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时代进步狂想曲,此其一 -- 酥油茶
哀悼梁从诫先生去世,特为此作
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一个价值观混乱的世界,你听到央视音乐台里刘欢和宋祖英在唱“上山能射虎,弯弓能射雕”讲述的还是前农业社会的价值观,路旁的CD店却传出重金属和死亡摇滚的噪音,好像是人类“到了最后的时候”所能发出的最后的吼声。在这个时代里,一个人有可能过着工业时代的生活,精神上还是生活在前农业时代的世界里,又有着农业时代的思想。今天的人们有了选择的自由,却少了生命的重量,可以成为一颗齿轮,却对小圈子之外更大的世界不再具有不可替代性,当然,归根结底,自由总是好的。
可是我又很担忧,当欧洲的沙龙里开始讨论数学分析,热力学熵概念的时候,大洋彼岸的耕田读书的中国人,根本无从想象几十年后他们的后代将进入大工厂的洪流中,按照几个微分方程制定的政策来生儿育女了。我们的道路和命运,往往是被视线之外的事物所决定的,到今天更是如此。
西方给非洲带来了枪支,让尚处于部落斗争时期的民族永无宁日,给中国带来的化学工业,被勤劳善良的中国人民加以推广利用后,似乎也在起到非洲枪支一样的效果。目前的世界,被西方全面影响改造的世界在价值观上不能说是千疮百孔,也算是一个到处冒烟的胡乱拼凑的庞大机器,前路到底如何走下去,却没有人来得及思考。
科技给人的进步,会不会迎来一个瓶颈?当电子产品发展到可以随时随地占据眼球的时代,个人一天依然只有24个小时,技术进步给人类幸福带来的收益是否终究会被人本身的局限性而限制住?答案在很多人看来是明显的,从而为解决这一问题,不同的蓝图应运而生。
系里一个工作狂教授是trans-human的信仰者,trans-human认为,人类已经越来越不适应自己一手创造的世界,未来世界的下一步重大改变,是对人类本身用包括基因技术之内的现代科技进行改造,虽然最后的产物已经不能说是人类。
在trans-human主义者看来,人类只是一颗即将绽放的种壳,要给那新的不知名的××让路。
这是一个小众的组织,但在自由世界里,到处都有各种各样的人,在为各种各样的目的奋斗着。trans-human主义者,是有理论,有想法,有技术,还在努力工作实现自己梦想的一帮人,不得不说的是,比起盲目的科学乐观和悲观主义者,他们的思想和事业,至少是具有可行性的。
而且恐怕已经不能说是幻想了,闺蜜的实验室里,在研究微电子技术运用于医药生物领域,更有多少电子和信息系统实验室里,在实验着人脑与电子系统的对接,这些发明目前对普通人来说,还是贵到无法想象,但“总有怕死的有钱人”嘛。
虽然,后来有传出纳米技术对人体微组织的伤害,塑料微粒对太平洋表面生态系统的危害。我似乎竟然松了一口气,但也无法松泄下来。
这个神秘的力量,只有金钱在做它的笼头么?这个力量如果真达到他的目的,对世界又将带来哪些变化?
虽然内心深处我并不相信这些狂想是可以实现的,我更相信的是,为了解答“科技究竟向何处去的问题”,必须回到更低一层次的问题,人类往何处去,而要回答后者,又需要继续追问,对于人类,究竟什么是重要的。
西方思想发蒙起源于苏格拉底的洞穴假设,强调人类感官认知之限制,东方思想起源于老子道德经,强调道的不可描述性。于是西方发展出了扩展人类认知的公理体系,东方则是人本主义和唯心思想,初始思维的不同造成了日后的巨大差异,但就思想上的初始差异而言,恐怕很难说孰优孰劣,只是不同而已。虽然目前的主流思潮是,我们不同,那就是弱势的。用分析的公理化思维,似乎天然的优越于唯心式的思维,却没有人会问一下为什么是这样,我们真的弱势么?我们一开始就产生的思想脉络里,有没有西方体系里根本没有发展出来的空白,至于今天的残缺,实在是缺乏梳理之故?
如果看看人类历史和自然史,其实是给我们安慰的,表面上的强大繁荣,如鲜花着锦般不可一世之势力,崩塌之下,也如纸片一般不堪一击,而那长期默默无闻生存下来的边缘族群,只要时机一到,也可以彻底翻身。历史对人类是超出任何个体和政权的庞大存在,中华民族,无论如何,作为在历史方面相当早熟的一个民族,我们是等得起,经得住考验的。
但我们的世界始终是错综复杂,难以用一个步调或者一个声音来进行约束,积极因素,消极因素,哪一个会在某个时间点起到关键作用,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我们要做什么,似乎已然要比“我们能做什么”成为一个更加值得讨论的问题。叩首自问,我们知道什么,也要比“我们能做什么”更为重要。
中国的问题,终究将由中国人自己,才能够解决。
因为我不相信西方那些科学家,会有多少比例不是站在主体的角度来研究异于他们的民族,人类学这么学科,似乎越来越成为拿着望远镜观看那一大部分尚没有成为“现代人”的人类,如窥视动物的研究者。我也不相信那些曾经崇拜过的人,既然有如此多基本的认识问题上与我们不能一致,又如何能够成为前进路上的导师。
我们自己的问题,也是外界难以想象的。西方的农业林业畜牧业,远远要比中国的相应学科发达和受到重视,有无数的学者和学生愿意投身于此。而中国与之相比,这些“冷门学科”近乎流于表面,学生读完书在本行业呆下来的寥寥无几,研究者所做事业与实际应用相关的更为有限,究其原本,不能不提到比农业本身更为沉重的话题,也将会回到一开始的那个比喻。
西方的环保人士是如何做事情的,到美国之后也略微了解一点,只能说,国情不同,有很多作为我们难以仿效,虽然,做的事都是一样的。
看到梁先生的生平记录,眼前又出现了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也许我对于他们,只是圈内一个热心的小朋友,而他们对于我,却是成长期里心中的榜样和力量。
他们去保护的,是这个世界上尚存脆弱而美好的事物,而我们今天这个世界的很多问题,某种程度上讲,就是这些美好事物的消逝而导致的。
很快地,我知道对当时的我而言,并没有能力和经验在这个事业上继续下去,我选择了出国,选择了离开,却不是逃避。
说中国思想体系是唯心主义,实际上可能不太准确。孔子之后,确实是唯心主义。妄图以唯心的德去改变唯物的道。老子的《道德经》,在西汉初期出土的都是《道经》在前,《德经》在后,但西汉中期以后的,就是《德经》在前,《道经》在后了。
道德经对客观世界的描述,如果我们把它和恩格斯的辩证法对照着看。解读可能就不同了,玄之又玄,就是唯物辩证法的事物永恒发展。道德经里的道,就是唯物辩证法里的客观规律。老子和恩格斯对道的认识是一致的。只要人类存在,就要不断的求道(探求客观规律),但道也是永远不能被穷尽的(事物发展的永恒性,无限性)。所以所谓的得道是永远不可能的,人类只能在某个阶段,某个领域,得到道(真理),但一旦超出这个范畴,真理又会变成钮误。
道是客观世界的运行规律,德是人类社会的运行规律。道是客观的,德实际上也是客观的,这点老子和恩格斯也一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妄图用德来改变道,是这2千年来中国文化的弯路。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中国这2千年来的历史,正如老子《道德经》里所说,从唯物主义的正路走上了唯心主义的斜路。“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而西方世界这几百年的崛起,以我个人的历史观来看。萨克路撒克逊人应该也是当初从轩辕黄帝那里吸收过思想火种的分支。日耳曼人和雅利安人,雅利安人和印欧人,印欧人和三皇五帝,从渊源上讲,他们也许就是上古华夏文明的旁支。黄帝时代留下的唯物主义思想火种,被萨格鲁撒克逊人保留了下来,并在这几百年被发扬光大了。
Ruler, 统治者。这个单词比administrator,manager的感觉要强的多。显然,印欧人的祖先,当他们形成上下级观念,形成统治者观念的时候,统治者就是拿着尺子的人。在中国,统治,帝王等和尺子都不想干,规矩和这个想干,但显然不是帝王那种级别。
这2千年来,对中国人来说,子曰代替了规则,圣人之言代替了Rule。而西方,还记得,有了rule,才能去探索自然,探求规律,去进步。让我们找出我们已经丢掉了2千年的rule,去再出发。
伏羲,女娲手里拿着规矩
是的,也许我们可以乐观一些,毕竟这个世界最大问题国目前的总统,还有一大家生活在在非洲那片人和动物类似的大陆上,大部分那“第一世界”国家的人民,也成为了动物园里被圈养的动物。只是那一小圈精英们,在讨论着“怎样减少第三世界国家人口”这样的问题。我听到有无数的声音说“中国人太多了”却不知道这声音最早传来的方向。
所有的艺术,音乐,文学,影视,或者说一切的人文学科,无非在讨论一个问题,人应该如何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个时代,它们得到了空前的自由发展,却也是空前的式微。
科学幻想小说,或者是任何科普作品,都在努力描绘那人与科技共处的时代,我们有可能做到,成功地适应或者改造这个世界么?答案,也许就在我们手里。
但我同样不相信未来是科幻小说可以描绘的。从历史上来看,我们幻想未来的能力得分几乎是零——一百年前预测一百年后的小说简直离现实世界差距不能再远。而通过历史知道的是,人类文明几千年来,改变的事物几乎和保持不变的事物一样多。
一般来说,科学再怎么发展,总有些的东西不太会改变,激光、石油、肉毒毒素被发现后,开始取代了红花,胭脂,水粉的地位为女性的美丽服务;由复杂技术开发出来的虚拟世界在继续为我们构建部落生活的天地。
人类的问题发展到如今,似乎只剩下了人类自己,中国几十年的折腾,其实也是另一种的宣告上帝已死,旧世界里勤劳善良的小伙子,热情似火的姑娘似乎已经不再成为榜样,人们开始崇拜那些网络时代发财的书呆子,他们似乎代表了另一个强大的世界,一个我们还不是那么熟悉,但却是崇拜的世界。
我们第一次拥有前所未有的选择权,也第一次前所未有地不知道我们应该选择什么。
这个世界开始于二战原子弹带来了物理学的顶峰,也在某种程度上宣告了他日后的没落。原子弹是解决问题的开始,而不是尽头。
人类社会遇到的问题是归给几个人或者政党就可以解决的么?在阶级斗争,文化革命之后,我们知道,任何人也只不过是这个庞大社会的一分子,三头六臂的人还没有出生过,当旧的体系崩塌之后,我们可以做任何事情了,但决定“我们究竟要做什么“的责任,压在了每一个普通人的肩膀上。
一直到不久之前,我认为我的生活都算是隐士的,不过,就如葡萄所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隐士,任何自认为是隐士的执念,说到底,也不过是虚妄。
梁先生曾作过这样一个比喻:或许,当今的人类就像坐在“泰坦尼克号”上,你有一等舱的乐趣,我有二等舱的活法。突然有一天撞上冰山,停也停不下来,拐也拐不了弯,大家只能同归于尽。
我来自这个世界上污染最严重的城市之一,我很喜欢这个比喻。
同意老子的思想是“辩证法”,但后面的有点太玄乎了。
现在就有秦时出土的文物,度、量、衡一体的青铜管,代表中央统治的权威和标准。
辩证法有意思就有意思在这儿,秦似乎把中国(漫长的以农业为基础的)中央集权统治者以后要做的大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太祖的“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似乎是想把中国走向工业后的事也全做完),极度透支国力后,帝国迅速倒塌。汉承秦制,实际是有所复辟。政治上分封,思想上重儒。贾谊气势磅礴的过秦论,却以“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作为对秦灭亡的总结,这完全是应景本时代和教化本时代统治者的论调。以后的历史事实也多次证明,末代的帝国统治者未必不仁义,兴衰轮回有着自身周期,是一个复杂的客观存在。秦透支国力做了太多的事情,有些在历史“存在”的判断尺度下(在理想上人们的希望是一回事,但历史事实往往与人们规划的纸面上的理想不太一样。这时候怎么判断标准,我想只能以存在来判断了)做过头了,辩证法自然地让汉为这个“过头”进行调和,进行为存在的妥协,如果说秦的透支和只争朝夕是为了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那么汉明白仰望星空固然重要,但至少也要看清路别掉到深沟里,掉进去性命都没了。《过秦论》就是叫统治者看路,统治者和贾谊都未必不知道仰望星空的伟大与宏阔,过分拘泥与脚下的路而不仰望,结果是自闭走上绝路而不自知;可过分仰望的结果又摆在眼前,而且似乎前朝也仰望的差不多了,那么现阶段的任务还是脚踏实地的走路。这点上贾谊和统治者实在是心有戚戚焉。“走有汉朝特色的农业中央集权帝国道路”在那时候应该是共识。
也许秦朝发力太猛了,结果汉的共识竟然一去两千年,在明清还是共识,而且你说唐朝如此尚好,主要文明都憋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吭哧,那你这个有特色还能在轮回圈里面用用。可到了明清小小寰宇的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你还以为秦朝发得力到现在还猛,还以为“有特色”是调和过激,后世看来,却是“抱残守阙”“历史上只有吃人”。1799年中国最后一个成功的封建帝王与世长辞,中国滑入了风雨飘摇阴沉黑暗备受屈辱的19世纪。
于是辩证法狠狠的给中国上了一课,“过”与“不过”的判断失误,使汉朝的中庸变成了清朝的极端保守,伽利略说如果摩擦力小,小球将下落并摆上另一端差不多高的位置。于是清末民国中国各种思潮的大爆发,从天朝上国梦醒来后的天朝子民马上变成月是他乡明、中国人是低劣丑陋的。这个过程之漫长曲折痛苦与动荡,时至今日余韵不断。河殇的痛彻,殖民三百年的向往,黄皮肤的自卑,中国的小球在“人间正道是沧桑”的摩擦力下回归正道的来回摇摆中,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的神经备受煎熬折磨考验与历练。这是辩证法再补中国人西方逻辑哲学缺失的课么?历经考验而成熟,经受烈火而涅槃,(蜡笔小新教还有受尽磨难而得救赎),辩证法本无永恒的高低强弱错对之分,中国的未来如何,肯定还要历经动荡折磨考验,但也会迎来安定富强辉煌。生而有苦乐酸甜,存在而伴随高潮低谷,辩证法不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中起效;就在百年的沧海桑田里起效;更或者,酝酿了两千年的势能,生活、耕种了两千年的黄土地,在这片土地上生老病死一代又一代按先祖的生活方式出生,成长,结婚生子,老去死掉。然后,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民经受了旁人难以理解和忍受的屈辱痛苦,开始裂变开始新生,开始在混沌无序盲目迷乱中建立新的闻所未闻的亘古未有的新的一种生活与制度,两千年对于人类历史来说并不短暂,所以这个新的建立的过程,也不会短暂,但我个人坚信它的到来,也坚信它的时代先进性。并非尺矩就永远先进,也并非兴儒就得大道,辩证法告诉我们,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先进的东西,而时代是不断进步的。
PS1:故宫太和殿丹墀壁上就有日晷和嘉量,至少说明统治者还定义代表空间与物质的标准,只是在漫长的儒家文化浸泡下,这个多成了吉祥的标志装饰物。
PS2:太祖既知道“人间正道是沧桑”,但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这么做还应该是“相信人民群众”吧。后三十年存在对于前三十年理想的复辟如果是辩证法的历史逻辑必然,但之后我们要走“有中国特色的”多久?100年不变之后是否1000年不变,10000年不变?朝夕之争的“过”如果又化为万年后的保守,那才真是人民群众对太祖信任的辜负。“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