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我的父亲 -- warfrf

我的父亲是个傻逼二百五。

有一段时间，应该是我才上小学的时候。家里开了间小店做生意。我爸是干部，要上班，店里就由我妈管钱。我妈没上过学，可能脑子也不太好用，有时候会算错帐。他们两个就经常吵架乃至打架。有一次又打起来了，这次情形很严重，两人关了门在屋里打，很多邻居来劝架也没办法，只能在门外喊。只听里面稀里哗啦，打架的声音，哀嚎的声音，骂人的声音混在一起。邻居们费了不少劲，终于把门弄开了一条缝。我看见我妈躺在地上，我爸骑在我妈的肚子上，一手揪着我妈的头发，一手扬起打我妈。我妈一脸泪水，头发散在脸上，一面反抗一面骂。看到门开了，我爸回头看了一下外面的人，迟疑了一下，又转头接着打。邻居老孙，又恼又气地对他们说：“你们这么打，让小孩子看到不好。”。

我妈是东北人。我爸到东北生活过几年，在那儿和我妈结婚，生了我和我姐，又在我三、四岁的时候，带着全家回到了老家，北方的一个小县城。据说我妈是个只知道玩不会过日子的人。有年冬天，外面下着雪，她把我和我姐扔家里，自己跑别人家里打牌去了。我和我姐就在雪地里跑着玩。等我我爸下班回来，我和我姐的棉鞋都湿透了，小脚冻得通红。我爸非常生气，黑着脸把我们拎回家，放好车子后就出去找我妈。找到之后，一路回家，一路骂，从别人家骂到自己家，后来有没有打架不记得了。其实，在雪地里一直跑着不光不会觉得冷，还很好玩儿呢。

后来，他们离婚了，在我二年级的暑假。他们把我和我姐送到老家，自己在城里打官司办了离婚。暑假过的还是很快活的，就是大人们眼光有些奇怪了，还时常问我愿意跟爸爸还是跟妈妈。回家后，就看不到我妈了，当时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不到就看不到吧，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她。只是之后再也没看到她了。后来我爸一提到我妈，都是说“你们憨妈”如何如何，感觉非常刺耳。家里的亲戚也说过他，他还是照说不误。

我大伯是我爸唯一的兄弟，但是我家和我大伯家不来往。据说是多年前分地闹的。我老家在乡下，我大伯在乡下务农。虽然我爸在城里上班，但是村里也有我爸的地。他没工夫去种，事情就是从这儿闹起来的。据说，我大伯拿砖头拍了我爸的脑袋，我爸跟我大伯翻脸了。后来那块地荒了好几年，我爸宁可把地荒着，也不愿让别人种。我爸不跟我大伯家说话，也不让我们和大伯家的小孩来往，否则被看做“叛徒”，一番训斥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爸和我奶奶也闹过。有一次在老家，我奶奶闹着要跳井，我爸说：“让她跳，让她跳，她是耍神吓人的”。我奶奶也来我家大闹过，那是我爸和我妈离婚后的事，那时我家住在机关大院里，邻居都是熟头熟脸的同事。我奶奶从老家过来，刚到大院门口，我和我姐就看见了，欢喜地迎上去，却看见伊拄着拐棍，脸色很难看。她从进大院就开始骂，引得邻居们都过来看，有说的，有笑的，有劝的。记得我爸气得拿鞋底抽自己的脸，最后晕死过去，把我和我姐都吓坏了。我拉着我爸的手，哭丧着脸叫：“爸爸，起来，起来”。邻居老孙说“拿糖水，给他喝糖水”。他过来一会儿总算醒过来了。后来我奶奶怎么走的，事情怎么平息的，我都不记得了。

我爸对我姐和我非常严。我小学的几年，每次考试都很害怕，不管考得好还是不好，都会挨骂或是挨揍。每次把卷子拿给他签字，都是战战兢兢。除非考100分，不然错一点，都会被怒骂。我爸骂人跟别人很不一样，是让人胆战心惊的骂。眼珠子瞪得溜圆，泛着血丝，面部扭曲，声嘶力竭，好像你欠了他活命的钱，或是你把天捅塌了砸到他了一样。记得有一次，他骂着骂着，就把板凳举起来要砸我，吓得我话都说不出了。我们家的人不能生病，生病会被骂。通常是：“你管弄啥的来，熊样子”，让人骨冷。

因为他太对我们太严，我和我姐还出走过一次。有一次寒假，他把我和我姐骂一顿后让我们滚的远远的。于是我们就真的“滚”了。我们家离火车站很近，我们就朝火车站走。走到半路，躲到了路边一块大石头后边。没过一会儿，就看到我爸骑在自行车上一脸凝重地过去了，又一会儿又看到他转回来了。我和我姐很小心地藏起来不让他看见。当时感觉很害怕，怕被他抓到又打一顿，不过看他转了几圈找不到我们又觉得很好笑。风吹得嗖嗖的，我和我姐又冷又怕，还是回家了。他回到家看到我们就问我们去哪儿了，我们说出去转了一圈，他看了看我们，也没再说什么。

小时候我总是很盼望亲戚来我家。他们在的时候，我和我姐都能开心地玩，趁着和亲戚聊天，也能“光明正大”地看电视。那时候，我爸的脸色也会好看一些。据我观察，越是“高级”的亲戚来，我爸就对我们越宽容。老家的亲戚来不如外地的亲戚来，外地的亲戚来不如大城市里的亲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