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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阮 (一)
会稽人徐子路,秀才出身,性喜打抱不平,20岁那年得罪本城豪绅,家里人害怕,遂打发他到广陵投奔姑父,叮嘱他一路上不可意气生事。子路唯唯应之,买了头小青驴,一人一畜,循官道娓娓北行,年轻人生性开朗,虽是避祸离家,倒也甚无牵挂,沿途草绿苗青,春风化霁,骑驴挥鞭,自有一番乐趣。
这一日行到梅龙镇,已是镇江府地面。天未过午,人驴皆渴,子路牵了缰绳,自往镇上最大一间酒栈而去。吩咐伙计打水喂料,自己沽了一壶女儿红,就着一碟香干,二楼窗台边自吟自乐起来。忽听的楼下喧嚣起来,旁边客人交头接耳:“那道人又来变戏法哩!”。眼瞅得楼梯雅座帘子掀开,一个四十来岁的黑袍道士迈了个方步,冲二楼客人唱了个肥喏,也不言语,自怀里掏出一个大方匣子摆在台面上。小二识相,早烫了一壶陈年黄,切下一刀卤烧,忙不迭端上来,那道士接了酒,大刺刺坐下饮将起来。酒楼中人小声议论,却无人上前相询。
子路好奇,打量起这道士来,见他道袍邋塌污垢,想是陈年未洗,头顶黄冠倒是嚓得锃亮,身材瘦削,凤目长须,脸色枯黄,一颗大黑瘊子贴着头皮长在颈上,相貌倒有三分猥琐。子路暗想,闻听得京城吞剑吐火的西域番僧,个个长得相貌堂堂。此人跟城煌庙外印春宫片儿的倒有七成相似。正作没理会处,那道人喝完了酒,磕尽了肉,打个饱嗝。招来小二,收走了碗筷,唤去打一碗水来。众人纷纷停了吃喝,聚精会神往道人处张望。
只见那道人站起身来,冲四围拱了拱手,开口道:“ 诸位客官,小道知机子,俗家姓周,汝南人氏,自幼得遇仙人,习得法术几样,炼得几个灵丹。不学那虚渺长生之法,专作一个戏台匣子。只在那十丈软红,笑看这儿女情长,观尽那帝王将相。小道先耍个戏法,见笑见谅,还望各位捧个人场。 ” 子路暗想,这倒是个有才情的,刚才心里可屈了他。那知机子说罢扎起袍角,抽出背上一把桃木剑,点了个诀,叫声“起”――台面上那碗水顿时沸腾起来,冒出一路白烟滚滚向上,这倒无甚稀奇――那烟越变越浓,眼见的¬高过了屋梁,绕起圈来,渐渐的生出??爪酤髹,依稀的长出牛鼻豹眼,又绕了两圈,虎口、鲈粜、板牙、鹿角一身齐全,显是个白玉飞龙。那龙上下翻腾,想是不甚安分,果不然一路白烟又从水碗冒出,却不上屋,只在地下翻转――却是个吊额白睛大虎,众人惊呼,有人当下就夺路而逃,却遭旁人窃笑,想是看过的人不少。那白玉飞龙和老虎各自翻耍了半晌,也不相斗,却慢慢散了。道人收了剑,把水泼了,看客们叫了一阵好,却有茶博士端上盘子挨上来求赏,子路窃笑,原来是个撞杂耍的,这戏法似也稀松平常,怀里摸了几个铜钱丢上去。
道人却不坐下,躬着腰慢慢打开桌子上那大方匣子,动作极为小心。一条细缝似开似闭之际,一团黑影兀的跑出,倒把子路吃的惊了一跳,只见得那团黑影在饭桌上旋风似撞将起来,隐约听得叱诧之声,夹着马蹄叮当不绝。道人撮唇为哨,那黑影猛喷了一个响鼻,立在匣子之上。众人定神望去,原来却是一位身披白袍银甲的小将,只得三寸大小,头戴凤翅盔,浑身银甲密砌龙麟。白袍裹了锦里, 飞鱼袋里插铁胎弓,腰间悬一口玉锟宝剑,玉玲珑带束麒麟索,胯下却是一只真正的大黑猫。
这大黑猫锃黑油光,一丝杂毛都没有,四蹄各带一圈雪白,正合了《云台猫谱》第十九品上“踏雪巡城”那一像。酒楼众人纷纷叫好。那白袍小将却恼了起来,横刀立猫,耍了一路本朝军阵刀法,眼见的座间苍蝇闻紊乱飞恼人,飞鱼袋抽出铁胎弓来,别上狼雕雁翎箭,连珠般向各路苍蝇射去。众人耳边听的“嗖嗖”风起,桌上苍蝇纷纷落地,子路好奇,挑过一只来看,那狼雕雁翎箭原来却是一根根竹牙签,正好射在苍蝇心窝里。
那知机子听得喝彩,心中得意,又打开匣子,这次却是一只雪白的玉兔挽着辔头嚼套跳将出来。上面同样一个三寸高小人,却是个女将,长得玉雪肌肤,芙蓉模样,十分标致。头上银凤钗,红巾斜包着满头青丝,云肩衬着锦朱裙,穿一双小小花靴,使两口银光闪闪贯虹宝剑。女将见白袍小哥得了众人喝彩,便也摆个马上游龙势,双腿一夹,那兔子倒也听话,一路跳着飞走,一跃便过了饭桌,跳进隔壁台上,见有盐水花生,便用宝剑砍为两端,一盘烧鸡隔在前面,小娘子挥剑一斩,鸡腿应声而下,无一丝牵连。子路暗赞了声“高”,只见得那白兔蹦蹦跳跳,到处乱跑,却只奔着桌上有肉有菜之处而去,所经之地,无坚不摧,当者披靡,蒸板鸭,卤猪头,腌腊肉,烧竹笋,呛活鱼无一幸免,皆为娘子手中宝剑所断。子路桌上只有一盘横七竖八卤香干,也被这女将每片砍成端端正正各一半堆放起来。
那白兔绕着二楼每张桌子跑了一整圈,最后又跳回知机子桌上,想是累了,呼哧呼哧的喘着气。道士叫小二端上一盘生白菜,一碟生牛肉,小娘子挥剑砍下一朵白菜页,慢慢的喂那兔子吃。那大黑猫甚是挑剔,闻了闻牛肉,却不张嘴,“阿呜”一声打起白日乏来。这时茶博士又托盘上来讨赏,子路心下佩服,再不吝惜,怀中取了整贯铜子送之,周围人等赏银不绝,碎银,圆锭络绎不绝。道士倒捻着三寸长须,脸色得意非常。小二又打来一壶烫好的女儿红,道人一招手,使宝剑的娘子和那白袍小将凑到酒盅边,各自用手抄了一滴酒喝。那小娘子酒量上头,脸色绯红,更是明艳不可方物。子路离得近,心想:“造化无常,竟有这等精致人物”,不由得看痴了。
那知机子眼见得收足了银子,出够了采,一口喝罢了酒,袍角一掀,打开了匣子,眼见得那白兔黑猫便直奔道士随身口袋离钻去,那宝剑娘子与白袍小将却启了方匣子上一小活门,径自进去了也。众人心痒难耐,知道这道士还有本事,一个个聒噪起来不让他走。这知机子唱了个诺,却卖起各类膏药丹散来,刀伤火烫跌打骨折一应全有,又有西域大力丸,身毒神油诸物,他唤出那白袍小将,又骑着那大黑猫,托着个小盘,四处走动,众人见他是个有真本领的,又要捧他的场子。没奈何都买了些。忙乱了两盅茶时分,道人着那白袍小将收了膏药和银子,撮唇比了个手势,让众人肃静,大伙都弃了杂念,专心看那台子,眼见得那匣子射出光来,自行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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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集提到:道人着那白袍小将收了膏药和银子,撮唇比了个手势,让众人肃静,大伙都弃了杂念,专心看那台子,眼见得那匣子射出光来,自行缓缓打开...........
阿阮 (二)
那匣子翻出盖来,两尺见方,高台低阶,撑起了一尺软红布幔,?m室、器皿、桌椅家什无一不全,偏厢更有丝竹弦管诸般乐工细作,吹吹打打,人物皆三寸大小,眉目皆细细可辨,动作与常人无异,分明是金壁辉煌一个大戏台子。只听得一声鼓响,帝王将相各色人等纷呈上场,演的却是出《满床笏》,讲那前唐大将郭子仪庆贺寿诞之事,只见他七子八婿均位列高官,子孙亲朋、王公卿相等毕聚祝筵,奉觞上寿, 堆笏满床, 富贵之盛。那酒楼众客人哪里见过这阵势,一个个合嘴不得,目睁口呆。这《满床笏》才演了两折,道士挥起袍角,径自却把那匣子收了,也不说话,拱手四方,道了声有劳,下楼便走。众人如痴若醉,方从戏中醒来。抬头往窗外一望,那日却已西斜,众人只恨春日苦短,又恼这道士显摆本事,叫人听的精彩,观得入迷,又生生收走了宝贝,教你直如失魂落魄一般。
那徐子路贪看这奇门异术,早错过了赶路的光阴,略一沉吟,便会了钞,牵了青皮驴,与行人打听了半会,镇东门寻了一家客栈住下吃饭歇脚,晚上点了油灯,寻了本《林和靖集》翻读,坑席臭虫甚多,啃咬之际不得安睡,辗转翻侧只想着日间奇事。他少年人心性,见得道士做法,奇异莫明,却只是好玩异常,思量那三寸小人,白袍红甲,红颜青丝,翻来覆去睡不着。恍惚之间,做起梦来,见那白兔依旧带了辔头缰套,使两口宝剑的小娘子穿戴整齐,梦中共日间见的一般,向自己点头招手。他却与白袍小将一般打扮,浑身银甲,挂了铁胎弓,别了雁翎箭,骑了大黑猫,与那娘子一兔一猫,并缰纵越而行,见有臭虫跳蚤,拉弓便射,老鼠蟑螂,拨剑乱砍,只把那些不安生的家伙一个个刺的鸡飞狗跳,逃的干干净净。两人相视一笑,子路大叫“痛快,痛快”,不料手中缰索滑落,跌下猫来,头晕脑胀而起,却是南柯一梦。
只略觉口干,店外打梆,已过二更,他起身点了烛火,欲找茶喝,只听的窗户格子一抖,一团黑影窜入屋来。子路吓了一跳,烛火照去,却是白日里那骑猫耍弓的白袍小将,松了缰绳,跳下猫来,伏倒便拜,连连叩头。子路奇之,问道:“小将军有何见教?”那小将却不答话,只叩头越发紧了,那大黑猫背上栓着个黑布袋,颇有灵性,咬住了子路袍角往外走,喉咙“呜呜”有声。子路笑道:“将军不必多礼,小生随你一路去便是了。”白袍小将闻言,又叩了三个响头,打了个躬,这才立起身来,牵了子路往外走。
出了客栈,外街一片漆黑,白袍小将骑了黑猫,引着子路走走停停,往镇西而去。这梅龙镇不甚热闹,两人一猫,穿了五六条巷子,过了菜市口,眼见的一所楼房,门前两扇大门,中间四扇看街桐子眼,琉璃瓦里裹着丈高女墙。又兜了半圈,眼见的后宅有个偏门,一对穿花扣子锁在上方,小将军道声“起”,拉起黑猫,腰间大刀挥去,门锁应声而落。子路收起脚步,蹑手蹑脚跟在后方。那宅子甚大,两人穿了后花园,拐了东厢抄手游廊,一路走来正厅,烛火外泻,主人显是未曾入睡。那白袍小将朝子路又叩了个头,比个手势,让他伏下身子,不可出声,却一拉缰绳,引那黑猫自窗花格子跳进去了。
子路心中大奇,爬窗沿自格子中望去,那正厅里四下排着十二把黑漆交椅,挂四幅名人山水古画,正中一张杭州酸枝雕花大桌,上面却是白天那大戏台匣子,却见白日那道人知机子,换了一声月灰色丝挂外袍,散了道髻,躺在一张太师椅中,旁边小几子置一个景泰雕花月牙弯细颈酒瓶连细酒盅儿,口中跟着戏台哼着酸曲,唱的却是唐人全本《红鬃烈马》里 “武家坡” 那一折子,讲得是那薛平贵远征西凉,宝钏寒窑苦守,拒绝改嫁,不回相府。平贵归国,与宝钏相逢于武家坡前而不敢冒认。平贵遂借故试探宝钏是否生变。宝钏疑其不怀好意,设计逃走。平贵知其贞节,赶至窑前讲明真相,夫妻终得相认。那戏台匣子换了宫室楼台,弃了小桥流水,专在那黄土坡前,设一破窑,那小娘子换了明珠步摇,娥眉淡扫,粗布素裹装扮,执了饭食篮子,却在布帘后莺声呖呖,唱起那西皮流水。声如黄莺,妙不可言。
那白袍小将骑了黑猫,跃上台面,跟知机子作了个躬,解下黑猫身上那大背囊,双手托着,呈给那道人看。道人卸了那背囊上布条,倒扣在小机子上,却是五光十色各类珍奇之物。那小将军掏出个单子念将起来:“西三巷刘员外家白玉扳指两枚、西域犀角十根,水晶眼镜两副。南城外庄张大善人处祖母绿一块,夜光珠六颗,本镇通财当铺朝奉王宝家闱墨八条、五色玉两枚。道长验明则个。”
知机子细数了那单上之物,些许得意,说道:“这梅龙镇虽小,倒难得有三两个土财主,你跑了一夜,想必累了,先休息则个,没钱生待会便来,你去接他。”小将军唱了声诺,牵上那黑猫自往匣子偏门里去了。
子路窗外闻言,窃笑不已,心道这道人原是作这等没本钱的买卖,白日里还要卖西域大力丸,可见是个贪财的主儿,却不知那没钱生是什么来历。知机子收了桌上杂物,怀里掏多个酒盅儿出来,又斟了一杯黄酒,摆几子上继续哼起酸曲。少顷,那黑猫跳出,带了小白袍将军,径自往正门去。一盅茶时分,携了个白衣相公,作秀才打扮的回来,想必是那没钱生了。那没钱生似是有病在身,一路咳嗽不止,取了两粒红色药丸,跟知机子告了罪,合着酒水吞了,似是呛到,又是一阵剧烈咳嗽。两人道了乏,合着对坐饮酒听戏。知机子笑道:“你家土奈公公富甲天下,你这跟班怎的连病还看不起?”没钱生笑笑不语,自怀中解出个泥金礼盒,双手捧了递与知机子。知机子打开礼盒,见是蓝色小丸药十二对,形如菱角,色泽光亮,角落里还附薛涛笺两张,详明使用之法。心下大喜,说道:“你家主人心诚至此,阿阮出嫁之事,贫道如再不允,倒显得生分了。”当下收了礼盒,掏了适才那布囊送与没钱生,笑道:“跟你家主人交待,便说贫道这几日上下打点周全,三日后土奈公公自来迎亲便是,这布囊是也是合着相公有缘,就作回聘送将你主人处。相公自可挑了那合适的物事,换几个铜子看病抓药吃。”那没钱生接了布囊,讪笑道:“岂敢岂敢,此事甚急,我当去也。”怀中点了一泡线香,等烟烧起,人却不见了。
子路趴在窗台,身形曲缩,酸痛不堪,心想那白袍小子到底所求何事,又不明言,难道求我拜这老妖道为师,三人一起作那没本钱的买卖?正作没打算处,那老道挥手停了那戏台匣子丝竹管乐,冲台上那小娘子叫道“阿阮,阿阮”。
原来那小娘子名字便唤作阿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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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集提要:
子路趴在窗台,身形曲缩,酸痛不堪,心想那白袍小子到底所求何事,又不明言,听那老道挥手停了那戏台匣子丝竹管乐,冲台上那小娘子叫道“阿阮,阿阮”。
阿阮 (三)
阿阮轻轻放下手上饭篮,走上前朝知机子福了一福,问道:“爷爷今日饮酒甚多,还早早将息。”知机子笑笑说:“适才没钱生已送来土奈公公的聘盒,阿阮,爷爷前日里跟你讲过的事情就莫要犹豫了,你这几日梳妆打扮停当,好生养着,明日咱们也莫去酒楼演戏,专待三日后那土奈公公亲来迎你便是。”阿阮却不言语,呆了半晌,轻声道:“阿阮想好了,不愿嫁这个土奈公公。”知机子脸色不豫,劝道:“阿阮,这土奈公公富可敌国,平日里结交王公贵族,江湖异士,乃本朝第一有钱有势之人,比那赵官家还强些许。你虽只嫁他作个排行八十八的姬妾,也是个有来历的出身,绝不致亏待了你。他城府极深,心机又重,这等回绝了他,爷爷少不得惹祸事上身。”阿阮脸色变红,急道:“爷爷岂非不知,那土奈公公寡人之疾甚重,却兼了龙阳之好,男女通吃,又闻闺中密友高无牙妒心甚重,前面八十多个姬妾死得不明不白,这等火坑,阿阮宁死不去。”言罢跪下身子,连连磕头,知机子又气又急,喝道:“你从那里听来这些乱嚼舌根,断袖分桃也是你说的出口,爷爷今日已答应了他,你不去嫁他,大夥儿都一起被化为齑粉罢。”阿阮却不答话,只是继续跪着,又抽泣起来。那白袍小将军听的明白,一起跪下朝知机子求恳。
知机子冷笑一声:“边皓雪,你莫晓得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与阿阮本是珠联璧合一对佳人,今日之事,如不是这土奈公公,爷爷也应允得你。你撺掇阿阮回绝婚事,我也不怪你。你可知那土奈公公,手下鹈养三十六拳客剑士,个个是出死命效力的单身汉。不说那洛阳司马翎,汴梁游方郎你未曾听闻,单是适才那没钱生,你便敌他不得。爷爷只是个作夜工活的小道,他老人家动动指头儿,我们便如个蚂蚱被捏碎也。你们串通了来作弄我,莫非又想吃鞭子不成?”言罢一绞腰间犀牛水洗皮带,抽出一根黑漆漆亮晶晶二尺长哨条儿,往空处打个炸响。阿阮和那边皓雪脸上顿献惊惶之色。
那大黑猫平日为边皓雪鹈养,最是亲近,此时一个虎跃跳上高桌,用肥大身躯护住两人,呜呜发鸣,呆呆望着道人。知机子喝道:“反了反了,羽林郎,平日里好肉好菜,那里亏待得你,你这个没见识的畜生,今天就先打你个四体不勤,再教训那对活宝。”一鞭儿没影挥去,也没见到那羽林郎如何受了,背脊却有两道血珠迸裂,那猫儿咽喉“吼吼”作声,两只绿眼珠放出光来瞪着那道人,愤怒异常。那道人又打了两皮鞭,羽林郎身上已遍体鳞伤,叫声凄厉莫名,却死死护住两人不肯挪动。
徐子路在窗外看的堪堪眼珠中冒出焰火来,他本是个性如烈火之人,避祸离家,少不得自告自戒,谨慎小心。此刻却再也忍耐不住,大喝一声,踹开门闯将进去。一把夺下那道士手中皮鞭儿,高高挥起拳头照那老道当胸便是一顿乱打。那知机子没料得凭空里闯进一人来,知了一惊,又喝多了酒上头,脚步虚浮儿些,被他一顿饱揍乱了方阵,一个趔趄躺倒地上,只唤头疼。子路也不是个穷凶恶极之徒,见他呼痛倒地,便罢了手。转身朝白袍小将唤作边皓雪的告了莽撞之罪。那白袍小将急连连摆手道:“相公急公好义,在会稽颇有侠名,我们原本只想请你作个说客,没想得竟动起手来,倒是小将没考虑周全。今日事已至此,相公快快随我们离开此地便是。”子路稍为迟疑,转身却瞧见那小娘子阿阮拿了方药散,给那黑猫羽林郎擦拭身上创伤,那猫儿吃疼,呜呜哭泣,阿阮眼泪也跟着一滴滴掉下来。
那道人尤自客厅上哼哼乱叫,那边皓雪拉了阿阮,对着那道人拜了三拜,奏道:“爷爷,我们二人,自幼无父无母,不知来历,亏得你赡养至今,本应为你排忧,却累你挨了拳脚,皓雪心中有愧,不得分说,还望爷爷改日见谅,我们去了。”知机子哼了一声,却不敢应话。当下执了细软,就要出门,阿阮谨慎些,说土奈公公晓得此事,必抓将戏台兄弟姐妹去顶数,不若带上了一起走,当下子路便收拾了那大戏匣子,打个包裹,坐上那白兔黑猫,三人一起出了这大宅。
出了大门,梆子连响,已是五更天,但见得月明星稀,公鸡乱鸣。边皓雪骑了黑猫摸进客栈,也不惊动店家,捡了子路的行礼,松了小青驴的缰绳,趁夜色尚混浊,出了梅龙镇,朝北方疾走而行。
三人一路晓行夜宿,只怕那恶人土奈公公早得了消息,派人来追。穿镇过府,皆不敢停留,子路怕连累了广陵亲戚,也不投访,决意一路护送皓雪与阿阮到江宁府,那处是江南左路首府,南方最繁华的所在,嘈杂喧哗,人员混杂,土奈公公就算得了消息,急切之间怕也探听不得行踪。可怜那青驴儿连日颠簸行走,磨破了后背脊皮儿,三人在宝应镇歇脚治驴,终于露了行踪。某夜里赶路,松涛呼呼作响,薄雾笼罩之际,只听得咳嗽声音阵阵响起,若有若无,时远时近,忽大忽晓,边皓雪脸色发白,子路怒火满丈,三人终晓得没钱生已经追赶上来,就在左近,说不得,只好跟他放对一拼。边皓雪放出羽林郎四下巡走,叫阿阮骑了那白兔儿趴子路肩膀上伺机而动。自己拨了弓,栓个带子却站在驴子身上,稍顷,雾中异响忽起,羽林郎怪叫连连,间杂着剧烈咳嗽,雾中依稀一剑明晃晃朝子路刺来,子路沿途早买了根哨棒防身,此刻看得分明,抽出了棒子忙架住了,边皓雪拉弓便射,听得迷雾中传来“呀”一声怪叫,那咳嗽声就此不见了。三人哈哈大笑,边皓雪笑道:“这没钱生的夺命书生剑平时甚是厉害,没想到今日托大,竟然被我射瞎了左眼。”收了羽林郎在驴背上睡觉,三人继续北行。
那没钱生却有另一样厉害本事,那里有烟雾生起,那里便能施个奇门遁术,从那里穿出,如烽火相传一般,试想那村落城镇,那里不生炊烟做饭炒菜?那山林间道,何处不无晓春雾生,此人欲至何处便能去得何处。活脱脱却是个阴魂不散的角色。只不过常年烟火里熏陶,寒气露冻拉下了他那咳嗽病根。他那夺命书生剑奈何不得三人联手,却如附骨之蛆,紧紧跟着。待得夜雾弥漫之时,生火做饭之机,却往往飕的一剑,只刺那小青驴子屁股,一中即走,绝不迟疑,盖为拖延三人路程,待同伙赶上也。可怜那小青驴屁股间被刺的创口横生,一听见咳嗽声,便乱打响鼻乱撅蹄子,三人好不懊恼。
子路心生一计,路过淮安,偷了个空买了一大袋胡椒面,又羼杂了些花椒,八角,诸般香辛作料粉末,那夜生火做饭,听的有人小声咳嗽,眼疾手快一袋胡椒面朝烟火中掷出,那烟雾中咳嗽剧烈更甚,又夹杂喷嚏,好不辛苦,那小青驴惊得后蹄蹶起半人高,恰恰踢在烟雾中,只听得一大口鲜血自雾中“哇”地喷出,此后再无动静。三人相视一笑,继续赶路。
眼见得一路赶来,子路牵着青驴,终于走进了江宁府广胜门,初日高照,熙熙人流来来往往,风高气爽。阿阮和皓雪躲在他怀中偷露个脸往外看热闹,白兔儿和大黑猫在驴儿背上呼噜阵阵。他心中快慰,却听的对面一个有人呼他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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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ing~~~~~
唉,唉。
稍微改一下,拿给别人看,说是古人小说,大概也没人不信吧。
了不起。今人能有此文笔者,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盼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