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阿巴斯革命 -- 赫克托尔
这个是否已经在科学界形成定论?
最近几年分子生物学的成果很大,而且是滚动发展的,已经否定的就是被否定了,如蒙古人种的概念,马来人种的概念,高加索人种的概念,都被证明是过时的了。但新的概念还来不及确立,好比正在一次新的信息爆炸之中,要等红尘落定之后才能形成定论。国内的学者,建议持续追踪李辉和金力他们的研究成果。而参考历史文献一定要看它们的时间出处和先后顺序。
现在一个比较焦点的研究问题是现代人类从非洲走出后到底和当地古人类是否存在基因交流?
你不用对这些没有根据的说法较真。
法尔斯(Fars)是个地理名词,原型是 Parsa,是波斯(Persia)的诸多变形之一,或者说波斯就是法尔斯。波斯人(Persians)是民族的名称,Persia 的形容词变形。大流士在贝希斯敦铭文中自称:我是伟大之王,万王之王(王中之王),波斯之王(the king of Persia)等等。就是说第一波斯帝国自称波斯人和波斯帝国,波斯皇帝自称波斯王中王。
从西方的记载来看,波斯皇帝并不强调波斯的民族属性,比如《希腊罗马名人传》中,希腊人经常称波斯人为米底人。虽然居鲁士大帝之前,米底盛极一时,波斯人曾经臣服于米底,波斯、米底还有很近的血缘关系,居鲁士大帝母亲也是米底人,希腊人弄混米底、波斯人似乎情有可原,但是文中的波斯帝国,已经到了大流士、薛西斯、阿塔薛西斯时代,距离居鲁士建国已有百年,希腊人与波斯人打交道很多,还称波斯人为米底人,我只能理解为波斯人对民族属性并不感冒,没有兴趣去纠正希腊人的误称,希腊人语境中的米底和波斯,仿佛是中国语境中的鞑靼和蒙古,将不是一个民族的两大族群弄混了。
伊朗一词出现较晚,第二波斯帝国/萨珊波斯的太祖阿尔达希尔自称伊朗与非伊朗的王中王,后世的萨珊皇帝在钱币上,要么自称伊朗与非伊朗的王中王,要么自称伊朗的王中王,简称伊朗沙(Eranshah)。萨珊银币还自称雅利安人的后裔,萨珊波斯帝国自称 Eranshahr,Eran 就是伊朗(Iran)就是雅利安(Aryan),shah 是王, shahr 就是王国了。所以说第二波斯帝国是第一个自称伊朗的波斯国家,一再强调自己是伊朗/雅利安。
我以为这是萨珊对之前的安息帝国的矫枉过正,安息人不是波斯人,来自土库曼斯坦的游牧民,虽然与波斯人有些文化和血缘的联系,充其量也就是高度汉化的契丹与北宋的关系,属于根正苗红波斯人的萨珊人,对安息人非常憎恨,《塔巴里史》和更晚的《王书》都强调萨珊与安息之间的世仇,阿尔达希尔根据祖训屠杀光所有安息皇族,包括女人,只漏掉了一个安息公主,拉来做了小妾,生下太宗沙普尔一世。为了强调自己是波斯正统,仿佛朱元璋的“驱逐胡虏,恢复中华”,一面屠杀野蛮的胡虏安息人,一面坚决正名,我才是真正的雅利安/伊朗。
Fars 这种形式出现比波斯/Persia、伊朗 晚,是阿拉伯人对波斯的称呼。由于语言的习惯,阿拉伯人将波斯语的 P ,都读作 F。于是波斯成了法尔斯,比如穆圣有个波斯门徒叫 赛勒曼-法尔西(Salman Farsi),Salman 是他的本名,Farsi 意为法尔斯人,合起来是 法尔斯人赛勒曼,法尔斯就是波斯,意为波斯人赛勒曼。这说明阿拉伯人按自己的发音习惯将波斯读作法尔斯。正是赛勒曼-法尔西在麦加人大举进攻时,建议穆圣发掘壕沟,此役因此叫做堑壕之战。
阿拉伯人 P, F 不分还有例子,比如萨珊皇帝卑路斯一世(Peroz I, 457--84),阿拉伯文写作 Firuz。
萨珊波斯灭亡之后,伊朗一词湮没无闻,直到30年代,才被德国人想起来,巴列维王朝太祖礼萨汗,接受德国人的建议,改波斯国号为伊朗,沿用至今。巴列维王朝一直与教会不睦,企图靠唤醒两大非伊斯兰的波斯帝国的光荣,制衡教会,依我看,改国号为萨珊帝国的国号伊朗,是步骤之一。伊斯兰革命之后,可能觉得没必要再改叫波斯,伊朗继续沿用。
埃兰和伊朗的关系,我和青色水的看法不同。埃兰(Elam)在《圣经 旧约 创世纪》中叫 以拦,是 闪(Shem)的儿子,也是制造方舟的诺亚的长孙,按这个说法,埃兰/以拦 属于阿拉伯人、犹太人所在的闪族,与源出雅利安人的波斯人差异很大。埃兰的位置与波斯/法尔斯大致重和,略偏西,因此埃兰文化对第一波斯帝国影响很大,贝希斯敦铭文上的三种文字中,就有埃兰文。
苏禄早期的头号敌人不是大唐或阿拉伯,而是东方的邻居后突厥汗国。苏禄的前任被后突厥默啜可汗杀死,苏禄即位初期,也被后突厥压制的死死的。著名的《阙特勤碑》的记载,大约在712年,默啜可汗派阙特勤西征中亚的粟特地区,很可能顺道搂草打兔子,狠揍了突骑施一把。开元4年(716),默啜可汗在一次凯旋回家的路上遭到敌对部落突袭、阵亡,盛极一时的后突厥汗国随之解体。一直生活在后突厥阴影下的突骑施趁机崛起,在大唐的支持下,迅速成长为中亚最大的本地势力。唐朝头号敌人是吐蕃,常年与吐蕃争夺新疆,对葱岭以西鞭长莫及,乐于支持突骑施做自己在中亚的代理人。
大唐支持苏禄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东、西突厥的王室都是阿史那家族,苏禄所在西突厥黑姓却不属于阿史那家族。因此苏禄被阿史那家族的可汗、贵族们瞧不起,只能依靠大唐的支持才能在阿史那家族和亲阿史那的突厥海洋中生存。《旧唐书 突厥传》记载,开元18年(730),苏禄的使节来到长安,唐玄宗亲自在丹凤楼设宴款待,突厥已经先遣使入朝,与苏禄的使节争夺座位,突厥使节说:“突骑施国小,本是突厥之臣,不宜居上。”苏禄使曰:“今日此宴,乃为我设,不合居下。”最后唐朝和稀泥,让两国使节“于东西幕下两处分坐,突厥使在东,突骑施使在西”。从两位使者的话来看,突骑施在正统突厥面前,依然自觉矮人一头,无法正面反驳自己“本是突厥之臣”,只能用“今日此宴,乃为我设”来偷换概念。
在默啜可汗死后的第2年,即717年,大唐不断给苏禄可汗加官进爵,都督、大将军、国公、可汗等等,最重要的头衔是金方道经略大使,按中国五行配五方的理论,西方属金,金方道就是西方道,金方道经略大使相当于大唐的西方面军司令,唐玄宗敕令突骑施可汗苏禄:“西头事委你,即须发兵除却大食”(《册府元龟》),全权负责对阿拉伯帝国的战争。除了这些虚头巴脑的头衔,大唐也给了苏禄实惠。《新唐书 西域传》记载,开元7年(719),“(西突厥)十姓可汗请居碎叶”。碎叶在今吉尔吉斯斯坦境内,可能是李白的出生地,也是安西四镇中最西、唯一在现代中国版图之外的镇,北庭都护汤嘉惠奏请唐皇照准,并以焉耆(新疆焉耆)代替碎叶,名义上大唐还有安西四镇,实际上四镇总体向东移动,大唐缩短补给线,便于与吐蕃在新疆争雄。随着大唐的东撤,碎叶落入突骑施手中。
有了大唐给的面子和里子,苏禄也不负大唐的厚望,不断向西面的阿拉伯帝国的领地—呼罗珊总督辖区施加影响。突骑施的根据地拔汗那现在叫费尔干纳,以费尔干纳盆地著称,这个盆地北方是天山西支,南面是昆仑山西支,东方是帕米尔山结,只在西面、对阿拉伯帝国方向开了一个小口,所以突骑施要有所作为,最方便的方向正是西方,与阿拉伯人为敌。
虽然屈底波死了,他的征服遗产还在,除了河中,锡尔河东方的塔什干(石国)等绿洲王国也臣服于阿拉伯。相比只满足于称臣纳贡的大唐,阿拉伯人的统治十分残酷,对城邦们的进行敲骨吸髓的剥削,吐火罗国王对唐玄宗上表说:“奴身今被大食重税,欺苦实深,若不得天可汗(唐太宗以来大唐皇帝的头衔)救活,奴身自活不得(《册府元龟》)”,所以屈底波一死,国王们就想摆脱阿拉伯人,重归大唐的宗主的统治。身为大唐代理人的苏禄可汗,第一举措就是煽动这些城邦造反,阿拉伯史书记载,720年代,河中地区发生了大规模的反阿拉伯起义,一位突厥将军趁机率军攻入河中,虽然这次反阿起义最终失败,也让阿拉伯和突骑施的矛盾公开化,两国事实上宣战了。
723年,呼罗珊总督穆斯林(Muslim bin Sail al-Kilabi)进攻突骑施的老巢费尔干纳,几乎全军覆没。724年,倭马亚王朝最后一位有为的哈里发希沙木(Hisham, 724~43)即位,让穆斯林二次进攻费尔干纳,他们在渡过锡尔河后,包围费尔干纳首府,砍伐果树,大肆蹂躏。但在得到突骑施兵来援的消息后就赶紧撤退。突骑施军尾行追击,阿拉伯人在撤退中沿路到处受到攻击,使得他们不得不焚烧辎重,轻装后撤,在到达锡尔河时,道路又被塔什干与费尔干纳的军队所阻,被突骑施兵包围的饥渴的阿拉伯军拼命夺路而逃,断后部队的指挥官丧了命。剰下的残兵败将最后到达了忽毡,然后从那里渡过锡尔河撤回到河中撒马儿罕。这次失利,是阿拉伯人在屈底波死去的15年间,最后一次东征,以惨败告终。
在阿拉伯人对外征服和对属国的统治中,始终有一个对待异教徒的问题。阿拉伯统治者的信念认为,他们的力量的源泉在于伊斯兰教,被征服的人民如果信奉了伊斯兰教将不会反对阿拉伯的统治。因此,哈里发欧麦尔二世(Umar II, 717~20)宣布,对信奉伊斯兰教的人不征收侮辱性的人头税,并受伊斯兰法律的保护。这就吸引中亚的波斯人们纷纷入教,尽管他们不过是以此作为逃税的一种途径。欧麦尔的德政让他广受波斯人的好评,750年阿巴斯革命成功,阿巴斯人发掘历代倭马亚哈里发的坟墓,只有欧麦尔二世的坟墓逃得此劫。
之后的阿拉伯呼罗珊总督的政策有所摇摆,有时理想化,致力于推广伊斯兰教,为此向新穆斯林提供免税优待,但此举减少了纳税人,对当地财政产生了压力。有时候更加现实,对新穆斯林提出高标准严要求,比如一个总督做出规定,新入教者,只有行过割礼,执行伊斯兰教法令并能诵读《古兰经》章句的人才能免除人头税。这种朝令夕改的做法,自然引起了中亚各地人民的不满,在突骑施的外部支持下,终于酿成起义。
730年,哈里发任命信德(Sind, 巴基斯坦南部)总督朱奈德(Junayd b. Abdur Rahman al-Murri)为呼罗珊总督,他一上任就和突骑施军发生激烈战斗。公元731年春,突骑施可汗苏禄和河中的粟特人聚集军队围攻撒马儿罕,撒马儿罕的阿拉伯太守萨乌拉(Sawra)派急使向朱奈德求援。朱奈德当时本要去进攻反抗的吐火罗(阿富汗东北部),由于突骑施军攻入河中,便立即率领一支人数不多的军队渡河到达渴石(乌兹别克斯坦南部,帖木儿的出生地),在此征集了一些地方武装,准备前往撒马儿罕解围。为了避开沿路的起义军,朱奈德决定取捷径经邵达尔山(Shawdar)前往,但在距撒马儿罕约六十里的一个山隘中遭到突骑施可汗的包围和袭击,阿拉伯军被迫掘壕自卫。朱奈德令撒马尔罕太守萨乌拉率军出城经河道来会师,留一部分主力戍守撒马儿罕城。后者抄山间近路前来,在距朱奈德十二里处受到突厥军的攻击。突厥人将草点着,使萨乌拉的人马与水隔离,防火、熏烟、切断水源这一招,被450年后的萨拉丁采用,在哈廷战役中对付十字军。炽热与干渴令阿拉伯人焦急如狂,他们拼命冲出,多被烧死。撒马尔罕太守萨乌拉丧命,余众也被突厥骑兵追杀,1.2万人仅剩2000人。在萨乌拉军奋战时,朱奈德亦经受严重损失。他从山隘的被围困境中脱出,逃往撒马儿罕。在那里停留了一个时期,休养士马,同时派人去向哈里发希沙木报告。哈里发立即派2万人马携带大批武器辎重从巴士拉与库法前往呼罗珊,并让朱奈德有权自行招兵。
撒马尔罕战役之后,阿拉伯在河中只能保有撒马尔罕、布哈拉两座孤城,其他绿洲城市都听命于苏禄,突骑施汗国俨然成了河中的主人,中亚最强大的势力。此役让苏禄可汗达到权势的顶峰,既然叫顶峰,那么下面就是下坡路了。
即使在苏禄可汗为大唐的利益与阿拉伯为敌的十几年间,突骑施与大唐的关系依然不乏波澜。726年,杜暹担任安西都护,苏禄的妻子、西突厥十姓可汗阿史那怀道的女儿交河公主,派人赶着1000匹马来安西出售,使者向杜暹宣读交河公主的命令,杜暹一脸的不忿:“阿史那氏女,岂合宣教(公主的命令)与吾节度耶!”将使者打了一顿,留而不遣,马不许出售,恰好天降大雪,这1000匹马全部被冻死,苏禄夫妻血本无归。苏禄毕竟是个血性的草原汉子,大怒,发兵进攻唐朝的安西四镇,“四镇贮积及人畜并为苏禄所掠”,饱掠而去。开元15年(727),苏禄勾结吐蕃,“突骑施苏禄、吐蕃赞普围安西,副大都护赵颐贞击走之。”(《旧唐书 玄宗本纪》)事后苏禄大概觉得与大唐、阿拉伯两线交恶很不明智,贡献方物向大唐示好。这件事上,唐、突都没深究,却在两国之间种下了不合的种子。而突骑施与吐蕃的这次合作虽然不成功,却大大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旧唐书》说“苏禄性尤清俭,每战伐,有所克获,尽分与将士及诸部落。其下爱之,甚为其用”,是个很能干的君主。随着买卖越做越大,苏禄也有了自己的小算盘,“南通吐蕃,东附突厥。突厥及吐蕃亦嫁女与苏禄。既以三国女(唐、突厥、吐蕃)为可敦”。到了晚年,苏禄越发骄横,不甘于做大唐的木偶傀儡。
再看阿拉伯帝国,撒马尔罕战役遭到突骑施重创,在河中只能龟缩在撒马尔罕、布哈拉2座大城固守,简直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既然阿拉伯的势力衰退,苏禄对大唐的利用价值也越来越小,特别是苏禄迎娶吐蕃公主,与大唐头号敌人结亲,那么在大唐看来,苏禄就成了敌人,所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大唐和阿拉伯的关系热络起来,谋划从东西两侧夹击突骑施。中亚形成了唐-阿拉伯,突骑施-吐蕃,两大敌对阵营。
《册府元龟》记载,733年阿拉伯使者摩思览达干等来朝于唐,很可能是苏禄的手下败将,阿拉伯的呼罗珊总督朱乃德派来向唐明皇示好的。同年,呼罗珊天旱,发生严重饥荒,甚至扩展到了粮食丰收的呼罗珊首府、北郡木鹿。朱奈德不得不从各地大量输入粮食。他还采取严厉手段在周围地区征粮。根据他自己的说法,饥荒是由于异教徒控制了泽拉夫善河流域所引起的,因为在这以前木鹿还要从那里输入粮食。泽拉夫善河是中亚两大河之间的内陆河,滋养着撒马尔罕和布哈拉两大名城,控制泽拉夫善河只能是突骑施人,这说明苏禄是河中真正的主人。
734年2月,呼罗珊总督朱乃德去世,呼罗珊和河中的饥荒还在继续。在帝国的其他地区,南人、北人的族群矛盾激化,也影响到中亚。军事失败、经济凋零、内政混乱之下,穆斯林人心思变。一个叫哈里斯-本-素赖智(Al-Harith ibn Surayj)的阿拉伯军官,在阿富汗东北部的吐火罗斯坦,也是呼罗珊东郡巴里黑一带造反,割据一方,与新任呼罗珊总督打内战。哈里斯的口号是“遵照同受到保护的宗教的信仰者(ahladh-dhimma) 所达成的协议,不向穆斯林征收赋税,也不压迫任何人。”作为倭马亚王朝的军官,哈里斯起初并没有就要推翻这个王朝的意思,他接受了呼罗珊总督的建议,与之共同遣使者去哈里发宫廷,要求哈里发希沙木实行穆罕默德的法令,豁免非阿拉伯穆斯林的赋税,遭到希沙木的拒绝,那位呼罗珊总督,也因为举止荒唐,勾结乱党而被免职,这坚定了哈里斯造反的决心。哈里斯虽然不是阿巴斯革命党人,但他的造反,为阿巴斯党人在中亚的胜利打开了缺口。
下任呼罗珊总督是阿萨德(Asad bin Abdullah),哈里斯则勾结突骑施苏禄对抗阿萨德,河中、阿富汗北部的土王们支持哈里斯和苏禄,两伙人泾渭分明。阿萨德也有办法,沿袭前前任朱乃德的故智,向东结交大唐。根据《全唐文》收录的宰相张九龄起草的文书记载,开元22年(734)夏,突骑施酋长“阙俟斤入朝,行至北庭有隙,因生计议,即起异心”,唐朝的边将“乃兴兵攻杀阙俟斤,夺其羊马”。突骑施又派人携带厚礼,结交吐蕃,被唐军抓了现行,人赃俱获。苏禄以此为借口,与大唐开战,开元22年(734),“自夏以来,围遭疏勒”。疏勒是安西四镇之一,现为新疆的喀什。次年春,突骑施寇北庭及安西拨换城(新疆阿克苏),唐将朱仁惠中箭身亡。
对于这场与突骑施的战争,大唐做了软硬两手准备,硬一手是正面的军事攻势,从北庭都护、河西节度调兵遣将,给予苏禄可汗正面压力。软一手是外交攻势,又分为内外两刀。内一刀是针对苏禄并非阿史那家族的弱点,册封一个阿史那王子为可汗,由他“招辑四镇蕃汉健儿”,挖苏禄的墙角,不过这一刀似乎没有奏效,在隋唐两朝一百多年的连续打击下,突厥人衰落不堪,除了恶心苏禄之外,起不到实际作用。外一刀更狠,派安西使臣张舒耀与阿拉伯人联络,从东西两线合击突骑施。
735年夏,张舒耀返回,带来“大食东面将军呼逻散诃密”(呼罗珊埃米尔,就是总督阿萨德)复书,答应“四月出兵”。为了进一步孤立苏禄,大唐传谕中亚的土王们“能伺其隙,各有诛夷”,“富贵之举,彼贼是资”,用高官厚禄拉拢他们反突。4月,阿拉伯人如约而来,从西面进攻突骑施。苏禄为免腹背受敌,遣派使节与唐谈判停战。开元24年(736年)春,唐军发动攻势,北庭都护盖嘉运率兵击突骑施,破之。这一年中,突骑施虽然对唐朝继续骚扰,但势已衰颓,成强弩之末了。
737年,阿拉伯呼罗珊总督阿萨德,征讨阿富汗东北部的骨咄,国王向苏禄求助,苏禄亲率大军逾阿姆河,与阿拉伯乱党首领哈里斯合作,大战“呼逻散诃密”阿萨德。经过极为艰苦的斗争,阿拉伯人先败后胜,转入反攻。突骑施向北退回河中地区,哈里斯退往巴达克山。
苏禄输给阿萨德之后,国势日衰。《旧唐书 突厥传》说他晚年“又因风病,一手挛缩”,应该就在此时,很难想象他亲率大军渡过阿姆河与阿萨德会战的时候,会是个中风患者。同时与世界两大强国开战,实在不是突骑施能承担的起的。内外交困之下,突骑施汗国变生肘腋。据塔巴里的记截,回历119年冬(737),苏禄与一员大将下棋产生纠纷,被后者杀死,仿佛是被汉景帝用棋盘砸死的吴国太子。《旧唐书 突厥传》说开元26年(738)夏,苏禄的手下大将“勒兵夜攻苏禄,杀之”。《旧唐书 玄宗本纪》又记载,开元27年(739)年秋,“北庭都护盖嘉运以轻骑袭破突骑施于碎叶城,杀苏禄,威震西陲。”2本书对苏禄的死亡时间、经过,有3种说法,无论孰是孰非,一代抗阿英雄都横死了。
苏禄死后,大唐持续对突骑施进行打击,北庭都护盖嘉运擒获苏禄之子咄火仙,“率将士诣阙献俘,玄宗御花萼楼以宴之,仍令将吐火仙献于太庙。”之后突骑施群龙无首,黑、黄两姓自相残杀,强大一时的突骑施汗国在739年之后土崩瓦解,不复存在。
突骑施灭亡之后,大唐的势力随之进入葱岭以西,与阿拉伯帝国正面接壤,为12年之后的怛罗斯会战埋下伏笔。笔者作为事后诸葛亮,认为唐灭突骑施的弊大于利。帕米尔山节作为欧亚大陆的中心点,也是新疆和中亚的分割点,葱岭两侧的生活方式差异甚大,喀喇汗朝、察合台汗国以葱岭为界分裂,不是偶然的。葱岭同样是中国的西部天然边界,无论汉、唐还是清,都不可能长期在葱岭以西立足,保留一个亲唐的缓冲国在葱岭以西,对付更西方的大国,才是上策。纵观唐、突的冲突,笔者以为唐朝的责任更大,先有杜暹仗着大国声威,冻死苏禄的1000匹马,后有大唐边将捕杀苏禄的大臣,所谓“因生计议,即起异心”的说辞,怎么看都像边将为了抢夺羊马而编造的罪状。突骑施亡国的最大受益者是阿拉伯帝国,穆斯林利用中亚的权力真空,渡过阿姆河,深入河中。
大约在苏禄被杀的同时,738年,75岁的奈斯尔-伊本-赛雅尔(Nasr ibn Sayyar)被封为最后一任倭马亚王朝呼罗珊总督,来到木鹿上任。欲知这个古稀老翁能有什么作为,请看下一章《一地鸡毛》。
否则,冲突是早晚的事儿。
圣经对应的希伯来人那时候还是蛮荒民族呢。。。
突骑施汗国虽然一时声势浩大,但是它的根基并不稳固,对唐的威胁其实是不大的。更西边的伊斯兰征服者才是真正的大患,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留着突骑施在中亚压制阿拉伯人,当是上策。
当时吐蕃正是军事上升期,和唐朝争夺西域还是败多胜少的,但吐蕃还是有战略主动。
玄宗时期[编辑]
赤岭会盟前[编辑]
安西都护张玄表侵扰吐蕃北境,吐蕃不满,贿赂鄯州都督杨矩,请求唐睿宗将河西九曲之地送给吐蕃,作为金城公主的汤沐邑。杨矩上奏唐睿宗,唐睿宗准许了。唐玄宗开元二年(714年)八月二十,吐蕃将领坌达延、乞力徐率领十万人马进犯临洮,人马驻扎在兰州,入渭源地区掠取牧马;唐玄宗命令薛讷以布衣之身出任陇右防御使,郭知运为陇右防御副使,与太仆寺少卿王晙一起率军十余万迎击吐蕃军队。十月初十,薛讷与吐蕃军队在武街作战,取得了大胜,吐蕃军被杀俘者达数万人。后来吐蕃请和,想用与唐朝对等的礼节,唐玄宗拒绝了。于是唐蕃战争继续下去。开元四年(716年)二月,吐蕃攻打松州之战,都督孙仁献反击胜利。开元五年(717年)七月初五,陇右节度使郭知运在九曲之地大败吐蕃军队。之後,在青海地区战争减少。吐蕃又表示请和。
开元十五年(727年),吐蕃大将悉诺逻恭禄在青海湖西被王君击败。九月,吐蕃攻陷瓜州,河西节度使萧嵩用反间计,使赞普杀死了悉诺逻恭禄。第二年,瓜州都督张守珪在瓜州城下大败吐蕃军队;河西节度使萧嵩、陇右节度使张忠亮在渴波谷大败吐蕃军队;杜宾客在祁连城大败吐蕃军队。开元十七年(729年)三月,信安王李暐攻克了石堡城。唐蕃之间在开元二十一年(733年),订立了赤岭之盟。
在青海地区,吐蕃受到打击后,再次将关注点转向西域。与西域的强势部落突骑施联姻。开元五年(717年),吐蕃与大食共立阿了达为拔汗那国王,唐朝安西将领张孝嵩率唐军一万余人,长驱而进,推翻拔汗那国傀儡政权。开元十年(722年)九月,攻打小勃律被唐军击败。 开元十五年(727年),又联络突骑施围攻安西城(今新疆库车),被唐军击退。小勃律后来投靠吐蕃,天宝六载(747年),高仙芝生擒小勃律王,吐蕃没有来得及救援。
安史之乱后,吐蕃攻入长安(763年)。那时黑衣大食(阿拔斯王朝)才刚完成统一。相比就在身边的敌人同盟国,却要求为一千多年后的事作准备,是不是太蛋疼了。突骑施也不太像会抵抗穆斯林千年的中流砥柱。
而且吐蕃的威胁,也不适合军事解决。吐蕃以农耕定居为主体,唐军始终没有威胁吐蕃腹地的能力,而吐蕃进攻唐朝控制的西域和关陇则非常便利。在军事上,唐朝只能被动挨打,吐蕃打败了无非是退兵,唐军打败了就很惨,这种仗打起来没意思。
突骑施虽然跟吐蕃有勾结,但突骑施的地盘主要在中亚而不在青藏,对唐朝威胁并不算太大,而且唐军就算打败了突骑施也没有能力稳定地控制中亚,不但没有任何好处,反而扫清了阿拉伯人东进的障碍,便于阿拉伯人东进。突骑施当然没能力阻挡阿拉伯人,所以即使唐朝不耗费人力物力征讨,只要多等等,突骑施也照样会被灭掉。
文明层次较低的种族。比起我们差远了吧,要是往西边靠,我看也宁愿靠苏美人
阿巴斯革命爆发之前的740年代末,呼罗珊就已经乱了套,穆斯林互相残杀。代表人物有3个,下面一个个说。第一个出场的是上一章提到的,倭马亚王朝军官出身的哈里斯-本-素赖智(Al-Harith ibn Surayj)。
哈里斯属于北阿拉伯人,来自伊拉克两大藩镇之一巴士拉。与众多阿拉伯人一样,为了追求功名富贵,来到边远的呼罗珊,参加对异教徒的远征。729年,他首次在史书上出现,在与突骑施人的战斗中有英勇表现。730年前后正是突骑施可汗苏禄的鼎盛时代,阿拉伯人数次败在对方手下,不仅征服没有成果,反而不断丧师失地,对哈里斯等渴望追求进步的中下层穆斯林的仕途,产生了严重的负面影响。
733年,中亚发生了大旱,中亚最重要的粮食供应地—泽拉夫善河流域还在突骑施汗国手中,导致阿拉伯的中亚辖区发生粮荒。呼罗珊总督朱乃德,就是被苏禄可汗打的大败的那位,从中亚各地强行征粮,优先满足首府木鹿的需要。当时哈里斯正驻扎在阿富汗东部的吐火罗斯坦(Tokharistan),此地是帝国最东方的地方,也发生了粮荒,因此他率众闹事,反对总督大人的征粮政策,朱乃德也不客气,赏给他一顿鞭子吃。次年734年春,朱乃德去世,新总督还没到任,一肚子怨气的哈里斯趁机在呼罗珊东郡巴里黑竖起反旗。
哈里斯认定倭马亚的统治非法,鼓吹恢复穆圣时代的典章制度,恢复朴素、平等的穆斯林社团,打出穆圣曾经打出的、具有神秘和宗教色彩的黑旗等等,这就与当时已经很流行的,反倭马亚的各种什叶派思想和理论不谋而合,至少在理论上,哈里斯与阿巴斯革命是同道。
哈里斯的所谓革命思想,在穆圣创教之后是穆斯林社会各种反抗活动的常态。鉴于穆圣和四大哈里发—至少前两位哈里发的成功,穆斯林普遍认为那个时代是穆斯林的黄金时代,哈里发虔诚、朴素、公正,信徒们彼此平等,财产由社团或穆斯林国家统一发放,在圣战精神的指引下,穆斯林兄弟共同奋斗,并肩作战,荡平异教徒等等,古往今来就没有这么好的社会制度和民风习俗。每当社会矛盾激化,统治者骄奢淫逸,民风腐化堕落的时候,穆斯林们就怀念穆圣时代,认为只要恢复穆圣时代的制度、习俗,上自哈里发,下到穆斯林,严格按当年的仪轨、制度办事,一切社会矛盾都会烟消云散。于是在某个宗教领袖或造反者的领导下,来一场披着宗教外衣的改朝换代。新上台的统治者,也许叫马赫迪,也可能叫伊玛目、哈里发。新王朝建立初期,也许能按照穆圣的典章公正、朴素若干年,之后再腐化堕落,被下一个宗教革命推翻。
哈里斯造反之前,巴里黑的太守,正是奈斯尔-伊本-赛雅尔(Nasr ibn Sayyar),最后一任倭马亚王朝的呼罗珊总督,当然此时他还不是总督。奈斯尔是个老人精,看到手下很多人同情哈里斯,便带领忠于自己的少量守军退出巴里黑,将这座名城拱手让给哈里斯,但他也没有去木鹿支持总督,做了呼罗珊第三方势力。有了较为稳固的根据地,哈里斯决心攻占呼罗珊首府木鹿,一门心思摆脱阿拉伯人统治的阿富汗土王们,也在哈里斯身上下注,一时间哈里斯的声势十分浩大。但哈里斯的军事能力显然不足,2次进攻木鹿都被朱乃德的继任总督阿西姆(Asim ibn Abdallah al-Hilali)打败。
虽然阿西姆两次战胜哈里斯,处境依然十分危险,担心哈里斯再来进攻,一面向大马士革朝廷求援,一面尝试与哈里斯和谈,就是招安,当然也可能是缓兵之计。阿西姆同意派人与哈里斯的使者一同去大马士革,由哈里发希沙木决定是否免除非阿拉伯穆斯林的人头税。哈里发坚决拒绝了哈里斯的要求,还顺道把举止荒唐,有勾结乱党嫌疑的阿西姆撤职,从此哈里斯和倭马亚王朝彻底决裂,只能在造反的康庄大道上一条道跑到黑。
哈里发希沙木从伊拉克派兵去呼罗珊,援军来了,新的问题又来了。叙利亚军队是倭马亚王朝的核心军事力量,倭马亚王朝的支柱,穆阿维叶、麦尔旺一世就是靠他们赢得对阿里、阿卜杜拉-本-左拜尔的内战胜利的。叙利亚军队不仅英勇善战,更仗着政治地位高,以天子门生自居,十分骄横跋扈。从历史上看,哈里发国早期只有4大藩镇,叙利亚大马士革、伊拉克库法、伊拉克巴士拉、埃及弗斯塔特(al-Fustat,开罗前身),4大镇的总督位高权重,更边远的地区总督及其衙门,都是4大镇的下属和派出机构。穆阿维叶做了哈里发之后,对全国的行政区划做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全国划分为5个总督区或大区,巴士拉、库法合并为伊拉克大区,伊拉克总督坐镇库法,后来哈查只将首府迁到库法和巴士拉之间的瓦西特(Wasit),伊拉克总督下面有2个副长官,一个坐镇中亚呼罗珊的木鹿,做呼罗珊总督,另一个在东南部,统治巴基斯坦或印度河流域。埃及大区保留,埃及以西分出易弗里基叶(Ifrīqiyah[拉丁语Africa的讹音])大区,管辖埃及之外的全部北非,后来还包括西班牙。阿拉伯人的老家阿拉伯半岛为一个大区,两河上游、小亚东部、亚美尼亚、阿塞拜疆合并为哲齐赖(Al-Jazira)大区,倭马亚末代哈里发麦尔旺二世就是从哲齐赖总督任上发迹的。
呼罗珊总督长期以来是伊拉克总督的下属,例如中亚征服者屈底波就是伊拉克总督哈查只的下属,而伊拉克是反倭马亚家族势力的大本营,由精锐忠勇的叙利亚军队镇守,伊拉克总督多是忠于哈里发的叙利亚人。希沙木哈里发上台不久,就任命哈立德-伊本-阿卜杜拉-盖斯里(Khālid ibn ‘Abdullāh al-Qasri, 724—38在任)做伊拉克总督,兼管伊拉克以东的所有地方。哈立德从伊拉克派到呼罗珊的援军是20000叙利亚人,阿西姆根本镇不住这帮骄兵悍将,为了解决这一难题,由这支叙利亚军队的主将、哈立德的弟弟阿萨德(Asad bin Abdullah, 735~738年在任)出任呼罗珊总督,阿西姆镇不住场子,也是他下课的原因之一。
阿萨德的援军到来,呼罗珊的战局立即扭转。哈里斯被打得节节败退,便向中亚最强大的势力突骑施可汗苏禄求助。哈里斯与苏禄组团对付倭马亚官军,阿萨德则与大唐结盟,从东西两线夹击突骑施。战争规模越打越大,越来越多的势力卷入其中。737年,应骨咄(Khuttal)国王的邀请,苏禄可汗亲率大军南下渡过阿姆河,进入阿富汗境内。苏禄与哈里斯汇合之后,继续深入阿富汗,阿萨德率领4000精锐的叙利亚军队来战,两军在喀里斯坦(Kharistan)会战,苏禄和哈里斯的联军大败,两人仅仅带领少数残兵逃过阿姆河,没渡河的突骑施军队被阿萨德的大将、南人朱大衣(Juday' al-Kirmani)消灭殆尽。这个朱大衣因为表现优异,加上南人出身,获得青睐南人的阿萨德的赏识,做了后者的副手,大权在握。朱大衣、末代总督奈斯尔、乱党头子哈里斯,成了日后呼罗珊三国演义中的三大主角,至此他们都上场了。
喀里斯坦战役后,苏禄可汗穷途末路,最迟在739年秋被杀(《旧唐书 玄宗本纪》),突骑施汗国事实灭亡。喀里斯坦的胜利者阿萨德,在738年死去,可能与他的靠山、官居伊拉克总督的哥哥哈立德的倒台有关。惜字如金的《阿拉伯通史》,在第19章给了哈立德一些文字,说他的任内(724~38)兴修土木工程和排水工程,让伊拉克地区繁荣起来。哈立德也利用这些工程,盗用了公款1300万第尔汗,而且还浪费了大约比这个数目多两倍的公款。738年,哈立德被新总督逮捕下狱,遭到酷刑拷打,要他招供贪污的罪产去向。希提说:“从这个事例中就可以看出,政治的紊乱和国家机器的腐败,成为伍麦叶王朝崩溃的原因,他们的劲敌阿拔斯王朝所以能够取而代之,就是因为他们自身的腐化堕落。”把哈立德的腐败和下课,视为倭马亚王朝垮台的必然性的证据。
从哈立德的下课来看,弟弟呼罗珊总督阿萨德不像自然死亡。接替阿萨德的下任也是最后一任倭马亚王朝呼罗珊总督,就是奈斯尔,此后6年间,即哈立德、阿萨德兄弟倒台(738)到希沙木哈里发去世(743),阿萨德的爱将朱大衣及其南人部下遭到奈斯尔的打压。逃亡在阿姆河以北的哈里斯,在740年前后行踪不明,后来他回到呼罗珊时,有人说他当年流亡期间,居住在突厥人的土地上,接受可汗的统治(《塔巴里史》27卷29页)。
奈斯尔可能是屈底波之后,最能干的倭马亚呼罗珊总督,在任期间发动过一些成功的东征,从突骑施突厥人手中征服了一些土地,内政方面也不乏建树,一时间呼罗珊呈现繁荣安定的局面。不过在740年代,呼罗珊南人、北人的矛盾激化,彼此攻杀,奈斯尔根本控制不住。744年,倒数第3任哈里发叶齐德三世(Yazid III ibn al-Walid, 744)依靠南人或也门人的支持,从前任哈里发韦立德二世(Walid II, 706—743~44)手中夺了鸟位。被压抑数年的南人大受鼓舞,拥立首领朱大衣(Juday' al-Kirmani)做总督,但没能成功,南人索性造反了。眼看局势恶化,奈斯尔邀请流亡在河中的哈里斯及其党徒回呼罗珊,制衡朱大衣,哈里发叶齐德三世则赦免哈里斯,同意按穆圣的典章、训诫执政。
745年,哈里斯来到首府木鹿,首都大马士革那边又生变故。在744年,在位不到半年的叶齐德三世去世,由弟弟易卜拉欣接班(744),是为倒数第2任哈里发。倭马亚王朝的亲王、哲齐赖(Al-Jazira)总督麦尔旺起兵造反,杀进大马士革,废黜在位只有1个月的易卜拉欣,自立为末代哈里发,史称麦尔旺二世。中央的动荡,波及边远的呼罗珊。纳斯尔承认麦尔旺的哈里发地位,但他的属下,来自叙利亚的军队却多不承认麦尔旺。
原来麦尔旺二世是皇室远支,是麦尔旺支系太祖麦尔旺一世的之子穆罕默德的儿子,而麦尔旺二世之前的绝大多数哈里发,是麦尔旺一世的另一个儿子阿卜杜勒-麦立克(Abd al-Malik ibn Marwan, 685~705)的后代,麦尔旺二世与他们不是一个分支,血缘关系很远。长期做帝国的边将,坐镇哲齐赖的首府哈兰(Harran, 土耳其东南部,邻近土叙边境),与东罗、亚美尼亚等异教徒作战,手下有数万忠于自己的精锐边军,他进大马士革夺了鸟位,不仅仅是皇室内讧,更是哲齐赖大区与叙利亚大区的地域之争。鉴于在叙利亚毫无根基,麦尔旺二世迁都到老巢,哲齐赖的首府哈兰,颇像朱棣迁都北京,从此大马士革失去了首都地位,叙利亚从天子脚下的首善之区,堕落为普通行省,迁都之举招致叙利亚人的一致痛恨,叛乱此起彼伏,因此麦尔旺从即位之日起,就忙于镇压叙利亚的动乱,直到阿巴斯军队杀过来。
在关于麦尔旺二世合法性的站队中,哈里斯公开谴责麦尔旺,宣布他非法,加上他是北人,在身边聚集了大批北人支持者,一举超过南人朱大衣,成为奈斯尔总督最强大的对手。在精神和思想领域,哈里斯响应广为流行的反倭思潮,自称“黑旗的追随者”(He of the Black Banners)。奈斯尔打算将这尊瘟神礼送出境,请他带上党徒到阿姆河以北的河中(Transoxiana)做总督,赠送他30万块银子上路,大家以阿姆河为界各安天命。哈里斯没这么容易忽悠,要求奈斯尔退位,召开穆斯林大会(shūrā, 舒拉),选举产生总督。双方针锋相对,战争不可避免,为了反制哈里斯的宗教旗号,奈斯尔宣布哈里斯是真主的的敌人(enemy of God),背信弃义的发动战争,那么自己只能以战争对战争。奈斯尔与手下商定,次日的战斗口号是先知用过的“Hā-Mīm, 他们(敌人)不能获胜!”奈斯尔的手下还在长矛上绑上羊毛(wool),这是早期穆斯林苦修行为的象征。总之,双方都给这场无聊的内乱,抹上浓重的宗教色彩,借以博取信众在思想和舆论上的支持,这也说明在各种社会矛盾极其尖锐的环境下,宗教成为鼓动广大穆斯林的必备元素,阿巴斯党人的成功,正是顺应了这一潮流的结果。
这边奈斯尔备战,那边哈里斯也得到了消息,纠集党徒备战之余,也制定了极具宗教色彩的战斗口号“Yā Mansūr”,意为“神佑(O divinely aided)”,后来阿巴斯朝太宗哲耳法尔给自己选用的头衔也是曼苏尔(Mansūr)。746年3月14日夜里,奈斯尔与哈里斯在木鹿城中混战,打到次日早晨,哈里斯失败,逃出木鹿。
眼看哈里斯失败,呼罗珊三国演义中的第三方,南人领袖朱大衣坐不住了,与哈里斯联手反击奈斯尔。总督大人是个老人精,他打不过朱、哈联军,同时也看出他俩不是一路人,当年哈里斯造反的时候,被前任总督阿萨德和朱大衣打败,落入朱大衣手中的战俘中,50人被剖开肚皮扔进阿姆河、300人砍掉手脚、3人钉十字架,战俘的妻儿被卖为奴隶,朱、哈从那时结下血海深仇。现在他俩的同盟只是基于反对自己,只要自己暂时离开,他俩必然反目。于是奈斯尔退出木鹿,逃往呼罗珊西郡尼沙普尔。果然,哈、朱联军进城不久,就打作一团。746年4月25日,在朱大衣的南人、哈里斯的北人战斗中,哈里斯阵亡,尸体钉上十字架,距离他俩联手赶走奈斯尔只有1个月,南人控制了木鹿。(27卷43页)
哈里斯、朱大衣、奈斯尔的混战过程中,一个神秘的波斯人来到呼罗珊木鹿附近,举起了黑旗,预知详情,请看下一章《并波悉林》
对唐朝来说是肘腋之患
3章关于中亚的叙述之后,回头再说说哈西姆派。该教派是什叶派的分支之一,传承顺序为:
1 阿里;2哈桑;3侯赛因;4穆罕默德-本-哈纳菲亚;5阿布-哈希姆;6阿巴斯的曾孙穆罕默德。
第6任伊玛目穆罕默德于716年从远房堂兄阿布-哈希姆手中,继承了神秘深奥的知识和伊玛目地位。从穆罕默德开始,哈西姆派的伊玛目一直是穆圣的叔叔阿巴斯的后代。回历102年(720-21),倭马亚王朝信德(巴基斯坦)总督朱乃德手下的翻译布凯尔-本-马罕(Bukayr b. Māhān),在库法皈依了哈西姆派,并成为哈西姆派的顶梁柱。朱乃德后来调任呼罗珊总督,在撒马尔罕城外被突骑施苏禄可汗打得惨败。
伊玛目穆罕默德派布凯尔前往呼罗珊传教,布凯尔在那里取得了巨大成功。回历124年(741--42),布凯尔在库法一次传教活动中被捕,显然倭马亚地方官并没把他当太大的事,把他和两个商人监押在一起,两个商人身边还有个年轻的波斯奴隶伺候。布凯尔施展如簧之舌,成功的将这两个同狱友忽悠入教。又发现那个波斯奴隶才智过人,要买下他,奴隶的主人说不用买,我把他送给你了,布凯尔坚持出钱,对方说你随便出价,布凯尔以400个第尔汗银币购得他。这个年轻的波斯奴隶就是阿巴斯朝建立的首席功臣—生于伊朗中部名城伊斯法罕的阿布-穆斯林(Abū Moslem Korāsānī)。
阿布(Abū)意为“xx的父亲”,阿布-穆斯林意为穆斯林的父亲。740年代他在呼罗珊传教期间,当地人问他的家谱,按中东人习惯,应该说出7代祖先。他直接说自己叫阿布-穆斯林,质询者没有追问,更换话题。伊玛目易卜拉欣称并波悉林为阿卜杜-拉赫曼,从这些记载来看,阿布-穆斯林是化名。两唐书称他为“并波悉林”,鉴于阿布-穆斯林/穆斯林的父亲有点犯忌讳,下文都称他为并波悉林。关于并波悉林的早年经历,《塔巴里史》说并波悉林早年给主人贩卖马鞍子(26卷67页),直到被布凯尔买下,送给伊玛目穆罕默德的长子易卜拉欣做奴隶。
回历125年(742/43),伊玛目穆罕默德去世,长子易卜拉欣就任第7任哈西姆派伊玛目,也是最后一位在野的哈西姆派伊玛目。回历127年(744/45),为阿巴斯党的事业奋斗一生的布凯尔,写信给易卜拉欣,说自己行将就木,推荐自己的女婿阿布-萨拉麦(Abū Salamah al-Khallāl Hafs b. Sulaymān)继承自己的地位。易卜拉欣同意,阿布-萨拉麦先去呼罗珊,与布凯尔的老部下见面,获得他们的承认和效忠,接着阿布-萨拉麦去往伊拉克库法,组建地下政府,做伊拉克省委书记。
从布凯尔、阿布-萨拉麦、并波悉林的传承能看出,阿巴斯朝有两大特点,一是在阿巴斯人上台之前,领导层就已经被波斯人渗透的七零八落;二是家族政治色彩浓厚,阿布-萨拉麦是布凯尔的女婿,并波悉林是布凯尔的释放奴隶,可以看做一个政治家族。倭马亚家族也有一些政治家族,比如西班牙征服者穆萨-伊本-努赛尔(Mūsa ibn Nusayr)的儿子阿卜杜勒-阿齐兹(‘Abd al-‘Aziz),做了首任安达卢西亚省长,但这些家族持续时间不长,就被哈里发根除。阿巴斯朝严重依赖几个大家族,在中央形成宰相家族,在地方演变为军阀,导致阿巴斯朝从建国之日就不断分裂。
阿巴斯教团的早期工作除了传教、搞地下组织建设之外,最重要的当属筹款,干啥都离不开钱。根据《古兰经》的规定,【你们所获得的战利品,无论是什么,都应当以五分之一归真主、使者、至亲、孤儿、赤贫、旅客】,皈依阿巴斯党的信众,要向教团交出1/5财产,仅从经济的角度说,传教就是一项有利可图的生意。仅仅回历127年(744/45)年,呼罗珊教团就向死海南边的侯迈麦村(Humaymah)总部,缴纳了2万第纳尔金币、20万第尔汗银币,以及麝香等财物。在押送这批财货的人中,有一位叫卡赫塔巴(Qahtabah ibn Shabīb al-Tā'ī),他后来成为并波悉林帐下三大将之一。(27卷26页)
回历128年(745/46),呼罗珊的内讧加剧,总督奈斯尔、南人头子朱大衣、前乱党头子哈里斯互相攻杀。经过一番无聊的混战,746年4月25日,哈里斯被朱大衣杀死,尸体钉上十字架,南人控制了木鹿,总督奈斯尔逃往西郡尼沙普尔。(27卷43页)就在这种乱局中,阿巴斯党伊玛目易卜拉欣看到了机会,派并波悉林去呼罗珊总领全局。阿巴斯党在呼罗珊布局已久,重要的传教士就有12个,在教团内德高望重,连伊玛目易卜拉欣的帐都不轻易买。并波悉林首先是波斯人;其次出身低微,奴隶出身;第三年轻,他的生年在718年前后,今年不到30岁;第四入教晚,回历124年才入教,至今才4年,怎么看都不是做呼罗珊省委书记的合适人选。不过,并波悉林在易卜拉欣即位之前就做了后者的奴隶,俩人关系相当铁,易卜拉欣刚刚即位,可能也有扶植嫡系压制元老的考虑。事实证明,并波悉林不负伊玛目的厚望,成了革命的首席功臣。
并波悉林带着易卜拉欣的亲笔信,来到呼罗珊做省委书记,遭到元老们的反对,他们拒不接受并波悉林的领导,裹挟着并波悉林来到麦加找易卜拉欣请愿。易卜拉欣重申并波悉林的领导地位,明确授予并波悉林生杀大权,可以诛杀任何可疑分子,只要嫌疑人的身高超过5虎口(span)。虎口(span)是西方常见长度单位,是当地君主的撑开的大拇指尖到食指尖的距离,20厘米左右,5虎口高只是小孩的身高。易卜拉欣又说,你并波悉林必须尊重首席元老苏莱曼(Sulaymān b. Kathīr),不得违反他的意愿,有事优先找他商量,而不是找我。经过这番折腾和妥协,呼罗珊的地头蛇们接受了并波悉林的领导。(27卷48页)
第70页提供了另一种说法,伊玛目易卜拉欣派并波悉林去呼罗珊之前,为了方便这个根基不足的年轻人打开工作局面,特地安排并波悉林与一个元老的女儿结婚,婚后才让并波悉林带着女方的嫁妆去呼罗珊。伊玛目的担心并不多余,当地的首席老干部苏莱曼以并波悉林年轻、性格软弱为由,拒绝承认后者的领导地位,将其驱逐。幸好伊玛目派来的阿布-达乌德(Abū Dāwud Khālid b. Ibrāhīm al-Shaybānī al-Bakrī)及时赶到,阿布-达乌德在阿巴斯党内的资历较高,口才也很好,施展口舌,又拉上伊玛目的大旗做虎皮,才让地头蛇苏莱曼听命,并波悉林上任。阿布-达乌德从此成了并波悉林的心腹,与卡赫塔巴、怛逻斯战役的胜利者齐雅德并称并波悉林的三大将。
747年3月初(27卷73页),并波悉林奉伊玛目之命,带上包括卡赫塔巴在内的一帮手下,冒充去麦加的朝圣者,去总部述职。并波悉林还带了从呼罗珊搜集到的大笔财物,有36万第尔汗银币,从呼罗珊买来的中国薄纱(sheer)、丝绸等物,另有小块金银熔铸为块,藏在随员的衣服衬里中。
路过今伊朗境内的火迷失(Qūmis)的时候,他们遭到当地太守盘问,并波悉林的回答滴水不漏。太守看上了并波悉林手下的一匹骏马,要买它,并波悉林说我的马不卖,但如果您喜欢,我就送给您。太守说我不会白要你的东西,你出个价,并波悉林说还是请您太守大人出价吧,太守出价700第尔汗,并波悉林立刻同意成交,从此太守不再难为并波悉林及其党徒,由这件小事能看出并波悉林的机智和亲和力,的确高人一等。并波悉林还没等继续上路,伊玛目易卜拉欣的书信到了,让他在接到信的任何地方返回呼罗珊,公开布道和发动革命,又给了他2面黑旗做标志。(27卷63页)
747年6月,趁着木鹿城中大乱的机会,并波悉林公开布道,进行反倭马亚宣传,呼罗珊人纷纷来归附,最高纪录是1天内有60个村子的百姓来投,所有参加起义者,都穿上黑衣。并波悉林还派遣其他传教士到吐火罗斯坦、花剌子模等地传教,组织军队对抗任何反对者。747年6月9日,阿巴斯革命正式爆发。并波悉林将伊玛目易卜拉欣赠给自己的两面大旗展开,一面叫“影子”(the shadow),挂在14肘(cubit)的长矛上,寓意地面永远有影子,如同大地离不开哈里发;另一面叫“云”(the clouds),挂在13肘的长矛上,寓意阿巴斯党的宣传如云般笼罩大地。肘(cubit)是中东常见长度单位,以古埃及为例,是法老从胳膊肘到中指尖的长度,约0.5米,14肘就是7米,将近3层楼高。并波悉林引用《古兰经》22:39原文做起义宣言:“被进攻者,已获得反抗的许可,因为他们是受压迫的。真主对于援助他们,确是全能的。”颇有“造反有理,革命无罪”的味道。
并波悉林的手下,除了三大将,还有哈立德-伊本-伯尔麦克(Khalid ibn Barmak, 705~782)。哈立德的母亲,原是一个战俘,是中亚征服者屈底波于705年在巴里黑俘获的;他的父亲,原是一个“伯尔麦克”(barmak,佛教的大和尚),在巴里黑的佛教瑙巴哈尔(Nawbahār)寺院做世袭住持,这个家族拥有的地产,长达8法尔萨赫(farsakh, 6.25公里),宽4法尔萨赫,折合1250平方公里。哈立德善于搞财政,做了并波悉林的财务官,阿巴斯朝建立之后,伯尔麦克家族世代做维奇尔(vizer,宰相),直到803年才被哈里发哈伦-拉希德(786--809)铲除。
归附并波悉林的人看起来人多势众,本质上却是乌合之众,集中体现在骑兵与步兵的比例极度失衡。例如一伙来投者,有900步兵、4个骑兵;另一伙来投者,有1300步兵、16个骑兵。呼罗珊的职业军队或具备较强战斗力的民兵,正在木鹿城里打内战,如果呼罗珊的内乱少一些,并波悉林的乌合之众早就被总督奈斯尔扫平了。
在军队组织方面,并波悉林改变了穆圣以来,按部族血缘编组军队的传统,改为按归附者所在村庄编制,有效减少了令倭马亚王朝头疼不已的部族内讧。鉴于起义军骑兵少、步兵多,战斗力低下的劣势,并波悉林不急于进攻,事实上他的起义军也不具备进攻木鹿的能力,他在营地周围挖掘壕沟,做出守势,先立于不败之地。
就在并波悉林招兵买马,四出扩地的同时,木鹿城中的各方势力还在激烈争斗。746年4月25日,乱党头子哈里斯被南人领袖朱大衣杀死,加上之前奈斯尔总督已经被赶出木鹿逃往尼沙普尔,朱大衣成了木鹿之主。呼罗珊的三国演义变成两强争霸,木鹿是呼罗珊首府,奈斯尔必须夺回木鹿才能保证合法性,于是他数次反攻木鹿,都遭到失败。奈、朱的混战,给了并波悉林发展空间。为了安抚奈斯尔,避免起义被扼杀在摇篮里,并波悉林给奈斯尔写信,尊称对方为“长官(amir)奈斯尔”。又写信给双方,声称不会干预他们的混战。
并波悉林忙于起义的军政、组织工作,带领信众做礼拜的事交由元老苏莱曼,俩人分工明确,各司其职,至少表面上很和睦。待站稳了脚跟,力量强大时,并波悉林给总督送去一封火药味十足的挑战书,引用《古兰经》35:42—43的文字【他们指真主而发出的最严重的誓言说:“如果有一个警告者来临我们,那末,我们遵循正道必甚过任何一个民族。”当警告者来临他们的时候,他们却更加悖谬,在地方上更加自大,更加图谋不轨。阴谋只困其创造者,他们除了等待古人所遭受的常道外,还能等待什么呢?对于真主的常道,你绝不能发现任何变更;对于真主的常道,你绝不能发现任何变迁。”】
奈斯尔派出一队骑兵,由自己的释放奴隶率领,围剿阿巴斯军,并波悉林迎战,此役是革命爆发以来阿巴斯军的初战,人数不多的阿巴斯军获胜,奈斯尔的将军被俘。并波悉林显示出高超的政治手腕,热情招待这个俘虏,释放他回木鹿。此人回去对奈斯尔说,起义军信仰虔诚,必定获胜,如果你不是当初释放我做自由人,我肯定不会回来见你,奈斯尔闻言大为沮丧。(27卷70页)
阿巴斯党的崛起,引发奈、朱双方的不安,三方成了新呼罗珊三巨头。朱、并的实力相当,奈斯尔最弱。奈斯尔建议朱大衣联合对付并波悉林,请朱大衣来谈判,朱对奈斯尔有心理优势,轻率的带着100骑兵来奈斯尔的大营。经过几轮的残杀,朱大衣、奈斯尔、死去的哈里斯的仇恨根深蒂固,特别是朱大衣的南人,与哈里斯的北人更是不共戴天,哈里斯的余党在哈里斯死后归附奈斯尔,哈里斯的儿子见朱大衣前来,带领300骑兵迎击,朱大衣的肋部被敌人的长矛刺穿,落马阵亡。奈斯尔将朱大衣的尸体和一条鱼钉上十字架,给被钉上十字架的哈里斯报了仇。
南人也叫也门人,除了农业之外,还从事海运和渔业,而这两个行当是北人不干或不屑于干的。北人经常嘲笑南人为水手、渔夫,朱大衣的尸体旁钉上一条鱼,是对朱大衣和南人的公开侮辱。朱大衣和100骑兵虽战死,部众依然完整,朱大衣的儿子带领所部投奔并波悉林,后者对朱大衣之子很尊敬,充分发挥自己的统战天才,称其为长官(amir),要他给自己下令。朱大衣之子也给并波悉林面子,回答说,做你想做的任何事,直到我下令给你。(85页)
并、朱大衣之子结盟之后,朱、奈双方继续混战,从木鹿城外打到城里,从外城打到内城。748年1月27日,并波悉林率领阿巴斯党进入木鹿城中的总督府(27卷96页),朱之子、奈斯尔的军队还在混战,并波悉林引用《古兰经》28:15说:“乘城里的人疏忽的时候,他(穆萨/摩西)走进城来,并在城里发现了两个人正在争斗,这个是属于他的宗族(Shi’ah, Shī’ah, 什叶),那个是属于他的敌人。”在阿拉伯文中,宗族就是什叶(Shī’ah),阿里党人最早没有特别名称,只自称为(我们的)宗族、宗派,就是什叶,后来什叶这个词才专指阿里党,才有什叶派之名,并波悉林在此用了双关。
并波悉林占据总督府,标志着阿巴斯党在呼罗珊获得压倒优势,奈斯尔向并波悉林求和,并波悉林派一位元老去谈判,这个元老显然对年轻并波悉林不服气,他对奈斯尔引用一句《古兰经》文:“28:20臣仆们的确正在商议要杀你(The Council are conspiring to kill you)。”奈斯尔立刻带上奴隶、财物逃离木鹿。事后并波悉林追查谁走漏了消息,这个元老被举报,并波悉林按照伊玛目给自己的杀掉任何可疑分子的授权,此人被处死,成了并波悉林杀死的第一个元老。
奈斯尔逃走,朱大衣的2个儿子就成了累赘,并波悉林不动声色,请一个外出攻城略地,密令阿布-达乌德将其处死,并波悉林则在同日将另一个杀死,彻底兼并了朱大衣的南人部众,呼罗珊三巨头只剩下并波悉林。并波悉林又派卡赫塔巴率军西进,追杀屡败屡战的奈斯尔。卡赫塔巴向沿途的波斯人/呼罗珊人发表演讲:“这片土地本来属于你们的祖先,但被阿拉伯人征服。现在真主的伟力和光荣与你们同在,权力已经离开了阿拉伯人……真主让你们战胜阿拉伯人,你们将战胜和屠杀他们。(God would give u victory over them, and u will rout and slay them)” 卡赫塔巴的话表明,阿巴斯革命既是政治革命,也是宗教革命,还是波斯人对阿拉伯人的帝国反击战。如果说倭马亚王朝是阿拉伯王朝的话,阿巴斯王朝则是披着阿拉伯外衣的波斯王朝。波斯人利用阿拉伯人的内讧,大搞反攻倒算。
经过几轮残酷内战,奈斯尔手中已经没了可用之兵,虽然他一再向哈里发麦尔旺求助,却一无所获,卡赫塔巴一路畅通无阻,连下尼沙普尔(伊朗东北圣城马什哈德附近)、剌夷(Rayy,伊朗首都德黑兰附近)等名城重镇。奈斯尔则一路向西逃窜,行至伊朗西部最大城市哈马丹附近病重,于748年11月9日去世,终年85岁。
阿巴斯军一直推进到哈马丹附近的尼哈旺德(Nahāvand),才遇到足够坚强的抵抗,忠于倭马亚王朝的叙利亚军队抵抗了3个月,在得到卡赫塔巴保障他们生命的承诺之后,于749年6月开门投降。108年之前,阿拉伯人在尼哈旺德粉碎了波斯人最后一次抵抗,现在波斯人终于报了一箭之仇。
尼哈旺德解放之后,阿巴斯黑衣军打开了通往两河平原的大门,穆斯林世界的核心地域伊拉克、叙利亚、埃及都展现在阿巴斯人的面前。就在革命形势一片大好之际,阿巴斯党内部的权力之争也激化了,欲知详情,请看下一章《权力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