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政治与战略的较量：“北风行动”中的保卫斯特拉斯堡（一） -- 阿多尼斯

当朱安将军前往凡尔赛时，斯特拉斯堡的形势正在急剧变化中。大量的流言在民众间流传，说此时在斯特拉斯堡西北面下阿尔萨斯平原的美军正在狼狈逃窜，要在德军占领从毕曲到niederbronn的公路和斯特拉斯堡之前尽数撤离。担任第7集团军和法国当地政府的联络员的quignard上校报告到：“市民们十分恐慌，担心我们自现有的战线撤离。他们并不怀疑我们将取得最终胜利，但担心由于战争形势的激烈变化，德军有可能重新占据已解放的部分地区。德军将这一地区视为德国的固有领土，任何与盟军合作的当地人都将以叛国者的罪名论处，德军将会残酷清洗当地的居民。”

斯特拉斯堡的市长查尔斯.富瑞，在1940年德军闪击法国时是最后一名撤离斯特拉斯堡的法国官员。在这一时刻他重新挺身而出，担负起安抚市民的工作。在得到美国民政事务队队长gish少校的保证，盟军将会坚决保卫斯特拉斯堡后，富瑞市长回答道：“斯特拉斯堡的市民宁可让城市在保卫战中化为灰烬，也不愿完整的拱手交给敌人。”

另一位十分活跃的法国官员是现任斯特拉斯堡地方军事长官，施瓦兹将军。自11月解放斯特拉斯堡后，他一直担任临时地方军事长官，尽管戴高乐在12月初任命du vigier将军出任正式地方军事长官，但在施瓦兹将军的抵制下，他一直无法上任。

当施瓦兹将军听到流言，说帕奇中将已经撤销第7集团军在saverne的指挥部，转移到孚日山脉以西时，他招来身边的第7集团军军官询问。第7集团军的宣传专家galitzine上尉诅咒发誓，他刚在今天早上，在saverne见过帕奇将军，这条流言纯粹是胡扯。Galitzine上尉希望能开着他的宣传车到斯特拉斯堡的大街上转一圈，用扩音器向市民宣告，盟军将会坚决保卫斯特拉斯堡。但此时施瓦兹将军并不清楚盟军对于保卫斯特拉斯堡的真实态度，因此他告诉galitzine上尉，这一做法为时过早。

随后，施瓦兹将军派出rougier上校前往saverne，确认帕奇将军的指挥部是否还在那里。同时，他也派遣另一名信得过的FFI师军官前往niederbronn，确定此时德军的前锋离毕曲-niederbronn-斯特拉斯堡公路还有多远。两名军官在返回后，向施瓦兹将军汇报了真实的情况。帕奇中将的第7集团军指挥部已在早晨8时离开saverne迁至luneville，rougier上校更补充道，美军现在正在马其诺防线一带进行撤退前的布雷。那名FFI师的军官则报告，niederbronn仍在盟军手中，但沿莫德河一线，因格维尔和wingen的村庄已经被美军撤离一空，而此时德军还没有出现在这一地区。

此时，一名担任美军联络员的名叫darmstetter的年轻法国中尉，带给了施瓦兹将军他刚听来的一个爆炸性消息。他说道，过去几天内，美军一直在进行着一个“秘密计划”，当德军进攻时放弃斯特拉斯堡和整个莱茵平原。美军内只有极少数受信任的法国军官被告知了这一消息，并且他们被要求严守秘密，不得泄露给他们的法国上级（尽管这一消息基本正确，但有关保密的情况无疑被这名年轻的法国中尉夸大了）。施瓦兹将军立刻打电话给巴黎的战争部，报告这一震撼性的消息。

1月2日下午，朱安将军像一场小型飓风一样冲入了凡尔赛的盟军最高统帅部。遗憾的是，此时艾森豪维尔刚好离开总部去和布雷德利举行会议，因此接待朱安将军的仍然是他的老对手比特尔.史密斯中将。在1月28日的会面中，他还信誓旦旦的向朱安将军保证，撤退行动只是纸面上的规划。列席会议的还有科克海军上将和巴尔少将。朱安的翻译官alexandre de marenches上尉翻译了朱安将军的开场白，他说道，现在有大量的流言，说盟军即将放弃斯特拉斯堡，撤退到孚日山脉中。

沉默的听完了朱安将军的发言，史密斯中将站起身来走到地图前，用一根长长的指示棒在地图上划出目前第7集团军在北阿尔萨斯平原上的防线形状，并说道，德弗斯迫切需要收缩防线以稳定战场形势，并节省下预备队用于阿登方向。朱安将军立刻说道，“最高统帅部的决定，本身就是一个时效性已过的决定，也是法国政府绝对不能接受的，尤其是决定从牟罗兹，下阿尔萨斯，以及目前我们所占据的沿莱茵河据点撤退。一旦我们从勒克莱尔将军和德拉特尔将军率部英勇奋战所解放的地区撤退，这里的民众会遭到卷土重来的德军的残酷清洗。”

对于朱安将军慷慨激昂的陈述，比特尔.史密斯中将完全不为所动，他说道，最高统帅部的决定完全根据军事形势的考虑所做出，至于占领区民众可能遭到德国人的清洗，或者其他政治因素，不属于艾森豪维尔的责任范畴。

朱安将军被激怒了，他说道：“如果这里是亚利桑那或者德克萨斯，你们决定后撤300公里也不关我事。但这里是欧洲，尤其在阿尔萨斯，后撤50公里所产生的政治和心理上的影响将是无可估量的。如果你们在三天内放弃阿尔萨斯，把这些不幸的阿尔萨斯人交到希姆莱的盖世太保手中，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希特勒会骄傲的向全世界宣称，他之前放弃阿尔萨斯，是为了积蓄力量发动阿登反攻，最终收复了他暂时失去的阿尔萨斯。你会赢得阿登的胜利，这是毫无疑问的；但同时失去阿尔萨斯，会让最高统帅部陷入严厉的指责中。”朱安将军最后总结到，此时阿登战役已经基本胜利，历史学者们将来会对艾森豪维尔的决定给予极低的评价，严重质疑他毫无必要的强制缩短德弗斯的战线，抽出部队支援蒙哥马利，重复打一场已胜利的战斗的做法。

为了进一步表述他的意见，朱安将军接过史密斯中将手中的指示棒，在地图上指点着并说道，如果盟军最高统帅部确实需要预备队，那么这些预备队应当从蒙哥马利的部队中抽出，而不应从德弗斯的地域内。“蒙哥马利手中的兵力充足，即使大略的看一下目前形势图上的我方兵力部署情况也可以知道……蒙蒂手里仍有相当数量的预备队。”

史密斯中将告诉朱安，他会在艾森豪维尔与布雷德利的会谈结束并返回后，与艾森豪维尔一起研究这一问题，并于今晚9点钟再次与朱安将军会谈。在朱安将军于晚9点到来前，史密斯中将和巴尔少将两次与艾森豪维尔会面，此时这位盟军最高统帅依然没有丝毫终止撤退的想法，相反，他急迫的要求当德弗斯正面形势好转后，原本划给统帅部的第12装甲师和第36步兵师必须立刻离开前往支援阿登。

当朱安将军再次回来后，巴尔少将和de marenches上尉再度成了他和史密斯中将会议的旁听者。从晚9点到凌晨2点，两人一直激烈的争辩着，朱安将军包揽了大部分时间的发言，并最终出示了戴高乐将军给盟军最高统帅部的信件，信上说如果盟军拒绝停止撤退，那么法军将退出盟国作战序列，单独保卫斯特拉斯堡。当这封信被de marenches上尉匆匆翻译成英文后，史密斯中将立刻涨红了脸，怒气冲冲的推开椅子站起来，宣布这场会谈没有任何进行下去的必要。会议达成的唯一共识，就是两位将军决定安排艾森豪维尔和戴高乐于1月3日早晨会面，商谈这一问题。当朱安将军离开后，巴尔少将不失时机的再度劝说史密斯中将，请他尽力劝说艾森豪维尔撤销撤退命令。朱安将军“公然抗命”的举动深深激怒了史密斯中将，直到第二天早晨的参谋例会上，他依然余怒未消的说：“如果他是个美国军人，不管他的军阶有多高我都会立刻把他扔进监狱里！”

在montbeliard法国第1集团军指挥部，当日早些时候德拉特尔将军给戴高乐发出一封信件和一封电报，阐述他的问题。此时德拉特尔将军陷于严重的矛盾中：是遵从德弗斯的命令撤退，或是遵从戴高乐的命令前进？他在电报中解释到，此时德弗斯命令他进行撤退，于1月5日前撤到孚日山脉中的预定位置；同时戴高乐则命令他将防线前推至斯特拉斯堡。由于主要战线上正在进行激烈的战斗，如果决定保卫斯特拉斯堡，那么接下来法国第1集团军的行动必须经由法国政府和盟军最高统帅部的良好协商。

戴高乐对德拉特尔将军的态度极为不满，冷淡的回复他，“我对你上次通讯的内容非常不满”。戴高乐同时提醒德拉特尔将军，他唯一效忠的对象只是他的祖国，法国。至于保卫斯特拉斯堡，戴高乐强调到，完全不需要顾虑盟军最高统帅部的意见。

大为恐慌的德拉特尔将军立刻回复戴高乐，重申他对法国的忠诚之心，并重申他的本意是坚决保卫斯特拉斯堡，无论有无盟军的协助。但在目前的特殊情况下，他强调到，他必须清楚的了解左翼的美国第7集团军的动向，避免当他防卫斯特拉斯堡时却面临着左翼洞开的局面。德拉特尔将军甚至在信中提到了当天下午在巴黎的沙龙里，戴高乐夫人冷淡的怠慢了德拉特尔夫人的事情。此时德拉特尔将军最恐惧的，是戴高乐对他的忠诚和坚定产生怀疑，打算拿他做杀一儆百的表率。

1月3日早晨，第一缕阳光投射在斯特拉斯堡时，施瓦兹将军才刚刚结束忙碌了一夜的工作。随着前一天晚上韦恩将军的到来，带来了美军正在执行的撤退计划的方案，整个事情已经完全清楚了。施瓦兹将军连夜召集他所有的部门头头和参谋人员召开会议，法国军政官员们在会议上连番臭骂美国人，居然一枪不发就准备放弃斯特拉斯堡。尴尬的韦恩将军强调道，此时毕曲东南地区的盟军态势十分恶劣，德军进展迅速。即使确实如此，那里仍距斯特拉斯堡有一段距离，当德军依旧在相当远的地方时，没有任何必要草木皆兵的放弃斯特拉斯堡。

到3日早晨，施瓦兹将军的参谋们终于制定了整套撤离斯特拉斯堡和临近莱茵平原居民的方案。军事铁路专员botheron司令官，答应提供数列往返列车，自下午3点起自斯特拉斯堡开出，每列可载1000人。美国方面，韦恩将军答应每晚用军用列车运载5000人离开。韦恩将军同时答应，当这些难民抵达孚日山脉的终点站后，动用美军的后勤系统为其提供临时住宿地和食物与饮水。

施瓦兹将军决定，在下午3点时，先送1000名民间工人离开；下午6点30分，送来自哈根努地区的FFI士兵和保安营离开；晚上8点，则送军管区的文职官员和500名当地的FFI士兵离开；在凌晨3点和5点分别送2000名FFI士兵和他们的家庭离开。施瓦兹将军决定一旦放弃莱茵平原，他必须尽可能的拯救更多的人。他就如一艘巨大邮轮的船长，在浓重的乌云和隐隐的雷声与闪电下，站在船头等待着一场巨大的飓风来袭。

早晨在斯特拉斯堡市政府的办公室外，聚集的市民们看到了这样的景象，“一长列卡车开到市政府门前，穿着斯特拉斯堡当地FFI制服的人纷纷从车上跳下，给车辆加油并抬出许多文件等东西装在车上。这一景象严重加剧了市民们的恐慌。”

Darmsetter上尉回忆了当时的情景，“放弃斯特拉斯堡的消息就像是一发点燃的引信落进火药桶里，造成了市民极大的恐慌。成百上千的人涌向车站，期望尽快逃离斯特拉斯堡，却统统被拒之门外。由于严格的交通管制，市民们产生了这样的情绪：从被来解放他们的盟军抛弃的羞辱感，变成了落入陷阱里动弹不得的恐惧感。”

在前一天晚上的会议上，查尔斯.富瑞市长已经得知美军正在进行的撤退计划。早晨10点钟，Darmsetter上尉听到广播里富瑞市长充满心酸的宣布“这是一个耻辱的决定，盟国决定放弃斯特拉斯堡”。富瑞市长同时宣布，他将继续留在斯特拉斯堡直到最后一刻，就如同他在1940年所做的一样。10点30分，富瑞市长向戴高乐发出一份正式的电报，内容如下：“全力反对美国司令部的撤退计划；不应以牺牲法国民众为代价；要求不惜一切保卫斯特拉斯堡；要求法国军队前来。”富瑞市长的这封电报引致了戴高乐高度称赞，根据之后事态的发展，他很明显找对了人。

在盟军最高统帅部当日早晨的参谋例会上，艾森豪维尔依旧坚持他的撤退计划，坚持这是必要的战略举动而不顾法国人的责难。邱吉尔首相和艾伦布鲁克元帅将于当日晚些时候抵达，艾森豪维尔期望能获得他们的支持来应对戴高乐。由于德弗斯的部队此时正向第三个临时撤退阶段撤退，极有可能当他仍在和戴高乐争辩时，斯特拉斯堡已落入德军手中。因此，他命令史密斯中将打电话给德弗斯，询问德国人离斯特拉斯堡还有多远。

史密斯中将随后接通了帕奇中将的第7集团军指挥部，德弗斯正在那里和帕奇研究作战形势。史密斯问道：“德国人离斯特拉斯堡还有多远？”电话外德弗斯和帕奇短暂的交谈了一阵后回答道：“大约30英里，”“好的，确保他们碰不到斯特拉斯堡直到艾克和戴高乐的会谈结束。现在看起来，你们有可能要保卫斯特拉斯堡了。会议后你们将接到详细命令。”

对于德弗斯和帕奇而言，这无疑是个绝好的消息，艾森豪维尔和史密斯的态度终于软化了。德弗斯希望在凡尔赛的巴尔少将能够对修改命令有所帮助，并且他也很有信心：最高统帅部绝对应付不了戴高乐的摊牌。此时，帕奇的第7集团军右翼正按艾森豪维尔的命令逐步撤退，而在左翼和中央，美军仍承受着德国“北风行动”3个军共10个师的巨大压力。勒克莱尔将军的法国第2装甲师在左翼的gros rederching和achen一带应对德国第17SS装甲掷弹兵师的进攻，这个被希特勒寄予厚望的SS装甲师仍未能达成有效突破。战线中央的毕曲以南，从芬兰调来的第6SS山地师加强了第89军和第90军的4个步兵师，继续顺着下孚日山脉直扑Saverne。此时，两个担任预备队的德国装甲师仍未投入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