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斯大林格勒—保卢斯不突围 (二) -- daha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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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斯大林格勒—保卢斯不突围 (二)

第二点,谈谈保卢斯如果抗命突围会有怎样的严重后果。

擅自撤退这件事虽然过去了,但后遗症还在。高级将领们都知道了,违抗命令突围绝对是大忌,这个雷不能趟。在这种情况下,保卢斯真要是按照战后那帮事后诸葛亮设想的简单方案违抗军令率军突围的话,必须要先斩后奏,也就是说要对突围作战严格保密。他不但不能事先告诉希特勒,连陆军总部、曼施坦因和魏克斯也不能告诉,只有打出去以后再说。

然而,就算保卢斯下属各军都严格保密,突围的消息也绝对会被捅出去。第六集团军由希特勒越级直接指挥,他在保卢斯身边安插了一个联络组,监督保卢斯执行命令。希特勒于11月22日 命令保卢斯将司令部迁至古姆拉克机场实际上就是联络组通风报信的结果。保卢斯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汇报,无密可保。此外,在皮托姆尼克机场担负空运任务的空军有强大的无线电通讯设备,陆军稍微有点风吹草动,消息马上就会报给希特勒的亲信戈林,希特勒很快就会知道一切。如果保卢斯抗命突围,他将毫无悬念地立即被解除指挥权。在纪律严格、服从意识极强的德国陆军,一个指挥30万大军的司令官公然违抗最高统帅的命令擅自行动几乎就是哗变,绝非小事。斯大林格勒战败后希特勒正发愁没人可枪毙呢,他自然会把失败的责任全部推到保卢斯头上。到时候别说保卢斯,第六集团军许多高级将领都得跟着一起上断头台。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当然,事后诸葛亮们也会蜂拥而上,痛骂保卢斯这个参谋出身的军官临阵脱逃,不给曼施坦因同志施展其救援才能的机会,把一副好牌愣是给玩砸了。要是保卢斯耐心地在包围圈里等待曼施坦因发兵救援,事情绝对不至于搞成这样。

所以说,保卢斯只能自己躲在被窝里面想想突围的事情,真正要抗命实施突围连迈出第一步都不可能。既然突不突围完全取决于希特勒,与其干那种害人害己,下场及其悲惨的事情,不如老老实实地服从命令,多挺一段时间。毕竟曼施坦因已经来了,等待他的救援也许还有机会翻盘。

此前,德军在东线只有过战役退却,从来没有集团军一级的部队成建制地被围歼过。德军上上下下都认为第六集团军是德国陆军最精锐的部队,这么大一坨队伍被苏军全部吃掉根本无法想象。希特勒的战略思维一向是存地为先,德军从莫斯科退却时就开启了这个模式,在斯大林格勒继续发扬光大。到了战争后期,希特勒的这种思维表现得越来越强烈,结果是回回人地皆失。

所以说,第六集团军突围与否完全取决于希特勒的战略决心,而不是保卢斯的个人意愿。换了保卢斯的前任赖歇瑙也一样。因此,让保卢斯承担不突围的责任实实在在是找错了人。

第三,我们再来看看保卢斯有没有能力突围。

这个问题完全是假设性的。因为其发生的前提必须是希特勒同意突围。即便希特勒同意突围方案,保卢斯要想打出去也是难上加难。

首先看看被合围后的德军缺什么:

1. 缺燃油。德第六集团军被合围之后,其坦克和牵引车辆仅有有限的燃油。保卢斯报告称其现有燃油最多可以供车辆行驶几十公里。显然,在突围作战条件下这种油量最多能支持一天的时间。装甲部队是突围战最重要的突击力量,以如此低下的自持力,德军要想在一天之内就突破苏军合围圈并且在激战的条件下行军150公里(如果有曼施坦因接应,这个距离一度为48公里)前往西南方向的科捷利尼科沃,这完全是做梦。

无情的事实是:从斯大林格勒市区到合围圈最西端(顿河畔卡拉奇以东地域)直线距离大约为60公里。在严寒、雪地、没有良好道路和高强度作战条件下,坦克的耗油量将成倍增加。也就是说,光是集结装甲部队就有可能消耗掉大部分燃油,不用说打仗了。假如保卢斯把所有燃油都集中于少数坦克上,加上临时空运来的燃料也许勉强能够拼凑出一支几十辆坦克的突击力量。给包围圈内空运军需品从11月25日开始,至11月30日共运进227立方米燃料,但大多数用于包围圈内的护航战斗机。空军始终都未能运进足够多的坦克燃料。就算德军用现有坦克取得浅近局部突破也无力继续进行纵深突破。由于没有后续燃油弹药供应及战场维修设施,这样一支虚弱的装甲部队绝无可能顶住苏军强大坦克集群的反突击和苏联空军的猛烈打击。更不要说保持住长达48至150公里的突破口细长的走廊地带。一旦装甲部队的燃料在战斗中消耗殆尽,装甲车辆马上就成为一堆废铁,整个突围行动就只能靠步兵冲锋和火炮打击作为主要突击力量。以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进攻战术面对苏联坦克,火炮和飞机的立体打击,这将是一幅多么恐怖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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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德国空军地勤从一架Ju52运输机里卸下油桶。注意:燃油是无法用降落伞空投的。

2. 缺机动能力: 为减轻后勤压力,德军在围城期间将十万头牵引用的骡马转移到了深远后方。现在,这些牲畜被隔离在包围圈之外。包围圈中留下的骡马数量大约有1万匹。也有资料称骡马数量为九万头。只有25000头被疏散至后方。关于骡马数量现在不清楚哪一个比较准确,但并不影响我们在这里对战局的分析。

因为没有饲料供应,大多数骡马在11月底12月初被士兵们杀掉充饥或者就地冷冻储存(保卢斯同意先杀马不运粮以换取运进更多的燃油)。剩下的少数骡马是后勤部门配送补给品必须的。由于缺乏饲料,这些军马也处于饥饿状态,死亡率很高。德军炮兵部队一向是以骡马牵引行军的。仅存的极少数骡马根本承担不了转移全部火炮和炮弹的任务。没有骡马牵引德军的火炮就无法或者说很难转移阵地。虽然包围圈中的德军步兵可以靠徒步行军转移阵地和进行突围,但重型火炮只能逼着战俘拉。好在包围圈内炮阵地之间距离比较短尚能应付。但人拉着重型火炮在雪地上和恶劣气象条件下长距离行军绝对要掉队,拖累全军的行军速度。12月18日,曼施坦因的情报处长艾斯曼少校飞进包围圈与保卢斯见面时曾经建议在突围时使用人力拉着火炮行军和人背炮弹跟随的方法维持火力强度,但被第六集团军参谋长施密特断然拒绝。同理,部队能够携行的弹药量,特别是炮弹将会很少,雪橇似乎是运输弹药最好的替代手段,但也要靠人拉。为了保证行军速度,大部分无法开动的车辆和无法携带的重武器、弹药、食品和物资都要抛弃。本来包围圈内的军需品就极度缺乏,自行销毁军需品将严重影响德军的火力强度并进一步降低其自持力,简直是嘬死。

此外,由于德军战斗队形过长过厚过于密集以及气候和作战的制约,就算抛弃了重武器德军的运动速度仍然会十分缓慢,非常不利于突围。包围圈里的德军到12月中旬已经没有燃油进行摩托化行军了。所有部队都要徒步行军。德国历史学家曾经计算了一个德国步兵师的徒步行军速度。在1939年秋季波兰战役期间为每天30公里。1941年冬季莫斯科战役期间为6.5公里。如果以保卢斯的部队每天能够行军10公里计算,从包围圈边缘到科捷利尼科沃这150公里的距离徒步行军大约需要15天!这是没有作战条件下的算法。在实战条件下,激烈的攻防、反复冲锋、士兵严重下降的体力(没有室内宿营条件)、士兵自身负重(弹药)、严重缺乏食品加上恶劣气候(30厘米以上有冰盖的积雪,大风,严寒,降雪)会使行军速度急剧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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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7:罗马尼亚部队在包围圈内宰杀军马后遗弃的马鞍。来源:杨家豪/王轩。

3. 缺空运补给:皮托姆尼克机场位于包围圈的中心地带,是几个月前建好的唯一大型机场,有灯光跑道。它是包围圈里六个机场中唯一可用于大规模空运的。其他5个机场又小又破,大型运输机基本无法使用。第六集团军占领环形防御后,皮托姆尼克机场立即成为德军运输补给的核心设施和生命线。后勤部门在它们周边建立了配套的辐射状物资存储和分配网络, 把空运来的有限物资按照需求的优先顺序均衡地分配到各部队,最大限度提高物资利用效率及合理性。顿河集团军群在塔钦斯卡亚和莫洛佐夫斯克的两个前进机场离斯大林格勒最近,只有50分钟左右的飞行时间,是提供补给最理想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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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8:斯大林格勒战场德军主要机场位置。来源:A. Beevor。中文标图:大哈瑞。图中橙色圆点是皮托姆尼克机场,紫色圆点是古姆拉克机场。请注意塔钦斯卡亚机场(Ju52 运输机基地)、莫洛佐夫斯克机场(He111改装运输机基地)、萨尔斯克机场(临时备份基地)和兹维里沃机场(临时备份基地)与斯大林格勒的距离。

空运从11月25日开始,到2月2日结束。在这71天里。德国空军总共运进了8350.7吨物资,平均每天117.6吨。远低于最低需求300吨/日和陆军期待值500吨/日,更不要说保卢斯要求的800吨/日。

在理想条件下空军每天的确能够运进大约500吨左右的物资。如果:

如果气候良好;

如果掌握了完全的制空权(像德米扬斯克包围圈那样);

如果接收机场数量足够(里希特霍芬一度希望在包围圈里急造6个大型机场,结果一个都没有开工);

如果地勤导航维护设施齐全,跑道平整,飞机着陆时不翻跟头;

如果运输机出动率没有降至30-40%;

如果有800架Ju52运输机的话(德军共有750架,一半部署在地中海)

如果没有苏联战斗机天天在航道上截击;

这样说是有一定根据的。从1943年2月份起,里希特霍芬的第4航空军从克里米亚和乌克兰向刻赤海峡以东的库班桥头堡为A集团军群空运物资,每天平均空运500吨军需品,返程时每天撤回2000兵员。

里希特霍芬不是不努力,德国空军不是不玩命。为什么在斯大林格勒就是达不到这500吨期待值呢?斯大林格勒空中桥梁的问题首先在于气候。俄罗斯的严寒、暴风雪,雾气和极低的云层是影响空运的头号因素。因为气候原因,至少有三天根本无法飞行(12月3,12月9日和1月2日),运输量为零。严寒导致发动机启动非常困难。即便有加热和火烤,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启动。这将显著降低飞机的运输效率和发动机寿命,以致运输机堪用率快速降至40%,一度甚至为30%。在低气象条件下运进的物资每天仅有十几吨至几十吨。德军上上下下每天盯着这些令人沮丧的数字,都快急死了。

而在良好气象条件下运量才能成倍增长。最高的几次峰值为:

12月19至23日(保卢斯突围窗口):共1077吨,平均215吨/日

12月30日:224吨。

12月31日:310吨。

12月7日:363吨。

1943年1月9日:350吨。

然而好天气总是很少。苏联空军的截击和德军机场保障条件差也严重影响到空运。

整个空运期间,德国空军共损毁、失踪和报废了488架运输机平均每天损失7架。这还不算被击伤和因为故障进行修理的运输机数量。

部队一旦向南突围,包围圈北部的德军不能回撤,得继续担任机场的屏障,德国空军的第9防空师必须死守皮托姆尼克机场外围才能维持补给。就算苏军一时攻占不了它,但其远程火炮和空军也足以严重威胁其运转,大大降低运输机抵达数量。

皮托姆尼克机场一旦陷落,空运补给立即归零。这对于突围中的德军将是致命打击。

应对方案1:开通包围圈内现存小型机场。1月16日,皮托姆尼克机场陷落后,第六集团军经三天紧急抢修扩建了古姆拉克机场并于1月18日启用。由于跑道条件太差,只有少数飞机尝试降落,大多数飞机空投载荷后返航。1月21日,德军又开始紧急抢修斯大林格勒斯基机场替代即将陷落的古姆拉克机场。第二天(22日)开始启用时有6架改装成运输机的He 111轰炸机在降落时由于跑道上的积雪和弹坑出了事故摔毁。 第二天(1月23日)该机场就陷落。可见这个方案基本上行不通。

应对方案2:空投。这个方案效率低但可行。如果德国空军改用空投进行补给,第六集团军可以开辟临时空投场应急。由于误投苏区和摔坏(特别是弹药和器材)等等原因,这种方式提供的运力更少,效率更差,而且燃油和无线电器材等不能以这样的方式空投。空投方式无法接运伤病员。从1943年1月16日至23日,空投加少量空运的物资平均每天约为61吨。

可以设想:以这样低的补给量,德军的燃料、弹药和食品在激烈的突围战中很快就会消耗殆尽,德军的反坦克和地面防空力量也将迅速削弱。第六集团军如果突围的话,将提前进入1943年1月底那种垂死挣扎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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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9:图中央黑色飞机标志即为皮托姆尼克机场(Pitomnik)、古姆拉克(Gumrak)机场和斯大林格勒斯基机场(Stalingradsky)。虽然此图显示的是包围圈1943年1月9日的态势,但机场位置没有变化。来源:A.Beev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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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0:一架Ju52 运输机正在皮托姆尼克机场降落。来源:杨家豪/王轩。Ju52 三引擎运输机是德国空军为包围圈提供补给的主力机种。设计载重量为1.6吨,减油载重平均2吨,最高可达2.4吨。地面上的雪橇由仅存的马匹牵拉,运走军需品。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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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1:在皮托姆尼克机场的德军地勤人员正在用加热器为一架Ju52 运输机的引擎预热。来源:网络。

塔钦斯卡亚机场于12月24日凌晨被苏军攻占,同一天,莫洛佐夫斯克机场在苏军坦克部队逼近后也被迫疏散了全部飞机。当日空运量为零。德国空军开始启用南方的萨尔斯克机场。该机场十分拥挤,距离斯大林格勒多了至少120公里的距离。直到12月28日,德军夺回了上述两个机场,但在苏军的反击炮火威胁之下仍然无法使用。12月31日,德军彻底放弃了这两个机场。萨尔斯克机场于1月16日也被迫放弃,德军不得不启用西北部的兹维里沃机场(Zverevo)。那里仅有一条在农田里压实的雪地跑道,而且没有建筑可用,地勤人员全部在帐篷和窝棚里工作和宿营。1月18日,该机场遭到苏联空军18批次打击,又损失了50架宝贵的Ju52运输机。之后空运量急剧下降,每天平均为61吨的运量大部分是空投。

4. 缺接应:曼施坦因要到12月12日才能集结起足够多的部队发起救援行动。如果保卢斯在11月底至12月初突围的话,别想指望有大部队接应。也就是说第六集团军的突围厚度在西南方向的科捷利尼科沃一线将有150公里左右。这也是曼施坦因一直为保卢斯规划的突围路线。如果保卢斯决心经顿河畔的卡拉奇向正西突围,虽然距离曼施坦因较近(50公里),但需要渡过顿河,而且苏军早已在此部署了重兵集团,第六集团军的自持力完全没有可能支持其在这个方向上与苏军装甲集团进行一场高度对抗性和高度消耗性的渡河战役。由于地形不利(沟壑太多,12月16日以前顿河未完全封冻无法渡河),德军各级参谋部门(包括保卢斯自己)从来没有计划过在这个方向上突围。就算有零星部队能够在卡拉奇一带渗透出重围,他们在怎样完成50公里左右的跋涉和在没有器材的条件下强渡两岸均有苏军驻守的顿河也是很大的问题。苏军当然不会把卡拉奇的顿河大桥拱手让出。此外,在卡拉奇方向上,曼施坦因部署的部队力量很弱,对保卢斯帮助不大。在科捷利尼科沃方向上,德军的主力救援力量是第57装甲军下辖的三个师(30000人和约200辆坦克)。与它承担的长距离救援艰巨任务相比,第57装甲军的实力显得非常单薄。在整个“冬季风暴”作战中,曼施坦因既调不来预备队,也找不到其他后续增援。第57装甲军就成了保卢斯唯一的希望。由于集结部队延误了时间,他们的救援作战要拖延到12月12日才能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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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2:曼施坦因的“冬季风暴”作战概要图。来源:Wikimedia Commons 。中文标图:大哈瑞。浅蓝粗箭头是曼施坦因计划的突击方向和为保卢斯规划的突围方向,与朱可夫预料的完全吻合(朱可夫在反攻发起后调到莫斯科正西方向的里热夫地区指挥作战,由华西列夫斯基作为最高统帅部代表协调指挥斯大林格勒地区战事)。德第四装甲集团军下辖第57装甲军的第6装甲师突破阿克塞河防线以后,转向朝着瓦西里耶夫斯基攻击。详细情况下面会继续介绍。

5. 缺医疗资源:对于运输和补给能力低下的德军来说,管理和输送伤病员绝对是个天大难题。在包围圈内处于防御状态时,德军每天保持着7000左右的伤员数目。对于这些伤病员,德军处理起来已经非常困难了。收容伤病员的野战医院实际上是临时搭建的窝棚和地窖,非常拥挤,空气污浊,许多伤病员处于无人接待和管理的状态。有的伤病员到达野战医院后只能在室外待诊。女护士们早已被空运出包围圈,造成护理人手不足。军医们因长期超时工作疲惫不堪,对伤病员的处理越来越草率。寒冷、饥饿和病痛折磨着野战医院里所有人,伤病员的死亡率迅速上升。有的伤病员宁可返回自己的部队也不愿意在野战医院待下去。生存的唯一希望就是部分伤病员可以搭载返程的运输机离开包围圈。

而在突围战的运动之中,德军没有办法在冰天雪地的大草原上快速建立新的野战医院并且给大批伤病员提供紧急救护、治疗、护理、宿营、营养和转运条件,空运伤病员的作业取决于皮托姆尼克机场的存在与否以及伤病员后送距离。失去了机场后,作战负伤就等于死亡。

没有宿营条件,俄罗斯冬季草原上的严寒大风和冰雪会在短时间内造成大量冻伤/冻死减员。一旦部队开始向南运动,伤病员数量很快就会超越部队可以处理的极限。为保持部队的行进速度和作战能力,大批负伤和冻伤的德军士兵不得不被无情地抛弃。德军在收缩部队形成环形防御时,遗弃过被俘的苏军伤员。德国人很清楚,被遗弃在俄罗斯严冬里的伤员们下场有多悲惨。曼施坦因预期,他只能营救能够行军的部队。遗弃伤病员将给德军士气沉重打击。

6. 缺空中掩护和防空能力:运进的航空燃油越少,包围圈内的德军战斗机出动率越低,护航和防空能力就越差。如果丧失包围圈内的机场,德军就不会有战斗机在包围圈内起飞为运输机群护航。 虽然德军地面部队的防空火力尚可一拼(88炮可以高平两用),一旦运补系统崩溃,没有弹药接济其战斗力就会迅速消失。失去防空能力的德军地面部队在苏联空军的连续猛烈打击下将会遭受大量伤亡。德军虚弱的装甲部队也必将成为苏联空军的重点打击对象,迅速陷入灭顶之灾。曼施坦因充其量只能从塔钦斯卡亚和莫洛佐夫斯克的这两个前进机场派遣少量远程战斗机提供非常有限的局部空中掩护。而这将进一步减弱曼施坦因自己的进攻力度。

7. 缺粮食:饿死。没有第二条路。以第六集团军减员至20万人计算,每人每天维持生命必须有至少500克食品(作战条件下需要每日1500-2000克食物),这就要占用100吨/日的运量,是全部平均日运量的85%。这显然是做不到的。为了运进弹药和燃油,德军不得不日益减少士兵们的食物定量。以致在包围圈后期,士兵每人的定量已经减至100-200克/日。士兵普遍处于慢性饥饿状态。在极度严寒中,士兵的体力持续下降。体力耗竭的士兵从12月16日起开始大批饿死冻死。从包围圈存活下来的人后来承认,当时的确发生过吃死人肉的现象。此外,由于德军没有加热食品和取暖的燃料,加速了士兵们体力下降。体力极度虚弱的士兵们无法在严寒和雪地中进行高强度连续负重行军和作战。保卢斯作为现场指挥官比谁都清楚,到12月中旬,士兵们已经走不动了。单凭这一点突围就没有指望。保卢斯反复向曼施坦因报告部队体力不济问题,在许多人看来都是他不作为的借口。包围圈外指责保卢斯不突围的人不去设身处地评估和理解第六集团军的整体状态,单凭一个“打”字就想解决突围的问题,实在是异想天开。

8. 缺即设纵深阵地:几十万德军在冰天雪地中向南整体运动,需要有后卫部队的层层交替掩护才能形成有序退却。这也是曼施坦因规划的突围模式。然而,德军一旦脱离斯大林格勒市区内以楼房为核心的坚固的既有阵地,于运动中很难在短时间内在平坦的草原上构筑起新的坚固的防御体系。他们可以利用1942年7、8月间顿河-伏尔加河战役期间苏军遗留下来的一些阵地,这些阵地主要防御方向朝西。突围中的德军主要防御方向朝北,苏军遗留下来的旧阵地可利用的不多。德军能够利用的地形只有草原上的谷地和沟壑。德军全线纵深防御阵地的改造和构筑需要靠饥寒交迫的士兵人工完成。除了在冬季冰封的冻土地带挖掘工事的艰难以外,退却中的德军在苏军的迫近追击下也没有多少时间构筑坚固的防御工事。在包围圈中现有阵地上掘壕/占领建筑物据守相对容易的多。而在开阔地上,体力透支已经达到极限的德军士兵在极度严寒和狂风中重新构筑新的阵地会有严重的困难。(笔者九月底在北京还穿着短裤,到了斯大林格勒就要穿羽绒服了,领教了一把俄罗斯的严寒)。同时,德军也不可能从容布置大量防坦克障碍和地雷。德军后卫部队恐怕只能依靠临时构筑的工事死守。显然,这种工事很容易被苏军多点突破,造成德军战斗队形被打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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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3:皮托姆尼克机场以北的罗索什卡。这里有包围圈内典型的地形。一望无际的平坦草原上有许多河谷和沟壑。当年的草原上没有树木,德军找不到构筑阵地的材料。(大哈瑞摄)

现在看一看保卢斯突围的有利条件:

1. 部队建制完整(但均不满员),各级军官对下级的指挥掌控有效,通讯联络畅通。

2. 由于对曼施坦因的救援抱有希望,士兵的士气依然比较高。士兵的训练水平高,纪律性极强。虽然体力越来越差,但在防御战中仍然表现出较强的战斗力。 从非战斗部队调来的补充兵员则战斗力很差。

3. 各兵种协同配合良好。

上述有利条件是德军能够发起突围的最后本钱。12月16日寒流抵达后,气温骤降。德军士兵体力急剧下降,因为冻伤和饿死造成的减员开始大量发生,开始出现士兵主动向苏军投诚。由于缺乏物质基础支撑,保卢斯的部队已经从精锐变成弱旅。现有的139个作战营到了12月21日有94个(占68%)战斗力在30%以下,被认为处于虚弱和耗尽状态。战斗力在40-49%的营有24个(占17%)。战斗力在50%以上的营被认为是强或者中强的仅有21个(占15%)。德军的力量只能在原地做困兽斗。仅从体力这一点看,保卢斯就无力进行运动战。

从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到,德军如果冒然实施突围行动将面临诸多困难。单凭第六集团军自己虚弱的力量要想在短时间内打破包围圈是不可能的。

从12月12日起,曼施坦因在有充分补给和空中掩护下发起的救援行动都没能冲破苏军包围圈的对外正面,更不用说陷入困境的保卢斯了。指责保卢斯的人没有看到苏军在反攻阶段具有的高度机动性,强大的打击力、充足的兵员和供应能力。苏军绝不会对保卢斯突围掉以轻心,也绝不会坐视保卢斯突围而不采取反突围措施。苏军的包围圈对内正面始终保持着六个集团军的强大兵团,对保卢斯的任何突围企图都能够予以迎头痛击。第六集团军一旦开始向南移动,最为脆弱的就是其后勤系统。而后勤系统的核心就是皮托姆尼克机场。丢了机场德军将很快分崩离析,覆灭只是几天的事情。1943年1月底的机场失守以后发生的连锁反应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保卢斯真要是发起所谓突围,不过是帮了斯大林的忙,加速自己失败。认为只要第六集团军发起突围就能突出去的看法直接无视战场上苏德两军力量对比极为悬殊这一现实,忽略了影响突围成败的诸多关键因素和细节,无疑是一厢情愿的幻觉。

崔可夫在他的回忆录中已经说得很明白,结论就是保卢斯突围是不可能成功的。

保卢斯是参谋指挥学院出身,既有总部策划的经验,也有统帅部队在战场上参加大规模会战经验,特别是在“蓝色”行动初期有过非常出色表现。他的战略战役和战术素养在同时代德军高级将领中应该算是出类拔萃的。在苏军大反攻前的几个星期里,保卢斯一直密切关注着自己两翼苏军集结的情报。他犯的错误在于虽然判断出苏军即将发起反攻,但根据以往的经验认为自己南北两线友邻部队的力量是可以应付的,严重低估了苏军实力。但这不是保卢斯一个人的问题,而是希特勒、魏克斯和现场所有高级将领的问题。

指责保卢斯的人也需要看一看曼施坦因的表现。他身为顿河集团军群司令,是合围之后保卢斯的直接上司,负责指挥和协调解围行动。曼施坦因当然希望保卢斯能够以积极的突围姿态配合他的进攻。曼施坦因虽然规划了很多突围的细节,但他始终没有越过权限给保卢斯下达过任何违背希特勒意图的命令,特别是发起突围的明确命令。他只能反复向希特勒要求准许保卢斯突围。但遭到希特勒一再拒绝。如果曼施坦因真的越过权限强行发出明确的突围命令,就要由他自己承担违抗命令的第一责任。其后果就是自己被立即解职,然后替保卢斯顶缸面对行刑队的枪口。曼施坦因当然明白,军纪在那里摆着,是悬在所有高级将领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掉脑袋的事情不能干。对于曼施坦因来说,唯一能干的事情就是自己竭尽全力打进包围圈。

奇怪的是曼施坦因采取了与保卢斯同样的立场为什么没有人责备他缺乏勇气和果敢。

说完了保卢斯突围的条件,让我们再来看看他突围的时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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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卢斯在这场战役的上半场(所有条件都对德军比较有利,否则希特勒也不会动这个心),打得太松,认为可以优雅从容地取胜,从而逐步丧失了战场主动权。到了下半场,困难再大,悲情再大,也不值得同情。

第一,你困难大,难道有隆美尔在北非的困难大吗?摆明了让隆美尔千里跃进大别山,是当弃子去的,人家还能打得那么有声有色,你保卢斯呢?

第二,你悲情大,难道有崔可夫大吗?人家天天在鬼门关前转悠,还那么坚韧。

二战期间,全球三雄,就是美苏德,但德国的这个地位,是维持不了太久的,所以希特勒不惜四面皆战,不惜不断冒险以求速胜,因为在那个大时代里,德国要么荣耀要么亡国,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以他搞德国经济的那个路子,假如晚5年发动欧洲大战,德国肯定挺不到那天。在这个严酷的现实面前,希特勒一个人能打几颗钉?他需要一批对的人,在对的岗位上,与他一起在一个理想引导下,拼死前行。但是他自己就是贱民出身,国防军高层和容克集团内心里不尿他,贵族们根本没有大局观,既要靠他洗刷《凡尔赛条约》的耻辱,在莫斯科城下初败后将军团又开始滋生悲观失败主义,觉得走过头了,企图诿过于希特勒。

保卢斯,就是这批军官团里的一个乖乖生,一个模范生。他们爱惜自己的羽毛,认为希特勒是疯子,不懂行,不理性。但恰恰是他们本身的顽固,自大,守旧,优雅,不肯脏了手,丢失一个个战机,从而把几十万子弟葬送了,甚至因为一场战役而葬送了国运。

这次战争,要么不打,要打,就要忘记自己是贵族,是哲学家,是人,而必须像水沟里最脏的疯狗一样,每分钟只想着去求生,去咬-----就像崔可夫那样,活下去。

保卢斯的失败,不在于他的无能,而在于贵族固有的软弱,自恋和“文明”,最后只能被粗鲁的无产阶级格斗家轻蔑地踩在脚下。当日耳曼人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兽性不如斯拉夫人后,他们的脊梁就被打断了,直到今天。

通宝推:黄河清,
家园 看看曼大爷是怎么说的

作者:猫美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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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第6集团军司令的心情十分沉重,因为部队都已经疲惫不堪,而马匹被屠杀充饥之后机动性也就更形减低——尤其是在如此严寒的环境中——想要执行这样困难和危险的任务,其成功的可能性当然不太高。

  不过最后还是燃料问题使第6集团军决定反对突围,并要求集团军群不应坚持执行其命令。保卢斯报告他所有的燃料只能够使其坦克(大约尚有100辆可以使用)最多行驶20英里的距离。这也就是说,除非能够保证提供适当的燃料(和口粮),又或是第4装甲集团军能够进到距离敌方包围圈在20英里以内的地点,否则他就无法开始行动。现在这是谁都无法反驳的:代表第6集团军主要攻击力量的坦克,既然只有足够行驶20英里的燃料,那当然不可能要求它越过约30英里的距离。相反,我们也不可能等待这个集团军的燃料储量达到其所要求的水准(4000吨)——根据我们的经验,空运这样大的数量绝对不可能,而且时间上的延迟也将坐失突围的机会。

  我们只能依赖手中已有的东西来行动——当然,包括今后几天内当这个集团军仍在集结兵力时所继续空运的燃料在内。此外,我们还可以希望在突围的过程中,仍可以源源不断地从空中补充燃料。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部队实际保有的燃料总是超过书面报告中的数量。但即使不考虑这些方面,也还可以希望事态依照下述路线发展。当第6集团军向西南发动攻击之后,第4装甲集团军的处境就会变得较为轻松,敌人将不可能再从包围圈中抽调兵力。所以在12月19日,第4装甲集团军并没有确实的把握越过米希柯伐继续前进;可是一旦由于第6集团军的行动而使其所受的压力减轻之后,则它毫无疑问可以继续完成那12英里的额外距离。

  当然在我们的计算中不无冒险之处,但若不如此,则根本上就不可能设想把第6集团军救出。不过为什么这个燃料问题会如此的具有决定性,其主要的原因却是因为希特勒在包围圈中留有一个连络官。经过连络官的报告,希特勒知道保卢斯不仅认为燃料的情况使他不可能发动突围作战,甚至于连达到出发阵地都不可能。 

  我在电话上花了不少时间,尝试使希特勒允许第6集团军突围并放弃斯大林格勒。但他却回答我说:“我不知道你怎样想的,保卢斯所有的油料最多只能行驶15英里到20英里,他自己说他现在不可能突围。” 

  所以集团军群只好向两方面都表示屈服了:一方面是统帅部,它认为当第6集团军向西南攻击时,必须同时维持着在斯大林格勒其他各方面的位置;另一方面为第6集团军军部,它声称由于燃料短缺,无法执行集团军群的命令。希特勒又可以利用该集团军的意见来当作一个极有力的根据,来支持他自己的决定。假使希特勒当时没有这样一个借口,则现实的压力也许就能迫使他最终放弃在突围过程中仍应继续坚守据点的念头。若能如此,保卢斯将军对于整个问题就会有另外一种看法,因为他不再需要违反希特勒的命令采取行动。

  我之所以要如此详细地分析第6集团军未能掌握最后的机会以救出自己的动机,其原因是我认为这与保卢斯的个性或以后的行为都是没有任何关连的。我早已说过,保卢斯所举出的理由没有一个能说是不合理的。不过事实上,这却是我们能够救出该集团军的最后机会。不管所冒的危险有多大,若不利用这个机会,即无异于放弃了一切得救的希望。利用这个机会也就等于孤注一掷。照集团军群总部的判断,现在只能采取这个办法。

  在这种紧要关头上,要批评保卢斯的态度,那是太容易了。诚然,这决不仅是“盲目服从”希特勒而已,因为保卢斯本人在内心里也怀疑他应否发动这样一个作战——既直接违反了希特勒的明令,而又必然会把斯大林格勒让与敌人。不过就这一点而言,值得注意的是因为集团军群已经命令撤退,这个责任自然由后者担负。

  不过除了这种良知上的冲突以外,假使这个集团军司令服从集团军群的命令,他也就要面临一个巨大的赌博。突围固然使该集团军获得一个得救的机会,但同时也可能全军覆没。假使第一次突围的企图就失败了,假使第6集团军陷在半途中,而第4装甲集团军又无力再继续前进,又假使敌人能从侧面或后方击溃掩护突围的兵力,则第6集团军的命运也就从此不堪设想了。所以它面临着的任务的确是艰巨和危险到了极点。好像是一个正方形,四面都同时作战,当它向西南突围时,前后左右都有被敌人击破的可能。而且在执行这个任务时,其部队在饥寒交迫之中早已精疲力竭,其机动性更是极有限度。不过,由于希望重获自由和逃出死亡、被俘的命运,也许可以激发他们死中求活的精神,来完成这种表面上似乎是绝对不可能的任务。 

  保卢斯将军终于让这个最后机会溜走了,当他首先犹豫踌躇,而最终还是反对这次冒险时,他之所以如此,的确还是感觉到自己所背负着的责任。虽然集团军群总部希望用自己的命令来解除他的责任,但他却仍感到无法卸责——或者是对于希特勒,或者是对于其自己的良知。

  在集团军群总部命令立即突围后的这一个星期之内,第6集团军的命运也就完全决定了。

  整整6天之中,集团军群甘冒一切可以想像得到的危险,使门户开放便于让第6集团军能够重获自由,并与第4装甲集团军会合。在这个阶段中,集团军群无时不在惊涛骇浪之中,敌人在意大利集团军的地区中突破之后,就决定扩张其战果,或是渡过顿涅茨河直趋罗斯托夫,切断我方整个南翼的生命线,又或者是旋转过来,窜入顿河集团军群左翼何立德集团军的后方。甚至在齐尔河下游的正面(罗马尼亚第3集团军)和何立德集团军地区中的这一点单薄屏障兵力也都有完全崩溃的可能。

  尽管如此,集团军群总部还是尽可能把第4装甲集团军留在顿河以东的突出位置上,以求使第6集团军仍能获得突出重围的最后希望。直到集团军群左翼的发展迫使我们不能不从顿河左岸抽调兵力赶往救援时,终于到了时限,到12月25日,第57装甲军已无法继续留在米希柯伐河畔。

  现在就把这一个星期以来的大事,简明的叙述如下:

  其起点是在集团军群的左翼,或者说得更精确一点,就是在何立德集团军的左侧面。我们不清楚意大利集团军的实际情况如何。似乎只有一个轻型师和一两个步兵师曾经作过值得一提的抵抗。12月20日上午,在意大利集团军右翼的一位德军的军长报告说,因为据报已有敌方的两个装甲军深入了侧面,所以他所指挥的两个意大利师已经望风溃逃了。结果遂使何立德集团军的侧面完全暴露。

  当集团军群总部获得了何立德将军的报告之后(他实际上已由B集团军群指挥),就立即指示他用一切可能的手段来阻止意大利部队的溃逃。在他指挥之下的集团军,奉命守住齐尔河游的阵地,并且用梯次防御以掩护其左侧面。

  不过在这一天当中,该集团军的单薄正面也已经有两处被敌军透入。罗马尼亚第7师未奉命令擅自撤退,罗马尼亚第1军的军部在恐怖之中放弃了其指挥所。

  到了12月20日黄昏时,何立德集团军的纵深侧面情况已经混乱不堪。谁都不知道意大利部队是否仍在抵抗或在什么地方抵抗。在何立德集团军的后方,到处都报告已经发现了敌方的装甲矛头,甚至于深入到了卡门斯克-夏赫亭斯基(Kamensk-Shakhtinsky)的顿涅茨河重要渡口之上。

  在以后两天内,何立德集团军的处境变得更为紧急。不仅正面已经被透入,同时其侧面和后方对于敌人的装甲兵力也完全无力抵抗。敌人现在已经可以在原先由意大利集团军防卫的地区中自由运动。要不了多久,在齐尔河下游的罗马尼亚第3集团军也注定会受到这种危险情况的影响。

  何立德集团军所要作的第一件重要工作,即为大致在与罗马尼亚第3集团军平行的位置上建立一道新正面,以便能同时掩护后者的侧面和莫罗索夫斯基与塔特辛斯卡亚两个机场,它们也是对斯大林格勒空运补给的必要基地。同时也应尽可能保护顿涅茨河在弗尔赫斯塔德(Forchstadt)和卡门斯克-夏赫亭斯基的重要渡口能够畅通无阻。

  非常明显,这些临时性的应急措施最多只能使集团军群的左翼暂时稳定两三天而已。早在12月20日,集团军群即曾致电陆军总部,明确指出假使敌军在突破意大利集团军的正面之后,决心作进一步扩张,则他会一口气冲到罗斯托夫,然后企图一网打尽顿河集团军群和A集团军群。这又恰好碰着了统帅部中的流行怪现象,那一天恰好希特勒正在与意大利的一个代表团进行谈判——只有最高统帅部的代表参加——甚至陆军总参谋长都无法把这个紧急报告送到希特勒手中。我们所得到的唯一答复就是12月22日所收到的一件陆军总部的命令,指定何立德集团军应改守某一条防线,而事实上那却早已失守了。同时在那一天,想靠这个集团军的薄弱兵力,能否从正面撤出来建立一道新防线都有疑问。

  由于意大利部队的崩溃,在我们的正面与B集团军群之间已经被撕开了一个大裂口,本集团军群很明显已经不可能指望统帅部采取任何有效措施来稳定局势。它甚至于连从A集团军群方面迅速借调一个步兵师来保护罗斯托夫的请求,也都已经拒绝了。所以我们就只有抽调自己的资源——这个决定非常痛苦,因为事实上,就只有抽调我们的右翼兵力,换言之,即为现在正在顿河东岸苦战的兵力。可是现在已无犹疑之余地,因为在12月24日那一天,何立德集团军的危机已经达到了最高潮。3个敌方的坦克和机械化军,已经从意军及罗马尼亚第3师的正面缺口上冲入。其中两个军(第25坦克军和第50机械化军)早已接近在莫罗索夫斯基和塔特辛斯卡亚两地的重要空运基地;其中第三个军(第8坦克军)则迂回到了这个集团军的后方,而我们的援兵却还正在齐尔河的中游或上游地带浴血苦战。

  当集团军群的左翼情况,尤其是其暴露中的西方侧面,已经变得日益严重时,我们却还在希望能够救出第6集团军,这一方面要靠希特勒肯放弃其坚守斯大林格勒的意图,另一方面则有赖于该集团军的愿意冒险一试。

  第4装甲集团军此时正在尽其全力来完成向斯大林格勒的最后一跃,但同时也希望第6集团军能够发动向西南的突击,使其任务可以比较易于完成。

  在12月19日抵达米希柯伐河以后,这个救援集团军次日即陷入苦战,敌人从斯大林格勒不断抽调生力军,一波又一波来攻,以阻止其继续前进。尽管如此,第57装甲军还是在北岸占据了一个立足点,经过一再扩张之后,终于将其构成一个桥头阵地。敌人虽然大举进攻,但结果只空受损失而并未能撼动我军的地位。在遥远的地平线上,该军的先头部队早已能够看见斯大林格勒周围的炮火火光了!假使第6集团军能够在此时乘机发动攻击,至少牵制着敌军不让他再抽调生力军来挡住第4装甲集团军的进路,则成功似乎还是有望的。可是由于上面早已说过的理由,第6集团军的攻击却始终不曾实现。

  到了12月23日的下午,集团军群被迫不能不顾及其左翼的情况,而必须向该地区调动兵力。在齐尔河下游的罗马尼亚第3集团军,奉命抽出第48装甲军军部和第11装甲师来稳定集团军群右翼的地位,为了补充这个损失,第4装甲集团军只好拨出一个装甲师给罗马尼亚第3集团军,若是没有这一个师的抵补,则齐尔河下游的正面也就不可能守住了。

  第二天的发展即足以证明这个措施是何等迫切。塔辛斯卡亚机场已经丧失了,从空中补给第6集团军的工具也随之而丧失了一个。直到12月28日才将其夺回。

  集团军群总部已经知道第6集团军决不会乘机突围了,于是才作了这个痛心的决定,从第4装甲集团军中抽出一个完整的装甲师来。甚至于到现在,也是因为第16摩托化师已经可以参加作战,它才可以抽出。直到12月20日,陆军总部才批准了我们的要求,允许从B集团军群中抽调“维京师”(Viking Division)来代替在依里斯塔的这个师,但很不幸,换防需要10天才能完成。自从集团军群第一次要求调用第16摩托化师的时候算起,中间整整耽搁了10天的时间!假使能够一要求就获得批准,则该师在12月23日就能立即用来参加齐尔河的战斗,于是第57装甲军就可以不必抽调那个装甲师了。与已往相同,这都是希特勒犹豫不决的后果。

  虽然希特勒现在也允许把第7装甲师拨给本集团军群,可是对于已展开的救援作战已经太迟了,来不及参加,同时因为第一个虎式(Tiger)坦克营就要到了,所以希特勒现在希望局势可以好转,但这种希望也同样被证明是荒谬的。事实上,虎式坦克不但制造过程费尽周折,而且还从来没有经过实战考验,所以最初的问题极多,使这种新式坦克一时还不能作出任何有价值的贡献。希特勒对于新兵器的威力总是未免估计过高,这正是一个典型的例证。

  于是,在顿河以东的战场上,主动权也开始转移到对方的手中去了。

  12月27日,第57装甲军在米希柯伐地区中,遭到了强大的攻击,敌人的兵力不断增强,我军终于被迫退回到阿克塞河。在以后几天之内,俄军的意图很明显就是从东西两方包围这个军。

  在第4装甲集团军北面和东面的正面,发现了俄军两个集团军的番号(第51和第2近卫两个集团军,共辖3个机械化军、1个坦克军、3个步兵军和1个骑兵军)。这些兵力中的大部分都是从斯大林格勒前线上抽调出来的,不过有一部分却是越过伏尔加河前来增援的。

  在一两天之内,敌人现在所集结的强大兵力也开始迫使第4装甲集团军一直撤到柯特尼可夫,这也正是它在12月12日开始向斯大林格勒进攻的起点。由于当第57装甲军在阿克塞河苦战时,罗马尼亚第4集团军的部队无力担负对其侧面的保护,所以这种撤退遂无可避免。负责掩护第57装甲军东西侧面的罗马尼亚第6和第7两个军已经丧失了斗志——部分原因是由于指挥人员未能努力维持士气。罗马尼亚第4集团军的司令面对着这种崩溃现象也感到毫无办法。最后,我们只好将这些部队从前线抽回,送回罗马尼亚整补。

  从12月12日开始的救援第6集团军的企图已经失败了,至少就目前而言如此。从最近的发展上判断,是否尚有卷土重来的希望呢?今天事后看来,从B集团军群地区中的情况变化上来看,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否定的。不过当时没有料到,在意大利集团军惨败之后,1月底以前,顿河的匈牙利集团军地区中又遭到了一个更惨重的灾难。

  尽管存在各种反对势力,本集团军群仍然不愿意放弃援救第6集团军的设想。所以在12月26日,它又把下述建议向陆军总部提出:

  敌人正在威胁从集团军群左翼向罗斯托夫突破,为了维持左翼的地位,我们要求陆军总部至少在一段有限的时间之内,立即把一个集团军规模的“战斗群”(Armeegruppe)投入战斗。它早已在米里罗夫(Millerovo)地区开始集结,恰好在B集团的右翼后方。此外,我们要求从A集团军群的第17集团军中调出一个步兵师,迅速占领罗斯托夫地区,以便对它提供直接的保护。此外,那个已经暂时拨给本集团军群的第7装甲师,固然太迟了无法赶上顿河以东的战斗,可是对于集团军群左翼的战斗却可以有所贡献。

  在集团军群中央正面所预计的最坏情况即为撤到顿河、顿涅茨河一线。此外,齐尔河下游的情况在最近几天里也略为缓解,因为敌人已经显明将兵力集中在靠西的位置,以求攻占我方在塔特辛斯卡亚和莫罗素夫斯基的机场。

  对于斯大林格勒是否还应再次试图解围,关键就要看我们能否在顿河东岸集结足够的兵力,以使第4装甲集团军得以击败现在正在追击它的敌军。为了这个目的,顿河集团军群遂又要求陆军总部,立即从第1装甲集团军中抽出第3装甲军和1个步兵师来增援第4装甲集团军——早在12月18日,甚至于更早的时候,我们即已一再提出此项要求。这支兵力若与第16摩托化师(它也应尽速抵达)加在一起,照集团军群总部的判断,即足以使第4装甲集团军再度向斯大林格勒前进。此外,我们认为在6天之内,即可以把这些兵力调齐。在同一时间之内,应该可以空运进包围圈燃料1000吨和粮食500吨,以满足第6集团军的紧急需要。此时,统帅部也已经同意提供更多的运输机。塔特辛卡亚和莫罗索夫斯基的机场在一两天之内,也都可以再度使用。同时,毋庸赘言,我们又一再要求应允许第6集团军有行动自由。尽管后者可能仍认为在此时突围是没有希望的,但集团军群总部却坚持认为除此更无其他的办法,因为根本不可能使被包围的集团军获得持续不断的补给。不过从总体情况和第6集团军部队的现状来看,我们认为突围的时间最迟应在新年前后,到那个时候第4装甲集团军可以再度向包围圈进攻了——当然,其条件为增援能够准时到达。但是即使这次突围能够成功,却已经不再能希望第6集团军在与第4装甲集团军会合时,仍然是一个完整的单位。尽管如此,却仍可假定有相当数量的部队可以有机会杀出重围。

  问题就在于第1装甲集团军能否在这个时候抽出上述的兵力。希特勒与A集团军群总部却都认为是不可能的。这种拒绝的态度是否合理,应该留待旁人去判断。

  无论如何,顿河集团军群在12月27日,曾经把一个兵力对照表送给陆军总部(并请希特勒注意),上面指出调3个师给我们的计划是绝对可行的。

通宝推:桥上,
家园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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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表列的数字,在A集团军群地区中德军对敌军的比例,毫无疑问要比顿河集团军群地区中的比例较为有利。此外,后者的部队在过去一个半月之内,一直都在苦战之中,所以实力进一步消耗。顿河集团军群现在必须在开阔地区中进行战斗,而自从高加索的攻势顿挫了之后,A集团军群所部就早已转入守势,他们现在所据守的阵地已经相当坚固。而且即使第1装甲集团军在减少了3个师的兵力之后,不再能抵挡敌军的强大攻击,但它仍然可用弹性战术来迟滞敌人的前进,直到援救第6集团军的作战已见分晓为止。尽管我们的总部早已多次指出,即使我们能够救出第6集团军,高加索正面还是无法永远坚守下去,不过希特勒在此时却不肯承认这一点。我们所建议的“大解决”是从斯大林格勒救出第6集团军,然后在顿河集团军群和A集团军群负责的整个地区中,改作机动式的作战——这却是希特勒所不能采纳的。

  除了他不愿意放弃任何东西的基本态度以外,希特勒之所以拒绝减弱A集团军群,也许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相信在他的手中,还有另外一套法宝,足以救出第6集团军,尽管时间上却还要延迟很久。

  依照我们在12月31日所接到的一件陆军总部的训令,希特勒已经决定从西线把一个齐装满员的党卫军装甲军调来东线,下辖“元首卫队”、“骷髅”和“帝国”等装甲步兵师。这个军将在哈尔科夫附近集中,并从那里向斯大林格勒发动一个救援的攻势。不过依照有限的铁路运力,这个军似乎难以在2月中旬以前于哈尔科夫地区完成集结。第6集团军在这段时间如何能够活下去,这个训令中却不曾提及。即使当时还不能预料在匈牙利集团军地区中,也会发生一个像在意大利集团军地区一样的大灾难,但是从B集团军群与顿河集团军群之间地区中日趋严重的情况来看,的确需要这个党卫军装甲军。可是若认为这一个军的力量,即可以发动一个攻势直达斯大林格勒,则未免毫无根据。在12月里从柯特尼可夫到斯大林格勒,其间的距离不过80英里,当时第4装甲集团军若能有足够的增援,则完全有可能到达。反之在2月间,从哈尔科夫前进,距离却达350英里之多,根本只是幻想而已。假使希特勒真正相信这种进攻是可能的,则足以证明我们在上一章中对他的批评是正确的。

  当希特勒拒绝了顿河集团军群在12月底所提出的一切迅速增援第4装甲集团军的要求之后,第6集团军的命运也就终于确定了。我们虽然已经把所能动用的最后一个人和最后一颗炮弹都孤注一掷地用在援救第6集团军的作战中,但结果还是徒劳而已!直到最后一分钟,我们都不曾放弃希望,而且不惜把整个集团军群的命运来当作赌注,但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从1月以后,在顿河集团军群的地区中的作战大致就可以分为两个平行的部分:一、第6集团军在斯大林格勒周围的战斗,二、为了维持整个南翼的奋斗,包括A、B和顿河3个集团军群在内。后者为了作战的连续性起见,将在下一章分别讨论,前者则构成本章的最后一部分。在这里可以看出第6集团军的最后战斗与德军整个南翼的保持之间的关系。

  第6集团军的最后战斗

  第6集团军的垂死挣扎是在新年前后才开始的,这个故事的苦痛程度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这些人员在无可奈何的环境中,均能视死如归地恪尽职守,真是可歌可泣。 

  不过站在顿河集团军群总司令的地位上,有一个问题却是我所必须回答的。要求我们的军人作这样的牺牲是否合理或必要?其期限又应该有多长?换言之,第6集团军的最后苦战是否能达到任何有价值的目标?要想对于这个问题获得一个适当的答案,就必须根据当时的情况,而不能以德国最后的失败为判断基础。

  12月26日,第6集团军司令把下述电报送达我们。我们马上就将其转呈陆军总部,我们一向毫无掩饰地表达该集团军的立场。(从这个时候起,包围圈和外面的连络就只能靠无线电和飞出来的人员。超短波的电动打字谈话已经中断了。)保卢斯上将的电报全文如下:

  战斗损失、寒冷和补给不足最近已经使各师的战斗力大受影响。我应该报告下述各点: 

  一、本集团军在比较长的时间内,仍能继续击退小规模的攻击和应付局部危机。前提条件是改善补给并尽量迅速空运补充人员。 

  二、假使敌人从霍斯(第4装甲集团军)方面或其他方面抽调相当大量的兵力,用来对于斯大林格勒要塞发动一个大规模的攻势,则后者就不能再长期支持下去了。

  三、除非先打通一个走廊,使本集团军获得必要的人员和物资的补充,否则决不可能执行突围作战。 

  所以我要求,并请向最高当局转达,除非全盘的情况迫使本集团军有牺牲之必要,否则应立即加速援救行动。本集团军自应竭力坚守,直到最后一分钟为止。 

  我同时也必须报告在今天只空运进70吨物资。有些部队已经开始要断粮了。所以现在必须要采取紧急的措施。 

  这个报告的内容足以充分证明,保卢斯的参谋长何等荒谬,仅仅在一星期以前,他还说只要有适当的补给,则第6集团军可以在斯大林格勒过复活节。

  这个文件也可以证明,当一星期以前,由于第4装甲集团军已经迫近该城,集团军群遂命令该集团军突围时,那不仅是其可以获救的第一次机会,而且也更是最末一次。

  可是在12月底和1月初的时候,除了局部的攻击以外,第6集团军的正面却还是相当的平静无事。其原因有二:一方面,敌人可能是希望累积其炮兵的弹药,以便发动一个大规模攻势;另一方面,他们正在调集一切的兵力,以求先歼灭第4装甲集团军并在顿河大河湾取胜。 

  1月8日,胡比将军(Gen. Hube)在晋谒了希特勒之后返防时,顺便到集团军群总部中来与我晤谈。希特勒曾命令胡比从斯大林格勒飞往罗曾(Lotzen),以便将第6集团军的情况当面向他提出报告。胡比告诉我说,他曾经把包围圈中的一切实际情形,毫无掩饰地告诉希特勒。(事实上,这与集团军群总部的每日情况报告中所说明的内容并无太多的区别,可是希特勒在未获更进一步的证据以前,却不准备相信我们的报告。)

  虽然如此,值得注意的却是胡比在罗曾短暂逗留之后,他受到了希特勒的影响,而开始具有信心了——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希特勒曾经向他宣称,将倾全力使第6集团军可以长期获得补给,并且还又提到以后的救援计划。在重建了信心之后,胡比回到了包围圈中,但不久又奉希特勒之命,再度飞出以便在圈外指挥空运事宜。不过,甚至于他也无法改进空运的效率,因为并不是实际的组织上有什么弱点,而是天气不良和飞机的资源不适当。胡比有一句话最使我个人感到刺激,因为在第6集团军正在流传着一个谣言,说我曾经发出了这样一个电报:“不要放手,我就会救你们出来——曼施坦因。”虽然我曾经不惜用一切手段,以将第6集团军救出斯大林格勒,但是我却从来没有给部队许诺的习惯,因为是否能兑现这种诺言,我并无绝对把握,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

  胡比将军倒是一个无畏的硬汉,他居然敢向希特勒说,像第6集团军被围这类事情,对于他作为国家元首的威望而言是一个多么巨大的损失。因此,他愿意建议希特勒应该把他的指挥权交给一个军人去执行——至少在东线上应该如此。由于事实上,胡比在前往罗曾时,曾经先与我们会晤,所以希特勒毫无疑问会假定胡比是受了我的鼓动才会放这个“大炮”的。事实上却绝不是这样。

  等到斯大林格勒陷落之后,我自己又曾向希特勒建议改组最高的军事指挥组织。因为胡比早已对他提到过同类的意见,所以希特勒也就断然拒绝考虑这类问题。否则希特勒也许能接受我的意见,尤其在当时,他对于第6集团军的丧失多少还有一点责任感。

  1月9日,敌人向第6集团军招降。在希特勒命令之下,这个要求被拒绝了。我对于希特勒在军事领域中的一切决定和行动,很少有完全同意的,而对于他的这个决定却完全赞同,因为不管从人道的观点来看多么残酷,但在当时却是一种必要的措施。

  我不拟在此讨论那种纯粹军人精神的观点,即任何军队只要尚存战斗力,则绝对不许投降。若是放弃这种精神,则军人这一门职业也就消失了。除非世界进步到了无战争和军人的境界,否则这种军人荣誉的观念就必须维持。即使投降可以避免一种显然是毫无希望的战斗,但这一点本身仍不能当作投降的理由。假使所有的指挥官在他认为他的处境已经毫无希望时就马上投降,那么就不会有人赢得战争。甚至于在绝对无希望的环境中,也常常可能死里求活的。从保卢斯将军的观点来看,不管怎样,基于军人的责任他都应该拒绝投降。只有一个唯一的例外,那就是这个集团军已经更无其他的用途,它的继续抵抗根本已无目了。从这里即可以说明希特勒的决定是合理的。不管第6集团军的继续抵抗就长期的观点来说,如何没有希望,但就全盘的战略情况而言,它却已经尽到了决定性的义务。它必须尽可能久地牵制尽可能多的围攻兵力。

  12月初时,在该集团军周围的包围圈上,大约发现了一共60个敌人大单位的番号(即为步兵师、装甲和机械化旅等),当第4装甲集团军进攻时,毫无疑问,其中部分兵力必然暂时被调动,但却又有新的部队补充进来。到了1月19日,据报顿河集团军群所面对着的259个敌方大单位中,有90个是用来包围第6集团军的。假使第6集团军在1月9日就投降了,那么这90个单位中的大部分就会像潮水一样涌来,顿河集团军群和整个南翼的处境将不堪设想。

  这个集团军还能打下去,即使从其本身的观点来看,那是毫无意义的。可是它的坚持能力对于整个南翼的情况,却具有决定性。第6集团军能够多牵制敌军一天,就是多为整个东线战场做了一份贡献。今天固然有人认为我们最后还是失败了,若能早日结束这场战争,岂不是可以使我们免受许多苦痛。不过这都是事后聪明而已。在那个时候,就军事立场而言,并无理由认为德国会失败。一个军事上的僵局也可以在政治方面引起同样的作用,所以只要德军的南翼能够稳定住,则这种可能性是绝对存在的。而其先决条件,就是第6集团军应该尽量牵制敌军到最后一分钟。这个残酷的需要迫使最高统帅要求在斯大林格勒的英勇部队必须作最后的牺牲。至于这位自立为王的统帅应该为该集团军的覆亡负责,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在1月9日第6集团军拒绝投降之后,俄军即开始从各方面进攻,首先是猛烈的炮兵准备射击,继之以大量的坦克支援。主要的压力是指向马立罗夫卡(Marinovka)附近的西端突出地上,敌人已在几个点突入了。

  1月11日,情况变得更加危急,由于缺乏弹药和燃料,该集团军已经无法恢复其失地。由于卡尔波弗卡谷地(Karpovka Valley)——尤其是那里的居民地——的丧失,更使西面守军丧失了其御寒场所。此外,天气状况也使空运的希望断绝了。

  1月12日,第6集团军有一个特别报告足以说明其窘境,集团军群总部也立即将其转达陆军总部。报告内容如下:

  尽管部队曾英勇抵抗,但是通过最近几天来的激战,敌人已经突入纵深,本部仅勉强堵塞了防线的裂口。已经没有预备队,而且也无法再编成。重兵器现在已经丧失了机动性。损失严重、补给不足、再加上严寒,已经严重削弱部队的抵抗能力。假使敌人继续用现有的兵力进攻,则要塞的正面最多只能支持几天。以后的抵抗就只不过是局部的行动而已。 

  1月12日,天气又使空运停止了,并且也阻止了空军支援守军的艰苦战斗。 

  那一天黄昏时,在空军方面负责主持空运的皮克尔特将军飞出了包围圈。他对城中的情况描绘了一幅惊人的图画,并认为该集团军的继续抵抗能力只有2-4天的限度。由于部队的英勇和自我牺牲,证明了这个估计是不正确的。照皮克尔特将军的意见,即使空运的情况改进,从今往后也不会有什么差别,因为陆军的兵力已经不再能填补敌人所造成的缺口。

  皮克尔特也为我们带来了保卢斯(他现在已经升了上将)的一份报告书,对于包围圈中的战术情况提供了下述报导:

  在西北方面,敌人已经在攻击中使用了10个到12个师的兵力。第3和第29摩托化步兵师的一部分已经从北面受到了迂回并被击溃,结果使那一方面似乎已经没有重建防线的可能性了。这两个英勇的师一共击毁了100辆坦克,但敌军似乎仍有50辆完整无损。

  在包围圈南面,尽管第29步兵师曾作英勇的抵抗,但经过了两天的猛烈炮击之后,敌人终于突破了。这一方面也是没有更多的兵力来填塞缺口。俄军在一个地区的攻击中使用了100余辆坦克,有40辆已经被击毁。

  包围困的东面目前仍在坚守中,不过敌人也正在施加重大的压力。

  在东北方面,敌人也在几个地点上透入颇深,第16装甲师的战斗力已经用尽。

  保卢斯又说该集团军将战到最后一弹为止。胡比将军现在正在向希特勒建议缩小防御圈,事实上这种行动只会加速崩溃,因为所有的重兵器都早已不能移动了。(注:当时为了突围的目的而需要累积兵力时,希特勒却命令禁止这种行动。因为空运是永远不会适当的,所以现在也就再无改进的希望。这个集团军还能抵抗多久,就完全要看敌人攻势的强度而定。)

  同一天,皮托尼克(Pitomnik)飞机场也陷失了,此后在斯大林格勒包围圈中,即只有古门拉克(Gumrak)一个机场可用了。

  不过在夜间,保卢斯却又报告说,假使能空运几个全副武装的营,则该城仍有继续抵抗的希望。他早已一再要求空运进一些人员来补充他的损失,但是集团军群总部却无法答应他的要求,因为它自己也已经没有必要的补充兵了。而且自从第4装甲集团军的救援作战停顿之后,也就再没有把增援兵力送入包围圈的理由。有许多指挥官和参谋人员在假期届满之后,纷纷飞回包围圈中,这已经是一件令人痛心的事情。这些军官——有许多都是系出名门的,例如俾斯麦和比罗的后人——他们自己都坚决要求返回部队,这证明德国军人的自我牺牲和袍泽友爱传统经得起最严格的考验。

  1月13日,保卢斯上将的副官贝尔上尉(Capt. Behr)——一个早已赢得武士级十字勋章的优秀青年军官——飞出来见我们,并带来了该集团军的战争日记。他告诉我们部队是如何英勇战斗,不分上下都能视死如归。

  贝尔带来了保卢斯和他的参谋长的来函,信中充分展现了德国军人的传统思想、勇气和完整的人格。他们也十分了解集团军群为了想救出第6集团军,已经最大限度地投入了兵力。反过来说,他们对于空运补给的诺言未能兑现,却不免感到怨恨。我所能说的就是李赫多芬上将和我本人都从来不曾作过如此的诺言。这个应向他们负责的人是戈林。

  1月16日,在这个集团军的所有正面又再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任何飞机一度都已不能降落,因为敌人的地面火力和战斗机使它们受到了不可忍受的损失。所以现在主要依靠夜间飞行或是空投补给。而使用空投补给,必然会浪费相当部分的物资。

  同一天,希特勒改派米尔赫元帅负责主持空运。1月17日,该集团军用无线电通知说,古门拉克机场又可以使用了,但空军并不同意。不过集团军群总部却坚持应尝试在那里着陆。

  1月19日,我与米尔赫进行了第一次谈话。因为一天前他的座车与一个火车头相撞,他受了轻伤。我告诉他尽管第6集团军的情况已经绝望了,但仍有必要立即彻底改善空运。不但因为我们应该维持在斯大林格勒包围圈中的战友的补给直到最后一小时,而且因为这个集团军正在担负着一个最重要的作战任务,继续牵制90个敌军的大单位。由于本集团军群正面的其余部分和B集团军群的暴露侧面都岌岌可危,所以我们若能使第6集团军多支持一天,都会极具价值。米尔赫允许立即动用在德国国内的一切可能动用的资源,包括运输机和维护人员在内。后者目前尤为重要,因为莫罗索夫斯基和塔特辛斯卡亚两个机场现在都已经失守,空军必须以新齐尔卡斯克和罗斯托夫甚至更远的机场为基地。

  从米尔赫所告诉我的话来判断,若是他在几个星期之前即奉命主持这个工作,则情况也许可以早就有了相当的改善,因为他可以动用国内的资源,这是李赫多芬所没有的权力。换言之,戈林更应该负责,因为他并未使这些资源在适当的时机发挥作用。

  1月24日,陆军总参谋长柴兹勒尔将军,曾经把下述通报发给我们:

  本部曾经收到下述无线电报: 

  “要塞只能再守几天了。由于没有补给送达,部队已经疲惫不堪,兵器也都不能移动。若丧失最后一个机场,补给即将完全断绝。已经没有据点可以继续执行死守斯大林格勒的任务。俄军早已能够渗透许多地点,部分地区因人员全部阵亡而失守。不过军官和士兵的英勇仍未稍减。为了作最后的一击起见,应该命令各单位分组向西南突围。部分人员或能突围,并可在敌后造成混乱。若不采取行动,则无异于使所有的人员同归于尽,或是被俘,或死于饥寒。我并建议空运撤出少数人员(军官和士兵都在内),作为未来作战中的专门人才使用。适当的命令也应立即颁发,因为机场设施不会维持太久。请列举姓名,当然不包括我自己在内。 

  ——保卢斯。” 

  本部已给予下述答复: 

  “来函敬悉。与我本人4天前所作的建议完全相同。在我再度呈明之后,元首已作下述指示: 

  一、关于突围方面:元首保留最后决定权。必要时请再请求。 

  二、关于人员的空运撤出:元首在目前不拟考虑。请派齐兹维兹(Zitzewitz)来此间再作申述。我将带他去见元首。

  ——柴兹勒尔。”

  关于保卢斯上将的要求把其集团军中某些人员空运撤出包围圈一事,我愿意作下述评论。从纯军事利益的观点来看,若能尽量救出重要的专门人才,自然是最理想的——不过应记着,其选择是与阶级无关的,若从人道的观点来看,则更应该设法使每一个人都能出险。不过同时又有军人道德的问题也应加以考虑:负伤的人员应优先飞出(事实上,我们在这一方面已经作了相当程度的努力。)但是专门人才的撤出却毫无疑问将影响到伤员后送。此外,多数应该飞出的专家,又必然是军官,由于训练的困难,军官当然比士兵的价值要高得多,后者很少有专家的资格。可是在第6集团军这样的情况中,德国的军事传统却要求当生命受到威胁时,军官应该让士兵先获得安全。因为这些原因,集团军群并未要求希特勒接受保卢斯的建议。

  至于在最后关头上,分成小组穿过敌人战线的企图,希特勒的“最后决定”始终未成事实。尽管如此,集团军群却仍曾设法帮助他们获得生存,例如在敌后某些地点投掷食物,并派侦察机去搜寻他们。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达到集团军群的正面,同时我们的飞行员也没有任何发现。

  无论如何,保卢斯的电报却指出直到最后一分钟,那些第6集团军中的人员只要尚有余力,仍未丧失其战斗意志。的确,我们也知道有一些青年官兵曾准备突围。这也是我们采取上述措施的理由,尽管结果是毫无所获。

  1月22日,俄军占领了古门拉克机场,于是补给再也不能着陆。在报告了他已经无力填补缺口以及粮食、弹药已经耗尽之后,保卢斯现在就开始希望希特勒准许他与敌人谈判投降。关于这一点,我曾与希特勒在电话中作了长时间的辩论,我力劝他批准投降,因为该集团军的抵抗已经日益微弱,对于整个集团军群的情况已无作用,所以现在应该结束这场英勇的苦战了。在这场苦战中,第6集团军为了牵制一个远为强大的敌人,已经用尽了最后的气力,对整个东线的战斗已经作出了决定性的贡献。第6集团军的苦难已经不再能够牵制任何敌军了。

  在长时间和激烈的辩论中,希特勒拒绝了保卢斯和我自己所作的要求,并命令该集团军抵抗到底。他的理由还是说,能多抵抗一天,则在斯大林格勒的俄军即不能转用于其他地区。事实上,全盘的情况现在已经够严重了,俄军在顿河已经击溃了匈牙利集团军,B集团军群在地图上实际上已经不存在。从顿涅茨河的弗洛希罗夫弗格勒(Voroshilovgrad)起,到顿河的弗仑尼兹(Voronezh)为止,已经裂开了一个大缺口,大量敌军可以从此涌入,几乎如入无人之境。在这种环境中,顿河集团军群和A集团军群(现在正从高加索撤退)能否得救,似乎都已经大有疑问了。

  希特勒认为第6集团军现在即使已经不再能形成一个完整的正面,但仍可以分为几个小型包围圈,再继续抵抗相当长的时间。最后他又宣称根本不能投降,因为俄国人从来不会遵守他们的诺言。 

  第二个预测就原则上来说是很正确的,尽管表面上并不如此,事实上,落在俄国人手中的战俘总数为9万人,存活至今的不过几千人而已。而且此处应该强调说明,当时俄国人还有完整的铁路线,直达斯大林格勒。若是他们有善意,就可以供养和撤出战俘。固然寒冷和疲惫足以丧失很多的生命,但死亡率还是高出了应有的标准。 

  当希特勒拒绝了我的要求不准第6集团军投降之后,我自然面临着一个私人的问题,是否应该辞职表示我的不同意。我起了如此的念头也并非第一次。在1942年圣诞节前后,我未能说服希特勒准许第6集团军突围的时候,这个问题尤其困扰着我的良心。在以后的几个月当中,我又一再碰到这个问题。

  我想任何人都应能体谅我在当时的心情。如果一个人在执行任何紧急军事行动时,都必须事先与自己的最高统帅做一番神经紧张的拉锯战,都会感到吃不消而想摆脱责任。当时我的作战处长布西上校曾经向第6集团军的工兵指挥官说过:“假使我不是为了部队的缘故,一再恳求他(曼施坦因)留下来不走,否则他早已向希特勒提出辞职了。”布西是我的最亲密同僚之一,他的话很能代表我在当时的态度和立场。

  但是对于一位高级指挥官在战场上辞职的问题,我也有略加评论之必要。第一点,高级指挥官也象普通士兵一样,并不能随意卷起铺盖就回家。无法强迫希特勒接受辞呈,在这种情况下尤其如此。在战场上的军人,所处的地位并不象政治家那样的自由,政治家可以合则留不合则去。军人无论在何时何地,都必须服从命令作战到底。

  常常有这样的情形,高级指挥官发现若要执行某种命令,就会违背他的责任感。诚如赛德里兹(Seydlitz)在左恩多夫(Zorndorf)之战中所说:“在会战之后,国王可以随他的意思来处分我的头脑,可是在会战之中,他却应准许我用自己的头脑。”任何将军在战败之后,都不应宣称他是违反自己的判断被迫执行一种命令所以才会导致失败——这种借口是不合理的。在这种情形之下,他唯一应该采取的路线就是不服从,因为他应向他自己的头脑负责。成败往往足以决定他的是非。

  这就是我在12月19日为什么要违反希特勒的命令,下令第6集团军应立即向西南突围的理由。事实上,仅仅因为第6集团军未能执行这个命令,所以才会无所成就。以后,我在必要时,也常常违反希特勒的命令行事。成功证明我是对的,连希特勒也得容忍这样的不服从。(注:不过却不可以越轨,因为那会使邻近的集团军群感到手足无措。)

  不过辞职的问题除了上述的理由以外,还更有另外一种考虑。这就是说高级指挥官对于其部下也应有一种责任感。在这个时候,我所要考虑的还不仅只是第6集团军。我们整个的集团军群,连同A集团军群在内,都是在危难之中。我若在此时抛弃我的职责,就希特勒拒绝批准第6集团军投降一事的人道动机而言,尽管是合理的,但却会愧对那些在斯大林格勒包围圈以外正在作生死搏斗的其他英勇部队。

  事实上,后来顿河集团军群还是稳住了战争中最困难的局势。照我自己看来,足以证明我当时没有由于纯粹的感情用事而辞职的决定是合理的。

  只要把顿河、A、B三个集团军群在1943年1月间的情况发展作一个简明的分析,就可以理解第6集团军的艰苦抵抗究竟有多大的重要性。

  12月29日,陆军总部终于拗不过顿河集团军群的坚持,开始命令A集团军群撤出高加索,最初从左翼开始——即第1装甲集团军——撤到库马(Kuma)河一线。(在沙尔斯克(Salsk)河东南面约155英里。)因为想要保住那些装备,所以行动非常迟缓,暂时没有任何的兵力可以抽动。到了1月9日,即第6集团军拒绝投降之日,第1装甲集团军仍未能达到库马一线。

  第4装甲集团军的任务为掩护A集团军群在顿河以南的后方,并同时使其通过罗斯托夫的交通线不至于被切断。它在顿河南岸与极大优势的敌军(共3个集团军)苦战之后,已经被迫通过柯特尼可夫向西撤退。到了1月9日,它正在沙尔(Sal)河与马立赫(Manych)河之间的库比里(Kuberle)河沿岸进行艰苦的防御战,而我们可以看出来敌人有从两面向其包围的意图。俄国的第3近卫坦克军,本在顿河君士坦丁罗夫卡(Konstantinovka)的附近,现在正向东南旋转,直趋第4装甲集团军后方的普罗里塔斯卡亚(Proletarskeya)。同时,从卡米克大草原方面前来的俄军第28集团军,也沿着马立赫河企图向南进行一个大迂回。

  何立德集团军在顿河大河湾中作了一番苦战之后,被迫退到卡加尼克(Kagalnik)河的地区。甚至在这里,敌人也早已突破了其阵地的南侧面,1月7日,敌军一支小部队已经在新齐尔斯克(即集团军群总部所在地)的东北面渡过了顿河。在这个集团军的北翼上,第7装甲师正在用局部突击的战术,尝试迟滞敌军向弗尔赫斯塔德的顿涅茨河渡口的前进。对于卡门斯克的渡口,只能用一些临时单位和少数尚未脱离战场的罗马尼亚部队加以掩护。

  从这一点向西北,即为意大利集团军崩溃所留下来的巨大缺口。属于B集团军群的脆弱的费里特-皮柯战斗群(Fretter—Pico BattleGroup)则在米里罗夫附近战斗,一度几乎完全被包围。

  1月24日,第6集团军最后在斯大林格勒及其周边地区被分割,变成了3个孤立的小包围圈,已经不再能牵制大部分的俄军兵力。当时其余正面的情况如下:

  A集团军群的北翼仍在贝拉亚格里拉(Belaya Glina)的附近,甚至于更向南,在艾尔马弗尔(Armavir)之东,换言之距离罗斯托夫100英里到125英里左右。把第1装甲集团军的主力从罗斯托夫抽回的计划,现在终于获得了陆军总部的批准。

  在顿河集团军群方面,第4装甲集团军正在罗斯托夫的东南作拼命的苦战,以确保顿河渡口的畅通,使第1装甲集团军便于撤退,我希望该集团军能够部署在本集团军群的左翼,扼守从弗洛希罗夫格勒以上的顿涅茨河防线。何立德集团军正在防守顿涅茨河防线,从顿涅茨河与顿河的交点起到弗尔赫斯塔德为止。

  费里特皮可战斗群(下辖两个残破的师),正在卡门斯克两侧防守着顿涅茨河。

  由于意大利和匈牙利集团军都已溃散之故(后者此时已在顿河被击溃),所以自1月19日起,从顿涅茨河的弗洛希罗夫格勒起,到顿河的沃罗涅什为止,中间已经裂开了一个宽达200英里的缺口。自1月23日起,直到斯塔罗比尔克为止的正面就都改由顿河集团军群指挥。在那个地区中实际上的余留下来的唯一兵力即为第19装甲师的残余部队。面对俄国的3个军,在苦战之后终于放弃了斯塔罗比尔斯克。

  当第6集团军于2月1日停止抵抗时,敌人在弗洛希罗夫格勒地区中,正准备以3个坦克军、1个机械化军和1个步兵军所组成的集团军渡过顿涅茨河进犯。此外面对着该河一线,从里希强斯克(Lissichansk)到兹拉凡斯克(Zlaciansk)为止,另有一个集团军(包括3-4个坦克军和1个步兵军)也似乎正要想进攻。

  假使不是第六集团军的英勇抵抗,在斯大林格勒牵制了敌人巨大兵力达那样长久的时间,则从1月9日到2月1日之间的情况发展及以后的演变,都将不堪设想。

  现在让我们再回到这个集团军方面,看看其最后的情形。

  1月24日,正面破裂,缩成了3个小包围圈,一个在斯大林格勒的中央,其它两个分别在南北外围。

  1月31日,刚刚升任了元帅的集团军司令和其集团军部人员,都做了俘虏。2月1日,当第11军的残部也在城北投降之后,最后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第6集团军的苦战终于完毕!

  德国军人在弹尽援绝,饥寒交迫之下才开始投降,而在被俘之后,由于虐待和饥寒,更是死亡枕籍。不过应该感谢空军人员的自我牺牲,还是从包围圈中撤出了3万余人的伤患。

  任何人若是要想追问斯大林格勒悲剧的责任,则希特勒亲口所说的话应该可以算是一个答案。2月5日,我被召往统帅部,我曾经力劝希特勒本人到前线上去亲自视察一次,或至少应派总参谋长或约德尔将军前往,但任何的口舌却都不能打动他。

  希特勒在这一次会晤中,大致是用下述语句当作开场白:“我对于斯大林格勒应独自承担责任!我也许可以责备戈林,怪他对于空军的实力不应作不正确的估计,但是他已经被我指定为我的承继者,所以我们不能把斯大林格勒的责任加在他的身上。”

  这一次希特勒居然肯勇于负责,而不去寻找一个赎罪的羔羊,这总要算是难能可贵的。但使我们感到遗憾的,却是他并不承认这次失败的主因为其领导的错误。

  这些军人的英勇牺牲在德国军事史上是永垂不朽的。其全部的番号名单如下:

  一、第4、第8、第11军;第14装甲军;

  二、第44、第67、第79、第94、第113、第295、第297、第305、第371、第376、第384、第389步兵师;

  三、第100轻步兵师和第369克罗提亚团;

  四、第14、第16、第24装甲师;

  五、第3、第29、第60摩托化师;

  六、还有许多集团军直属和集团军群直属部队、高射炮部队和空军的地面部队;

  七、最后还有罗马尼亚第1骑兵师和第20步兵师。

通宝推:桥上,
家园 花最后一段啊!严重同意!
家园 你说的都是被包围的共性问题,但突围成功很多,比如胡贝口袋

你说的都是被包围的共性问题,什么后勤慢,火力差,敌军强,气候差....!

但是历史上图为成功的很多,就德军而言,二年后胡贝口袋也是在冬天,装备也丢了,但是几十万人突围而出,

如果突围这么没办法的话,八路军被围攻扫荡几百上千次,突围失败过几次?

关键是取舍和决心,和时机!

胡贝口袋

曼斯坦因元帅的军事生涯的最后一幕,朱可夫指挥的苏联乌克兰第1方面军以三个坦克集团军迅猛出击,在纵深合围了德国第一装甲集团军20个师,但朱可夫判断德军的突围方向为道路平坦的西南方,并将红军主力布置在这一地区,曼斯坦因却命令部队从崎岖的西北部山地突围,这样虽然丢掉了几乎全部的技术装备,但人员却大部分逃了出来。

1944年2月时,由汉斯·瓦伦丁·胡贝指挥的第1装甲军团包括4个军,其中3个是装甲军(大约共20个师),连同直辖军团的部队,人数共超过200,000人,整个军团直属于由埃里希·冯·曼施坦因指挥的 德国南方集团军,消灭第1装甲军团可导致整个东南战线崩溃。

苏联元帅格奥尔吉·康斯坦丁诺维奇·朱可夫明白到这一点及计划发起进攻,他的计划是一次联合进攻,由他自己率领的 乌克兰第一方面军及科涅夫指挥的 乌克兰第二方面军负责,这支巨大的兵力,超过9个军将攻击胡贝军团的侧翼及包围它,最后再重复斯大林格勒战役。

整个第1装甲军团此时已被包围在一个口袋中,以 卡梅涅茨-波杜尔斯基市为中心,包围圈中的德军粮弹虽有两周以上的存量,但所有车辆的燃油供应极度缺乏,德国空军之空投工作受大风雪所阻,仅剩下战斗车辆仍能保持机动,与此同时,胡贝已下令各后勤单位南渡德涅斯特河,远离苏军向东的主要进攻方向,朱可夫看到这个南移的行动,断定胡贝正向南全面突围撤退,朱可夫抽调正在迂回敌人的单位,将其移到包围圈的南面,当胡贝真正企图往南硬闯时,他将会一头撞上由苏军火炮构成的铜墙铁壁。

胡贝立刻下令收缩口袋以利防御,在苏军即将完成包围之前,胡比要求上级准其进行机动防御,但该请求被立即拒绝,而一俟被敌人完成包围,状况突变,降下大雪意味来自空投的微量补给不足以维持战斗力;比邻的 德国第八军团和 第4装甲军团则无法从事一个全力的救援。 苏军送出一个简短的最后通牒: 投降,否则不收口袋内任何一个德军作俘虏。

胡贝迅速采取措施,他重组包围圈内的兵力,将手中4个军解散,改编成3个军级战斗群,原 德国第四十六装甲军军长 汉斯·高力克指挥高力克战斗群;原 德国第三装甲军军长 赫尔曼·布赖特指挥布赖特战斗群;原 德国第五十九军军长 喀特·冯·挈瓦尔雷瑞指挥挈瓦尔雷瑞战斗群。

德军向西突围

德军向西突围

与此同时,曼施坦与希特勒发生激烈争辩,认为被包围的军队应尝试突围,并另外派出一支营救部队前往接应,希特勒终于让步,下令胡贝准备突围行动,但突围方向的决定又有困难,胡贝企图向南越过德涅斯特河进入罗马尼亚,曼施坦因则认为,这样一来将从他手上剥夺一个急需的装甲军团,因为之后要再将其从罗马尼亚调回其建制恐怕大不容易,这时,单薄的 匈牙利第七军此刻正在卡梅涅茨-波杜尔斯基口袋以西地区苦撑,一个向西的进攻几乎立即可使第1装甲军团重回到德军防线,因此,曼施坦因下令胡贝向该方向突围以增援匈牙利人。

1944年3月27日,胡贝的先头部队向兹不鲁克河方向西移,与此同时,后卫部队也开始撤退,200,000大军开始移动,攻击行动进展顺利,北翼纵队迅速夺取兹不鲁克河上三座完整的桥梁,然而南翼纵队因遭到苏军逆袭随后并被其突入包围圈内,对方并占领了卡梅涅茨-波杜尔斯基,此一主要铁路及公路枢纽的丧失,意味撤退之德军不得不绕路,使行军变成蜗行,很快地,一个德军反逆袭行动切断了在城中之苏军交通线,而使本身行动恢复正常。德军日以继夜地撤退,包围圈貌似一个滚的口袋。 而很快地,塞雷特河西岸出现了德军的桥头堡。

尽管大雪纷飞、补给偏低及已被完全包围的诸般事实,胡贝所部连续不间歇的运动意味包围圈内的昏烧热症状尚未发作。部队仍保持严整纪律,几乎无人开小差。远不同于曾发生在斯大林格勒和科尔逊包围圈内的惊惶状况。

4月5日,其南北两路纵队之矛头均达 斯特雷帕河畔,4月6日,在 巴克札克兹附近,它们与豪塞尔的武装亲卫队第2装甲军矛头会合,在过去两个星期以上的战斗中,虽然面对恶劣天候与补给不足的不利情况下,第1装甲军团仍杀出重围,仅遭受微量伤亡,该军团被立刻送往火线,在德涅斯特河和 布罗迪之间占领阵地,建立防线。在两个星期的逃跑过程中,胡贝手下宣称击毁苏军坦克357辆,突击炮42辆及各类火炮280门,以及造成敌攻击部队之严重伤亡,曼施坦因的敏捷思维,加上胡贝在作战层次上的规划能力和技巧,造成200,000大军摆脱斯大林格勒噩运的笼罩,但虽然胡贝所部仍维持纪律,保持了个人武器,但6个被围的装甲师96辆坦克、91辆突击炮有45辆装甲车辆得以一同逃出,尽管逃脱时的伤亡率偏低,胡贝的第1装甲军团已不能再参与大规模的攻击行动,而需要彻底的整补。卡梅涅茨-波杜尔斯基口袋战役至今仍被全球各军校当作部队受困口袋之际如何避免被歼的研究范例。

通宝推:桥上,
家园 胡贝口袋突围成功的原因是时机和决心,及曼斯坦因忽悠朱可夫

曼斯坦因让朱可夫以为突围方向在西南,其实突围方向是向西...

丢掉装备是可取的,只要有接应部队,是可以拦住对方的。

你的任务又不是攻坚,是跑路,要那么多装备干嘛?

只要有强的士气,轻步兵也可以拦下对方坦克的脚步。

家园 曼斯坦因手上就霍特一个集团军能打

而且霍特自己都对打通不报信心,他能突到那个程度已经是接近全力了,只剩下153辆坦克而且一半是III号的,对面是缺油但是仍有400~600辆且大半是T-34的装甲部队,曼斯坦因为了突击连警备营的德军都调上去了,留下新投降的俄国人当警卫,没有增援光靠喊口号无助于突破。长期停留在原地而保卢斯不接应顶多就是让包围圈再多一个,苏军当时已经策划趁机做掉他,小土星行动击溃意大利人后他的侧翼已经红果果的暴露在西南方面军面前,光进攻部队就有至少350辆坦克,不走就等死吧。保卢斯条件再艰苦抽调一部分身强力壮的部队和挤出油料尝试打通两路联系也做不到?曼斯坦因能抽调警备营,他做不到?他缺油,曼斯坦因和强行军的马林诺夫斯基也缺油。德军后来仍困兽犹斗了一个多月才被歼灭,可见说12月的德军已经虚弱化最起码有夸大之嫌。

家园 日耳曼人的兽性也有

不过是加点在集中营毒气室万人坑上了。让这样的兽性集团统治世界那还真不如德国军官团呢,至少他们还保持有一定的人味。

家园 胡贝在西西里的撤退也是经典,死伤及其轻微,连装备都没丢

可惜死的早,要不然也是个元帅。

家园 那个口袋浅多了,几十公里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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