,彭总宽容我们能是好事?”

        “我们是什么部队?想挨骂都挨不上边!”

        本来,会议是让大家提意见,总结作战的经验教训,可意见提着提着,民主精神就“发扬”到牢骚怪话上去了。一位干部冲着徐文烈政委就翻开了陈年老账:“当初,我不愿意调来,硬要‘个人服从组织’,现在倒好,没脸见人了!”

        “没脸见人”的人启发了一位想有脸见人的人,他没好气地提出:“这个部队我是不想呆了,我要求调回老部队!”

        启发是连锁的,参加会议的处长、科长,只要是老部队来的,几乎都提出了类似要求。

        军政治部的一位干部甚至提出:“把这个部队编给人家算了!”

        曾泽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这是一支他从国民党阵营拖过来的队伍,如今,却成了如同19世纪美国著名作家霍桑笔下的耻辱标记“红字”。虽然,发牢骚的人仅仅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脸上有光彩的地方,并未存心不敬他人,但是,曾泽生还是感受了从未有过的难堪。

        曾泽生的难堪,不仅仅于此时此事。

        在中国人民解放军中,第50军实行特殊的领导体制:曾泽生可以列席参加的军党委常委会,领导曾泽生参加的“军政委员会”。

        对“党指挥枪”的原则,曾泽生最初很不适应,但他没说啥。既然部队交给共产党了,理应守共产党的规矩。曾泽生不是中共党员,这事,他没话可说。

        有话可说的,曾泽生也没说。两个多月前,部队在湖北接到了北上备战的紧急命令时,徐文烈曾经找曾泽生征求意见:近半百的年纪,又患多种疾病,是不是留下来,不去了?

        基于民族大义和个人荣辱,曾泽生一口谢绝。可没几天,他不知道从哪误听,徐文烈他们半个月前就知道这消息了。曾泽生异常恼火:是不是信不过我曾泽生,才不告诉我?才劝我留下?

        曾泽生憋着一肚子火,但又很有涵养地不露声色:是骡子是马,咱们战场上遛遛看!

        岂知,远赴高丽国打老美,“遛”了两个战役,曾泽生的气还是不顺:怎么每道命令都要经过他政委徐文烈过目?一军之长有这么指挥打仗的吗?

        还没等曾泽生把气顺过来,军机关的处长、科长们到先发起气来。一个令曾泽生异常痛苦的事实,不由分说地从人们意识深处蹦出来,摆上桌面:大家看不起这支起义部队!

        心理学的精神分析学派认为,人为了摆脱心灵痛苦,通常借助“自卫机转”,其中有潜抑、升华、外射、内射和反向作用等主要形式。曾泽生选择了以责备别人掩饰自己尴尬的外射形式。他铁青着脸,冷不丁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句低沉却掷地有声的牢骚:“50军军长我也不想干了,情愿到38军当一名炊事员!”

        一言既出,举座皆惊,会场气氛瞬间被曾泽生从未流露过的情绪凝固了!

        持平而论,曾泽生发牢骚是不对的:仗没打好,气可鼓而不可泄,一军之长责任非同寻常!

        持平再论,曾泽生发牢骚并非绝对的不对:这是他思想境界升华过程中,再自然不过的一个时代性的表露。

        两年前,曾泽生率部撤出长春城投奔共产党的头一个晚上,与潘朔端同睡一铺炕,二人彻夜长谈,通宵达旦。潘朔端向曾泽生和盘托出了第184师起义、改造的全部经历,敞开心扉畅谈了自己的全部感受。

        曾泽生吃了26年国民党的饭,到46岁时,突然换了胃口,一时有些消化不良,但他还是悟出了一些与切身利益关系密切的情况:自己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把持军权了。

        对共产党政策似懂非懂的曾泽生想到了老长官卢汉。1945年,当蒋介石要收走卢汉的兵权时,一班谋臣谋划了“舍军从政”的对策,卢汉由此东山再起。借鉴老长官的成功经验,曾泽生郑重地向共产党代表刘浩提出:部队全交给共产党,军长我也不当了,希望能安排我任安东省省长。

        经耐心解释、劝说,曾泽生收回了上述意见,明确表态:一切听从共产党的安排,决不再提个人职务上的要求。

        两年后,曾泽生食言了。

        此“言”,“食”得高尚!

        中将军长要求当炊事员,在国民党军队无疑是天方夜谭的疯人胡话。官就是官,兵就是兵,尊卑有序,贵贱有别。对官长要称“官”尊“座”,什么司令官、长官、值星官,什么委座、钧座、总座、局座,什么军座、副座、参座,甚至营座、连座等等,不如此,就是不敬。当苦力服劳力的只配叫“夫”,什么脚夫、轿夫、伙夫、马夫,等等,不如此,就不能显示役使苦力者的高贵。

        共产党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司令员、值班员、炊事员、饲养员,都是人民的勤务员。民主精神变革的标志!

        也许,曾泽生是想借题发泄一下不满,但无可否认,共产党的平等精神已在短短两年时间里,渐渐植入了他的潜意识之中。

        曾泽生以他非常态的表达方式,向人们展示了他人格追求的常态飞跃。这飞跃,为打破会场气氛敞开了大门。

        军司令部副参谋长李佐长春起义前任原国民党第60军182师副师长,起义后代理暂编第52师师长,听到大家的牢骚,他苦笑了一下:“你们都有地方去,我能回到哪儿去呀?”一句不言而喻的提问,把众人逗笑了。

        见缓和了气氛,李佐把自己的感受向大家推心置腹:“国民党打仗,消极避战保存实力比比皆是。今天大家的情绪反映了截然相反的精神,怕打不着仗,怕打不好仗。我看,只要在共产党的领导下,认真总结经验教训,就一定能打胜仗。失败是成功之母嘛!”

        曾军长负气要当炊事员不是孤立的现象。由于部队仓促出国参战,思想工作“不摸底”,思想动员没跟上,政治工作和党的工作一度“陷于停顿”,以至于指战员中“右倾保命、短工帮工思想”有所抬头,“走糊涂路,吃糊涂饭,打糊涂仗,糊里糊涂在朝鲜”之类的怨言,一度流行。

        针对存在的问题,第二次战役结束后,军党委决定:利用作战间隙,全军上下普遍开展为期一周的思想整顿,通过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批判右倾思想”,检查“战斗意志和战斗积极性”,总结作战的经验教训。同时,调整了个别“思想右倾”的团以下带兵主官。

        经过整顿,部队求战热潮空前高涨,全军指战员憋足了劲,一定要打个翻身仗!

      关键词(Tags): #民间战史(俺老孫)#抗美援朝 志愿军 第50军通宝推:tubie,ifuleu,青抗先,双石,daharry,铸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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