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整理重发】青蒿素的故事1 -- Silvia
2007年后,更多的亲历者讲述了自己的故事。我也觉得有必要update原来的版本,同时图也一并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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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带疟原虫的蚊子传播的疟疾是世界上最严重的传染病之一,直到今天全球仍有20亿人生活在疟疾高发地区——非洲,东南亚,南亚和南美。每年大约有2亿人被感染,100多万人因此丧命,主要是孕妇和5岁以下儿童。目前治疗疟疾的最有效的药物之一就是中国在七十年代研制的青蒿素,这也是建国后中国医药界最重要的成果。
青蒿素的研究发端于六十年代越南战争。当时交战双方都面临一个重大的问题:真正倒在枪林弹雨中的士兵远没有因为疟疾而失去战斗力的人数多。雪上加霜的是,这里的疟原虫已经对当时的特效药氯奎产生了抗药性。美国军方财大气粗,不惜工本,筛选了20多万种化合物,也没有找到理想的结果。而越南饱受战争之苦,民贫国弱,只好向中苏求援,研制新的抗疟药。
当时中国正处于文化大革命的动乱之中,鉴于防治疟疾的紧迫性与艰巨性,只靠军队来完成难度很大,只有集中和调动全国各地更多的技术力量,才有可能尽快完成这一紧急援外任务。经周恩来总理批示,1967年5月23日国家科委、解放军总后勤部在北京饭店召开了“疟疾防治药物研究工作协作会议”。由国家科委、卫生部、化工部、总后勤部、国防科工委和中国科学院组成了全国疟疾防治领导小组,国家部委、军队直属和10个省、市、自治区及有关军区的数十个单位组成了攻关协作组,项目代号也因此定名为5.23。协作组的常设机构为5.23办公室,由张剑芳任副主任(总后卫生部长兼主任)、周克鼎任秘书,设于军事医学科学院。500多名科研人员在办公室的统一部署下,从生药、中药提取物、方剂、奎宁类衍生物、新合成药、针灸等六个大方向寻求突破口。
张剑芳
周克鼎
从选取的研究方向可以看出,项目协作组一开始就把研究重心放在了传统的中医药上。这显然符合当时中央扶植提倡中医的政治气氛。不过也正是这一大方向,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最后的成功,没有重蹈美国人的覆辙。因为一方面,研究的思路避免了“抗疟药必须含氮杂环”错误论断的影响。另一方面,又可以充分利用中医药几千年来抗疟的知识积累,可算是以知识进化PK自然进化。
中医拥有浩繁的医书典籍和大量的民间偏方验方。几千年来积累的不仅有精华,还有大量的糟粕。因此如何去伪存真、辩本清源,选准研究方向,是非常重要也非常艰难的。为此各研究组在1967至69年间筛选了4万多种抗疟疾的化合物和中草药,但没有得到令人满意的发现。
1969年1月21日,北京的卫生部中医研究院参加5.23项目,屠呦呦任科研组长。接受任务后,屠呦呦首先从系统收集整理历代医籍、本草入手,并收集地方药志及中医研究院建院以来的群众来信,寻访老大夫总结实际经验等,汇总了植物、动物和矿物等2000余种内服外用方药,从中整理出一册《抗疟单验方集》,包含640多种草药,其中就有后来声名远扬的青蒿。不过,在第一轮的药物筛选和实验中,青蒿提取物对疟疾的抑制率只有68%,还不及胡椒有效果。在其它科研单位汇集到5.23办公室的资料里,青蒿的效果也不是最好的。在第二轮的药物筛选和实验中,青蒿的抗疟效果一度甚至只有12%。因此,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青蒿并没有引起大家的重视。
屠呦呦
青蒿在民间俗称臭蒿或苦蒿,属菊科一年生草本植物,在中国南北方都很常见。古代多部中医药典都有关于青蒿可以治疗疟疾的记载,很多地方的民间土药方也都用青蒿来对抗疟疾,并且收效显著。为什么在实验室里青蒿的提取物不能很有效地抑制疟疾呢?
黄花蒿
前面提到中医典籍中错谬很多,首先传统中药青蒿包括有两个品种,学名为黄花蒿的具有抗疟作用,而学名青蒿的没有任何抗疟作用。其次中药常用煎熬等高温方法配制,有的医书中竟有将青蒿与鳖甲一块熬汤治疗疟疾的记载。实际上,青蒿素在温度高于60度时就完全分解了。这种鳖汤不可能对疟疾有任何治疗作用。
《肘后备急方》原文
屠呦呦重新把古代文献搬了出来,一本一本地细细翻查。东晋葛洪《肘后备急方》中的几句话吸引了她的目光:“青蒿一握,水一升渍,绞取汁服”,可治“久疟 ”。屠呦呦细细琢磨这段记载,觉得里面大有文章,很有可能高温破坏掉了青蒿的有效成分。她立即改进了提取方法,用沸点较低的乙醚进行实验。终于在1971 年10月4日,第191次实验中,观察到青蒿提取物对疟原虫的抑制率达到了100%!在其后的实验中,她又进一步将提取物区分为中性物和酸性物,并发现中性提取物抗疟效果好且毒性小,而酸性提取物对疟疾无效且毒性大。1972年3月8日,在南京全国抗疟研究大会上,屠呦呦首次报告这一实验结果,全场振奋,并要求当年即上临床,以观察实际疗效。1972年8月至10月,中医研究院在海南昌江疟区,首次将青蒿中性提取物用于临床,取得了一定的疗效。但因用粗提物,有较大的药理毒性。中医研究院因此开始进行有效成分的提纯,年底即获得了多个单体成分。但在来年的临床试验中,提取的单体被发现有明显的心脏毒性,中医研究院的工作因此陷入停顿。
无独有偶,山东省中医药研究所的魏振兴几乎也在同时进行着青蒿素的提取工作。该研究所是1969年10月25日参加5.23项目的,魏振兴出任课题负责人。由于当时疟疾在山东也时有流行,中医药所的抗疟研究实际上在1965年就已经开始了。在博览中医典籍的过程中,魏振兴也注意到了青蒿的抗疟功效。几经斟酌,魏振兴1970年决定选取山东本土生长的黄花蒿作原料,试图提取其中的有效成分。但这一想法与研究所上层的想法相左,他们认为中药的抗疟功效是来自于多种草药的复合作用。因为坚持自己的观点,魏振兴还被关进了牛棚。即使这样,他仍不改初衷,用济南千佛山的黄花蒿叶榨汁,取得了抗疟的初步效果,证明这种想法值得一试。随后为了提高产量,研究组用水煮法提取汁水给疟疾患者服用,这显然不会有什么效果。经过无数次失败,研究组决定改用有机溶剂进行直接提取,先后试用了酒精、乙醚、丙酮等介质,虽然提取物对实验小白鼠有一定疗效,但因含有树脂、叶绿素等杂质,黑乎乎的一团,弄不清是哪种成分在起作用。1971年研究人员采用醋酸乙酯等作介质提取到了白色结晶物,但仍不是纯的单体,熔点不固定。直到1973年11月,山东中医药研究所的提取工艺才成熟,研究人员通过重结晶,得到了纯度达99.9%的结晶体,测得熔点为156度。
魏振兴
1973年山东中医药研究所还获得了提取温度不得超过60度,否则有效成分就会被破坏的核心数据。同年,他们和山东省寄生虫病研究所在巨野对黄花蒿的提取物进行了临床试验。观察结果表明:黄花蒿制剂对间日疟原虫具有较强的灭杀效果,临床作用迅速,而且最重要的是未见明显的毒副作用。这一重大突破拯救了当时因为心脏毒性而陷入困境的青蒿素研究。为了交流经验,11月全国5.23办公室的施凛荣和北京中医研究院的蒙光容来到济南详细了解山东的研究成果。蒙光容与魏振兴特别就青蒿素的心脏毒性和提取工艺的温度问题进行了深入的讨论。魏振兴毫无保留地介绍了他们的提取方法及药理实验研究等情况。他还通过这些北京来的专家,将12克晶体分头送给北京上海的多家科研机构,进行化学结构分析。
第三家从事青蒿素提取工作的单位是云南省药物研究所。虽然起步最晚,但进展最快,在三家单位中最早得到纯的青蒿素单体,并发现了优质青蒿产地、发明了后来广泛应用的溶剂汽油提纯法,为进行药效、毒理、药理及临床试验提供了充足的青蒿素,极大地加速了整个项目的进展。
自1967年参加5.23项目伊始,云南药物研究所的任务就是过筛中草药。虽然也找出了一些对疟原虫有明显抑制作用的草药,但大多因毒性大或含量过低,而没有实用价值,不过也因此积累了丰富的单体提取和筛选的经验。转机出现在1972年底,云南5.23办公室主任傅良书从北京带回消息,说中医研究院发现青蒿的粗提取物中含有一种可能会对疟疾有效的成分。1973年新年,罗泽渊在云南大学校园里意外地发现了许多同属的苦蒿。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她采了一大把回来,制备了不同溶剂的提取物并顺利地获得了数种结晶体。从事药效学筛选工作的黄衡惊讶地发现编号为结晶体三的化合物能彻底杀灭小鼠血片中的疟原虫。经过进一步的药效学、药理学研究,到3月底,研究组证实了三号结晶体确实具有高效、低毒抗鼠疟的特点。与此同时,苦蒿的植物标本经分类专家吴征镒鉴定,定名为菊科蒿属大头黄花蒿。因此,他们将该结晶命名为黄蒿素。这是5.23项目中首次得到纯的青蒿素单体。
詹尔益(前排左2)黄衡、罗泽渊(二排左2和3)
发现优质酉阳黄花蒿的经过纯属偶然。由于晾晒时不小心,药物所在昆明采集的黄花蒿叶子全掉光了,只剩杆。而杆的提取物是没有抗疟成分的,有效成分主要是在蒿叶里。这时昆明的节气已过,为了找到更多的黄花蒿,戚育芳想到了四川的花期比云南晚。于是她和詹尔益马上赶赴重庆,在市医药公司买下了500公斤正准备处理掉的不合格的黄花蒿,回到所里加工提取。研究组意外地发现这批蒿中的黄蒿素含量比大头黄花蒿高出10倍以上。经查证,这批黄花蒿的产地为四川酉阳。后来全国青蒿普查时,发现这里的平均含量高出全国两倍,家种的更高达16‰~19‰。1987年国家安排魏振兴到酉阳建武陵山制药厂,自行设计建造了世界第一个吨级的全自动青蒿素提取生产线。
有了优质的原料,药物所很快就累积了一定数量黄蒿素。同年,研究组长梁钜忠带上样品到北京开会。红外光谱的数据证实和山东的晶体为同一种化合物,并在此次会议上依从中药的名称,正式将该化合物定名为青蒿素。
云南药物所再接再厉,詹尔益试验了丙酮、氯仿、甲醇、苯、乙醚等多种有机介质,进行了几十次的改进,终于在1974年初,发明了汽油提取法。该法以其稳定可靠、操作简便、流程短、经济合理、收率高、产品易纯化、有利于工业生产等特点,在全国引起轰动。其后,研究组完善了生产工艺,制得青蒿素30余公斤。当年9月,药物所将数百克青蒿素制成片剂,与从广东中医学院来的李国桥合作,在恶性脑疟的高发区云南耿马进行临床试验。结果证明青蒿素对治疗最凶险的恶性疟有着非同寻常的作用,仅仅0.2克结晶物能象炸弹一样消灭体内的疟原虫。
李国桥
至此青蒿素作为一种新的抗疟药,已被证实功效卓著,具有高效、速效、低毒的优点。但它的缺点也很明显:不溶于水和油,只能做油溶混盐剂,生物利用率低,不利于对疟疾病人的抢救;杀虫不彻底,治疗周期长,剂量大,复燃率高。成功提取青蒿素,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还必须了解青蒿素的化学结构,以便对它进行更好的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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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蒿素结构测定于1974年开始,主要在科学院的上海有机所和北京生物物理所进行。有机所的周维善1974年接受了中医研究院的协作要求,具体的结构测定工作由吴照华带着中医研究院来的倪慕云、刘静明和樊菊芬进行。青蒿素结构测定中的一个主要难点是如何在15个碳骨架中安排5个氧原子。研究组曾经考虑过这可能是一个过氧化合物,但过氧化合物不稳定的传统概念又否定了这一想法。后来在1975年4月的成都会议上,北京药物所的于德泉报告了鹰爪素是一个过氧化合物。上海药物所参加会议的李英回来后告诉了有机所的吴毓林。在此消息启发下,吴毓林第二天一上班,就在吴照华的实验室用青蒿素做了一个碘化钠的定性试验,证实了过氧基团的存在。在此基础上,吴照华又用三苯膦的方法作了过氧基团的定量分析,进一步确证了青蒿素是过氧化合物。随后根据光谱数据得出了青蒿素的片段结构,如内酯、3个甲基、4个次甲基等,并根据南斯拉夫Stefanovic从同一植物中提取的青蒿素B的结构,提出了一个初步的青蒿素结构模型。与此同时,生物物理所的梁丽收集了青蒿素的单晶X光衍射数据,并参考有机所的模型,在1975年的12月确定了青蒿素的相对构型。而青蒿素的绝对构型也于1979年由生物物理所用反常X光衍射分析最终确定。
周维善
吴毓林
青蒿素是含过氧基团的倍半萜内酯,其分子结构为一过氧桥被一个环状结构所保护,分子式为C15H22O5。这种结构以前从未在天然化合物中发现过,也与已有的抗疟药物完全不同,完全没有含氮杂环。青蒿素神奇的抗疟作用的关键就在于过氧桥。疟原虫破坏人体的红细胞,体内含大量的铁。青蒿素能被疟原虫体内的铁所催化,其结构中的过氧键裂解,产生自由基。自由基与疟原虫蛋白发生络合,形成共价键,使疟原虫蛋白失去功能,从而导致疟原虫死亡。这是一个全新的抗疟机理,因此能有效地杀灭已经对奎宁类药物产生抗药性的疟原虫。
青蒿素的化学结构
含过氧桥的化合物在以往的药物研究中从未引起过人们的注意,因为这种结构非常不稳定,暴露在空气中就会分解,更别提进入人体发挥药效了。但青蒿素结构的神奇之处在于,它的过氧桥是被一环状结构保护着,使其足够稳定地进入人体,发挥作用后又能很快地分解掉,从而减少疟原虫产生抗药性的可能性。我们不得不由衷地惊叹大自然的精妙绝伦。这也是中草药和动植物药学的独到之处。人脑的凭空想象是远不能与自然的神奇相媲美的,要不怎么说,真实的社会生活远比最好的小说还要精彩。青蒿素的研究开启了一扇神奇的大门,极大地开阔了药物研究的视野。这类化合物除了对疟疾、血吸虫等寄生虫病有效外,还有免疫抑制的作用,有望用于红斑狼疮、类风湿等病症的治疗,并且近年来在抗肿瘤方面也有了比较乐观的结果。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青蒿素的环状结构保护了过氧桥的稳定,但也造成青蒿素难溶于水和油,不易制成适当的剂型,使用不方便,生物利用率低。因此,在弄清楚青蒿素的分子立体结构以后,5.23协作组提出了新的科研课题,对青蒿素结构进行化学修饰,研制功效更好的第二代青蒿素类药物。
上海药物所在1976年就开始了改造青蒿素的工作。经过各种药理试验,李英合成了脂类、醚类、碳酸脂类三种青蒿素衍生物。它们的抗疟活性均比青蒿素高。经临床研究证实,其中的蒿甲醚不仅保持了青蒿素原有的高效、速效、低毒的特点,而且能使复发率有所降低(约8%),在治疗抗氯奎恶性疟和凶险型疟疾方面具有确切的疗效。更重要的是它油溶性很大,可以制成针剂,对抢救危重疟疾病人非常有利,蒿甲醚于1981年通过鉴定,1995年载入国际药典,现已被世界卫生组织列为治疗凶险型疟疾的首选药,并且为日后研制的更加高效的抗疟新药——复方蒿甲醚,提供了坚实的基础。
李英
广西桂林制药厂于1977年5月21日开始做青蒿素的结构改造。研究人员发现可以把十位羰基还原成羟基,变成还原青蒿素,在此基础上可以进一步制成酯和醚,也可以做成碳酸基青蒿素。5.23协作组把桂林制药厂开发的13个衍生物拿到广西医学院做药效筛选,同时在广西寄生虫研究所做临床试验。经过筛选和临床试验发现,刘旭发明的804衍生物(以其室验室命名)可解决水溶性的问题,且疗效提高5倍,这就是青蒿琥酯。
刘旭
中医研究院1985年开始以还原青蒿素为基础,按一类新药评审要求,将其完善成双氢青蒿素,于1992年7月获得新药证书。双氢青蒿素抗疟疗效高于青蒿素10倍,能以口服途径给药,而且复燃率明显降低。通过临床比较,口服双氢青蒿素片杀虫速度能赶上静脉注射的青蒿琥酯,优于肌肉注射的蒿甲醚。
此外,青蒿素的衍生药物还包括WHO与美国军方合作研制的蒿乙醚,和香港科技大学Haynes研制的青蒿砜等。这些虽与5.23项目协作组没有直接的关系,但都是在中国公开青蒿素的相关研究成果以后,以此为基础所开发的单方类青蒿素药物。
青蒿素来源于中草药,生产基本上依靠人工栽培。从种植青蒿,提取青蒿素到最后制得成药,整个生产周期长达14个月。除了产量难以满足需求,质量难以控制外,青蒿素的价格也远高于传统抗疟药物。对生活在疟疾肆虐的贫穷地区的患者来讲,这几乎是一个致命的弱点。很自然,大家都想到了人工合成。就象当年在弄清楚了奎宁的化学结构和作用机理的基础上,人工合成了各种衍生物,从而实现快速廉价的工业化大生产。
青蒿素的结构十分奇特,15个碳原子中7个具有手性,过氧以内型的方式固定在两个四级碳上而成‘桥’,因此这一结构的人工化学合成极具挑战性。由于化学结构已公开发表,西方大制药公司以雄厚的实力,在青蒿素的化学合成方面迅速超越了中国。瑞士罗氏药厂的Schmid和Hofheinz在1982年最先完成了青蒿素的全合成:反应以异薄勒醇为原料,保留原料中的六元环,环上三条侧链烷基化,形成中间体,最后环合成含过氧桥的倍半萜内酯。反应经13步完成,总产率为2.1%。上海有机所周维善领导的研究组则在1983年完成了青蒿素的半合成:由青蒿酸为起点,经烯醇甲酮酸甲共8步完成人工合成青蒿素。虽然仍然依赖青蒿的种植,但由于青蒿叶中青蒿酸比青蒿素多十倍,这不失为一种权宜之计。但目前的化学合成方案都技术难度大,产率低,没有工业化的价值。
除了化学合成,研究人员还想到了遗传工程。2006年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Keasling等人将黄花蒿中新发现的一种完成青蒿酸合成的酶的基因植入酿酒用的酵母菌,酵母便能制造出青蒿酸来。结合半化学合成法,这一新方法为最终实现青蒿素的全工业化生产展现了一线曙光,但真正的运用还有待时日。
另外,美国和印度的制药厂从青蒿素过氧基杀疟机制中得到启示,正在人工合成含过氧基的化合物。其中如何平衡过氧基的稳定性和药物的水溶性是一个十分有挑战性的难题。目前比较有潜力和代表性的是OZ-277和DB289。但它们都未能通过临床二期试验,仍然需要做大量工作。
疟原虫的抗药性是所有抗疟药绕不过去的话题,青蒿素也不例外。过去的经验显示,疟原虫产生抗药性的速度出乎人们意料地迅速,磺胺胍嘧啶、氯奎分别在广泛使用5、6年后便因产生抗药性而疗效大幅降低。具有全新化学结构和作用机理的青蒿素的前景会怎样呢?
有的学者认为:青蒿素不同于化学合成药物,是从天然植物中提取,半衰期极短,不会促进抗药性产生。从历史的角度来看,植物中提取出来的奎宁直到今天还是比较有效的抗疟疾药物。而氯奎、甲氟奎等化学合成药目前已经产生了极大的抗药性。由此可推想,青蒿素的使用寿命不会短于奎宁。中国从1981年开始大量使用青蒿素类药物,越南从1990年也开始大量使用。直到今天,还未观察到疟原虫产生抗药性的明确证据。按照通常理论,一个药物使用10年后没有明显的抗药性,表明其产生抗药性是比较难的,更何况青蒿素迄今已经使用了超过25年。
但另一方面,2005年发表在著名医学杂志《柳叶刀》上的一篇文章报道了,在法属几内亚和塞内加尔的受试者的血样中发现了疟原虫已经对青蒿素类药物产生抗药性的迹象。而伦敦大学的研究也表明,只须改变一个氨基酸,疟原虫就能对青蒿素产生完全的抗药性。这大大加重了人们的担心。
不管怎么样,小心总不是坏事,特别是对青蒿素这么重要的最后防线来说。一旦青蒿素类抗疟药因抗药性而失去作用,人们对于那些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患者将无计可施。此外,在找到新的药物或免疫方法之前,人类还指望青蒿素能够多坚守一段时间。
复方是克服或延缓抗药性产生的有效方法。军事医学科学院微生物流行病研究所的周义清和宁殿玺率先将蒿甲醚和本芴醇配伍使用,在组方配比上进行大量试验,最终研制出首个固定配比的青蒿素类复方抗疟药——复方蒿甲醚。本芴醇也源于5.23项目,是周义清的同事邓蓉仙、滕翕和等人在70年代初开发的一个新化学结构药,具有半衰期长,杀虫彻底的优点,但易产生抗药性。蒿甲醚和本芴醇的组合不仅扬二者之长,避二者之短,而且大大延缓了疟原虫抗药性产生。
周义清(二排左1)和宁殿玺(三排左6)。读者也许还能辨认出本文前面提到的张剑方、周克鼎、施凛荣、罗泽渊、黄衡、李英、吴毓林等老前辈。
目前,青蒿素类复方抗疟药还有广州中医药大学推出的双氢青蒿素与哌奎复方、军事医学科学院研发的青蒿素与萘酚奎复方、以及上海寄生所研究的青蒿琥酯与咯萘啶复方。国内企业也在此方向积极跟进,比较有名的产品有昆明制药的Arco(青蒿素和萘酚奎),华立的阿特健和科泰复(双氢青蒿素和哌奎),通和制药的安立康(双氢青蒿素和哌奎)和桂林南药的青蒿琥酯与阿莫地奎或乙嘧啶-周效磺胺 SP组成的复方。在国外,法国赛诺菲公司与被忽视药物研发行动(DNDi)组织联合开发了青蒿琥酯与阿莫地奎的固定比例复方药物,韩国企业也正在开发青蒿琥酯和咯萘啶的复方。需要指出的是,这些与青蒿素复方的化学合成药物中,除阿莫地奎和周效磺胺是五十年代开发的外,哌奎、咯萘啶、萘酚奎和本芴醇一样,都是青蒿素的表兄弟,源于5.23项目的成果。
四十年前开始的5.23抗疟研究协作项目,发现了当前全球最有效的治疗和控制疟疾的药物,创造了中国医药史上闪亮的一页。青蒿素类抗疟药就象一道坚实的城墙,让人类在与疟疾的斗争中,暂时保住了一个安全的立足点,为新药品和新方法的诞生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完)
主要都是以联合国卫生署援助的形式免费给非洲的。
就当中国为世界做贡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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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自己说因为是周总理的下达的任务,所以要高质量的完成。有一段时间因为没时间管孩子,邓就把儿子用绳子栓在床脚上。还有一位老先生做毒理的时候在自己胳膊上注射药物,然后切下组织做切片,研究组织的变化。让我们这些后来人肃然起敬。
邓蓉仙也因为长期对自身的不重视,因为一个感冒没有及时治疗而过早的去世了。
何梁何利基金网页上的邓蓉仙照片
以及相关介绍
1952年由组织选派到北京留苏预备部学习一年,1953年赴原苏联列宁格勒化学制药学院作研究生。1957年在导师XалецкийA.M.教授指导下完成了题为“1,2-二苯基-3,5-吡唑烷二酮”类抗风湿病药物的研究论文,获副博士学位。
1957年回国后,邓蓉仙分配到上海中国科学院药物研究所工作,任助理研究员,从事抗肿瘤药物研究。1959年提升为副研究员。
1959年底邓蓉仙调到北京军事医学科学院。1960年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1960—1965年在本院毒物药物研究所从事军用药物研究。她领导的课题组先后共合成多种结构类型的新化合物近100种。1965年她被任命为本院放射医学研究所药物化学研究室副主任。
1967年,邓蓉仙调到微生物流行病研究所,一直工作到现在,主要从事抗疟新药的研究工作,她的工作大体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在1972年以前,主要做了以下工作:
长效抗疟药CI501(环氯胍扑母酸盐)针剂的研究
CI50l对疟疾有长效预防作用,但容易产生耐药性,为了克服这一缺点,进行了长效配伍药物的研究,从她领导的课题组所设计合成的几十个新化合物中找到了单乙酰氨苯砜,具有适宜的长效作用,与CI501组成的复方,初步解决了CI50l的耐药性问题。
植物常山抗疟有效成分“常山乙碱”的全合成和结构改造的研究
邓蓉仙参加并负责(之一)这项研究,在国内实现了“常山乙碱”的人工全合成。之后,进行了“常山乙碱”的化学结构改造,共设计合成了76个新的衍生物,研究了它们的构效关系,其中有2个化合物经现场试验,证明对恶性疟有效,能降低“常山乙碱”的严重呕吐副反应,唯仍有复燃问题,需通过配伍解决。该项研究由她执笔写成技术总结(包括6篇化学合成,1篇生物筛选和1篇构效关系分析)。
喹唑酮和喹唑啉类化合物的研究
合成了一系列自行设计的新化合物,它们的抗疟作用虽不够理想,但为其他方面的新药研究提供了导向,最终发展成为有应用价值的新药。
邓蓉仙第二阶段的工作在1972年以后,她先后担任药物化学研究室副主任、主任。根据任务的需要建立了新药研究的配套学科,包括药物合成、植物化学、药物分析和制剂学,使该研究室在新药研究方面具有较强的实力,科技人员的水平和独立工作能力较高。在全室同志的共同努力下,本室与生物部门协作先后研制成功三个创新药,均已注册,获得国家卫生部颁发的新药证书和国家发明奖。她负责的课题组几年来共设计合成了多种结构类型的新化合物300多种。
疟疾治疗新药本芴醇的研究
1976年由邓蓉仙设计并合成的一个新药苗头,代号ME-76028,经过多种学科10余年的深入研究和评价,以及现场试验,证明ME-76028适于治疗各种疟疾,包括耐氯喹恶性疟。该药于1987年由国家新药审评委员会鉴定为I类创新药物,卫生部颁发了新药证书,定名为“本芴醇”。本芴醇与国外公认的最佳新抗疟药甲氟喹对比,疗效相当,毒性远比甲氟喹低,生产也比甲氟喹简便、价廉,唯疗程比甲氟喹长。邓蓉仙曾在WHO疟疾化疗科学组(CHEMAL)召开的国际学术会议上作过关于该药的报告,得到与会者的高度评价。该成果获军队科技进步一等奖和国家发明一等奖,她为第一发明人。本单位周义清等人用本芴醇和另一药物组成的“复方本芴醇”与瑞士汽巴一嘉基医药公司合作开发,在60多个国家获发明专利,正在进行国际注册,预计1997年将进入国际市场。本芴醇和复方本芴醇推广应用后,对控制世界疟疾流行将起重要作用。
本芴醇合成新工艺的研究
原设计的合成路线为12步反应,已在实验室和本院药厂中间试生产了20余公斤。但从大规模生产的角度考虑,该合成路线有二点不足:①合成步骤较长,因而成本较高。②有较严重的三废。根据有机化学的基本原理,邓蓉仙又重新设计了一条以“芴”(煤焦油的一种成分)为起始原料的5步合成路线,具有三废少,操作简便,总产率较高和价格较低等优点。该新工艺已于1995年获国家发明专利。汽巴-嘉基的化学家们多次表示,这条路线非常好,再改进的潜力不大,现已投入生产。
间日疟根治药的研究
从80年代起,她领导的课题组开始“间日疟根治药物的研究”,几年来共设计合成40多种新化合物,其中10个化合物在小鼠动物模型上的抑制性治疗作用为临床用标准药伯氨喹的8倍,病因性预防作用为伯氨喹的4倍,这项阶段成果获军队科技进步奖。
人物图看不到
好多搞药物的都是瞄准国外专利失效的药物搞所谓的二类新药,钱是挣了不少,但再也出不了青蒿素和本芴醇这些新药,也出不了邓先生这样的专家了。
是一大批人各司其职,有那么几点取得了突破,对上面来说,有点类似风险投资的意思,对下面来说,其实像范先生这样的在某种意义上还是幸运的(绝无丝毫贬低范先生的意思),必定有很多人是白干了,但当时的人肯奉献也有保障,我也见过一些类似的例证,就是袁隆平先生的成果,何尝不是得益于全国范围的大协作。现在要想取得比较大的突破性的开发成果,也必须要有足够有力地组织。
资料来自网络。原文发表于2007年末。
贴图还真玩不转。多谢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