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燕云游侠传 第十回 1 -- kmy1810

三人一路走了十几日，这天到了河中府，城外便是蒲津渡口。方云明知送到此地，便要分手，心里却一直不愿去想。三人在城内找了家客栈住下，歇息少许，便出去吃晚饭。方云心头沉重，也不怎么说话，只吃了几口便放了筷子，费燕道：“怎么？不舒服么？”方云见她神色如常，心头有些莫名委屈，只是摇摇头，却不说话，费燕道：“不好吃么？我觉得不错啊。你不吃饱，明天可没有气力爬鹳鹊楼啊。”方云大为意外，问道：“你们明天不过河么？”许秀云笑道：“本来是说明日过河，燕儿昨晚说非要再玩玩，这附近有鹳鹊楼和普救寺两处，所以我们打算再待两天。方兄弟若是不急着北上，就跟我们一起玩吧。”方云看向费燕，只见她笑嘻嘻说道：“那天经过王屋山，我还说去看看山鬼什么样，师姐都不让去。这里既然有好去处，当然要多待两天了。”方云心中大喜，端起碗使劲吃起来，许费二人相对而笑。

第二天三人去游览鹳鹊楼不表。第三天三人去的是城东普救寺，那普救寺始于隋代，乃是建在城外十几里处一座小山上，坐北朝南，居高临下。三人到山下拴了马，拾阶而上，见寺门并不高大，两侧挂了一联道：“白浪过城下，青山满寺前。”进了寺门，也和一般佛寺无异，看了天王殿、大雄殿，便是两侧几个禅院和一座舍利塔，费燕仰望塔尖，轻轻叹道：“这便是莺莺塔么？”方云不明所以，笑道：“这就是舍利塔，怎么叫莺莺塔呢？”费燕看他一眼，问道：“你没看过元稹的《会真记》么？”方云摇摇头道：“那是什么故事，讲来听听吧。许姊姊听过么？”许秀云微微点头道：“师妹昨晚刚给我讲过。你给方兄弟讲好了，我再逛逛。”尽自走开了。费燕俏脸飞红，对方云道：“咱们找个清静之处，坐下讲吧。”

两人找了个无人的小院，坐在回廊之上，费燕轻声细语，讲了张生会莺莺的故事，方云听得入神，最后叹道：“那张生为了去长安赴考，忍心抛下莺莺，没有考上也不回来，反而把莺莺的信给别人看，又说她是妖孽，这样的人还有脸再见莺莺么？难怪莺莺不见他，真是白费了她一片真情。”费燕看着他轻声道：“莺莺确是看错了人，但我想她不会后悔的，她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就算为他吃苦又何妨。”

方云点头称是，见费燕一双妙目，盯在自己身上，顿时浑身发热，才察觉院中就只有自己与费燕，许秀云从来不离费燕左右，这时却不见踪影。从遇上费燕以来，方云这才是第一次真正单独与费燕在一起。他只觉脑中嗡嗡直响，心中冲动之极，好不容易定定神，看着费燕的双眼，缓缓道：“若是我，才不会丢下心爱之人去考什么功名，更不会辜负她的情义。”他说话时只觉咽喉发涩，双手微颤，好不容易说完这几句话，紧紧盯着费燕双目，见她眼中露出极大的喜悦之情，刹那间又转为娇羞之意，转开了头，不再与他对视。

方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呆坐着看着费燕，只见她双颊飞红，慢慢低下头去，过了片刻，右手自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方云，低声道：“这是我家地址，你去太原办完你爹爹的事，得空时到蜀中来吧。”越说声音越低。方云连忙接过放入怀中，也低声道：“燕儿，你放心，我一定去。”他俩认识以来，相互交谈都没有称呼，方云此时学着许秀云叫了一声“燕儿”，费燕浑身微微一震，抬头看他一眼，又低头轻声道“家里人都叫我燕燕。”方云应道：“那我也叫你燕燕，不过还是燕儿叫着顺口些，我娘和师祖、师父都叫我云儿的。”费燕微微点头，抬起头道：“那我也叫你…. 云儿。”最后两个字似乎费了好大劲，语声微弱之极。

两人心醉神迷，只觉世间万事都已忘怀，连话也忘了说，就坐在那里互相望着。不知过了多久，方云听得一声咳嗽，收回目光，才发现许秀云站在院外，笑嘻嘻看着他们，见他回头，笑道：“故事好听么？这个小院清幽之极，不知当初莺莺姑娘是否住在这里，那‘待月西厢下，迎 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怕就是在这里写的。”见方费二人仍不出声，笑道：“师妹，你不来试试这莺莺塔的奇异之处么？在塔的四周击石拍手，都会听到清晰的蛙叫声呢。”方云与费燕互看一眼，都微笑了一下，一起起身，费燕笑道：“好啊，我也去试试。”方云道：“一起去吧。”

三人在寺院内尽情游玩，费燕又照例施舍了些香火钱，还一起爬上佛塔眺望了黄河，直到天色将晚，才尽兴而归。回到河中府，就在客栈楼下要了酒菜，费燕却嫌楼下人多，让小二将酒菜送到方云房中，三人关了门喝酒说话。方云与费燕日间一番交谈，彼此坦白了心迹，都觉得心中甜蜜轻松，可是想到明天便要分离，又觉得沉重不安，两种心绪交战不下，两人也不大说话，只是时时互相凝望。许秀云拣些轻松的话题来说，见两人还是不说话，眼睛一转，拍手道：“明天就要分手了，你们俩人还不再合奏一曲，我以后可是不容易听到这么出色的曲子了。”方云看看费燕，费燕点头道：“师姐说的是，你的玉笛在么？”方云应了一声，到床前从包裹中取出玉笛。费燕抿了一小口酒，低头想了想，轻声道：“你吹一只‘折杨柳’吧。”方云听她吩咐，举笛到唇边，稍一凝神，吹了起来。

费燕微闭双眼，听他吹了一段，才按他节拍，跟着唱道：“杨柳多短枝，短枝多别离。赠远累攀折，柔条安得垂。青春有定节，离别无定时。但恐人别促，不怨来迟迟。莫言短枝条，中有长相思。硃颜与绿杨，并在别离期。 ”歌声清幽婉转，似有说不尽的哀怨。许秀云在旁听着，不知不觉眼眶也湿了。一曲奏完，方云放了玉笛，拿起酒杯便干了一杯。又坐片刻，许秀云推说体乏，先起身出门去了，费燕也站起身来，却没有马上迈步，低着头轻声道：“你的玉笛，能留给我么？”方云连忙双手递上，费燕没有看他，左手接了玉笛，右手轻轻放了一块玉佩在他手中，转身匆匆出门去了。方云看那玉佩，雕作燕子形，玲珑剔透，色泽深碧，握在手中尚有余温，回头望门外已无人影，只觉心中纷乱如麻，跌坐在桌边。呆坐了一会儿，一杯接一杯将壶中剩的酒都喝了，也不管桌上狼籍，关了门，倒在床上，和衣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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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鳖69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