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非洲风云 六 大湖区 上 -- 橡树村

比利时的利奥波德二世是个十分可怕的人物；他工作十分刻苦，野心勃勃，超过他同时代的其他国王。他的崇拜者利奇菲尔德伯爵写了《利奥波德二世的一生》这本书，透露了利奥波德追求权势和威名的计划。早在1869年，利奥波德二世便企图从西班牙手中抢菲律宾。他的另一位崇拜者图拉诺埃记载道：“国王的领事以及其他情报人员的报告，说明菲律宾群岛物产丰富，还可以从开发地上和地下的资源获利。仅烟草方面的垄断便可以得到相当可观的收入。”

但由于西班牙态度过于骄傲生硬，利奥波德的打算了落了空，后来西班牙同美国为菲律宾而开战，美国得胜。利奥波德只得另谋出路。 ：

1874年1月24日利奥波德国王向他驻华大使莱伯芒伯爵写信说：“我忆必须设法参加英国在华建造的第一项铁路工程。”

“利奥波德相信比利时如果用委婉慎审的态度，便可以在多疑的中国人面前优先得到特许权。”弗洛其斯神父]912年所写的文章就是用这种谨慎的方式，介绍利奥波德的办法。“国王的使者都能细致入微地体会国王的意图，某些与国王内心深处的强烈愿望完全一致的想法，他们都不必明说。”

有个叫德法克斯的军官说，“如果我向那个咱们心照不宣的人奏明要用比利时军队和比利时殖民者去占领中国某个省份，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在瓜分非洲时，利奥波德运用了最高明、最灵活的外交手段夺到了刚果。抢夺瓜分非洲时，列强们远比在中国要更加穷凶极恶，更加野蛮，而遭到的反抗远比在中国要轻得多，所以很干脆地一下就分光了。非洲酋长不认字，在纸上签了名用大片的土地去换布头和玻璃珠项链。掠夺成性的欧洲诸国用不值几个钱的花花绿绿的东西可以换取大块领土。根据斯坦利夫人为亨利·斯坦利写的传记，他一共订了五百多份这样的条约欺骗非洲各地的酋长，而条约的行文非常正规，连欧洲文明国家的大法官也挑不出毛病来。

盎格鲁·萨克逊人在美洲和印地安人打交道时，据利特菲尔德伯爵说也曾采取过类似的方法。而且还找到了两名大学教授(一位是布鲁塞尔的阿兹先生，另一位是牛津的特拉委斯勋爵)推荐这种获得领土的方式。由此这种滑稽剧式的合法程序便保存了下来。

尽管英国想占据刚果三角洲，葡萄牙想并吞一部分刚果，但都败在利奥波德手下。利奥波德得以“择肥而噬”占有了非洲最大部分。而且是作为利奥波德的私人财产。后来，他还以自己立遗嘱的方式把刚果转给比利时。

“不过，真正充分显露出利奥波德二世全部才能的是比利时在中国的所作所为。当中国愈陷愈深成了贪婪欧洲各国吞食的对象时，利奥波德看准了比利时正好在此利用自己的弱小地位化作为有利的条件，从而抢到一块经济价值极高的地盘。”

于是从1898年至1900年之间不下于四个不同的比利时教会被派往中国。利奥波德决意加快在中国的工作进程。英国维多利亚女皇是他的外甥女，他经常给她去信(不时摆出长辈进忠言的架势)。所以他很了解英国的政策。当时英国外交部颇不欣赏这位皇后的舅舅的干预。为了完成其在中国的冒险活动，利奥波德急需探险的专家，这些专家必须体格强健头脑灵活。另外他还从刚果军团中选拔出一批熟悉地质勘探和工程技术的军官作为他派去中国的先锋队员。这些人被称作国王的人，只向国王个人负责。历史书中没有说明这些人除固定的官俸之外，利奥波德是否从自己钱包里付给他们额外的补贴。但可以肯定的是利奥波德确实有办法使这帮军官对他忠心耿耿而且充满了崇高的使命感。利奥波德对他们说：“只有经济繁荣才能保证比利时今后的稳定局面。而要繁荣就必须拥有国外的市场。”利奥波德知人善任，他所选拔去中国的人都很好，只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对国王本人显得过分的忠诚。

为了避免外交上的繁文缛节，利奥波得发给他派来中国的先锋队员每人一张独立刚果国国民证件。因为刚果是利奥波德的个人财产，任何政府都无法就这些去中国工作的刚果军官对比利时政府发任何强硬的外交照会。

利奥波德在中国选中的“刚果”即甘肃省，也就是我曾祖父和祖父平定过多次起义并担任其某边区行政长官的地方。这儿被认为是全国最穷，与外界(除西藏、新疆外)最隔绝的省份。可是比利时国王曾读过四处云游的传教士的故事，读过普鲁士地理地质学家李希霍芬游记，研究过中亚的地图。在他想象中，看到被列强瓜分后四分五裂的中国，就有一块像刚果那样最大最肥位于亚洲的中心的甘肃。于是他说：“没有问题，我一定会在中国挑到一块最称心的土地。”

上面这些情况绝非我的杜撰，都可以从利奥波德崇拜者们为他写的传记中找到。

弗勒芒修德会的传教士们对甘肃进行了勘察。这块土地上的人们过着非常悲惨穷困的生活。然而地下却藏有铁、铅、银、金、铜。在盐池里有盐和硝石。还可以开采赭土和煤。煤的蕴藏量极为丰富。另外也有铀和石油。具有一千五百年悠久历史的丝绸之路乃中国与欧洲通商的要道也在此地通过。这路的一边是巍巍高山，一边是沙漠中一个接一个的绿洲。

甘肃的大部分形状像一个狭长的走廊。利奥波德计划在这儿修筑一条由比利时控制的铁路，起自东边的中国海直达甘肃的首府兰州，然后横穿亚洲，过波斯再抵土耳其。兰州是蒙古人、土耳其人、西藏人、汉人、波斯人、阿富汗人的会集点。这是通向欧洲大陆骆驼客商队的起点。这条接通欧亚大陆的铁路竟是比利时修建的……设想这会带来多大的利润!利奥波德想到这些利润，也想到埋藏在甘肃地下的矿产资源。也许当中国垂危之际，列强们都挤在他们所熟悉的那个庞大国家的东部各省，你争我夺，谁也不会记得去抢甘肃。于是他自己便可以悄悄地拿过来，不必担心会有英、德、法、俄、美等国的外交家在他肩上拍拍说也要一块甘肃的地盘。

不用说，万一利奥波德的如意算盘被中国人知道了，那自然一切都完了。他的计划必须严格保密，使多疑的中国人迷迷糊糊失去警惕而信任他们。是啊，比利时国家太小了，他们只是为了做生意才来修铁路。“比利时乃是对我们唯一没有邪念的国家。”这便是李鸿章的话。

利奥波德1898年派来侦察甘肃的是一名少将名叫韦太曼尔，是刚果军官。伴随他来的是一个很不寻常的人物：保尔·施普林格德。在他们侦察途中，一路上都是利用弗兰芒修德会在各地建立的据点进行休整并取得食物和资金方面的补充。韦太曼尔少将对侦察结果作了详尽的笔记，并得到比利时来华的主教们通力合作。这些主教们能在异乡碰见两位自己的同胞真是喜出望外。他们的侦察工作绕过了英法的势力范围，避开北方的俄国人，在广阔的地带上徒步旅行。虽然保尔·施普林格德的名字从未在任何文件上出现过，可是若没有他的话，韦太曼尔的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施普林格德十七岁时就作为比利时某领事的官员的贴身男仆来到中国，学会了汉语，能说会写，还讨了个中国老婆，当了一名比利时政府的情报工作人员。后来，他又搬去天津定居，在海关工作，发了大财。他的大儿子做生意，住在北京，同中国人结了婚。我上学时就曾和施普林格德的孙子、孙女们同过学。

韦太曼尔和施普林格德二人坐上木筏由兰州溯黄河而上，抵达宁夏。黄河在这一段有九个曲折的急流险滩，类似长江的三峡，河床狭窄，只有六十码宽，而上游和下游都宽达半英里之多。

他们二人在1900年夏抵达蒙古，住在天主教西南蒙古大主教 哈默的驻地。这时传来了义和团起义的消息。哈默劝韦太曼尔赶去北京请求法国军队保护，因为哈默已预感到这次风暴很可能波及蒙古和戈壁大沙漠区。他听说东北各省早已血流成河了。当年７月哈默果真在蒙古被杀。当时韦太曼尔还来不及逃到北京。经过了千难万险之后，他终于在1900年10月逃离中国回比利时向国王作了汇报。

续韦太曼尔之后的是凡孚上校到甘肃考察。凡孚也是利奥波德心爱地称之谓“我的忠实非洲人”之一的“刚果老手”。凡孚之后又来了一个叫乔治·瓦洛克的特务，他专门侦察甘肃的矿藏资源。 不管这些人的行踪多么诡秘，最终其它各国都听到了些风声，马上对比利时的意图大为恼怒。查尔斯·德乌瑟伯爵曾为“促进”比利时和中国商务关系而去过北京。他写道：“各国外交使节都在北京拚命维护各自政府的利益，寸步不让。中国问题引起了欧洲诸强之间无穷无尽的纠纷!”

各国在掠夺中国时贪得无厌，各不相让。现在连中国人也觉察出他们彼此间的矛盾和冲突，于是中国在这之后就开始利用这种矛盾，用打某一张牌抵制另一张牌的办法聊以苟延残喘。

德乌瑟伯爵除了经办比中贸易之外，又是独立刚果国在中国的代表。德国驻华大使、海京男爵曾就因“刚果比利时人”对驻京比利时公使提过公开抗议。英国大使比较讲策略，没有表示公开不满，但在私下胁迫中国人不得给予新来的这些自命不凡的“刚果人”任何特许权。

当时外交信件今天读来很有意思。弗洛其斯在他的书中讲过一个故事。后来保尔·施普林格德的儿子在1932年又把这个故事讲给我听。有一次德乌瑟伯爵在万事通的施普林格德陪同下去拜访总督李鸿章。就是对这位李鸿章当年比利时人曾想取得好感以便得到来中国修铁路和采矿的特权，所以曾请他去访问过比利时。李鸿章见到德乌瑟后问道：“你是一个非洲国家的代表，你怎么肤色一点也不黑呀?”

通过双方的协商，到1897年独立刚果国也同其它国家一样享有人员、物资、治外法权等全部特权。这样刚果国就成了比利时国王在中国经济策略方面的工具。往往由比利时政府拨给刚果的贷款却用到他们在中国的采矿，尤其是修建铁路的特许工程上。

而这一切都是背着中国人干的，当然刚果的老百姓也完全不知道。就李鸿章和张之洞这两位总督看来，比利时是最友好的。而且除去那几个白皮肤的独立刚果的代表之外，也没有人为非洲人说话。当京汉铁路的问题提出之后，美、英、法各国之间都为争得建路的特许权展开了激烈的竞争。比利时虽然比他们都小得多，但由于提早在心理上做了工作，被中国人认为“没有邪恶的用心”，所以在这场角逐之中并不示弱。

但是卢蒙巴一路上仍然一有机会就召集群众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