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手表的故事（二）唱表 -- 履虎尾

说罢了怀表，咱们该聊手表了。可是，关于手表的产地，手表的发明，谁是第一个戴表的中国人，一概通通的“尚矣”，怎么办，只好从关于手表的歌谣说起了。

据说，从打张大帅执掌关东大权开始，戴手表的人就逐渐地多起来。

建立民国，推翻满清，这本来应该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从咱们华夏黎民黔首的外表上看，这变化要说可也真不小：辫子剪掉了，长袍马褂脱去了，“复见汉官威仪”了吧？呵呵，好像是脱胎换骨了。其实呢，换汤不换药，变化的是皮毛外表，骨子里边呢，却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二十世纪的文学主流是颂扬文明开化，颂扬新生活，所描写叙述的，几乎全是健康向上的内容。关于地主阶级生活情趣，属于低级下流的范畴，文学作品不反映这些腐朽没落的内容。偶尔出现一些，也是出于烘托反衬正面英雄人物的需要。例如，电影里出现的那些老地主，有韩老六，黄世仁，南霸天，胡汉三，还有彭霸天等等的，一个个肥头大耳，目露凶光，令人望而生畏，望而生厌。不过呢，物以稀为贵，越是少，越是勾人胃口，他们的名字他们的事迹，听上一遍瞄上一眼，就牢牢记住，就过目不忘了。

张大帅满洲国那个时候，关东乡下的土财主们，互相之间搞攀比，有所谓的“四大阔气”。都是哪四样内容呢？这就是“酒觫子，果盒子，大烟袋，小老婆子”。所谓“酒觫子”，这是说天天顿顿都有酒喝。所谓“果盒子”，是指随时都有麻花炉果槽子糕江米条等点心吃。所谓“大烟袋”，说的可不是抽青烟抽旱烟抽交河烟用的旱烟袋或者水烟袋，而是专门用来抽“大烟”的“大烟袋”。这些阔财主们，烟枪烟灯烟签子这些烟具在家里都是现成的，烟膏子也是早已熬得的。烟瘾一上来，回家往炕上一躺，立马就有口鸦片烟抽。至于“小老婆子”，现在改名叫二奶了，人所共知，咱们就不说了。

文明了，开化了，土财主们在乡下继续“四大阔”，他们的公子们呢则进了城，上了洋学堂。这些少东家们与时俱进，文明开化学新潮，大家都来赶时髦。这时髦都怎么赶呢——

首先是穿皮鞋。长袍马褂脱去了，换上了西装革履。俗话说光膀子扎领带，想咋折腾咋折腾，那个西装穿得如何咱就不说了，金丝眼睛怎么架鼻梁子上的也不说了，文明棍在手里怎么滴篓的更不说了，通通“尚矣”。公子少爷脚底下的千层底布鞋，则一律换成了革履也就是皮鞋。皮鞋当然是皮做的，皮帮皮面皮鞋底。在皮鞋的鞋底上，前边要钉上铁鞋掌，后跟处要钉上铁鞋钉。钉上铁钉铁掌，不是为了耐磨禁穿，而是为了显摆。这样的鞋子穿在脚上，走在路上，“咔咔”山响，大老远的，人没到动静先到了，喝，那才叫一个威风。

其次是镶金牙。不知道从哪年开始的，奉天城里出现了牙科诊所，流行起了镶金牙。最初呢，谁的大牙掉了，门牙崩了，去牙科诊所找大夫给镶一颗；谁的牙缝要是太宽呢，请大夫给补补牙缝。所用的材料呢，最多的金子，所以呢，补牙就被称为镶金牙。镶金牙的人嘴巴一张开，喝，黄澄澄金灿灿的，真洋气，于是乎，腰里有俩钱儿的主儿就纷纷效仿，争先恐后地去医院镶牙。有的人牙本来好好的，根本用不着补。呵呵，不补不行，一定要镶。他们呢，就瞅准了位置，把好牙拔掉几颗，再把几颗金牙填充其中。镶了满口的金牙，目的是给别人瞧的，虽然给人的嗅觉感觉不是很正道，对人的视觉呢却十分醒目耀眼，于是呢，镶金牙的人的嘴巴，经常性的习惯性的总是张开着。

再有就是戴手表了。手表戴在腕子上，功能作用有二：一是记时看时间，二是斗富显阔气。少爷们每日立无所事事，闲得腚疼，看看腕子上的表，啥时候天黑，比比腕子上的表，谁的贵重。当时啊，戴手表的人不多，谁的腕子上要是有块手表，生怕别人不知道，隔三差五的，总要抬起手臂，看看手表的指针指向何处。别人呢，知道了他戴有手表，也半真半假的隔一会儿就向他打听时间。别人一来问时间，戴手表的心中大喜，先咳嗽一声，踏上一步，站到人群中间去；再把左手手臂向前向右划上大半个圆圈，远远地擎在自己面前；右手伸出，撸起左臂袖子；自己看上一眼，再把手腕子递到别人面前……

关东娃娃口顺，于是乎在三十年代四十年代就有了这样的一首童谣，其词曰：千里草，何青青……错！唱错了，打住，应该是：

穿皮鞋的高抬腿，

镶金牙的咧大嘴，

戴手表的撸大腿……

• 手表的故事(二) 唱表 (作者:履虎尾 朗诵:潜水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