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不靠谱的粤军(一) -- 梦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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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不靠谱的粤军(三)

      攻克武昌,当地人集资铸了个铁盾送给第四军,以资感谢。“铁军”有了商标,顺利完成品牌营销,于是跟着别的军队一起开始大扩军。这轮扩军充分把各个军阀的野心暴露无遗,比如唐生智。北伐开始前,唐生智只有一个军,还被吴佩孚的湖南代理叶开鑫打得七零八落,好不容易被桂军和叶挺独立团救下。这才过了几个月,北伐军拿下武汉,唐和尚的湘军一口气从一个军扩到五个军,麾下叶琪、李品仙、刘兴(后廖磊接任)、周斓和何键统统升了军长。当然,他也不会想到,这六个军长后来有三个投了桂系,到1929年又全部短暂地回到自己麾下。跟唐和尚相比,李济深的第四军扩军程度小一点。除了留守广东扩成第八路军,第四军陈铭枢部扩编为第十一军,陈自任军长。张发奎升任第四军军长。

      1927年上海“四一二”,蒋桂两派朝CP和KMT左派开刀。粤军各个山头对此反应不一。留守广东的“八路军”由李济深指使,也开始动手清党。但是出省的两个军中,张发奎亲武汉反南京,武汉的汪精卫还在继续扮演左派,第四军自然跟老蒋是对着干的。陈铭枢亲蒋,又无法在普遍比较左翼的第十一军中清党,加上自己跟张发奎又看不对眼,只好宣布离开部队,两个部下蒋光鼐和戴戟也随后出走。蔡廷锴也想走。老张说,你要是走了,第十一军还有谁带?于是蔡留下来,但是第十一军的军长还是张发奎兼,后来又让朱晖日当了军长。这个时候大体上可以认为,粤军出省部队落在张发奎手上,没出省的部队,则由李济深继续控制。

      之后第四军、第十一军组成第二方面军,不久把贺龙贺胡子的独立十五师也编入第二方面军——贺胡子跟二方面军可真有缘——张发奎任第二方面军总指挥。“北伐名将”和第二方面军总指挥的两顶帽子,让老张飘飘然起来,开始要做白日梦了。

      (18年后,张发奎再度被任命为第二方面军总指挥,这一次向华公非但没有飘飘然,反而怒气冲天,差点不愿去就职。这是因为凯申公设的四个方面军总指挥职务,除了他老人家,另外三人分别是卢汉、汤恩伯和王耀武。汤恩伯北伐时在日本不说,卢汉打仗的不行,王耀武北伐时只是一个连长。我一个当年当过师长、军长和方面军总指挥的人,怎么到了今天跟你一个小连长并列了,生生羞煞死人呐……)

      此时,粤军部队勉强还维持了团结,至少没有打起来。接下来第二次北伐,第二方面军向北杀到开封,在临颍跟张学良硬抗了一仗,我共杰出将领蒋先云在此役中牺牲,不过最后还是打得东北军望风而逃。这也是“铁军”以统一的身份在战场上的最后亮相。接下来他们就要分道扬镳,甚至是自相残杀了。这个逆转过程中,主义之争固然是分裂原因,张发奎也多少要担点责任的。为什么呢?

      张向华是粤军名将,但性格上向来有点桀骜不驯,还带着点小混混的混不吝,陈铭枢回忆录里说,张发奎“是有名的调皮鬼”,谁都不敢惹。这家伙混不吝到什么程度呢?1948年年初伪国民大会在南京竞选“中华民国副总统”,支持程潜竞选的《救国日报》发表了一篇报道,说广东“国大代表”搞贿选支持孙科。这篇报道惹恼了以向华公为代表的广东武夫,他老人家、薛岳以及陈策这群都已五十出头的陆海军名将,竟然挥舞着手杖亲自下场,带着百余人冲进《救国日报》报社,把报社砸得稀巴烂,员工痛殴了一顿。向华公大概好久不玩古惑仔这一套,兴奋过度用力过猛,还把自己的手给弄伤了。上海某报社当时报道这条新闻,用了“三帅夺大炮,表演全武行”的标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不说老张,单说小张的少年时期,他就是混社会的人了。当然那会儿向华公不像后来那样牛逼哄哄。有阵子他甚至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五块大洋也借不到,差点就想跳河自杀,最后决定从军才找到了出路。再后来声名鹊起,却还是脱不了那种小混混认大哥的眼光,还特喜欢一条路走到黑。

      这个风格呢,也不能说就不对。当年孙大炮跟陈炯明决裂,在粤军中当连长的小张面临姓孙姓陈的问题时,他不像陈铭枢那样丢下部队跑去念经。人家还是认定了孙先生。中山遁去上海,粤军第一师也鼓噪着要跟竞存公走,小张把自己掌握的百十来号人拉到山上当了半年土匪,就是不听陈炯明,甚有节操。但他老人家后来随着年纪和功勋见长,眼光却越来越差,选效忠对象时错选了汪精卫。

      老张嫌李济深太向着桂军,殊不知李仁公对他的印象也不太好,觉得难于管束。张发奎还跟邓演达一起抢过过建国粤军第一师第二旅的旅长职位,结果反而让陈铭枢渔翁得利了。不过似乎后来邓演达人缘不错,两人之间没有存下矛盾。而陈铭枢这个学佛的跟古惑仔张发奎就不是一路人了。粤军后来走到四分五裂,张陈之间的矛盾不能不说是其中主导因素之一。

      在河南,打完张学良从开封回来,第二方面军奉调到九江,准备去打“叛变革命”的凯申公。这会儿老共总算认识到枪杆子的分量,行动也够快。当年的八月一号,南昌枪响。老共从第二方面军里直接拉走了第二十五师(师长叶挺)、第十师(师长蔡廷锴)和第二十军(贺胡子的独立十五师升级而来),然后一路南下,想要在广东搞根据地。这是在陈炯明反孙、廖仲恺遇刺后粤军第三次分裂。这一次粤军无可挽回地从此走向解体,这个过程还会持续很多年,最后终于像被切断的蚯蚓一样,挣扎着接受历史的安排。

      “八一”后,第二方面军被拆得七零八落,丢了一个军又两个主力师,三分之二的兵力没了,张发奎对此自然是很不高兴,不过此时他的心思还不在如何处理南昌问题。这个事情给了他一个离开江西回广东的理由——南昌起义后不久,凯申公因宁汉分裂,加上在徐州打了个败仗,宣布下野,然后杀了第十军军长王天培顶罪。凯申公刚刚滚蛋,孙传芳卷土重来,偷渡长江袭击南京。桂系第七军和何应钦第一军在龙潭血战七天,孙军团灭,从此一蹶不振。桂系和何应钦人气指数飙升,在南京开了个会重新分配权力,汪精卫只弄到一个常委,大为恼火。精卫公一向眼高手低,总觉得自己的经天纬地之才没有得到重视,一怒之下,正打算回广东建牙开府,重走当年孙总理路线。要命的是,精卫公如此轻佻的做法,却真的得到了自己的拥趸张发奎的支持。

      张发奎内心里也许是真想要从龙,不过呢,想要当军阀的算盘肯定也没少打。老张一辈子政治弱智,但又一直想要掺和政治,有时候做事儿做得莫名其妙。明明老共拉走了自己的部队,他的第四军却跟在南昌起义部队屁股后面大游街,说是要“平暴”,实际上小打小闹,跑到赣州就不动了,坐视叶贺部进入潮汕地区。留守广东的李济深陈济棠当然不干了,老共都闹到我家厢房了,于是赶紧调动部队围堵。第八路军和叶贺部在潮汕驳火,后者很快被击溃。这次八路军打共产党的结果,以八路大胜而告终。不过在进入广东之前,蔡廷锴已率部脱离叶贺部,跑到福建躲起来。没事就跑到福建躲起来,也算得上是粤军传统。但此举让叶贺部实力大损,同时还动摇了军心,高佬蔡实在值得诛心一下。

      总之,叶贺部从南昌跑到潮汕,一路被以逸待劳的黄绍竑、陈济棠、薛岳和钱大钧部围上来群殴,虽然有几个小胜,最后必然还是撑不住的。潮汕一战后,粤军彻底分为四个部分,除了张发奎部,还有陈济棠第八路军,叶贺余部和溜进福建的蔡廷锴部。蔡部是陈铭枢的老部下。到福建后,蔡廷锴发电报给正在日本“考察”的陈铭枢蒋光鼐,又把这俩请回来当了头头,很有点过五关斩六将后重树旗杆的义气。

      顺便说一下,我共除了早年的南昌起义部队带有正规第四军血统外,秋收起义部队也多少跟第四军有点渊源。当年武汉国民政府警卫团是从第四军叶挺独立团里分出来的,赶不及跑去南昌,便在卢德铭的带领下去了湖南参加了秋收起义。

      言归正传。深受汪精卫蛊惑的张发奎看见叶贺部被击溃,自己便施施然率部回了广州,准备和汪兆铭一起重建广东国民政府。广东境内既有第四军,也有第八路军,都是广东佬,但却都是属虎的,广东难容二虎。老张在表面上跟李济深还保持己方关系,但他要当广东王,首先得让李仁公的八路军跟自己走。张总司令几次跑去劝说李仁公反南京都碰了一鼻子灰,心下十分恼火。但是又不便动手将其扣押。恰好汪精卫是个屁股粘不到板凳上的,开府大事重如千钧,他却要去上海“联络同志”,其实是跑去跟下野的蒋介石就权力分配讨价还价。既然要去上海,干脆再帮张向华一个忙,把李仁公诓到他的客轮上一起跑去上海了。这俩在去上海的轮船上看到了张发奎的反南京通电,汪精卫还装出一副“还有这事”的震惊状,把事变责任推给张向华公。很多年后,向华公还气愤愤地说,军人成了政客的牺牲品。

      在广州,汪李两尊菩萨都走了,老张赶紧通电声明,民国正统在广州,正式开始“驱李(济深)运动”,这是粤军的第四次分裂。张发奎升任第二方面军总指挥后,第四军军长由黄琪翔担任,本次起事又称为“张黄事变”。老黄作为向华公的副手,也因此被历史记上了一笔。

      事变一开始,第四军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人去抓正在广州的桂系巨头黄绍竑——桂系是南京谈判的重要角色,是把汪精卫架空的做局者,还是李济深的盟友。汪精卫以会面为名,把黄季宽骗到广州,准备交给张发奎杀掉。季宽公指挥的桂系第十五军在编制上属于李济深的第八路军,把他干掉,八路军自然实力大损。不过,桂系在广州的耳目多如牛毛,第四军还没动手,季宽公就得到风声跑掉了。

      一着失算,招招翻盘。第四军捞不着大鱼,弄得全国一片哗然,还跟桂系翻了脸。黄绍竑先跑到香港,然后辗转回到梧州提兵,沿着西江顺流而下,向广州一路杀来。老张仓促之间赶快点兵西征,广州空虚。12月,突然三声炮响,我共趁着第四军调到前线,广州空虚,造起反来,带头将领之一是第四军参谋长、未暴露身份的我共党员、未来共和国开国元帅叶剑英,另外一个头领则是张发奎的损友叶挺。总算两叶下手还算留情,起义时没有直接抓捕几个第四军主要将领,只是吓跑了之。

      但老张可不念这个情:老子的“革命”事业,刚起步就跌跌撞撞,眼看得是没戏了。那一下无名焰火登时蹿出三丈高,顶你个肺,老共你吃我用我,拉走我的军队断了我的后路,不给你一点color see see,人人都要骑到我这军长头上拉屎来了。于是从广州逃到肇庆,指挥部队,会合了珠江南岸看热闹的李福林第五土匪军,一起掩杀过去,广州顿成血海,但凡脖子上发现有红色残留的人都是嫌犯,一律杀。这是因为起义军颈戴红巾,染色不好易留痕。薛岳之前在凯申公的第一军当师长,“四一二”前因为太亲共被老蒋赶出第一军,回粤投了李济深在八路军里当师长,“张黄事变”中又投了张发奎。不知为何薛岳这次非但不亲共,还变得异常凶狠,连苏联驻广州副领事都杀掉了,还抓了领事全家游街,其残暴程度让张发奎也非常惊讶。

      补充说一下李福林。老李的部队虽然早就改编成了国民革命军第五军,但是他总是赖在珠江南岸,也不出去打仗,也不卷入党争。1927年底镇压广州起义,是第五军近期最大的军事行动。然后因为此举襄助了张发奎,招来全国一片臭骂。老李这人也算聪明,干脆辞职,从此脱离军界,跑去香港种地了。后来他还想再复出,老蒋都没看上他。抗战期间,据说日本人想拉拢他,但这个老土匪头子神通广大,骗了日本人一笔钱,然后跑到重庆藏起来,后来还当过广东的游击司令这些虚职,1952年病死香港,竟然得了善终。

      李福林走后,第五军交给了徐景唐。1929年的蒋桂战争,徐景唐跟李宗仁搞在一起,最后李黄白倒台,徐景唐的部队被缴械缩编,番号撤销,被陈济棠吃掉。粤军中一山头就此倒掉。

      张发奎这边杀完了老共,桂军离自己也不远了。老张割据一方的念想失败,加上被汪精卫甩锅,全国舆论声讨,气势汹汹。要指望牛皮大王汪兆铭出来帮忙是不行的了,跑路要紧,便把部队交给缪培南和薛岳指挥,自己逃去了日本。后来老张对此后悔不迭,说自己不应该放弃军队。他一跑,二号人物黄琪翔也跟着跑路,去国外去念军校了。第四军失去两个巨头,缪薛二人觉得广东已成是非之地,东西都是敌人,两线作战麻烦大大地。最后作出决定,先向东打,消灭陈济棠和刚刚从福建跑回来的陈铭枢,然后再调头向西,灭掉黄绍竑,这个战略很有点德意志名将毛奇的两线作战风格。结果也跟施里芬计划的结局差不多。第四军在梅县拉开架势,和两陈大打出手。第四军和陈铭枢部是昔日铁军最强的两部。不过是一年以前,两边还是兄弟部队,曾混编在一起,张发奎为正,蒋光鼐副之,一起在江西痛打孙传芳。而眼下,两边漫山遍野迎头撞在一起,大家都高喊“丢那妈”,清唱了一场悲声不绝的粤剧。

      这场兄弟阋墙之战,陈济棠率先被打垮,拖累陈铭枢部不得不撤退。得意洋洋的第四军高呼“活捉陈和尚,生劏陈瘟猪”——陈铭枢得外号“陈和尚”是因其到南京学佛两年,陈济棠却不知怎么得了个外号“瘟猪”——准备杀回广州,没想黄绍竑带着桂军从后面杀将过来,铁四军遇上钢七军,天雷勾动地火。铁军之前打两陈已经打到精疲力竭,然后跟桂军血战三天,败下阵来。此役第四军和桂军伤亡近两万人,可怜都是北伐精锐,这一次却打红了眼,季宽公后来说“双方也没有俘虏”。作为季宽公手下参战的桂系后三巨头之一的黄旭初倒是说,此役还是有些俘虏的。是不是不留俘虏咱不知道,但黄绍竑此说背后透出的血腥和残酷,不言自明。

      梅县一战,第四军损失不小,第四军麾下师长黄镇球负伤,猛将师长许志锐阵亡。此人曾是蔡廷锴的第十师副师长,彼此都很熟悉。蔡廷锴对许的阵亡还是有些怨念的。第四军吃了败仗,广州也不用回了,遁入江西。“铁军”悲剧的第一幕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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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张发奎帐下的小兵刘少卿就见识了这支军队的衰落

        最后直接奔红军去也。

      • 家园 老张好像一直把四军抓在手里。

        1944年长沙被日军攻占后,被老蒋枪毙的四军军长张德能就是老张的侄子。

        • 家园 这个……都不确切

          第四军出桂之后,基本都在薛岳手下。在抗战初期张发奎一度重新指挥第四军,后面避嫌回两广,指挥第四战区。第四军到第九战区归薛岳指挥,在1944年长衡会战中因丢失长沙导致张德能被枪毙。

          1944年桂柳会战,中央军93军因擅自放弃桂北门户全州导致日军不战而入,老蒋下令张发奎诱捕93军军长陈牧农,随后在桂林将其处决。杀陈牧农未经军事法庭审判,故有人传说,张德能是张发奎侄儿,张发奎杀陈牧农是报复蒋杀张德能。这一传说流传甚广。张发奎后来否认了这一说法,也否认张德能是自己的侄儿。

          • 家园 张德能不是张发奎的侄儿,籍贯都不一样

            但张发奎对于老部下被枪毙应该很不爽,他不爽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张德能在长沙表现是差劲,但比起河南第一战区那些将领,也没有差劲得出类拔萃----凭啥非死不可?

            陈牧农则是差劲得出类拔萃,所以非死不可----但是,好像是张发奎给他下了个套,张发奎命令他撤退,结果陈牧农在完全可以打几天的情况下一枪不发,成了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 家园 找到几封当时的电报,写个摘要吧

              9月6日张发奎致蒋介石:“查本部对全州守军粮弹、器材之屯备,准后勤部电系奉均座电令,照两个月计算。兹据陈军长申支廉清电,奉均座申冬令一元南电,饬完成作战诸准备,固守三个月。”

              9月9日蒋介石致张发奎:“全州应死守。至粮弹器材之屯备,限维持约三个月之用,作战三个月后,准备以空运补给。仰即遵照,并转饬陈(牧农)军长遵照为要。”

              9月11日,日军兵临桂北门户黄沙河,93军军力布置不当,与日军稍有接触便迅速撤退。黄沙河丢失。9月11日,陈牧农致电蒋介石(原文摘要略),汇报称93军在黄沙河与日军作战,但未说黄沙河已经丢失。

              9月12日蒋介石致张发奎:93A留一部坚守全州,不得已时节节抵抗,支持两星期以上时间,主力转移桂柳方面,照兄与白(崇禧)副总长所商定计划实施。黄沙河方面,仍须督饬努力支持为要。“

              注意:在获知93军与日军接触并作战后,蒋介石改变了三天前的想法,要求该军坚守的时间从三个月缩短到两周以上。虽然蒋与陈牧农可以直接通电报,但这封电报是由蒋转张,通过张转给陈的。从电文中可以看出,蒋还不知道黄沙河已经丢失。

              9月14日陈牧农致林蔚:”(一)自灰日(9月11日)起,黄沙河方面敌步、炮约二千四向我猛攻,而后续有增加。文日(9月12日),分三【路】向我全州外围阵地进攻,激战竟夜,元日(9月13日)形成对峙。入晚,全线向我进攻。……(五)军为既出不利,避出胶着,保持会战力量,于元晚(9月13日夜)脱离敌军西退。“

              上面这封就是要了陈牧农命的逃跑电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陈没有给蒋发报,而是给了林蔚。

              据张发奎回忆录,陈牧农9月13日被捕,9月19日蒋介石电报张发奎要求枪毙陈。陈牧农向张发奎提出要跟蒋通电话。林蔚接张电话后说蒋已经休息,枪决命令下了,就请执行。9月20日陈被枪决。

              张发奎还说,后来陈牧农的同事和战友还给他找了不少麻烦,包括在他到重庆时在中央党部附近贴标语什么的。

              最后说一下我的判断:仅凭着现在这几封电报,很难判断出张发奎是否给陈牧农下了套。如果这种可能性存在,那极有可能是蒋在9月12日通知张,将坚守三个月的决心改为两周以上后,张在转达给陈时并没有认真转达,或者有意误导,使陈以为撤出全州问题不大。

              问题是,黄沙河一战导致全州防守态势被打破,陈牧农坚守信心不足,蒋电张(也不知是否抄送了陈?)修改战斗决心,可能彻底动摇了陈的信心,最终选择了一跑了之。从这个角度看,陈一路找死没人能挡得住。张向华公可能最多起了一点小坏坏的念头,在把他骗到桂林开会这方面用了一点心思。

              陈牧农不战而退,丢掉全州以及大量粮弹物资,这个事情实在太过恶劣。张发奎是否会因为毙掉一个黄埔一期门生而获得一点快感,我想即使有也抵不了对桂柳会战开局失败所带来的严重挫折感吧。

              通宝推:审度,
              • 家园 陈牧农说张长官害了我

                93军撤退是接到了张的口头命令,理由是全州侧面和背后已经被突破。

                我看到的这种说法,引用的出处是 闽浙赣粤桂黔滇抗战----原国民党将领抗战亲历记,肖秉钧著, 316页。不过我没有看过原文。

                张发奎的想法吧----桂林那个方向的好坏其实和他无关,天塌下来有白崇禧顶着。他的重点是保柳州,企图组织力量反击23旅团。

                • 家园 是的,张的注意力集中在东南一带

                  那边是邓龙光的粤军,他能够用得上力。桂林这边桂军、杂牌和中央军都有,指挥困难。

                  陈牧农这个,粤桂滇黔抗战这本书里有,应该是李汉冲的回忆。

      • 家园 陈策只有一条腿打架都没受伤

        张发奎全须全尾竟然受伤,说明此公二百五没分寸

        • 家园 把向华公关于此事的回忆引用一下

          “我们勃然大怒。大会休息时,薛岳宣布广东代表与华侨代表在休息室举行会议。我们都上楼去,每人手执一份《救国日报》。我们决定去质问龚德柏(《救国日报》发行人)。薛岳找了两辆公共汽车,都由宪兵保护。作为国民政府参军长,他有调动交通工具的便利。我们说:‘谁敢不去就是衰仔!’广东人最怕被人叫‘衰仔’。海军上将陈策拄了一根拐杖也跟着去了。当我们上车时,马超俊(老同盟会员,国民党中执委常委)夫人拦住去路,试图叫我们下车。薛岳咒骂她:‘你不是广东人!’随即推开她。马夫人是个胖子,她站不稳向后倒下,幸亏我正在旁边把她扶住了。不知不觉中,薛岳成了我们的领袖。

          我们中间身强力壮者闯进报社大喊:‘龚德柏在吗?’他们不称呼‘龚先生’。答复传来:‘你们想干什么?’四五个人冲进去,我们跟着进入。双方吵起来,又打了起来。差不多上百人进入了报社,对方有十多人。薛岳挥舞着陈策的拐杖对准了对方某人的脑袋——陈策没有离开公共汽车,他有一条腿是假肢。恐怕薛岳打伤此人,我企图挡住这一击。拐杖打中那个人的耳朵,他的血溅到我身上。那就是报纸报道我被打伤的原因。双方都有受伤的。我们到楼上搜寻龚德柏,但不见踪迹。如果龚德柏在场,他一定会被打死。“

          回忆录注:据张发奎旧部刘汝曾回忆,张发奎常在新街口的龙门酒家饮茶。捣毁《救国日报》那天,他一早就到该酒家召集一群广东同乡,包括龙门酒家的广东员工在内——乘坐两部大卡车浩浩荡荡直驶白下路该报馆,一声吆喝,棍棒齐飞,把报馆打得稀烂。宪兵到场时,张大声喝道:”你们不要动,我是张发奎,这里的一切责任由我一人承担。“声落手起,仍然叫打。这位宪兵队长登时给张将军的气势吓住了,呆若木鸡,一时不知所措!之后,这宗事件没有下文,就此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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