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一百个人的战争 好像是十了吧 -- 苹果核的复仇

一百个人的战争

舒尔茨的背袋里只剩下最后半条黑面包了，距离到家的路还有一百多公里。天气不错，很适合散步，但是后几天路程上的食物却是个难题，战争刚刚结束，到处都缺食物，如果节省的话，面包还能支持两天，希望能在两天里到家吧，到了家，就什么也不愁了。

公路上盟军的军车不时呼啸而过，美国人的，英国人的，法国人的甚至还有波兰人的，还好没有俄国人，那些伊万会不由分说直接把你送到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去，或者直接赏你颗子弹。舒尔茨，现在是平民，货真价实，如假保换。联队长在遣散他们的时候，给了每个人一份退伍文件，证实他们都是因为伤残而退出现役的老兵。说实在的，作为一个空军地勤机械师，除了轻微的胃溃疡外，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健康的人，但是他的诊断上写着由于空袭造成听力下降并且伴有间歇性的精神异常和神经痛，底下签着呆板的像个会计一样的军医托马斯中校的名字。空军联队每一个活到最后的军人都拿到了这样一份证明文件，据说这是联队长以作战任务的名义向军医下达的，托马斯在良心和医务人员诚实的道德之间考虑了足足十分钟，然后接受了这份违背他的祖训的任务。

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撒在森林里，穿过这片森林，再翻过一座山，越过莱茵河就可以到家了。圣高尔镇，这座在莱茵河畔的安静小镇，有他的家。妻子凯丝是镇长的女儿，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上了他这个铁匠的儿子，舒尔茨的志愿是去城里做一名汽车修理工，但是婚姻让他继承了他父亲的铁匠铺，倒是战争让他实现了愿望，不过不是修理汽车而是飞机，那些梅赛施密特战斗机和福克乌尔夫战斗机。现在感谢上帝，战争终于结束了，而他也用不着去什么战俘营，只要家还在，那么重操旧业当铁匠，生活是没有问题的。

“嘿，伙计，嘿”灌木丛里有人在招呼他，倒是把他吓了一跳。前几天就听说有专门截杀单个退伍老兵的事情发生。

灌木丛后面露出一张脸，舒尔茨吓了一跳，就是魔鬼都没有那么难看。那人一瘸一拐走了出来，从破旧不堪的灰绿色军装上看，应该是个陆军。

“你好，同志”那人一开口，他就知道这是武装党卫队的人，只有他们才管人叫同志，国防军的一般都称呼对方的军衔，要是没有军衔，就叫伙计。

“你好，伙计”舒尔茨有些紧张，他知道那些党卫队的家伙都不怎么讨人喜欢。

“有吃的吗，同志，我饿了好几天了”谁都看得出来那家伙已经好几天没吃的了，饥饿和干渴再有个一两天就能要他的命。

舒尔茨在犹豫了一会后，从背包里拿出了那半截黑面包，想掰半块下来，看了看那人盯着面包的眼神，就干脆把剩下的面包都递给了他。

“你叫什么？伙计”

“艾尔文”党卫队士兵的嘴已经被面包塞满了，勉强从嘴角里挤出几个字母来。

“悠着点，伙计，慢慢吃，仗已经打完了”舒尔茨把水壶也递了给他。

“谢谢你，同志”艾尔文用曾经被叫做袖子的碎布条擦了擦嘴，“上帝啊，要是没有碰上你，我就死在这个森林里了”

“不要叫我同志，兄弟，德国已经投降了，国防军不存在了，党卫队也一样。你在哪儿当兵的”

“帝国师，炮兵，我们被俄国人的坦克冲散了，我只知道往西面跑，只要不被俄国人逮住就可以了”

“是啊，东线，那是个地狱，不是吗？”提到东线，每个老兵都不寒而栗

“你是空军的?”艾尔文看到舒尔茨衣服上空军式样的鹰徽。

舒尔茨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把鹰徽撕了下来，随手扔在地上“空军？44年底我们整个联队就剩不下几架飞机了”

“你打算去哪儿，美国人到处在抓人”

“我？回家，我已经退伍了，我有合法的退伍正面，明白吗，我是个平民，美国人也好，英国人也好，没有权利逮捕一个平民”

“家……”

“怎么，你不打算回家吗？”舒尔茨感到有些奇怪

“我的家，已经没有了，我回去过，我们整个镇子都在空袭中炸平了，除了一片瓦砾场，什么也没有”

“家里还有什么人活着吗”

“妈妈爸爸妹妹，都死了”

“那你打算去哪儿？战俘营？那里倒是管吃住的”

“我要去莱茵河边一个叫圣高尔的地方，找一个女人，如果她愿意嫁给我的话，我就带她去汉堡的姑妈家”

“圣高尔，见鬼，那是我家，伙计”舒尔茨很高兴找到了伙伴

“你是圣高尔的人？”

“对，我的家，我老婆都在，你找的女人叫什么，也许我认识”

“她没告诉我名字，我是路过那儿和她认识的，她丈夫在哈尔克夫阵亡了，真是漂亮的寡妇”

“哈尔克夫？我倒是去过那里，不过我没听说过我们镇有人在陆军啊”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家的？”

“38年”

“也许是在你参军以后的事情呢”

“是啊，完全有可能”舒尔茨抓抓头皮，是哪个倒霉蛋呢？面包店老板的儿子卡尔还是钟表修理匠的学徒施为因？他们结婚了吗？

晚上，两个人很幸运地找到了一个看林人的小屋，看林人的老婆煮的马铃薯汤很对胃口，曾经在前线有一个笑话在流传，俄国人需要土豆和牛肉一起煮，而德国人只要土豆就可以了。

早上告别看林人，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继续向家乡前进。在一个十字路口，一个美军的哨卡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开了。当班的中士朝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过去。如果这个时候他们转身逃跑的话，美国人是有充分理由开枪的。

“德国人？”中士通过一个翻译，从装束上看是一个国防军宪兵问他们。

两个人点点头。

“军人？”

“是平民，长官”

“平民？平民为什么穿军装”中士嘲讽道

“先生，我们是退伍的伤残军人，按照法律，我们现在是平民”舒尔茨把自己的退伍证明拿给那个宪兵看，那个宪兵看了看，对中士说了些什么，中士点了点头，放低原先对着他们的枪口。

“好吧，平民先生们，有没有带武器？”

“没有”

舒尔茨知道美国人有搜集战利品的嗜好，勋章，卢格手枪，手表，只要他们看得上眼就会统统拿走，艾尔文昨天说过，美国佬除了内衣裤，什么都要

果然中士开始搜身，舒尔茨早把能证明他是军人的东西让扔掉了，而艾尔文肮脏的衣服让中士觉得也难以下手

“如果你们有铁十字勋章什么就交出来，不然送你们去战俘营”一个上等兵恶狠狠地盯着两个人，看来他对铁十字勋章情有独忠。

“你有吗”舒尔茨小声问“艾尔文”

“有，不过那是我荣誉”

“见鬼，你想死在战俘营里？不想去圣高尔了”

艾尔文从内衣里拿出一枚铁十字勋章，几个美国人都围了过来。上等兵想接过勋章，舒尔茨却一把拿过勋章。

“你想干什么”上等兵对舒尔茨的举动感到吃惊。

“如果你要它的话，不妨行行好，给我们一些吃的，我们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我们想活着回家”

“你们现在没有资格和我们讨价还价，德国佬，明白吗，你们战败了”

“先生，如果你能拿一些食物换一个象征着军人勇敢的铁十字勋章并且救两条人命的话，那么这笔买卖是划算的”舒尔茨坚持己见。

“好吧，你们赢了”中士回头让人拿些吃的来。舒尔茨也把勋章给了那个上等兵。

美国人给了他们十来个罐头和几条白面包，这让两个人都喜出望外。

凭着那些罐头和面包，两个历经磨难的男人，终于看到圣高尔那座城堡的尖顶。回家的喜悦使得脚步也轻快起来。

当凯丝的身影出现在街口的时候，舒尔茨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从38年离开家，除了41年5月休假回过一次家外，整整四年都在俄罗斯前线。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新的生活终于要开始了。

“凯丝”舒尔茨大声的喊，凯丝听到喊声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很快从喜悦变成了惊厄，整个人都呆在那里。舒尔茨上去搂住她“亲爱的，上帝啊，是我，我，我回来了，你明白吗，你的丈夫回来了”凯丝还是没有任何表情，这时候，舒尔茨才注意到妻子的异样，也看到了呆在一边的艾尔文，“你们？你们怎么了”

“主，她是妻子？”

“舒尔茨，你没死”

“对，她是我妻子，对我没死”

“那，好吧，我要告辞，我想我得去汉堡了”艾尔文说

“汉堡？你不找那个漂亮的寡妇了？”

“不，我想她应该不需要我了”艾尔文有些伤感

“那，你去我家，住几天再走”

“不了，感谢你一路上的照顾，谢谢你，没有你，或许我真的会死掉”

“不客气，伙计，来吧，我们先去喝一杯，痛痛快快喝一杯，庆祝我们活下来”

“保重了，伙计，我到汉堡，会给你们写信的”

艾尔文走远了，舒尔茨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夕阳里“奇怪的家伙，党卫队的没一个脑子正常”

整个晚上，凯丝都在哭，怎么劝也不停。最后凯丝给了舒尔茨一张阵亡通知书“尊敬的夫人，您的丈夫阿赫巴舒尔茨，不幸在6月19日在哈尔克夫的战斗中，为帝国献出了他的宝贵生命，德国国防军以拥有您丈夫这样的英雄为荣…………”

“嘿，凯丝，这是陆军的阵亡通知书，我是空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