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长白本纪 -- iedgar

次章 前情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少年游·并刀如水》 周邦彦

十年之前 扬州

烟花三月，乍暖还寒。

夜已深，圆月轻悬，银白色的月光透过一片竹林，星星点点地洒满大地。

竹林深处掩映着一进小院。院子虽小，却颇为雅致，南为正厅，东西是厢房，北边的竹栏之前放着八字形两排架子，上面插着挂着刀枪剑戟等若干兵刃。

只见东厢房中却还亮着灯，对窗的书案前一白衣少年正在秉烛夜读。厢房中间是一圆桌，圆桌旁一女子低眉阖首，手中却在绣着一幅锦帕。突然，案上的蜡烛“噼啪”一声溅出几点火星。少年浑而未觉，倒是那女子放下手中的针线，轻步走到案旁，拿起并刀细细将蜡芯修剪一番。修完烛火，那女子走到暖炉旁倒了杯茶，递与那少年。

少年接过茶，微笑道：“沅儿，已经三更了，你早些歇息吧，我看完这卷就来。”

“我不困，再帮你添一丸香吧。”那沅儿虽温言婉语，态度却颇坚决。

少年笑着摇摇头，不再坚持，又捧着书读了起来。

沅儿缓步走到香案前，打开香盒，取出一对铜箸，细细将香炉内焚尽的香渣碾成粉末。接着取出粉末间的隔火银叶置于炉座之上。又从暖炉中挑了一块燃得正旺的红碳。她小心的将红碳置于炉中，用香灰将碳填埋起来，再在香灰中戳些孔眼，以便炭能透气，不至于因缺气而熄灭。然后将隔火银叶放回香灰之上。少时，用手背隔空试了试银叶的火候，微微点头。最后用铜匙在香盒中舀了一粒香丸置于银叶之上。香丸借着灰下红碳的微火烤焙，缓缓将香芬发挥出来。

回望少年，仍专心苦读，沅儿微微一笑，又悄声坐回桌旁。

次日晨 院中

月挂竹梢，风微露凝

白衣少年正在舞刀，刀法颇为简陋，甚至不如一些街头艺人来的绚烂。但内行一看便知，这正是流传于关宁铁骑的“关宁刀法”，招式简单，却胜在实用，战气十足。

“白哥”沅儿站在东厢房门口道“吃早饭了。”

“来了！”

少年健步走入房内，桌上已摆好四样小菜，分别是蜜汁醉枣、桂花莲藕、咸鸭蛋和蒸火腿。这些都是寻常江南小菜，难的却是做得分外精致。看那蜜汁醉枣，一粒粒泛着琥珀光泽的金丝枣浸润在白瓷碗的蜜汁里，煞是可爱，少年忍不住就夹了一颗，入口先是冰凉，蜜汁、枣汁的甜蜜缓缓地在唇齿间泛开，糯米甜酒的酒香渗透在甜软的枣子里，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桂花莲藕也是一味可喜、甜蜜的江南小点，光从湖藕的均匀光泽、香味扑鼻的桂花糖汁就可见沅儿的用心，酿入了糯米的莲藕片口感柔韧，淋上一层特别熬制的桂花糖，更显清香软糯。那咸鸭蛋却是选用冬至之日的洪泽湖湖鸭之蛋，红泥包裹，待三九之后，咸蛋即成，吃时自坛中取出，沸水煮上两三分钟即可。切开一粒，清白心红，流油飘香，却是佐餐佳品。只有那火腿是朋友送的极品蒋腿。但胜在碟中腿片大小相若，厚薄均匀，却也要花些心思。

少年刚刚坐定，沅儿便端来一碗白粥，一碟馒头。那馒头却被捏成虎兔牛羊的形状，煞是精致。

少年笑道：“沅儿，你又使小孩性子了，起个大早，却为了做这些无用功。”

“只是想给你变个花样，让你能多吃一些。你日里练功，夜里读书，睡得又少，不多吃点怎行！”

“有你陪着，我便不觉得累了。也罢，今日天气颇好，便歇上一天，带你去瘦西湖吧。”

午时 瘦西湖

鸳鸯戏水，波碎山移

湖面上一艏小舫缓缓滑行，船头相依而坐的正是少年和沅儿，两人兴致颇高，一路语笑嫣然。只是平日里风情万种的船娘今日却不知怎的，只在两人问起时才有一搭没一搭的介绍着湖中景胜。船过五亭桥，便是春柳长堤，沅儿忙叫船娘靠岸。

“白哥，长堤这段我们走过去吧？”

“你一向娇弱，还是坐舫过去吧，湖上一样可以看得到满堤桃柳。”

“呵呵，我哪有那么弱不禁风，这些日子在家里都坐闷了，你就陪我走走嘛。”

那少年拧不过，便让船娘先去徐园候着，牵着沅儿来到堤上。

十里长堤，桃红柳绿。看不完的湖光山色，诉不尽的俚语衷肠。待到徐园时，已近日暮时分，那沅儿也已是香汗淋漓。少年有些心疼道：

“都让你坐舫，你却要走，累了吧？”

“我不累。”沅儿应道“听说如果两个人携手走完长堤，便可以厮守一生。今天，你终于带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