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自古少年出通天(一、二) -- 马伯庸
还在那儿搁着呢。
亲王坑德不行,坑品更差,老萨挖坑可能是坑太多,忘了,亲王这根本就是管挖不管埋。
咱西河要创造和别处不一样的读者环境。
要给亲王制造新的压力。
我追的, 亲王统统坑掉了
寥寥可数的没有坑的, 偏偏是我兴趣最小的, 风起, 殷商什么的。
妖和尚一怔:“小施主如何看出来的?”陈关保道:“你从刚才开始就不曾眨过眼,可不就是个鱼精么。”
妖和尚哈哈大笑,腮边那两道肉须笑得颤悠悠:“好眼力!贫僧是祭赛国伏龙寺的僧人,法号源明。但若说起源流,却是乱石山碧波潭的一尾鲇鱼,唤作奔波儿灞。”
精怪相见,要互道自己的源流本身,以示坦诚,是妖怪圈里的规矩。陈关保说破了和尚的妖身,他便也不再隐瞒,合盘托出底细。陈关保也把自己通天河的师承说了,只是隐去了真经石板一节。源明和尚知道他虽为人类,却是水行妖法传人,态度又亲近了不少。
按源明和尚所说,他们祭赛国的伏龙寺里供奉着两件宝物:一件金光佛宝和一件九叶灵芝草。前几日九叶灵芝草被朝天观的道人偷走,他便一路追踪而来,设法夺回。
两人正说间,忽然源明和尚抬起头来淡淡道:“朝天观的人追来了。”陈关保潜心一听,果然听到远处有十几个人的脚步声,不由得白眉一耸,心念电转,问源明和尚道:“大师你可信得过我?”两个都是聪明人,对视一眼,同时会心一笑。
源明和尚身形飘忽,霎时现了原形,从陈关保的裤腿里钻了进去,贴着大腿不动。陈关保见他藏妥帖了,把自己的道袍扯坏几处,手里提着莲花锤与道尸保持一个安全距离,摆出一个力战不支的姿势,假意晕倒在地。
很快草丛分开,清笃道人带着那十来个师弟匆忙赶来,看到现场狼藉,无不大惊。数名道人掣剑跃到四周,警惕地左右张望。清笃看到那道尸怀中的锦盒完好无损,这才松了一口气,走过去拍拍道尸肩膀,暗暗诵了一句咒语。道尸双眼陡睁,四肢舒缓,双臂托着锦盒慢慢重新站了起来。
清笃又走到陈关保身旁,见他晕倒在地,一柄流光溢彩的莲花锤扔在一旁,不禁忽然动了私心。倘若此时一剑下去把他刺死,对外只说是那鲇鱼精做的,这件法宝岂都不可以纳入囊中?朝天观草创之际,谁能有件法宝傍身,那可足以傲视同伎了。
他正在犹豫,忽见陈关保眼珠转动几圈,似乎要醒转过来,这才打消了歹念,堆出一脸笑意,伸手去搀扶。陈关保装出一副虚脱之状,被他拽了几拽,才勉强从地上爬起来,连声道:“那妖和尚呢?”
“想来是见夺宝不成,自己走脱了。”清笃说完,冲陈关保鞠了一大躬:“清心小师兄,此番若非有您不吝援手,我等便要被苛责了,请受师弟一拜。”陈关保微微一笑,表示都是道门中人,不必多礼。
他转动头颅,看了眼道尸。清笃忙道:“宝贝安然无恙,有劳师兄挂心。”
陈关保暗自拍了拍裤腿,知道源明和尚藏的妥帖,便装模作样地叹道:“那妖和尚法力高深,连我都非其敌手。若不是有这道尸守护,只怕宝贝就丢了。”他说到这里,环顾四周,竖起食指道:“不过你不可掉以轻心,谁知那和尚是否在四周窥伺。我看此妖心狠手辣,不达目的是不罢休的。”
清笃听了,脸色大为忧虑,垂头想了一遭,对陈关保陪笑道:“此地距离车迟国都城已经不远。小师兄你何妨陪我们去一遭。等交割了宝物,师弟我亲自带您去总坛如何?掌教叙起献宝之功来,也自然少不得您一份。”
此前陈管保曾邀请他们同行,被清笃婉拒。所以如今清笃开口相求,颇有些尴尬。但他实在没别的办法,妖和尚能和道尸拼个势均力敌,实力远在他们之上。若它有意在半路阻截,这一群中、下品的弟子,可抵挡不住。
陈关保白眉一翘,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清笃苦苦又求了几次,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清笃唯恐这位小师兄反悔,一咬牙,从怀里取出一截草杆,双手捧着递给陈关保:“小师兄此番护宝,师弟别无所敬,只有这件无意中得来的宝物,请师兄笑纳。”
陈关保看这草杆浅黄颜色,平淡无奇,问说这有什么异处?清笃苦笑一声,说这草唤做百眼封,天生有绝灵之力,只消用嘴叼住,舌抵上膛,身上法力便会被削去九成。陈关保初听,觉得这仙草着实了得,可仔细一想,不禁哑然失笑。
对敌之时,谁肯让你把草杆塞到嘴里?就算硬塞进去,直接吐出来便是。就算吐不出来,只要不舌抵上牙膛,还是无用。若是你有足够实力压服对手,让他乖乖叼起草杆抵住牙膛,直接打死就是了,又何必削其法力呢?
所以这“百眼封”听着威风,实则一无足取。清笃刚得来时,也是欣喜若狂,等到了解其禀性之后,顿觉索然。他身上也没什么别的好物,只得拿出这个丢了也不心疼的玩意儿来孝敬“清心小师兄”。
陈关保不好拂他面子,便接了百眼封搁在背囊中,两人一左一右,带着那几十来个道士护着道尸回到驿站。此时驿站里水龙已经消停,一群驿卒却不敢睡觉,手持武器围在天井四周神色慌张。为首的见清笃回来,赶紧迎上去,请仙长除妖。清笃随口敷衍了两句,先把道尸送回寝所。他原想请陈关保同在一屋守夜,陈关保推说两边住所相距不远,足可以互相照应,清笃只得作罢。
拜别了清笃,陈关保回到房间,还没关上门,就听身后“呱”的一声,通天晓跳将出来,欢欢喜喜要给主人表功:“蛤蟆我刚才去查了,那井水只是寻常,没什么稀奇之处,想来是过路的妖怪。”
“我知道了。”陈关保淡淡道,裤子忽然一阵耸动,一条大鲇鱼“啪”地从裤管里跌到地面,甩动尾巴。通天晓惊得跳了几跳,嘴里没口子嚷道:“不得了,不得了,主人你莫不是乱喝了子母河的水,怎地生出一条鲇鱼来?”
陈关保从囊中取出百眼封,喝令通天晓叼住,舌抵上膛。通天晓依言叼住,身上妖气登时被削去九成,变回一只普通蛤蟆。陈关保见这法宝有如此妙用,大为得意,也不去理它,冲那尾巴鲇鱼抱拳道:“大师,请出来吧。”
第六章
那尾鲇鱼听到陈关保呼唤,就地一滚,变作个慈眉善目的妖和尚。
陈关保把门窗细细查探一番,确定无人偷听,这才笑道:“大师你也听到了,那些朝天观的道士要把那宝物送去车迟国都城。咱们只消跟定,等他们到了地方,解开道尸的封印,便可以夺还宝物了。”源明和尚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小施主义薄云天,真乃我佛门护法金刚。”
陈关保道:“我还有一事不明。大师法力如此高深,怎么会被这一群小丑所乘,失却了宝物?”源明和尚闻言,两条鱼须乱摆,摇头叹息道:“此事说来话长。小施主可听我慢慢说来。”陈关保点点头,请和尚坐在椅子上,分了主宾。两家俱是水行,于是也不必敬茶备水。
亲王辛苦了,向亲王致敬,向亲王学习~
对敌之时,谁肯让你把草杆塞到嘴里?就算硬塞进去,直接吐出来便是。就算吐不出来,只要不舌抵上牙膛,还是无用。若是你有足够实力压服对手,让他乖乖叼起草杆抵住牙膛,直接打死就是了,又何必削其法力呢?
另谢亲王铢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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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的说,真觉得最近得宝概率高了
源明和尚数着佛珠,垂眼喃喃道:“小僧当年只是乱石山碧波潭的一尾鲇鱼,在万圣老龙王麾下做个水军头目。那万圣老龙王膝下有个女儿,叫做万圣公主,万圣公主嫁了个九头驸马。这夫妻俩是天生的贼偷,专喜窃人宝贝。那万圣公主先去大罗天上,偷了王母娘娘的九叶灵芝草,又来打祭赛国佛宝的主意,差遣我和我兄弟前去金光寺做贼——我们这一去,却惹出四位了不起的云游僧人,也成就了我等一段佛缘。”
陈关保眉毛轻挑,心想怎么这听起来有些耳熟?
源明和尚到:“我们潜入祭赛国,正欲出手盗宝,却不料那一天有位来自东土的圣僧在此扫塔……”
陈关保眼神一亮:“你说的莫不是玄奘师父?”
源明和尚道:“不错,你既来自通天河,想来也是听过他们名头的。那一回被孙大圣与二郎真君捣了碧波潭,杀了万圣父女、九头虫,把佛宝与九叶灵芝草放回塔上,又拘了龙婆在此看守,改金光为伏龙寺。我与我兄弟黑鱼精奔波儿灞二人也被押入寺中作苦役。”
陈关保听了,喜不自胜。他从小便仰慕四圣,此时听到四圣事迹,欢喜得浑身颤动,只盼和尚多说些。源明和尚见他如此激动,颇觉意外,不免多看了一眼。陈关保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解释道:“不瞒大师说,当日玄奘师傅在通天河救下一对童男童女,其中那个男孩便是我了。是以听到恩人音讯,有些高兴。”
源明和尚一听,颌首道:“玄奘师傅禅心佛质,一路可结了不少善果。小施主有如此因缘,可见一饮一啄,皆是前定。可惜我与玄奘师徒自从分别,再未谋面——这十余年里,我与奔波儿灞日日诵经,早晚修课,不敢有丝毫懈怠,十几年来我也修得一份功德,剃去烦恼丝,领受具足戒,作了伏龙寺的护法。”
陈关保赞道:“佛法无边,大师以妖身入禅,日后成就匪浅。”
源明和尚苦笑道:“可惜小僧虽然大彻大悟,我那兄弟黑鱼精奔波儿灞却不肯耐这清苦,总念叨着要回碧波潭。就在前个月底,被拘押在寺里的龙婆突然现了龙身,把整个一座伏龙寺折腾的天翻地覆。我出手去压制,发现竟是奔波儿灞勾结清笃老道,拿了根惊龙钉钉入龙婆下颌三寸,逼她现了龙身,才惹出偌大乱子。我分身乏术,只顾得上压服龙婆,护住佛宝,却被他们取了九叶灵芝草走,这才一路追来。”
陈关保道:“可为何只见清笃,却没见到奔波儿灞?”源明和尚答道:“我那兄弟生性惫懒,无甚名利心,只怕是受了清笃的好处,如今会去碧波潭寻几条雌鱼逍遥去了。”
“这九叶灵芝草有什么好处?值得他们如此兴师动众。”
源明亦是大惑不解:“若以器用而论,佛宝价值远在九叶灵芝草之上。人持佛宝,四周会有三尺佛息屏护,不离不散,诵经十遍,便抵百遍之效。而那九叶灵芝草不过是个养护法宝的温养基,拿来衬底可使宝贝不垢不尘,不拭自净,仅此而已。”
陈关保听了,笑道:“想来这佛宝是什么懒和尚造的,只念一遍往生咒便抵过一场水陆道场,银钱却不少收。”源明和尚道:“小僧平日诵经,可不曾偷懒。这一次负有追宝之责,才把佛宝带在身上。”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珠子,光彩夺目,瑞气千条,有祥和之气淡淡涌出。
陈关保没料到源明和尚这般老实,居然就这么拿出来了,赶紧让他收起来。这东西倘若轻易露白,是要惹出大乱子的。
两人又相谈了些水行妖法,陈关保这才知道,自己师傅教的大有问题。按源明和尚话说,纵然是同一门法术,依是人、妖、仙、鬼不同,修炼方法也不尽同。老龟对陈关保虽不藏私,但教他作法、念咒都比普通慢上一拍,是把他当成是小乌龟来教了。
陈关保暗暗埋怨几句师傅,说不得又拉着源明和尚请教,相谈彻夜。
到了次日,源明和尚依然藏到陈关保裤子里,通天晓钻进头发里。陈关保与清笃一行一起上路,朝着车迟国都城而去。这一处驿站距离车迟国都城已是相当近,这一行人走了约莫半日便到了城门口。清笃亮出朝天观的腰牌,守城卫士不敢阻拦,大门中开,请了进去。
车迟国是远近大国,也算是富甲一方,繁华之地。陈关保不曾离开过通天河,看到城内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五花八门的摊贩店铺在街旁排开,比陈家村的货郎卖的玩意儿新奇十倍,眼睛有些不够用。若不是怕跟丢了清笃,他真想一个一个摊子耍过去。清笃见他反应,笑道:“小师兄莫急,待交割了宝物,我带你在这城转悠转悠,可有不少好去处呢。”
通天晓在头发里道:“常言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牛鼻子不是要盗主人你的法宝,就是……”话未说完,被陈关保一掌拍下去,这才住了嘴。
说话间,这一行人到了皇城前。只见城墙巍峨,两扇铜钉漆红大铁门前站着几个亮甲武士,手持大戟,目不斜视。在那大门顶端写着两个字是“禁宫”,字下还悬着一枚硕大的紫铜铃。
清笃指着那铜铃对陈关保道:“这里是国王居所,为防有妖人作祟,由朝天观在四门各悬了一盏瞪妖铃,倘使有妖人潜入,便会铃声大作,引来在宫中当值的道友。只消进得这里,便不必担心那妖和尚尾随了。等咱们把宝物交割,这趟差事就算圆满了。”
陈关保眉头一皱,心想这却棘手。他身上贴着两只妖精,这么走进去,定会出动那瞪妖铃。他正发愁该如何是好,忽然看到这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道士,身后还跟着一群小道童。这道士年纪不大,长脸高额,剑眉星目,走路之间带着勃勃英气。陈关保看他的袍袖品级,与自己居然还是平级,想来也是什么力的弟子。
清笃见了这道士,连忙过去稽首道:“清常师兄,别来无恙。”这被唤作清常的道士只略拱了拱手,态度有些冷漠。清笃又回头对陈关保道:“这位清常师兄可不得了,乃是羊力仙师的亲传弟子,如今在国库当值。”
清常打量了陈关保一番,看到他袖口金线,眉头一挑,淡淡道:“这位师弟有些面生。”陈关保忙道:“在下是给力仙师收的弟子,道号清心。”清常听到“给力”这名字,面露不屑:“给力师叔也真是,我朝天观虽是百废待兴,也不该随便收徒,叫旁人说咱们泥沙俱下,鱼龙混杂。”
他当着陈关保的面这么说,当真是无礼之至。好在陈关保本也不是给力道人的弟子,不以为仵,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反显得颇有涵养。
清笃生怕两人说的僵了,都开罪不起,连忙过来打个圆场:“清心师兄半途入门,还不曾来过总坛。诸般规矩还不熟悉。”陈关保心想还是低调些好,遂也稽首一拜。
清常见他先拜,脸色好了些,拂尘一摆:“既是新入门的,给力师叔可曾给你说过本门有七大恨?”陈关保一楞,摇头说不知。
清常道:“本门当年在车迟国,曾遭逢七件恨事。马力仙师这次重整道门,不讳前丑,为的是提醒道众知耻后勇,奋发图强。凡我朝天门人,修道之前,都须谨记这七大恨。”说完他一指身后那群小道童:“这些童子,都是各地遴选来的。我今天正要带他们去参观那七恨受辱之地,当场讲解,好教他们生出护法卫教之心,正所谓‘毋忘门耻,童蒙始教。’”
说完清常随手一指其中一个孩童,让他背诵。那小孩子毫不畏惧,背手朗声道:“朝天门人,同心同意,七耻之恨,日日牢记。误饮尿溺第一恨;登台祈雨第二恨;云梯显圣第三恨;隔板猜枚第四恨;砍头复生第五恨;油锅洗澡第六恨;开膛破肚第七恨。”
小孩子背的滚瓜烂熟,兼之口齿清稚,煞是好听。背完以后,清常满意地点了点头,对陈关保道:“这七大恨清心师弟早晚是要学的,若有兴趣,不妨随我等前去游览一番,提高一下境界,于你修道大有裨益。”
陈关保正愁无法推托进宫的难事,听到清常开口邀请,忙不迭地答应下来。清笃见他们两个达成共识,松了一口气,说两位慢走,我且去交割宝物了,带着一干师弟进了宫门。
定能妖身入禅,得道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