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倾海难洗之罪 – 对方伯谦案的看法 -- 萨苏

难在哪里？相关史料全没了，现有的史料可以说明一些问题，但是不足以翻案。

萨苏兄对丰岛海战中方伯谦没停下来掩护高升号的一些看法我以为过苛。济远、广乙两艘军舰捆在一起也及不上人家浪速号，这仗本身就没法打。火力不及对方，速度不如对方，别说打，跑也跑不掉。方伯谦留下来能不能争取足够的时间使高升号搁浅让步兵上岸都是个疑问，操江号可是连军舰上的军饷都没（不敢）扔到海里去就被俘虏了。让英国人自己主动将船抢滩搁浅，恐怕是一相情愿。当时谁能想到日本人敢对英国船下手啊？李鸿章雇佣高升号的目的之一恐怕就是利用英国船避免日军的攻击。济远停下来只不过多沉一艘军舰而已。

大东沟海战中济远是不是首先逃走，这个是方伯谦案的核心，其他丁汝昌说的撞沉扬威号、牵乱船阵全是别有用心的栽赃陷害。

我以为“首先逃走”可分为“首先”与“逃走”。

济远是不是第一个离开战场史家争的天昏地暗，但是第一个回到旅顺军港是事实。济远为什么离开战场？方伯谦称：“(济远)阵亡七人，伤处甚多，船头裂漏水，炮均不能放，驶回修理。””济远舰帮带大副何广成在《冤海述闻》中讲述得更为详尽：“济远中炮数十处，后炮座因放炮不停，炮针及螺丁俱震动溃裂，致炮不能旋转。前大炮放至数十余出，炮盘熔化，钢饼、钢环坏不堪用，全船各处通语管亦被击坏，二副守备杨建洛、学生把总王宗墀阵亡，在船死者七人，伤者十余人，力大不支。”如果济远真如军官们所说的那样身受重伤，丧失战斗力，能不能退出战场？如果不能，重伤退走依旧属于临阵脱逃，那方伯谦的案子不用讨论了，铁案！

如果重伤后能自行撤退，那咱继续。

济远在大东沟海战受了伤，这毋庸质疑，伤情是不是如军官们所说的那样？很遗憾，现在除了方伯谦、何广成和一个英国人的说法外我们找不到其他关于济远具体伤情的材料。那个英国人就是泰莱，英国海军后备役中尉，定远副管带。泰莱所著《甲午中日海战记》云：“鸭绿江海战后……予授委查验诸舰及报告毁损情形。来远内部毁于火，济远各炮为巨槌击坏，以作临阵先逃之藉口；其后管带方氏因此及前此相类之事丧其颅焉。”这是迄今为止，有关黄海海战的所有史料中由参加海战的非“济远”舰官兵记录“济远”伤情的唯一比较具体的材料。但是——泰莱是个撒谎成性的人，他的话大半不能信。他的回忆录中指责刘步蟾故意挂错信号旗变换战斗队形；还指责刘步蟾在海战开始时贪生怕死，惊慌失措，胡乱开炮等，电影《甲午风云》里也按照泰莱的说法塑造刘步蟾的。没戚其章先生，刘步蟾真是冤死了！！泰莱为什么诬陷刘步蟾？由于刘步蟾等人的阻挠，泰莱谋取北洋海军总教习职位的努力化为泡影，他恨死福建帮了。三十余年后，行将就木的泰莱在回忆录中犹切齿道：“此中（指北洋海军）之巨奸为三管带，林（泰曾）、刘（步蟾）及方（伯谦）。”

如果“济远”官兵自毁舰炮，不可能不为丁汝昌等人所侦知。可是李鸿章关于请求处决方伯谦的奏折里根本没提到“济远”自毁舰炮以做逃跑借口之事：“查十九丑刻，济远先回旅，据称船头轰裂漏水，炮均不能施放，情有可疑。兹据丁汝昌查明，致远击沉后，该管带方伯谦即先逃走，实数临阵退缩，应请旨将该副将即行正法，以肃军纪。广甲管带澄海营守备吴敬荣亦随济远逃至中途搁礁，咎有应得；惟人尚明白可造，可否革职留营以管后效？”船头轰裂漏水，炮均不能施放，情有可疑，如何个可疑法？丁汝昌查明了啥？没说。所以泰莱的孤证基本可以否定。

那济远可不可能“船头裂漏水，炮均不能放”呢？我认为不是没有可能。首先济远在北洋八远中本身就是最弱的一艘，其次，北洋海军军舰平时的保养极坏，济远参加丰岛海战时状态就不容乐观。第三丰岛海战中济远受伤，依照北洋海军的修复能力，大东沟海战时济远应该是带伤上阵。但是究竟伤成怎么样，还是得材料说话。清政府海军衙门所有的档案都没了，旅顺军港的维修记载也没了，济远的作战日志更别提了。所以现在对济远的情况都是推断。

靠推断翻不了案。

另外几点：

1、丰岛海战中的广乙管带邱宝仁不是什么好鸟。放鱼雷，结果鱼雷大副手忙脚乱没加足气，鱼雷放不出，慌不择路搁浅上岸，回国途中还被日军俘虏，写下保证不参加中日战争的具结书才被放回来。

2、陈学海等人的回忆是在五十年代抢救史料时记录的，时隔半个多世纪，而且还是下层水兵的口述史料，有一定的参考价值，作为信史则需谨慎。

3、丁汝昌这个人一般，太平军的叛将，不懂海军，北洋海军覆没我觉得他是首要责任人，其次才轮得上李中堂。杀了方伯谦，袒护同乡广甲管带吴敬荣，令人齿冷。据说，只是据说哈，丁军门在威海卫造了一批房子租给海军军官们住，至少有两个人没租，一个是方伯谦，一个是邓世昌。邓大人住军舰上，所以他那外号“邓半吊子”恐怕是一些无良军官讽刺邓大人正儿八经严格遵守条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