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魂作楚天雄——刘少卿将军传》开始连载 -- 双石
大作非常喜欢,可惜最近河里不好进来,花
都在“失望”,你心中的理想的殿堂也就永远都是摇摇欲堕,随时都可能坍塌,可就怪不得别人儿了!
粟与彭的之间是对国防现代化的认识差异问题,中间当然也会有“山头”的影响,但未必就是你揣测的那样!这样摆玄龙门阵当然没问题,但作为史学研究,恐怕就有问题!
其实兄弟已经回答你的问题了!
建议先生读读鲁迅先生的一段话,把句中的“革命”换作“革命人物”读读——“倘不明白革命的实际情形,也容易变成“右翼”。革命是痛苦,其中也必然混有污秽和血,决不是如诗人所想像的那般有趣,那般完美;革命尤其是现实的事,需要各种卑贱的,麻烦的工作,决不如诗人所想像的那般浪漫;革命当然有破坏,然而更需要建设,破坏是痛快的,但建设却是麻烦的事。所以对于革命抱着浪漫谛克的幻想的人,一和革命接近,一到革命进行,便容易失望。”
对不起先生了,兄弟也让先生失望了!
教条主义是存在,但没那么严重,但因为那个时候组织路线已经开始出现偏差,批评成了批判,泥沙俱下,难免不公。
黄的想法,我更倾向于认为,他对粟裕是有意见的,他认为自己真理在手。其实黄和彭的意见大体一致,否则后来也不会在庐山上站在一起。批判教条主义,这个总责任人是粟裕,一旦开起炮了,就往往会带出恩恩怨怨来。黄本人未必很在意,这种事情搞得多了,谁都经历过,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谁能想到这是错误的组织路线开始影响政治路线在军队的前兆表选呢。
粟裕当初挨批,罪名是极端个人主义者,对照他在总参的一些做法,这个罪名虽然过分,也不是一点来由都没有,目前网上的一些文章,都是有意无意的把粟裕打扮成完人,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
无论是做史学研究,还是人物评价, 都是这个道理.
我记得三野整编时序列是司令员兼政委陈毅,第一副政委谭震林,第一副司令员兼第二副政委粟裕。按照这个名单,谭震林排名还高于粟裕。
强烈的期盼中。
人杰地灵之乡,扬子江是千古流不尽的英雄血/武昌首义,一个新纪元的象征定格在一个叫刘少卿的孩子出生的第十天/刚能满地跑,就当放牛娃/发财梦破灭了,老实巴交的刘竹三贩粮被骗/年关,一个七岁孩子接受生活启蒙/到汉阳当学徒,一年满师当了拿工资挣钱的小师傅/这个世界到处都是不公平,一个不满十四岁的半桩孩子萌动“超前”思维/人往高处走,外面的世界更精彩?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不知道湖北黄冈这个地方。
可是肯定没有人会不知道大文豪苏东坡“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这千古绝唱,这绝唱就吟成于在扬子江畔这个当时称作黄洲的小城——今天可是一点也不小了。不仅如此,就是比他的本名苏轼还要响亮的“东坡”之大名,也是得于此间。那时节,苏学士官场失意贬谪于黄州,当了个小小的团练副使,囊中羞涩,生计艰难,不得不在寓所东坡地里躬耕劳作聊以自食,故而自嘲为“东坡居士”。苏学士的确也是旷达之士,官场失意期也成了他的创作得意期,除了这个《念奴娇·赤壁怀古》外,其前后《赤壁赋》、《承天寺夜游》等诸多散文和诗词也是为后人所传诵称道不已的佳作。
关于苏东坡在黄州赤壁的怀古悠思是不是发错了地方,后人们似乎颇多争执,迄今还有史学家在为此而计较考据。黄冈人也还在与长江边上同属湖北的蒲圻人争较这“三国赤壁”正宗领地权,大家各说各话自言自语引经据典一直相持不下——其实看重的还是名声资源旅游资源当然也就是滚滚财源。
愚以为现如今的黄冈人完全可以超然一点,不必去孜孜计较这“东坡赤壁”究竟是不是“三国赤壁”之正宗。黄冈早就因“东坡赤壁”被一代文星留下的绝唱为她打过千古也抹不去的铁板广告了,其效应也早已经不仅仅局限在东坡那个时代了——似乎打那之后黄冈象苏醒了一般大批量地自产了诸多人物,一曲“大江东去”竟然唱得此间风流人物从此浪淘不尽,一个脏兮兮冷清清的小地方,也成了人杰地灵俊彩星驰之乡,黄州府黄冈县也因此享有湖北首府首县之盛誉。到了近现代,更是豪杰迭起英才辈出,象参加辛亥首义的李西屏、童愚等革命志士、地质学家李四光、党的创始人之一的陈潭秋、著名的林氏三杰林育英(张浩)、林育南、林育蓉(林彪)等,如果加上现如今黄冈市所属的红安、英山、麻城等县,那就更不得了了:两位国家主席董必武、李先念、大文学家闻一多、王树声、陈锡联、韩先楚等二百多名百战余生的开国将星,还有在历次革命战争中洒血捐躯的千千万万黄冈子弟……
这份得天独厚的历史沃土历史辉煌历史遗产,华夏大地数千郡县州府罕有匹者。大江东去荡漾万缕情思卷起万里波涛写下万般风流洗涤万里山川,大江东去浇灌一片热土哺育一个民族造就一代英雄诞生一方文化,在这地灵人杰之乡滚滚东逝的扬子江哪里是水,它分明是千古流不尽的英雄血!
开国将星、我们故事的主人公刘少卿将军,就诞生在这片沃土上。
那是黄冈地面上一个叫做团风的小镇——现在是黄冈市的团风县城。
不过,他呱呱坠地那个当口,好象没沾上多少这人杰地灵之乡的平和祥瑞之气。
那时节,这方天地正处在一场历史大地震的前夜。就在他降生十天后的那个夜晚,隔岸相望的武昌城爆起了一片枪声,这枪声后来被历史定格为一个新纪元开始的象征。随着这片枪声而来的一场席卷中国大地的振荡,倾覆了一个统治了中国大地280多年的王朝,也从此结束了中国男人在头上留辫子的历史。
这才是真正的祥瑞——一个民族新生的祥瑞。
或许,也是这个叫刘少卿的孩子后来被历史定格为“开国将星”的祥瑞?
不过,做田的“泥腿子”刘家夫妇,那时候还感受不到这些,这些离他们的生活太遥远了。
他们要操心的是,一个穷困家庭添人进口要多一张吃饭的嘴,该怎么办?
团风镇刘家屋基刘竹三家是个穷困的农民家庭。
别看大别山南麓这块风水宝地鱼米之乡自古就有“南介薮泽,有鱼稻之利,东凭高埠,以利桑麻,西临平川,以利棉花,俯拾仰取,喜喜自足”的盛誉,从刘竹三到他的七个孩子,可是基本上没有受用过这种“喜喜自足”。民谣中炫耀富足的“黄州的豆腐,武昌的酒,樊口的扁鱼,芝麻湖的藕”,恐怕也不是他们这样的穷家小户的饭桌上随时都能出现的。倒是享有盛名的黄州萝卜是他们饭桌上的“半年粮”——这种萝卜个大肉甜,含糖多,水分足,熟吃回锅不烂,抗寒性强,且易于储藏。民谣称:“生萝卜甜,熟萝卜香;腌罗卜脆,冬藏春吃更有味”。因其长相粗壮,形似冬瓜,又称“冬瓜萝卜”。
刘少卿后来还很有感情地回忆:“小时候挑萝卜,一次只能挑两个”。
刘竹三的父亲早年在太平军中干过,太平天国失败后回乡务农,靠几个积攒起来的军饷置了几亩薄田。虽然家里人口多劳力少,但日子也还算过得去。家里孩子们多少还能读一点书。大儿子刘品三,能靠当教书先生谋生。二儿子刘竹三和三儿子刘耕三,字识得一些,但还达不到教书当先生的水平,当然就只能“脸朝黄土背朝天”,靠务农为生了。
到了刘竹三这一辈,日子就大不如前了。
刘竹三和童养媳殷氏成家后,从父亲那里继承的只有“三担地”(当地计量土地是种子数量为单位,160斤种子为“一担”),刘少卿兄弟姐妹七人先后呱呱坠地,刘竹三一个劳动力得挑起九口之家的生活重负,生计便日趋窘迫艰难起来。七个孩子,除了大哥读了几天书外,其他男孩子要和父亲一起分担生活重负,女孩子被送出去当童养媳以减少家中吃饭的嘴。刘少卿的二哥刚成人,就到二姑妈家扛长工;大姐十二三岁,就被送给人家做童养媳,后来被婆家折磨致死。两个弟弟的命运就更为凄惨了,都是不到十岁便早早夭折,只有一位小妹妹活了下来。
刘少卿在家中排行老四,上面有大哥二哥和大姐。生在农家的他很早就参加劳动。幼时他多住在姑母或外婆家里,扫地做事从不用人叫,他们都很喜欢这个又懂事又勤快的孩子,说家里有个勤快人。邻家罗四婆婆每天把水桶放在门前坐在上面,看到刘少卿就亲切地招呼说,矮子来了。(刘少卿身材瘦小,家中邻里呼之为“矮子”),但她从来不让刘少卿帮她挑水。
七子之家在当地是个很吉利的数字——人称“七子团圆”,殷氏也被认为是“命中有福之人”。
可事实是,吉利数字也好,命中福分也好,似乎都与刘竹三一家绝缘。
民国七年(1918年)秋天,刘竹三家里又出了大事,日子更是雪上加霜。
刘竹三的几个亲朋好友听人说贩运粮食可以赚钱,便怂勇着他一起到江西、苏州等地去贩粮,大概是因为刘竹三为人忠厚老实,大家还推举他当头。刘竹三自己,当然也是想赚点钱让家中光景好过一点,便应允下来,领头向村里人借了一船稻谷,言明除掉开销,赚得钱后,大家对半分成。
老实巴交没出门见过世面的刘竹三压根儿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哪里知道什么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一船稻谷到了人生地不熟的苏州,当下就被花言巧语的粮贩子给蒙走了。刘竹三一分钱没赚着不说,连路费都赔了进去,好不容易才辗转回到家乡。
做生意这种事情,本来应该是有利同享,风险共担。然而刘竹三是挑头的人,人家当然要找挑头的。到了腊月,有十几个债主们轮番上门讨债,说这次刘竹三是为首的,也只有他能还得起。
刘竹三一筹莫展:家里有“三担地”,但要是卖了地,全家又断了生路,该怎么办?
母亲殷氏是个不识字的妇道人家,没经过什么大事,面对这般情景,只是整日以泪洗面。刘竹三想不出办法十分烦恼,就打母亲出气。二哥护着母亲,也操起一把菜刀要砍父亲,吓得刘少卿和母亲一起跪在地上,哀求二哥不要乱来。刘竹三脚一跺就跑出了门,一去就不回家了,一家人四处也找不到。
小姑父住在刘竹三家隔壁,他怀疑父亲会不会去投江自尽?
一家人听了更是伤心着急,母亲整天整夜地哭。
到了年关,债主们纷纷找上门来讨债。
刘竹三不在家,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债主们一屁股坐下,吆吆喝喝把家里的粮食和鸡鸭打发上桌,一洗而光。完了还说债没还哩,刘竹三要不回来我们就抄他的家。可看着这家里只有一张枣木桌子和八把椅子,还有两头小猪,抄不出什么名堂来,有人又说他家没有值钱的东西,干脆拆了房子大家扛点东西回家得了。
看着一团乱象,母亲只是哭,大哥二哥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跳起来说谁要是动一下房子,我们就跟他拼了。我们要命有一条,没有东西赔。
隔壁的三姑父也过来讲情,债主们看看这么着也没啥油水,也只好散去了。
母亲看着在家里是呆不住了,就和孩子们商量到外婆家去过年。正说着,讨债的人又回来把家里的两口锅扛走了。大哥一气冲出门去找父亲,家里又是一片哭哭滴滴,景象十分凄惨。
这时三姑父过来了,建议去找大伯父想办法。
大伯父为人老实,而大伯母却能说会道很泼辣,她出面去请当地有威望的高三老爷出面主持公道。这位高三老爷叫高云卿,他懂法会(即民间祭祀活动),会写上诉状子,一向惯打抱不平。当地有什么纠纷,多是请他出面摆平。
他出面后,债主们都有些敬畏。
高三老爷给债主们谈了两点:
一、生意是大家合伙做的,赚了钱要大家分,为什么赔了钱就要刘竹三一人赔?还把人家家中洗劫一空,没有道理嘛!
二、大家都是穷哥们,年关到了,不要逼死人。刘竹三有三担地,卖掉两担还债还是不够,这个以后再议。但大家多少能拿点钱回家过年,给刘竹三留一担地,让他全家活命好不好?
高三老爷很有面子,加上债主们不是刘姓族人就是高家亲戚,这件事就算“摆平”了。
可债务的摆平,是以刘竹三家里日子摆不平为代价的。
除夕之夜,村里家家户户都购进年货,燃放爆竹鞭炮,欢欢喜喜过新年。可四壁皆空的刘竹三家却没有一丝喜庆之气。虽然外祖父母给了一点年货,好歹不会饿着肚子过年了,可罩在是一家人心头的除了辛酸还是辛酸,除了发愁还是发愁。外出躲债的刘竹三和大儿子进得家门,孩子们抱着他的腿就放声大哭。
一家人是在一片哭声中熬过了年关的。
好歹一家人团聚了,也算是伤心与冷清中的一丝宝贵的温暖。
那年刘少卿七岁。
七岁,是今天的孩子们入学的年龄。
可七岁的刘少卿恐怕是连想也没敢想这个对今天的孩子们来说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这个年龄的他,马上就要开始象大人一起,去分担家庭的重荷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冷冰冰地给刘少卿上了人生第一课。
刘少卿的祖父曾经对这个世界这个社会生出过“反骨”,跟上一群造反的“长毛”,想为穷人拼命打出一个太平天下来,可是到了还是只能留下几代贫寒一声叹息,穷人依旧是穷人,穷人的光景依旧不太平。祖父扛着刀枪没有打出来的太平,扛着锄头父亲的如何又能凭空奢望去拥有呢?
那时节,小小年纪的刘少卿显然是想不到也发不出这样的疑问来,但这个场景对他幼小心灵造成的刺激和冲撞想必是非常强烈。日后他象祖父一样生出对那个世界的“反骨”来,也扛着刀枪跟上一支穷人的队伍去“造反”,或许就包含有这种既简单又明确既偶然又必然的人生启蒙的效果。
追债的事情“摆平”了,刘竹三家也只剩下了“一担地”,日子更难过了。
二哥仍然去当长工,刘少卿则被送到了外祖父家当帮工,家里也算少了一张吃饭的嘴。
外祖父人称“殷二爹”,是个很勤劳很能干的老农,为人也很公道正派,乡间田地房屋买卖经常请他做中人。他精明能干手也很巧,经常烧制些烘炉瓦罐,带着小外孙挑到鹞子湖集市上去卖。平常除了种地打鱼,外祖父还自己开“野荒地”。这种“野荒地”只能不显山不露水一小块一小块地开,这样地主顾不上官府管不了,不上税又不纳粮。开出来的地,水少的地方种棉,有水的地方种稻栽藕。这也算是穷人们被挤兑得没有办法的办法,打的还是饭碗边上的“擦边球”。
外祖父家养了两头小牛,刘少卿天天去放牛。待到小牛长大一些了,外祖父就带着他把牛牵到集市上去卖。
外祖父跟买主谈好了价钱,小外孙却牵住牛绳不肯放手。
结果买主又给了他几个小钱。外祖父笑言:这是大人赚大钱,小人赚小钱。
机灵勤快又懂事的外孙很讨外祖父喜欢。在外祖父的悉心指导下,刘少卿学会了许多农活,还常常和外祖父一起网鱼,成了外祖父家的好帮手。
可惜这段相对而言还比较开心的日子没有多久。
两年后,二哥征得外祖父的同意,把还不满十岁的他送到沙童湾一家叫童亦南的富农家当放牛娃,这样除了家里少了一张吃饭的嘴外,一年还可以挣得八吊铜钱贴补家用,父亲的压力也有所减轻。
放牛娃很苦,白天把牛赶上山吃草,还要在山上扯二三十年牛草背回来,太阳下山把牛赶回主家,晚上就和牛一起睡在牛圈里。那时,和他一起放牛的还有几个年龄相仿的“三个辈份”的伙伴:长一辈的外号 “土地”——刘少卿称“细叔”,同辈的刘秋庭,晚一辈的刘家环。
几个小伙伴很是要好,常常在放牛时一起学着戏班自己演戏玩儿,“土地”辈份最高,就扮演造反的“泥腿子”皇帝朱元璋,刘秋庭就扮演足智多谋的军师刘伯温,刘家环是内阁总理大臣。
刘少卿的角色最不重要,只是个小小的先锋官。
每年的年初三左右,刘少卿还要和同龄的小伙伴们一起提着篮子,拿着打狗棍,出去讨糍粑,每天讨回来的磁粑所有的伙伴均分,但不能到有亲戚的村子里去。当地有刘少卿称为“张婶”的寡妇,为人贤慧,家境不错,也不愿嫁人,刘少卿经常帮她种地挑水。有一次她跟刘少卿的二姑妈商量,要收刘少卿当过继儿子。父亲不置可否,二姑妈却坚决反对,认为这是丑事。最后决定还是让刘少卿认张婶做干妈。
张婶每年给刘家里一些粮食,还给干儿子做一身新衣服。
就这样,刘少卿在外祖父的家长到了十二岁。
外祖父看这孩子大了,又心灵手巧,老给人家放牛也不是个事儿,便与刘竹三商量着送他去学一门谋生的手艺。刘少卿正处在好奇心很强的年龄,又懂事早,想着学门手艺也能为家中减轻负担,当然也很乐意听从老辈们的安排。
外祖父有个侄孙女嫁到了汉阳——刘少卿应该称这位远亲为“表姐”,丈夫家在汉阳开了一间作坊,专为汉阳兵工厂编织重机枪的子弹带,俗称“窄眼带”。按规矩,学徒期是三年,管饭吃,没工钱,学徒期间还要交老板八吊铜钱。但因为外祖父的人情关照,言明刘少卿的学徒期只需一年,而且不必交八吊铜钱。
这在农家子刘少卿来说,当然应该算是一桩美事。
可学徒日子过起来却是一点也不美,起五更开门拆舖板,睡半夜关门上舖板,打扫作坊卫生,还要替表姐生火做饭,给老板端茶送饭,时常还得帮表姐带带孩子。只有当忙完所有的杂活后,才能学学正经手艺。刚开始,自也还是个大孩子的刘少卿没有带孩子的体验,常把小孩放在大腿上,小孩随时把尿撒到他的身上,时间一长,他两条大腿都红肿溃烂,却还不敢作声。
到了过年时,老板只给回家的船票钱。表姐看不过,又偷偷地塞给他四十文钱。
回到家里,很懂事的他将钱交给了母亲。
看着一脸消瘦的儿子,母亲只是落泪,用他带回的钱买了鞋面布给他做了一双新鞋。
好在刘少卿既聪明又勤奋,小小年纪就明白了谋生的艰难和不易,为了能接济家里,手艺学得很努力进步也很快。一年就满师成了心灵手巧的“小师傅”,开始正式在作坊拿工资挣钱了——他空闲的时候,仍旧帮表姐干些杂活,表姐也很喜欢这个小表弟。
对一般的农家孩子来说,这也就算修成正果了。何况刘少卿聪明勤快,表姐也很喜欢他,他也常在得闲时帮助表姐带带孩子还干这干那,姐弟俩相处得很不错。他温饱有余还能为家里挣钱,应该是个相当不错的归宿了。
然而这个时候,这个早熟的孩子却已经开始动用自己朴素思维去考察这个世界了。
《江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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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方本仁(1880~1951),字耀亭、又作耀廷。黄冈县薜塚坳人,先后就读于北京军官学堂和陆军大学,1913年任江西将军署参谋长,1917年任赣西镇守使,1924年改任赣南镇守使,授粹威将军。1925年1月任江西督军,1926年在内讧中倒台,投靠广东革命政府,任北伐军第十一军军长兼江西宣慰使。1928年任湖北省民政厅长、代理省主席,不久调离湖北,任国民政府军事参议院上将参议。此后逐渐脱离政界,涉足商界,先后先后担任中国农工银行常务董事、商办江西铁路公司监察人。抗战时期住黄冈,1951年2月在天津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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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少卿当了师傅,生活也算稳定,与家里的日子相比,已经是上了一大台阶了。
汉阳是个水陆码头,通商大埠,刘少卿在这里也算见了些世面。当学徒这么久,看到了工人们的贫困和创造,也见识了老板们的富有和榨取。创造财富的人被财富拒之门外,工人们辛苦劳作生产制造,老板们却坐享其成大把大把地赚钱。不光是自己这里,就是周围的工厂和作坊,无一不是这样。
当时汉阳市内有英租界,刘少卿还经常看到英国人对中国的欺侮和对“红头洋人”( 印度人) 的奴役,看到英国人让“红头洋人”驮着走,累了就坐在“红头洋人”身上休息,大家都是人,为什么有的人要奴役人,有的人却只能被人奴役呢?
这世界,怎么也和乡下一样不公平呢?
十三岁的半桩孩子刘少卿,那时节当然不懂什么“剩余价值”理论,也没听说“剥削”这类词汇,他的这些思维,通通来自直观感受和朴素推理。但对于生长在逆来顺受甘于认命的中国农耕社会,又是这个年纪这种文化水准的他来说,能作这样的思索,应该算是比较“超前”了。
对不平社会的不平,对公正世界的向往,已开始悄悄在他的心中萌芽。
也正是在这个萌芽开始生长的那当口,另一种生活选择来到了他的面前。
1924年春天里的一天,另一个作坊有个叫涂玉奎的同乡偷偷来找刘少卿:
“少卿,你发现没有,这街上几个作坊里有些年青师傅这几天不见了。”
“是啊,好多熟人都看不见了。”
“你知道他们上哪儿去了么?”涂玉奎一脸神秘兮兮。
“不知道!你知道?”
“他们到方本仁①那儿吃粮当兵去了!”
“方本仁是谁?”
“方本仁是个大官,现在在江西当督军。他是我们黄冈薜家坳人,听说他对乡亲很关照,很多黄冈老乡都在他那里当官。人家都说他那里是‘会说黄冈话,就把洋刀挂!’”
年长刘少卿两岁的涂玉奎很是向往。
“有这种好事?”刘少卿半信半疑。
“咳,这是真的!好多黄冈老乡都扔下锄头和牛鞭奔南昌去了,去了就是呢军装金盔帽,和在家里大不一样咧。我来找你,就是和你商量,我们搭伴一起去他那里当兵如何?”
“……”
“你别怕,我们那里有个林壳子师傅在那里,我们去找他介绍当兵。你要想走,准备准备,我们到汉口英国太古码头坐洋船到九江,再坐火车到南昌,过了赣江,就到贡院了。林壳子师傅就在那里。”
这事儿太大太突然,刘少卿犯起了犹豫。
“你再想想,过几天我再来找你!”涂玉奎走了。
刘少卿掂量起来:刚满师两个月,能够赚钱养家了,现在一下子要跑那么远去吃粮当兵,怎么对得起父母?表姐对我也不错,一走了之,该怎么交代?可要不出去闯荡闯荡见识见识,就凭编带子这么点子手艺,究竟能干多长?就算是能干长,能有什么出息?人嘛,总是往高处走的,与其守着这微末技艺在这汉阳城呆着混个小帮工,还不如出去到外面走走看看,没准儿会有更好的出路呢?
刘少卿对涂玉奎说的那个“戴金盔挎洋刀”到是没敢奢望,对为什么要当兵也根本没有想明白。可已经自觉不自觉地开始打主意:要把自已的命运抓在自己手中。
涂玉奎再来找他时,他的主意也拿定了——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给自己拿了个大主意:
“走!”
《江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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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方本仁(1880~1951),字耀亭、又作耀廷。黄冈县薜塚坳人,先后就读于北京军官学堂和陆军大学,1913年任江西将军署参谋长,1917年任赣西镇守使,1924年改任赣南镇守使,授粹威将军。1925年1月任江西督军,1926年在内讧中倒台,投靠广东革命政府,任北伐军第十一军军长兼江西宣慰使。1928年任湖北省民政厅长、代理省主席,不久调离湖北,任国民政府军事参议院上将参议。此后逐渐脱离政界,涉足商界,先后先后担任中国农工银行常务董事、商办江西铁路公司监察人。抗战时期住黄冈,1951年2月在天津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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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拿现在的权力格局评价当初的对错。
当初班子草创,各部门卡位还没结束,现在的权力格局是当初彭粟之争的结果而非原因。
当初的中国,模本是苏联,而苏联的总参权力很大,不受国防部领导。粟把中国的总参当成了苏联的总参那样的机构,就显得独断专行、不尊重彭了。彭连朱都不放在眼里,更容不得粟了。黄与粟作对,除了墙倒众人推的原因外,是否与潭与粟作对有同样的原因?木秀于林,风必毁之。大家当初在新四军序列时,彼此彼此,你粟裕为什么要一家独秀呀?
其实彭总太狠了,脾气太大,想想都怕。其实国防部占主要权力一般出现在西方文官体制内。我国已经相比其它国家多了一个“不伦不类”的中央军委为最高军事决策机关,既然这样,我国就不需要国防部作为中央军委和总参之间的作为中介多一层指挥,总参直接当军委幕僚就可以了。 现在的权力格局也证明了这一点。
刘少卿在交济路战役后因病离职,此后一直担任临时性的职务。淮海战役时应傅秋涛之邀,抱病任淮海总支前办公室主任,渡江战役时任叁野南下干部纵队司令。在上海任铁路公安局长是兼职, 同时他还任华东局副秘书长和华东国土防空司令。1947年在山东党内整风中他与谭震林产生私人矛盾,到上海定级时,赖传珠、钟期光都主张定刘兵团级,但谭坚持说此人原应定兵团级,但他思想意识有问题,只能定准军级,这是刘授衔偏低的主要因素。 1955年评衔时,刘在陆军训练部任萧克的副手,原上报授中将,实际批复的还是少将。 刘为人很固执,居功自傲。到1975年还曾有动议任命他为济南军区副司令员,也因为刘闹着要中央对他在文革中‘靠边站’给个说法而没通过。”刘少卿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获二级八一勋章、一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一级红星功勋荣誉章。
出门就不顺,却巧遇“贵人”相助/枪都比你高两寸,当什么兵,还是回家种地去吧!/当兵不成,只好当不拿薪饷的“备补伙夫”/成了“基准兵”,二等兵很有些出人头地的感觉/不会巴结官长,“模范士兵”被打倒在卵石地上/“副采买”的美差没捞着,还差点吃四十军棍/围着赌局看热闹,开赌局的老兵痞们把他捆到雨天里罚跪/因祸得福,又遇“贵人”赵聘三/当了一个星期的“北伐军”,却被赵聘三带回了黄冈/刘志强,你将来比我强!
要走,当然不能告诉老板,那样肯定是走不成的——老板怎么会做赔本的买卖?
但刘少卿还是偷偷地告诉了对他很好的表姐。
表姐听着听着就懵了,既难过又害怕:难过的是表弟就这么走了,自已少了个好帮手;害怕是丈夫和公公要知道是自己放走的,肯定是少不了一顿揍;少卿家里人知道了,也会到作坊来要人,可能还会吃官司。可看到刘少卿去意已决,也架不住他再三央求,只好成全这个人长大了心也越来越大的表弟:
“少卿,你主意大,想走就走吧,在外面闯荡闯荡也好!可你年龄还这么小,第一次出远门儿,姐姐我放不下心来呀!”
表姐说得伤心,眼泪象珠串一样地往下掉,把刘少卿也惹得很是伤心难过。
几天后,刘少卿要上路了,表姐偷偷拿出一方白毛巾包上四十文钱,塞给刘少卿:
“少卿你小小年纪出门闯荡,分文没有你怎么走啊!这四十文钱你带上,路上饿了渴了买点吃的喝的吧!”
姐弟俩洒泪而别。
刘少卿挟着一个小包袱悄悄离开作坊,和涂玉奎一起到汉口去赶“洋船”。
那年,他十三岁。
十三岁的刘少卿第一次出远门儿,头就开得不顺。
小哥俩路上商量,上船遇到英国人检票,两人就装作不认识,以免两人都上不了船。
赶到汉口太古码头时,天已经黑下来,熙熙攘攘赶船的人群很快就把他们挤散了。刘少卿随着人流挤着往前走,一路喊着涂玉奎的名字,可直到上了趸船,也没有找到涂玉奎。
这下刘少卿着了慌,天越来越黑,肚子越来越饿,自己单丝独线一个人,回去吧,表姐那里倒是好说,可他的丈夫和公公肯定是不会认这个账的,再说,刚出门就打倒转,也没脸面呀;往前走吧,没有船票,没有伙伴,往哪里走呢?生活中的偶然有时真是很难说,假如刘少卿的父亲当年那船粮顺顺当当地贩出去赚了钱,尝到了甜头或许以后会对做买卖越来越有信心,或许把买卖往大里做,或许刘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或许刘少卿也会是个上学堂读书的孩子,或许也就不会有当学徒去吃粮当兵的念想,或许……
只可惜,这个世界,它不是由“或许”支撑的。
这当口的刘少卿,就处在这“或许”或那“或许”的十字路口。我们在这里放胆“或许”一把:如果孤独无助的刘少卿这个当口再这么孤独无助一会儿,或许他会在汉口继续找地方打工,或许步父亲的复辙辗转回到家乡,或许他会继续当他的放牛娃种田人,或许……
如此,我们故事的主人公或许会踏入另外一条生命之河,开国将星族,会少那么一个成员。
然而还有一种“或许”,这个已经开始对旧世界生出“反骨”且有了叛逆性超前思维的孩子,或许会继续把他的朴素的“超前”思维继续下去,或许那“反骨”还会在生活的磨励中继续增长,或许会在后来的席卷家乡大地的革命浪潮成为那揭竿而起中的一个,殊途同归,这生命的轨迹仍然会同革命的历程重合在一起,开国将星族的队列中或许仍然有一个叫刘少卿的答“到”,当然,或许他并不会那么幸运能够在残酷的革命战争中成为幸存者……
平心而论,这种“或许”或许是更有可能的“或许”,或许还会因这个更可能的“或许”派生出N个N的平方个N的立方个“或许”——既然那面缀有镰刀斧头的旗帜后来成为千千万万与刘少卿生存状况相似的劳苦大众的选择且有千千万万这样的人去为之奋斗为之牺牲,就不能排除我们这位主人公和他们一样义无反顾地去拥抱这面旗帜并为这面旗帜所拥抱。这其间的偶然性和必然性的关系似乎并不那么难以梳理清楚明白。
可这时候,我们故事的主人公正在这“或许”的当口心慌意乱一筹莫展着哩,那些此刻根本就不着边儿的“或许”在他那窘迫的心灵空间哪里还能有什么位置哟。他现在一脑门子的“或许”就是一个“往哪儿去”,这个两难的“或许”已经把他憋屈得一头冷汗了。
未来的将星这当口很可能就要哭出声儿来或干脆就已经哭出了声儿来了。
然而,就在此刻,命运之神颇有几分慷慨地把一个“偶然”送到了我们故事的主人公面前。
就在刘少卿形影孤单走投无路之时,一对青年夫妇走到了他的面前:
“小兄弟,你是不是想上船到九江去?买了票么?”
正胡思乱想的刘少卿唬得一跳,本能地抱紧了自己的全部财产——那个小包袱。
小时候,大人们常拿拐卖人口的“马虎子”来吓唬孩子们,刘少卿当然也被吓唬过。
不过刘少卿毕竟还是在汉阳这个大城市见过几分世面的孩子,心想管他是好人坏人,我现在已经落到这般田地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连没饭没得吃,哪有钱买船票呀!”他老老实实道出了自己的窘境
这对夫妇真是好心人,一句话,就让刘少卿一辈子都把他们认作幼年时大姑妈讲的“落难人巧遇贵人相助”故事中的“贵人”:
“小兄弟别害怕,提着我们的箱子跟在我们中间走!”
刘少卿提起了他们的箱子,夫妻俩一前一后把他夹在当中,向船上走去。
“小兄弟不要东张西望,船上的洋人心狠,常常有人没买票被他们扔进长江喂鱼,政府连个屁都不敢放!你大大方方过去,要有人问你要船票,你就往后指我!”走在刘少卿后面的丈夫关照道。
也是运气,那天是中国人检票,刘少卿没什么麻烦就混票上了船。
那夫妇俩买的票是在普通舱,他们让刘少卿坐在走廊上,嘱咐他:如果有人查票,叫他来找我们。后来果然有人查票,还是这对“贵人”夫妇出面把事情抹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贵人”塞了两个大烧饼给刘少卿。饿了一夜的刘少卿顾不上言谢,狠吞虎咽就把那两个烧饼给送下了肚。这个时候对他来说,什么山珍海味也抵不了这两个烧饼的那个鲜美那个好吃!
“贵人”夫妇真是一对“送佛送到西,好事做到底”的好人。船到九江,他们带着刘少卿下了船一起到了火车站,还把他送上一节运牲口的货车箱。安排好了还告诉他:如果有人问你,你就说你是黄冈人,到南昌找方督办。到了南昌下车后就在站台上等我们,一起出站赶夜班车。
这是这个乡巴佬的孩子第一次坐火车——和牲口在一起。
火车到了南昌,刘少卿掂着脚尖在站台东张西望寻找两位“贵人”,可人流滚滚,没瞅见不说,还被人流给裹着出了站。
让刘少卿感激铭记了一辈子的“贵人”,从此与他失散,他甚至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谁。
开国将星刘少卿将军身上的那种乐于扶危济困的侠义品行,很难说没有这对 “贵人”夫妇萍水相逢却热心相助的行为所产生的传递和点化作用。一个民族的道德火把,也许就是这样默默地悄悄地在人人交往间相互交接传递,从千百年延续到了今天。
出了车站,刘少卿又累又饿,还东西不辩,南北不分,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时值午夜,车站外的人流渐渐散去,风瑟瑟地吹着,寒意透彻了刘少卿单薄的衣着,他冻饿交加,绻缩着同样单薄的身体,左顾右朌,不知所措。
还好,车站外堆着许多棉花包,又松又软,还能抵御风寒。
刘少卿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头钻了进去,倒头便呼呼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硬东西把他捅醒了。一睁眼,一个穿着黑警服还黑一张脸的警察,手拿警棍,正在捅自己的脑袋。吓得他连滚带爬钻了出来,带着一脸脏乎乎的棉絮,傻乎乎地望着那黑衣警察瑟瑟发抖。
看着这孩子的一身邋遢相,警察倒也凶不起来,一边笑一边问他是干什么的。
刘少卿又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向警察说了自己的事。
可能看刘少卿还老实,又是个外乡人,不象是个偷摸盗抢的主,警察也动了恻隐,给他指点了过赣江渡船的地点。
上船过了赣江,船家也向他要过渡钱,他自然是可怜巴巴地说我分文没有。
船家也是象警察一样凶不起来,还和一船渡客一样瞅着他直乐。
刘少卿这才想起,出门三天两夜,自己从没洗过脸,一身脏汗粘着棉絮,那模样干脆就是个小叫化子,也难怪人家要好笑。
下了船,还是两眼一抹黑的他还是分不清东西南北,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赶。
走着走着就瞅见一座军营,门口站着两个荷着枪的大兵。
那时节老百姓怕的就是丘八,还是老百姓的刘少卿自然也不敢上去卯然打探。只得怯生生地坐在街边,祈盼着那里面能走出一位黄冈老乡,给自己引荐引荐。
也是巧了,在这个又可能产生“或许……”的当口,营门里走出来两个军官,还真的是“戴金盔挎洋刀”脚蹬马靴,威风凛凛,凛凛威风,十分惹眼。
刘少卿仔细一瞅,大喜过望——这其中一位,就是他和涂玉奎要找的“林壳子师傅”。
“林师傅!”
“林壳子师傅”回头一望,也急步跑过来:
“哎呀,这不是少卿老弟么,你怎么在这里呀?”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尤其是在这落难之际,刘少卿激动不已,一下子哭出了声:
“呜呜,我是来……来找你……你的呀,我是来……找你……找你当兵的呀!呜呜……”
“少卿老弟别哭别哭,你先别急,你还没吃早饭吧?”
“林壳子师傅”把刘少卿带到街对面的饭馆,招呼老板娘给他打水洗脸吃饭休息,一切由他付账。还嘱咐刘少卿在饭馆里呆着等他,不要乱跑,他办完事回来再细说其它。
一个时辰后,“林壳子师傅”回来了,告诉他,涂玉奎已在补充大队当上了兵。
他把刘少卿把刘少卿领进贡院,交代给了第六连一位叫康定祥的司务长。这位司务长是湖北天门人,也算是个大同乡。
一会儿功夫,涂玉奎和几个老乡也来看他。
小哥俩相见,不免诉说一番失散后各自的经历,伤心一阵欢笑一阵。
康司务长告诉刘少卿,说要分他到第三班当个备补兵。说着还操起一支日本三八式步枪给他量身高。这一量不打紧,差一点儿又让刘少卿再陷窘境,重为落难之人。
这位司务长一边给刘少卿量身高,一边却咧嘴大笑起来:
“比枪还矮两寸嘛!得得,这兵你不能当了,还是回家种地去吧!”
这不啻于一声晴天霹雳,刘少卿心惊肉跳手脚冰凉,差一点就晕过去。吃苦受难跑那么远的路,到了还是一场空?
涂玉奎等几个黄冈老乡一起求情,连三班长也帮着说好话,说着说着还哭着给司务长下跪:
“刘少卿是我们约他来的,中途失散了,他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想回也回不去了。司务长你行行好,还是把他留下吧!”
“不能当兵,做点别的也行嘛!别让他回去了!”
“他个头小,人很勤快的,不会给长官你为难的。”
……
旁边围观的官兵多是黄冈人,也七嘴八舌帮腔。
司务长看着这一圈儿的老乡也没办法,说刘少卿你去学吹军号吧。
人家给了个台阶,可犟脾气的刘少卿不识抬举死活不下,一定要当这“扛枪的兵”。
司务长只是摇头,涂玉奎在旁边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哭得涂玉奎的班长也帮忙说要不就把这孩子放到伙房去做“备补伙夫”?干些杂活,不领粮饷,不穿军服,大家嘴里匀一口,这孩子的那碗饭就出来了,至于以后嘛,就看他的造化了。
就这么着折衷一把,刘少卿当了伙夫——还是个“备补”。
这兵,当得可真不容易。
旁边有人笑言道:“当年人家薜仁贵不也是从伙头军干起的嘛,后来还不是大将军。”
大家一阵哄笑,完了谁也没有把这话当真往心里装。
这时的刘少卿当然更是如此,哪里会想到这句戏言真还让人给说着了。
“备补”的伙头军,是命运之神在对未来将星“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哩!
伙房的活儿很杂也很累,不比当学徒轻松。
然而刘少卿出自贫寒农家的孩子,苦啊累的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所以在军营里还是呆得住,很快就适应和安顿了下来。
转眼间翻过了两个年头,到了1925年3月,他的“造化”来了。
当时,方本仁为巩固他在江西的统治地位,通过关系从云南军阀那里雇来了两个师分别进驻赣州和吉安。这两个师一个是滇军一师,师长叫杨池生,一个是滇军六师,师长叫杨如轩——人称“两只羊”(几年后这“两只羊”与朱毛红军交手落败,赣人笑言这是“不费红军三分力,打败江西两只羊”)。因滇军兵员缺乏,方本仁便把刘少卿所在的补充第二大队改编为滇军第一师的第二团第二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刘少卿“转了正”,结束了“备补伙夫”的生涯,被补充到第二营第六连第三班当了一名二等兵,如愿以偿地扛上了跟他个头一般高的三八式步枪,每月还能拿上二元五角江西币的薪饷。
好容易得来的“造化”,刘少卿自然很卖力气去维护。他本来就很聪明机灵,人又勤快,学东西也很快。上操、内务、训练、打野外,从不甘落人后,经常下了操还自己对自己“单个教练”。这么着一来二去,很快就成了全连的“模范士兵”,还常常当着全连得到各级官长们的嘉许和表扬。
刘少卿很是有了些“出人头地”的良好感觉。
这也难怪,一个尚未成人的孩子从刘家屋基弹带作坊那闭塞的空间来到一个新的天地,又处在老乡窝子里,还小有“造化”, 换了你,恐怕也一时半会也承载不了这好象恁多的志得意满。他哪里知道,这是一支旧式的军阀部队,这方天地小得很,容纳不了多少乡谊亲情,上下左右还有的是冷冰冰的铁箍要挤着压着窒息着他这株稚嫩的小苗往上窜哩!
一天早操,内容是制式教练,值星排长是外号人称“萧黑子”的二排长。
“萧黑子”在全连面前让刘少卿做示范。刘少卿动作完成得很好,赢得了大家一片掌声。
刘少卿自己也好不得意。
收操时,“萧黑子”把刘少卿留下,让他给连部师爷那个老是落后的笨儿子“单个教练”。
要换了别人,这事儿可能立马就应承下来了。抛开“服从为天职”的军人教条不说,这巴结长官的事,别人想轮还不一定轮得到哩。“师爷”虽然就是个文书,官不大可僚不小,一大群不识字的丘八,要求着人家的地方不是还多么?
可刘少卿肚子正饿得咕咕叫,又正在得意的兴头上,“萧黑子”又不是自己的直接长官,嘴上也就没了好气儿:
“我肚子饿着哩,吃过饭再说吧!”
“萧黑子”排长很没面子,气不打一处来,摘下东洋刀鞘就朝着这个倔头巴脑的小兵拉子身上一通招呼,嘴里还骂骂咧咧:“你个小杂种,当兵才几天,就这么放肆,敢不服从老子的命令!你个小杂种……”
旁边的人吓坏了,都喊:“刘少卿你还不快跪下,求二排长饶了你!”
刘少卿直挺挺地站着就是不跪,嘴里还嘟囔:“我没错,我不跪!”
“萧黑子”暴跳如雷,一脚把刘少卿踢来跪下:“小杂种,老子叫你嘴硬!”
刘少卿腿跪下了,身子却还挺着,头也昂着,就是不告饶。
旁观的人们越来越多,啧啧议论叹息之间,也不无佩服赞赏:
“这孩子太倔了,得罪了长官,日后有的是亏吃!”
“扯淡,我看这小子主意挺大,日后有出息!”
“这小家伙够有种,挨了打不哭不喊不告饶,长大了是条好汉。”
……
“萧黑子”一看镇唬不住这毛孩子,听了众人的议论也自觉没趣。骂一声“小杂种你等着瞧”,气呼呼地走了。
小老乡涂玉奎抹着眼泪把刘少卿扶起来:“少卿吃饭去吧,以后可不能这么跟长官硬顶,叫你干啥你就干啥,不然要吃眼前亏的啊!”
可这一顿打并没有把这个倔犟的孩子打成“逆来顺受”。
不出两个礼拜,他又闯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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