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从一桩桃色事件看早期哈里发国 -- 赫克托尔
春节前,我托在美国的朋友买来《塔巴里史》第12,13,14,27卷,3月份朋友把书给我,之后我暂停《西游记新证》的写作,逐本看《塔巴里史》,第12卷《嘎底西叶战役和征服叙利亚、巴勒斯坦(The Battle of al-Qadisiyyah & the Conquest of Syria & Palestine)》已经看完,13卷《征服伊拉克、南波斯、埃及(The Conquest of Iraq, Southwestern Persia, & Egypt: The Middle Years of 'Umar's Caliphate, A.D. 636-642-A.H. 15-21)》马上结束,对欧麦尔时代的哈里发国和相关的地区历史了解了皮毛,正想写点读书笔记,恰好第13卷记载的一桩桃色案件很黄很暴力,既能吸引眼球,也能看出早期阿拉伯、穆斯林的政治、司法、部族关系的多方面信息,就当解剖一只麻雀,做下简单述评。
此事记载于第《塔巴里史》13卷第111—114页。男一号是穆基赖-伊本-舒耳白-塔噶菲(Mughira ibn Shu'ba al-Thaqafi),这是个典型的阿拉伯名字,阿拉伯人有名无姓,此君本名叫穆基赖(Mughira),他爹叫舒耳白(Shu'ba),本名和父命之间用【本】(bin)连接,意味【xx的儿子】(son of)。他来自塔噶夫(Thaqaf)部落,后面的【i】意为【的】(‘s),塔噶菲意为塔噶夫人。类似的数学家花剌子密(al-Khwārizmī)意为花剌子模人,【al】是连词,意为【这个】(the),通常不翻译。调整一下顺序,他的名字可以变成【塔噶夫人舒耳白的儿子穆基赖】。
男二号是在任的穆斯林一把手,哈里发(Caliph)、信士的长官(Commander of the Faithful)欧麦尔-本-赫塔卜,名字意为赫塔卜的儿子欧麦尔,他的五世祖与穆圣的六世祖是同一个人,就是说穆圣和欧麦尔是远亲。男三号是阿布-巴克拉(Abu Bakrah),他的来历后面再说。
故事发生在回历17年赖比尔-敖外鲁月(Rabi’ I),公元638年3-4月,即当年的春季。穆基赖是当时的巴士拉(Basrah)总督,巴士拉是穆斯林征服伊拉克之后建立的两大城市之一—另一个是库法(Kufa),巴士拉位于伊拉克两河河口附近,建于回历16年春(637),到桃色事件发生只有一年,巴士拉还只是穆斯林的要塞(garrison),谈不上多么繁荣热闹,住房也很朴素,从上下文来看,每个住户的房子的外观、格局都一样。总督穆基赖的房子临街,街对面住着巴克拉,两人的房子都对街开窗,而且位置完全相对。
这天巴克拉请来几个朋友开趴体,闲着没事在窗边聊天,顺便透过窗户格向外看街景,也是合该有事,一阵风刮来,吹开了街对面穆基赖的窗户,巴克拉看见总督大人躺在一个女人的两腿之间(lying between the legs of a woman)。巴克拉立刻喊来客人们围观做目击证人(bear witness),访客们问:“那个女人是谁(Who is she)?”巴克拉答:“她是乌木-基马尔(Umm Jamil)”访客们说:“我们只看到了她的屁股蛋子,但没看到她的长相(we only saw buttocks, we do not know what she looks like)”接着大家看到这个女人起身,穆基赖则离开房子,去清真寺做礼拜。
本案的女猪脚乌木-基马尔是个刚刚失去丈夫不久的寡妇,在总督和其他高官的家里做女仆,并非总督大人的妻妾或女奴,如果他俩发生了不正当关系,那么总督肯定犯了通奸罪。
早期哈里发国是个政教合一的国家,总督不仅管理军政财司法,还要带领属下做礼拜(salat)。巴克拉和朋友们跟着穆基赖到了清真寺,正当穆基赖准备礼拜时,巴克拉阻止了他,说你已经没资格带领我们做礼拜了。接着巴克拉写信给在首都麦地那的哈里发欧麦尔,指控穆基赖犯了通奸罪,不能再行使总督职权。欧麦尔收到信,指派艾卜-穆萨-艾什耳里(Abu Musa Ash'ari)带上自己的2封亲笔信去巴士拉代行总督职权。显然是为了防止意外,穆萨带了29个人同行。
穆萨一行总共30人,来到巴士拉城外的一个商业据点Mirbad,没有进巴士拉。穆基赖闻听,自言自语说穆萨前来肯定不是做生意的,而是来取代自己做总督的。话虽如此,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见穆萨。穆基赖和手下来临之际,穆萨突然拿出欧麦尔的信交给对方,信上只有4句话,是欧麦尔上位以来写出的最简短的信,没有前面例行的问候语:
听着,我听说了关于你的令人震撼的传言(a shocking rumor reached me);
我让穆萨去做总督;
移交权力给穆萨;
马上来此地(麦地那。Hurry hither)
第二封信是给巴士拉军民的:
听着,我派穆萨做你们的总督;
他将损有余而益不足;(he is to take away from the affluent among you to give to the poor)
他将和你们与敌人战斗;
他将保护你的安全,清点被征服土地上的税赋(count the revenues of your fay’s land),并在你们中分配。
最后他将为你们清理道路上的强盗贼寇。
这里我补充一下,哈里发国的全体穆斯林组成一个政教合一的公社。欧麦尔规定被征服地域的动产作为战利品,80%在分配给战士们,另20%送交国库。不动产分为两种,留在土地上接受穆斯林统治的被征服者,作为顺民保有土地所有权,向哈里发国交税,非穆斯林还要缴纳人头税(jizyah)。主人逃亡的土地,特别是东罗马、萨珊波斯皇室、贵族、基督教、祆教寺院的土地没收为国有土地,归穆斯林公社共有,叫做斐物(fay),意为哈里发国的公有土地,由穆斯林和非穆斯林租种,所有权属于国家或教会,禁止买卖。禁止穆斯林占有和买卖被征服土地,穆斯林由政府或教会统一发放工资或年金(stipend),欧麦尔多次明确拒绝了分封有功者土地的要求,各地总督的职责中,除了打仗即圣战、司法、带领手下做礼拜,一项重要职责是征收税赋并向本地的穆斯林发放工资。到了第3任哈里发奥斯曼、第4任哈里发阿里时代,土地国有制度大为松动,奥斯曼和阿里多次授予手下采邑(fief),最终国有土地制度彻底崩盘。
穆基赖显然想讨好新总督,送给后者一个美丽的女奴。这个女奴不是阿拉伯人,却在阿拉伯人中长大,来自穆基赖所在的塔噶夫部落,她将肯定为穆基赖说好话,而不会反击一戈出卖前主子。与被告穆基赖同去麦地那的,除了巴克拉还有另外3位在场的证人。
到了欧麦尔面前,穆基赖先声夺人,抢先做了一番自我辩护:“你(欧麦尔)问问这帮奴才(serf),他们怎么看到我的。我当时面向他们还是背对他们?他们怎么分辨出那个女人是谁的?如果他们面向我,那女人肯定在我和他们之间,为什么我还在他们视野里?如果我背对他们,他们有什么权利偷窥我在家里和妻子行房?真主在上,我从未和妻子以外的女人同床。这个乌木(Umm)肯定看起来像我老婆,他们才看错了。”
接着欧麦尔询问巴克拉,后者说他看到穆基赖躺在乌木的两腿之间(lying between the legs of Umm Jamil),身体起起伏伏如同粘在化妆瓶里的涂眼墨粉(heaving up and down like a kohl stick in its phial)。
欧麦尔问:你从什么位置看到他们的?
巴克拉:从后面。
欧:你如何断定她的身份的(how did u establish her identity)?
巴:我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到的(standing on my toes, I stretched out my neck)。
欧麦尔接茬问下一个证人:他们背对你还是面向你?
答:他们面向我。
欧麦尔接着问第3个证人,此人的回答与巴克拉相同。最后哈里发问第4个人,也是最后一个证人,他的证词有所不同:我看到他(穆基赖)坐(sitting)在一个女人的两腿之间;我看见一双涂着指甲油的脚(two painted feet)拍打着地板,两半赤裸的屁股蛋子(two bared buttocks),还听到沉重的呼吸声(I heard very heavy panting).
欧:你注意到某人(注意没问男女)起起伏伏如同粘在化妆瓶里的涂眼墨粉吗?
证人:没有。
欧:你认出这个女人没(did you recognize the woman)?
证人:没认出,我肯定把她和某人弄混了(I must have confused her with somebody else)。
欧麦尔听完了被告、所有4个原告的证词,宣布了判决:根据《古兰经》24章13节“他们为何不举出四个见证来证明这件事呢?他们没有举出四个见证,所以在真主看来他们是说谎的”,我召来4个证人指控穆基赖,但是你们的证词不同,指控不成立。又根据《古兰经》24章4节“凡告发贞节的妇女,而不能举出四个男子为见证者,你们应当把每个人打八十鞭,并且永远不可接受他们的见证。这等人是罪人”,巴克拉为首的前3个证人做了伪证,他们3人都拉下去抽80鞭子,此案终审。
穆基赖得理不饶人,对欧麦尔说:“替我把他们处死吧(rid me of these serf)。”欧麦尔说:“住口,愿真主让你变哑巴,如果他们的证词成立,你将被自己的石头砸死。”
按闪族的习俗,通奸者将被用石头砸死,《圣经》记载耶稣救了一个犯通奸罪即将被乱石砸死的女人,阿拉伯人也有同样习俗,听了这话,穆基赖不再吭声。
说到这,这起桃色案件以穆基赖的清白结束。但砸么一下,此案本身就有很多蹊跷。
1. 穆基赖的自我辩护我就看了好几遍才大致看懂,我的理解是,如果穆基赖面对观众,说明他俩采用女上位,女猪脚在他和观众之间,观众看不见他的脸。无论穆基赖面对还是背对观众,观众都肯定看不见他俩中的某一人的脸,能不能看清另一个也难说。穆基赖钻了空子,抢先自我辩护,赢得了主动权,显示了过人的口才。
2. 欧麦尔质询4个证人,应该是逐个提审的,没给他们串供的机会,审讯技巧高超。
3. 欧麦尔严格按照《古兰经》和习惯法执法,至少过程无可挑剔,让诉讼双方和观众都无话可说。
显然欧麦尔是一位高明的法官,不愧是四大哈里发中最精明能干、功绩最大的。
表面上看,此案结束了,其实不然,获得清白之身的穆基赖没有官复原职,留在首都麦地那,因为懂一点波斯语,为哈里发做了一段不太成功的波斯语翻译。641年,最终决定萨珊波斯帝国灭亡的尼哈旺德战役(Battle of Nahāvand)前,穆基赖回到伊拉克,并参加了此役。此役的阿军统帅是伊拉克征服者塞耳德的侄子努尔曼-本-木噶伦(An-Numan ibn Muqarrin),此君的资历不深,却根正苗红。开战前,努尔曼指定了自己一旦战死,接替自己为主帅的名单,参加之前历次征服波斯战争的资深将领穆基赖只排名第7,令他很不满。努尔曼决定在中午祈祷(noon salat)之后进攻,穆基赖又跳出来唱反调,如果我是主帅,会在凌晨发起进攻(If I had been in your place, I would have engaged them very early in the morning),努尔曼不以为然的说:“今天是礼拜五”。
波斯、巴比伦、犹太等中东民族崇尚数字【七】,努尔曼就指定了7个替代自己的人。每个星期7天,星期五也叫金曜日,穆斯林平时每天礼拜五次,可以在家和任何地方做,但是每礼拜五/金曜日的午后,在清真寺举行大规模宗教仪式,这个仪式或活动音译为【主麻】(Jumu'ah),意译为【聚礼】,听念“呼图白(Khutbah)”,是一星期中最重要的宗教活动,信徒都要参加。努尔曼的反驳是双关,一层意思是,我作为战役主帅,有权利和义务主持主麻,穆基赖自然没份,只能听呵。另一层则是你穆基赖虽是资深宿将,却不如我虔诚,对宗教不热心。
于是努尔曼让战士们当着敌人的面排列整齐,做主麻仪式。接着努尔曼指示将士们,我喊一次【真主至大】(Allahu Akbar),你们整鞋帽,喊第二遍真主至大,你们扎紧腰带准备战斗,喊第三遍你们随我进攻。整个过程中,穆基赖一言不发,被晒在一边,当然他也没资格说话。
行文至此,笔者要回溯一下阿拉伯人和穆斯林的历史。阿拉伯人(Arabs)或阿拉比亚人(Arabians)有2大源头:绝种的阿拉伯人(bā’idah)和现存的阿拉伯人(bāqiyah),前者存在于《古兰经》的记载中,顾名思义,他们已经绝种,不在本文讨论范围内。
现存的阿拉伯人又分为两部分:纯阿拉伯人(‘āribah)和归化的阿拉伯人(musta‘ribah)。前者也叫盖哈丹人(Qahtanite),得名于祖先盖哈丹(Qahtan),即《圣经》中的约坍(Joktan)。按《圣经 创世纪》和《圣经 历代志上》的记载,人类始祖亚当的后代传到诺亚,上帝发了一场大洪水,只有诺亚的后代活了下来,余者都灭绝了,所以诺亚之后的人类都是诺亚的子孙。诺亚有3个儿子,长子叫【闪】(Shem, Sham),是闪族或闪米特人(Shemites)的始祖,闪有个曾孙希伯(Eber),生了2个儿子,次子就是约坍(Joktan),是纯阿拉伯人的祖先。
希伯(Eber)的长子名叫法勒(Peleg),生拉吴(Reu)—>西鹿(Serug) —>拿鹤(Nahor)—>他拉(Terah) —>亚伯拉罕(Abraham),亚伯拉罕即阿拉伯文中的易卜拉欣(Ibrahim),生两个儿子,长子是庶出的以实玛利(Ishmael),阿拉伯文叫易司马仪(Ismail),被亚伯拉罕/易卜拉欣逐出家门,南迁进入阿拉伯半岛,逐渐阿拉伯化,就是所谓归化的阿拉伯人(musta‘ribah)。亚伯拉罕/易卜拉欣的次子是嫡出的以撒(Issac),阿拉伯文叫易司哈格(Ishaq),则是犹太人的祖先。
纯阿拉伯人和归化的阿拉伯人虽然长期共聚和混血,使用相同的语言,双方却依然牢记着各自谱系的不同,为了便于说明,我将他们称为南人、北人,由于南北两大族群纷纷从阿拉伯半岛向唯一不面向海的北方迁徙,建立诸多王国,南北二字已经不能代表方向上的区别了,我使用南北只是为了便于我和大家记住。
穆圣所属的麦加古莱氏家族,属于北人,他投奔并建立根据地的麦地那,属于南人,虽然麦地那在麦加的北方。穆圣创立伊斯兰,反对家乡麦加的偶像崇拜,触犯了守旧派的利益,双方只能武力解决争端。反对伊斯兰最力的,当属在麦加居于领导地位的倭马亚家族(Umayyad),也叫伍麦叶家族,是倭马亚(Umayya)的后代,代表人物是阿布-苏富扬(Abu Sufyan ibn Harb),倭马亚家族及其支持者,我称为旧党,穆圣及其弟子、信徒,我称为新党。虽然新旧两党都是北人,穆圣所在的哈西姆家族的始祖哈西姆(Hashim),是倭马亚家族始祖倭马亚的伯父,两党的核心成员的父系上,最多6代就可以追溯到同一人,但双方的理念不同,即使是亲兄弟也要刀兵相见。为了争取支持,新党更多依靠南人的支持,比如麦地那人就是南人,对抗麦加旧党所在的北人。
新旧两党、南北两族群的对抗,并没有产生决定性结果,穆圣没能摧毁旧党,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旧党树大根深,人才储备雄厚。628年双方达成妥协,630年,穆圣兵不血刃的进入麦加捣毁了麦加大寺的三百六十个偶像,不过作为妥协,穆圣保留了克尔白的黑石头,作为偶像崇拜的遗存。两党、两族妥协的好处是新党可以充分利用旧党的资源,避免无谓的流血,为日后的大扩张创造了条件,缺点是旧党始终有强大实力,最终在30年后翻盘,穆圣的头号对手阿布-苏富扬的儿子穆阿维叶战胜了穆圣的女婿、外孙,做了穆斯林首位国王,建立倭马亚王朝。穆圣和平进入麦加,也知道自己在旧党的麦加根基不足,没有选择麦加做首都,而是继续定都麦地那,此后四大正统哈里发的前三位,也都以麦地那为首都,直到第4任哈里发阿里迁都到伊拉克的库法,从此不再有哪个重要王朝和国家以麦地那为首都。
大概从穆圣去世开始,新旧两党依靠的族群发生了变化,新党更多依靠北人,而旧党则倾向于南人,这能从本文主角穆基赖的地位变化看出来。穆基赖所属的塔噶菲部,也叫塔伊夫(Ta’if)部,属于南人。穆基赖皈依伊斯兰相当晚,在628年。632年穆圣去世后,阿拉伯半岛东部发生了反对麦地那的叛乱,首任哈里发阿布伯克尔出兵平叛,穆基赖作战英勇,失去一只眼睛成了独眼龙,加上口才极佳,在此战后脱颖而出,成了哈里发国重要将领和外交官。
首任哈里发阿布伯克尔在位只有2年,第1年忙于镇压半岛内的变节者,第2年就发动了对东罗马和萨珊帝国的远征。两场远征的主将无一例外是旧党:东罗马叙利亚战场的主将是阿布-苏富扬的儿子、穆阿维叶的哥哥叶齐德,萨珊伊拉克战场的主将是阿布-苏富扬手下悍将、外号【真主之剑】、命名了巴基斯坦主战坦克的哈立德。
634年去世,阿布伯克尔去世,老战友、本文的男二号欧麦尔继任哈里发。欧麦尔的用人策略与前任大为不同,向两大战场和稍晚开辟的埃及战场各派了一位新党核心人物做主帅或监军。我们知道佛陀有10大弟子、耶稣有12使徒,穆圣也有以天堂相应许的十大弟子(ten promised paradise),十大的前4位相继做了哈里发:阿布伯克尔、欧麦尔、奥斯曼、阿里,后面6位名气小得多,与本文有关的有3位:
1. 赛耳德-伊本-艾比-瓦嘎斯(Sa`d ibn Abi Waqqas),他是穆圣之母阿米娜的堂兄弟,出任东北方向伊拉克方面军司令,或波斯道行军元帅,指挥穆斯林取得了嘎底西叶战役(Battle of Qadisiyyah)的辉煌胜利,击杀萨珊统帅鲁斯塔姆。
2. 艾卜-欧拜德-伊本-哲拉哈(Abu Ubaidah ibn al Jarrah),担任北方叙利亚方面军司令或罗马道行军元帅,赢得决定叙利亚命运的雅穆克战役(Battle of Yarmouk)。
3. 左拜尔-伊本-奥瓦木(Zubayr ibn al-Awam)。旧党的大将阿慕尔-伊本-阿绥('Amr ibn al-'As)为埃及方面军司令,于639年从叙利亚出征埃及,次年,欧麦尔派左拜尔率领援军前往埃及战场,虽然左拜尔不是方面军司令,至少也是监军。
旧党人物如叶齐德、穆阿维叶、哈立德、阿慕尔,都受这些政治可靠的新党核心人物的节制。穆基赖虽然属于新党,却是党龄极短的新党,在伊拉克方面军司令赛耳德手下当差。636年,决定伊拉克命运的嘎底西叶战役(Battle of Qadisiyyah)前,独眼龙穆基赖数次出访萨珊军统帅鲁斯塔姆和萨珊皇帝伊嗣侯,并且成功的激怒了两位受访者,在战斗中也有优异表现。
嘎底西叶战役战役后,阿拉伯人在幼发拉底河畔建造了2座城市,中部的库法(Kufa),南部的巴士拉(Basrah)。赛耳德任库法总督,并节制整个伊拉克战场,巴士拉总督接受欧麦尔和塞耳德的双重领导。首任巴士拉总督也是新党的老党员—乌特巴(Utbah ibn Ghazwan),他是第7位皈依伊斯兰的人,参加了穆圣时代的历次大战。不过他没有参加之前的伊拉克战场的历次战役,特别是嘎底西叶战役,纯属空降干部。战役之后他才带领一小队人马来到已经落入穆斯林手中的萨珊首都泰西封,接着去往两河下游,兴建巴士拉城,担任总督。
《塔巴里史》第12卷171页记载,乌特巴的妻子的姐妹,就是小姨子或大姨姐,嫁给了一个叫Shibl的人,Shibl、Nafi、巴克拉都是乌特巴妻子的亲戚,他们仨与乌特巴一同空降到巴士拉。巴克拉、Nafi与乌特巴妻子是什么亲戚,我还没搞清,但可以肯定他们仨都是乌特巴的亲信,而他们三人恰好是在穆基赖桃色案件中做了不利于穆基赖证言的人,都吃了80鞭子。更巧的是,巴克拉(Abu Bakrah)原来是穆基赖所在的塔噶夫部落的奴隶,630年,穆圣率军进攻塔噶夫部老巢塔伊夫(Ta’if),巴克拉趁机皈依伊斯兰教。
乌特巴做了半年巴士拉总督去世,劳苦功高的穆基赖终于当上了第二任巴士拉总督。巴克拉首先是穆基赖的前任乌特巴的亲信,又曾经是穆基赖所在的塔嘎夫部的奴隶,两人的关系肯定不佳,穆基赖在法庭上骂巴克拉为奴才(serf)就是明证。穆基赖做了不到2年总督,就被巴克拉等三个乌特巴的亲戚告发,丢了总督职位。
欧麦尔对此案的态度值得玩味:首先,如果穆基赖确属无辜,洗清之后应该官复原职才对,事实上他没有复职,在麦地那做了一阵子波斯语翻译之后,重回波斯前线,在尼哈旺德战役(Battle of Nahāvand)中,给老上级塞耳德的侄子努尔曼当差,显然穆基赖肚子里有气,却遭到一番羞辱。
其次,虽说4个证人的证言有差别,依然可以穿起一条不利于穆基赖的证据链,但欧麦尔却做出了有利于穆基赖的判决。常言道“捉奸要双”,欧麦尔为何不把女猪脚乌木也带到麦地那受审,至少也是证人吗。
最后,欧麦尔在穆基赖离职前的安排周密细致,拟定了两封措辞周到的信,第一封简洁明了,口气强硬,免去穆基赖的职务;尤其第二封给巴士拉军民的信,属于公开信,为继任者穆萨的合法性铺平了道路,正是扶上马送一程。穆萨的表现显然也经过了深思熟虑,他没有贸然进入巴士拉,先假装做生意的来到城外,诱使穆基赖来见,旋即出示欧麦尔的亲笔信,将对方拿下,颇有高祖游云梦的风范。
至此,笔者认为,穆基赖的下课是欧麦尔解题发挥,一方面欧麦尔对穆基赖不够信任,他最信任的还是新党的老党员,希望穆基赖下课,另一方面又不愿伤穆基赖的面子,还得用他,所以利用这个机会,既做出有利于穆基赖的判决,又让他下课了。
644年,欧麦尔遇刺身亡,杀手恰好是穆基赖的波斯奴隶,前萨珊军人卑路斯(Pirouz Nahavandi),也叫阿布-路路(Abu Lulu)。本来欧麦尔明文规定,不许外国战俘来麦地那定居,而卑路斯是穆基赖特别经过欧麦尔批准才留在麦地那的。笔者认为,欧麦尔之死与心怀不满的穆基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旧党的大规模抬头,从第三任哈里发奥斯曼(644--656)开始。奥斯曼虽然是新党核心人物,却也是旧党核心倭马亚家族成员,上位之后大力抬举旧党人物,尤其在北方的叙利亚和西北的埃及,都安插了旧党人物,尤其是倭马亚家族成员。奥斯曼的作为,很大程度上是对新党的背叛,遭到新党人物的一致反对,最终导致被杀。奥斯曼一死,新旧两党的矛盾就充分暴露出来。两党的矛盾还与南人北人的矛盾结合,阿里上位就迁都,离开麦地那去往北人、新党聚居的伊拉克库法,旧党领袖穆阿维叶则坐镇南人的老巢叙利亚,双方的内战有着浓重的族群色彩。阿里、穆阿维叶之争,也是伊拉克与叙利亚两大地理板块之争,伊拉克长期属于安息、萨珊,叙利亚则属于罗马、东罗马,伊拉克人与叙利亚人关系恶劣,甚至在两伊战争期间,叙利亚成了唯一支持伊朗的阿拉伯国家,反对同属阿拉伯人的伊拉克。
唯一为穆基赖提供有利证词的最后一位,是个更加厉害人物,他叫齐雅德-伊本-艾比(Ziyad ibn Abi)。他的母亲是个妓女,父亲是谁不清楚。按阿拉伯人习惯,他名字中【本】的后面应该是父名,可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所以使用了艾比(Abi),意为父亲,齐雅德-伊本-艾比意为【我爸爸的儿子齐雅德】。更巧的是,齐雅德的妈在塔嘎夫部的老巢塔伊夫城(Ta’if)操皮肉生涯,齐雅德大概与穆基赖、巴克拉都认识,从他低微的出身来看,他与奴隶出身的巴克拉更加友好,这能从他参加巴克拉的家庭聚会看出来。然而在本案之后,他和穆基赖会走的更近,事实上也是如此。
齐雅德是作为伊拉克方面军的翻译来到伊拉克前线的,巴士拉建城的时候,年仅14岁,他还从事文书工作,奉司令塞耳德之命,回麦地那向欧麦尔讲述伊拉克前线的丰功伟绩,欧麦尔问他能不能在公开场合当着麦地那市民的面讲一次,齐雅德当仁不让的讲了一回,欧麦尔当场夸奖齐雅德能言善辩(this is truly an eloquent speaker)。在660年前后阿里—穆阿维叶之争中,齐雅德本来亲新党的阿里,旧党领袖穆阿维叶为了拉拢他,愣说自己的父亲和齐雅德的妓女母亲发生过关系,齐雅德是自己的异母弟弟,既然穆阿维叶主动抛出橄榄枝,齐雅德也就承认了。
齐雅德对北人/新党/什叶派的中心之一的巴士拉城施用了无情的高压手段。穆基赖死后,他升任库法的长官,这个职位使他变成了帝国东部地区(包括阿拉伯和波斯在内的广大地区)独断独裁的统治者。他有四千名身强力壮、训练有素的护卫,他们既是侦探,又是警察,他凭着这些人来残暴地统治库法,凡是敢于对阿里的后裔表示好感或者辱骂穆阿威叶的人,都要被跟踪缉拿。
穆阿维叶时代有阿拉伯穆斯林的四位天才的政治家(duhāt)之说,第一位是穆阿维叶,叙利亚总督出身,次席肯定是埃及总督阿慕尔-伊本-阿绥,他是旧党的核心人物之一,曾经与穆圣作战,哈里发国建立之后,东征西讨战功赫赫。但他还是旧党,是穆阿维叶的铁杆拥趸。在决定阿-穆之争的绥芬战役(Battle of Suffin)中,阿慕尔代表穆阿维叶与阿里的人谈判解决争端,而他的谈判对手,恰好是桃色案后替代穆基赖担任巴士拉总督的艾卜-穆萨-艾什耳里(Abu Musa Ash'ari)—新党的重要人物。阿慕尔使用诡计,在谈判中让本来吃紧的穆阿维叶站稳脚跟,最终赢得了哈里发地位。
穆基赖、齐雅德分列第三、第四席,都长期坐镇伊拉克的库法、巴士拉,都死在任上。穆基赖、齐雅德的友谊,以及他俩投靠穆阿维叶,都与这桩桃色案件有关。甚至可以说,穆基赖精虫上头,一不小心决定了未来阿拉伯哈里发国100年的走向。
然而旧党的胜利是不稳定的,750年,新党推翻旧党的倭马亚王朝,建立阿巴斯王朝,将首度从旧党-南人的老巢,迁到新党聚居的伊拉克,在萨珊帝国废都泰西封附近,营建新都巴格达,新旧党争就此告一段落。
而且还是远距离观察,她的身份完全是巴克拉一己之言,指证的可靠性确实勉强,最起码也该趁男方外出的时候拜访或者偷窥住宅核查一下,欧麦尔这个判罚不算很偏袒。更阴暗一点想,这个女人是否可能是巴克拉自己布置的长得相似的演员或者本人就是被指使的,打算把穆基赖陷害进去,所以巴克拉没敢让真人过来参加对质?
如果按通奸定案,她是最有可能被乱石砸死的,即使真是通奸,她也不会承认啊
按做 爱 姿势,仅有男 后 式,是两人面朝一个方向的,在其它情况下,远处的偷窥者只能看到一个人的脸,当然就无法确证 穆基赖 犯有通奸罪
从远远看到到巴克拉当众发难很短,连进一步跟踪调查证实都没有,比如这个女人是否当天确实去过穆基赖宅第,她是否和穆基赖有单独相处时间,这个女仆没有那么多的护卫跟随,要微服查访一下不难,而巴克拉却急匆匆仅根据一次偷窥就抛出这个桃色新闻,所以很让人怀疑巴克拉是否有意做局陷害,当然欧麦尔顺水推舟削藩也难让穆基赖心服。
先说穆基赖被免职前后的伊拉克人事变动。伊拉克分为两大总督区或军区—库法、巴士拉,穆基赖出事的时候担任巴士拉总督,他的前任是巴士拉的建城者和首任巴士拉总督乌特巴(Utbah ibn Ghazwan),乌特巴不仅是新党老牌党员,与其他新党核心人物也有密切的姻亲联系。《塔巴里史》第13卷131页记载,乌特巴有个女儿Fakhitah,嫁给了新党要员,欧麦尔继承者、第三任哈里发奥斯曼-本-阿凡(‘Uthman b. ‘Affan)。
早在首任哈里发阿布伯克尔时代,哈里发国就发动了对萨珊波斯的战争,开辟伊拉克战场,伊拉克方面军司令是“真主之剑”哈立德。到了欧麦尔朝,司令换成穆圣的舅舅和私人保镖赛耳德-伊本-艾比-瓦嘎斯(Sa`d ibn Abi Waqqas),赢得了著名的嘎底西叶战役,伊拉克就此底定,欧麦尔下令营建库法(Kufa),作为穆斯林征服者的聚居地和要塞,赛耳德出任首任库法总督。
显然欧麦尔不希望赛耳德一个人全面负责整个伊拉克和东方战场,派乌特巴和及其亲信去两河口附近营建巴士拉,分了赛耳德的权,从此伊拉克和东方分为两大军区:库法、巴士拉。乌特巴没有参加之前征服伊拉克的历次战役,纯属空降干部,为了巩固地位,在欧麦尔的默许下,带了一批亲信去巴士拉,其中就有巴克拉等在桃色案中做出对穆基赖不利证词的3个证人,他们3个都是乌特巴的妻子的亲戚。
乌特巴到巴士拉的时候,似乎已经很老了,也许也有自己在伊拉克根基浅,难以服众的原因,他向欧麦尔请辞,回家养老,被哈里发拒绝。欧麦尔还有一条重要的规定,就是要求各省总督每年都要来麦加朝觐一次,公开的理由是通过朝觐洗涤灵魂,避免大权在握总督们在辖区变得傲慢狂妄实施暴政,依我看这是强化哈里发中央权威,防止总督坐大的集权之举。乌特巴根据这条规定,于639年从巴士拉出发去麦加朝觐,结果死在路上,就地掩埋了,总共做了半年巴士拉总督。欧麦尔闻听噩耗十分悲痛,亲临乌特巴墓凭吊,备极荣哀。
乌特巴死后,伊拉克战场上的资深长官穆基赖才受命担任巴士拉总督,很快又被乌特巴的三个亲信拉下马。桃色案之后,穆基赖被欧麦尔留在首都麦地那做波斯语翻译,巴士拉总督落入新党要员艾卜-穆萨-艾什耳里(Abu Musa Ash'ari)之手。尼哈旺德战役(Battle of Nahāvand)前,前伊拉克方面军司令塞耳德的侄子努尔曼出任此次行军的司令,穆基赖带着一批援军在战前来到战场。穆基赖显然不服这个年轻人,言辞之间颇为不屑,努尔曼是个狠角色,给了穆基赖软钉子吃,人在矮檐下,穆基赖不得不闭嘴。
战役中,身为司令官的努尔曼,年轻气盛,举着战旗杀入敌阵,当场阵亡。按战前努尔曼的接班安排,第一继承人担任司令,穆基赖对此人说:“你必须隐瞒主帅阵亡的消息,避免影响我军士气(you must hide the fact that your commander has fallen so that we will see what decision God take between us and the enemy, lest our forces lose heart)。”继任司令听取了穆基赖的建议,最终赢得了战役胜利。尼哈旺德战役与嘎底西叶、哲鲁拉(Battle of Jalula)并称征服萨珊波斯的三大战役,尼哈旺德战役是最后一场,也是参战人数最多的,此役之后波斯人有组织的抵抗不复存在,阿拉伯人要做的只是招降纳叛和攻克一些顽抗的据点,因此此役被阿拉伯人称为“胜利中的胜利(the victory of victories)”。穆基赖虽然不是战场指挥官,却表现出高超的应变能力,实际上担负起司令的职责,可谓劳苦功高。
嘎底西叶的英雄、伊拉克方面军司令、库法总督赛耳德没有参加尼哈旺德战役,是因为他已经去职了,库法人抱怨赛耳德不能带领他们做礼拜。经过一些小调整,欧麦尔任命阿马勒-本-亚西尔(Ammar ibn Yasir)为库法总督。赛耳德去职并非是失宠,证据有2个,一是欧麦尔遇刺之后,欧麦尔下令组成选举下任哈里发的6人委员会,赛耳德名列其中,这6人加上欧麦尔,相当于哈里发国的政治局;二是赛耳德的侄子努尔曼继续主持伊拉克战场,赢得了尼哈旺德战役。我对赛耳德去职的理解是,欧麦尔不希望一个人立功太大,即使他是新党核心人物。
库法新总督阿马勒还是新党的核心成员,是最早加入伊斯兰的人之一。穆圣晚年时,整个阿拉伯半岛都承认穆圣是先知,接受他的麦地那政权领导。待穆圣去世阿布伯克尔出任首任哈里发,那些自由惯了的部落不承认麦地那哈里发国的权威,理由是他们只效忠穆圣个人,穆圣是先知,但阿布伯克尔不是先知,他们没义务接受阿布伯克尔的领导,何况穆圣没亲口指定阿布伯克尔做继承者。对这些不承认中央的部落,阿布伯克尔发动了战争,史称变节者战争(Ridda wars),此役是哈里发国(穆圣去世后才叫哈里发国)第一次大战,本文男一号穆基赖失去了一只眼睛成了独眼龙,这位阿马勒则失去一只耳朵,成了一只耳。
阿马勒的资历和对哈里发国的忠诚不容质疑,不过他绝不是接替赛耳德的合适人选,首先阿马勒不是先知所在的古莱氏家族成员,连姻亲都没有;其次他是个黑人,一直被白种阿拉伯人视为奴隶种族。虽然名义上穆斯林都是兄弟,其实内部的等级和种族偏见还是根深蒂固的。他行使职权时候,遭到手下的起哄,被骂做“你这缺耳朵的奴才(you slave with the mutilated ear. <塔巴里史>14卷43页)”,阿马勒只能软弱的回击“你弄脏了我的好耳朵(you abuse my good ear)”。事情闹到这份上,阿马勒的总督生涯肯定完蛋了,只能黯然下课。早在阿马勒上课之前,他就明确向哈里发表示自己干不了总督,不想赴任,在欧麦尔的强令下才硬着头皮去库法。回历22年(AD643,第14卷49页),欧麦尔让阿马勒下课的时候,欧问他对下课是否不爽(if he had been displeased when he had dismissed him),阿马勒说他上任的时候很不情愿,现在下课了也不爽(he had been in no way happy when he[欧麦尔] send him[阿马勒] as governor, but that he was indeed displeased when he dismissed him)。欧麦尔说我知道你不是个合适的总督,不过我们(注意:we)希望表明我们对弱者的偏爱,让他们成为榜样,让他们成为继承者(we wished to show favor to those who were considered weak on earth, make them examples, and make them the inheritors)。
我对欧麦尔的这番言行的理解是,欧麦尔想抬举阿马勒,明知他不行还硬赶鸭子上架,给他压担子,不过阿马勒有着先天不足,辜负了欧麦尔的厚望。阿马勒确实是新党的坚定成员,是阿里的四大友伴(companion, Sahaba)之一。657年,在决定新旧两党命运的绥芬战役中,他为阿里而战,阵亡,成了什叶派历史上圣徒级别的人物。
阿马勒去职之后,库法总督的职务出现空缺。第14卷50页记载,对阿马勒不满的库法代表找到欧麦尔请愿,欧麦尔问他们:“你们想要强有力的长官还是有缺点的虔诚者(Do you prefer someone strong and tough or someone weak, but a believer)?”大致是让他们在德、才之间做个选择题。请愿者没说话,欧麦尔就独自去清真寺的一个角落里睡觉(went off on his own to a part of the moque and went to sleep),给请愿者时间考虑。哈里发国初期,从哈里发到普通穆斯林的等级没那么严格,欧麦尔连贴身护卫都没有,经常穿着朴素的衣服出入市场、民宅、清真寺。欧麦尔睡觉的时候,穆基赖来了,站在欧麦尔身边直到欧麦尔醒来。
穆基赖说你在这独自睡觉,肯定是因为受到要紧事情(something very serious)的困扰,这些事压垮你了吗(Has some disaster overtaken u)?欧麦尔说受到库法请愿者的困扰,估么请愿者考虑的差不多了,欧麦尔和穆基赖一同来到请愿者身边,重复了他的问题,要代表们做选择,穆基赖提出了他的建议,这段话比较长,我没完全看懂,担心露怯就不翻译了,全文抄录于下,请各位高人帮忙:”The weak Muslim’s weakness is not in your interests, nor in those of the other Muslim as well as his own. His excellence by being a Muslim is only in his own interests. The strong, tough man’s strength is in your interests and those of the other Muslims as well as his own, whereas his toughness works both against him and in his favor ”
听了穆基赖的高论,欧麦尔当场任命穆基赖为库法总督。穆基赖在尼哈旺德战役中抓到一个名叫卑路斯(Pirouz Nahavandi)的波斯军人做奴隶,卑路斯是个巧匠,能赚钱,穆基赖让卑路斯住在麦地那,靠手艺挣钱,但每天要向穆基赖缴纳2个第尔汗(Dirham)银币。
到了644年,哈里发又想让伊拉克征服者赛耳德出任库法总督,就在欧麦尔有了想法却还没实施的时候,卑路斯刺杀了欧麦尔。从阴谋论的角度看,卑路斯刺杀欧麦尔是穆基赖指使的。
哈里发国有两大外敌或征服目标:正北的东罗马帝国,主战场是叙利亚;东北的萨珊波斯,主战场是伊拉克和伊朗。对两大强敌的征服,在阿布伯克尔朝就开始了,两大战场的指挥官都是旧党。欧麦尔朝改弦更张,两大战场或战略方向的主官都是新党人物,穆圣的十大弟子之二。伊拉克方面军司令是上文多次提到的赛耳德,穆圣母亲的堂兄弟;叙利亚方面军司令是名气较小的艾卜-欧拜德-伊本-哲拉哈(Abu Ubaidah ibn al Jarrah),他赢得了雅穆克河谷战役,结束了罗马人对叙利亚700年的统治。
对哈里发国来说,叙利亚战场比伊拉克战场重要的多,不仅仅因为叙利亚距离首都麦地那更近,闪族圣地耶路撒冷、穆圣心中的天堂大马士革都在叙利亚,在利益、感情两方面,叙利亚的地位都高于伊拉克,征服耶路撒冷后,欧麦尔亲临耶路撒冷朝圣。叙利亚是旧党的重灾区,在阿布伯克尔朝,主持叙利亚战场的是穆阿维叶的哥哥叶齐德(Yazid),为了支援雅穆克战役,在伊拉克作战的旧党名将、真主之剑—哈立德也来了叙利亚,旧党的另一悍将阿慕尔-本-阿绥也在叙利亚作战。欧拜德是欧麦尔最欣赏、最信任的人,能力也没的说,这才被欧麦尔派到叙利亚主持军务,压制旧党。
但欧拜德在638年死于瘟疫,从此欧麦尔不再设置单一的叙利亚方面军司令,而是把叙利亚和巴勒斯坦分为4个军区,由四个人分别负责,穆阿维叶只是其中一个军区司令或太守。欧麦尔遇刺后、去世前说,如果欧拜德活着,我会任命欧拜德为继任者,既然他死了,我就让最可能做哈里发的6个人组成委员会,选举产生哈里发。欧麦尔的上位没经过选举,是阿布伯克尔任命的,先例既开,欧麦尔自然也有权指定下任哈里发,只是计划不如变化快,欧拜德死了才改为选举。
叙利亚被欧拜德征服之后,埃及就成了孤悬海外的东罗马飞地,被征服只是迟早问题。欧麦尔去耶路撒冷朝圣的时候,旧党两大悍将之一—阿慕尔-本-阿绥(另一位是真主之剑哈立德)建议欧麦尔组建埃及方面军,开辟西北战场征服埃及,欧麦尔表示冷淡的同意。但是,当欧麦尔返回麦地那,跟奥斯曼等人商议的时候,他们都指出,这是冒险的行动,于是欧麦尔就差遣一个使者去制止埃及方面军的前进。相传,哈里发的使者在阿慕尔刚要跨过埃及和巴勒斯坦的边界之前赶上了他,但是阿慕尔推测信里的消息是不吉利的,而且想起欧麦尔曾对他说过:“倘若在进入埃及国境之前接到我的命令,叫你撤回来,你就遵命撤回来;倘若已经进入埃及国境才接到我的命令,你就继续前进,并祈求真主的佑助。”阿慕尔想到这里,就把信收起来,到639年12月,到达埃及境内时,才拆开信来看。就这样阿慕尔就获得了征服埃及的背书,成了埃及方面军司令,从此哈里发国有三大战场或战略方向,东北或东方的伊拉克、伊朗、阿富汗、中亚,敌人是穷途末路的萨珊波斯;正北的叙利亚、小亚细亚,敌人是江河日下的东罗马帝国;西北或西方的埃及、北非、西班牙西哥特王国。
在三大战场或方面军中,埃及或西北方向极为特殊,司令是旧党人物阿慕尔,而不是某个新党。次年,即640年,欧麦尔派新党核心人物、穆圣十大弟子之一、未来选举委员会委员左拜尔-伊本-奥瓦木(Zubayr ibn al-Awam),率领数千人马支援阿慕尔,实际上做了埃及方面军的监军。即便如此,司令官依然是旧党阿慕尔,而不是新党左拜尔,欧麦尔如此安排,不是倾向于旧党,我认为有三大原因:
首先,叙利亚已经征服,半环形的东罗马帝国被拦腰斩断,埃及与君士坦丁堡失去路上联系,成了飞地,被征服的命运已经注定,征服埃及不会有啥难度,征服埃及的荣誉谈不上多高。
其次,新党核心人物左拜尔是阿慕尔的监军,分了阿慕尔的功劳,阿慕尔的荣誉是不完整的,与赛耳德、欧拜德没法比。
第三,阿慕尔长袖善舞,与新党打得火热,与欧麦尔的私人关系很好。阿慕尔是古莱氏人,时年45岁,精明强悍,足智多谋,能言善辩,勇猛好战。在穆阿维叶的诸多党羽中,阿慕尔更像个摇羽毛扇的狗头军师,心机深沉,善于交际。欧麦尔一度想娶前任哈里发阿布伯克尔的女儿乌木-库图姆(Umm Kulthum),阿布伯克尔的女儿不少,最著名的是阿以莎('A'ishah),嫁给了穆圣,是穆圣最宠爱的妻子,没有之一,后来被称为“信士的母亲”(Mother of the Believers),而欧麦尔给自己取的头衔是“信士的长官”。另一个女儿艾斯马(Asma bint Abi Bakr)嫁给了做阿慕尔监军的左拜尔,生下一个著名儿子阿卜杜拉-本-左拜尔(Abdallah ibn al-Zubayr),这娃在穆阿维叶死后,在圣城麦加自称哈里发与倭马亚王朝打内战。
乌木-库图姆(Umm Kulthum)名气不大,欧麦尔想通过娶她,拉近与先知家族的关系,但是乌木在他姐姐—信士的母亲阿以莎抚养下长大,娇生惯养,看不上生活简朴、性格严厉的欧麦尔,拒绝了哈里发的求婚,让欧麦尔很没面子。这时阿慕尔及时跳了出来,对欧麦尔说,你求婚的目的无非是想和穆圣攀亲,做穆圣的连襟,我建议你娶阿里和法蒂玛的女儿,这女孩也叫乌木-库图姆。
法蒂玛是穆圣唯一长大成人的儿女,阿里是穆圣的堂弟,娶了法蒂玛,所以阿里是穆圣的堂弟兼女婿,阿里、法蒂玛的女儿自然是穆圣的外孙女,血统比阿布伯克尔女儿高的多,于是欧麦尔转而向阿里家族求婚,后者同意了,这个乌木-库图姆(Umm Kulthum bint Ali)为欧麦尔生了两个孩子,都夭折了。
至此,所谓阿拉伯四大天才政治家就齐活了,穆阿维叶是首席,埃及征服者阿慕尔坐第2把交椅,穆基赖第三,后来硬被穆阿维叶认做弟弟的齐雅德排名最末。
阿里上位时,哈里发国事实分裂为两大块4小块,伊拉克及其以东、阿拉伯半岛本土支持阿里,阿里更是把首都从麦地那迁到库法。埃及总督阿慕尔支持叙利亚总督穆阿维叶,阿里-穆阿维叶的绥芬战役其实是伊拉克-阿拉伯半岛,与埃及-叙利亚之争。阿里倒台之后,穆阿维叶相继把穆基赖和齐雅德派到伊拉克做库法总督,自己继续坐镇叙利亚,阿慕尔坐镇埃及,他们都终身任职,死在任所。穆阿维叶与其说是阿拉伯帝国皇帝,不如说是叙利亚国王,阿慕尔在埃及、穆基赖和齐雅德在伊拉克都拥有全权,俨然是土皇帝。
接替穆基赖做巴士拉总督的阿布-穆萨,在穆基赖之前做库法总督的阿马勒,则是坚定的新党,在绥芬战役中,阿马勒战死,阿布穆萨作为阿里的代表,与穆阿维叶的代表阿慕尔谈判。
不是高人,就只能说是低人了。
所谓软弱的穆斯林的软弱之处并没引起你的兴趣,其他穆斯林的所谓其他要求你其实也不在乎。阁下你说的做个穆斯林式的选择,其实是想以你自己的想法和兴趣做标准的。你其实想要个强横有力的人,这个人的力量才是你的真实想法,这个有力量的人的力量要强到既可以让他生也可以让他死,这才是你想让那些要求者接受的标准。
“一个软弱的穆斯林的软弱对所有穆斯林,包括他本身,都没有好处。而他作为穆斯林这一点仅仅对他自己有利。与之相反,一个强干的人的能力对所有穆斯林,包括他自己,都有好处——即便他的强悍可能会将他反噬。”
最后一句应该有个对应的成语,可惜想不起来了。(“成也萧何败萧何”似乎不太对应)
The weak Muslim’s weakness is not in your interests,
软弱穆斯林的软弱不是你(欧麦尔)该关注的(interests),
nor in those of the other Muslim as well as his own.
也不是其他穆斯林甚至他自己关心的,
His excellence by being a Muslim is only in his own interests.
即使他是个优秀的穆斯林,那也只是他个人的事情。
The strong, tough man’s strength is in your interests
(作为总督)一个强有力人物的力量才是你该关注的,
and those of the other Muslims as well as his own,
也是其他穆斯林(指总督所辖穆斯林)和他自己该关注的,
whereas his toughness works both against him and in his favor ”
(这句话完全没看懂)
库法人把阿马勒轰下台,欧麦尔要库法民意代表在德、才之间做出选择,代表们一时犹豫不决,穆基赖抓住了机会说了这番话,虽然我没完全看懂,估么大致意思是,你欧麦尔需要一个强力人物震慑喜闹乐乱的库法,对你来说,总督的才(强悍)比德(虔诚和对新党的忠诚)更重要,言下之意就是我最合适。
欧麦尔眼下只能病急乱投医,当场任命穆基赖做总督,解燃眉之急。等事情风头过了,欧麦尔又想撤换穆基赖,换上老战友,伊拉克老长官赛耳德,结果及时遇刺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