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老夏茶馆之小人物系列故事 -- 美国碁迷

你掉了一个，19，我给你补上，后面的你自己继续吧。

19. 班长“老奴隶”

这个班长不是学校的，也不是军队的，是工厂里最小的头儿。文化革命那会儿，工厂也模仿军队，工段不叫工段叫连，连里有连长，有指导员，下面是班，班里设班长班副什么的，“老奴隶”四十七、八，岁数最大，是我们班长。我们班里，嘎七麻八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除了我们一帮新分来的小学徒之外，有伪满、国民党、共产党三代“公安”；有地、富、反、坏、右；有黑帮、走资派、臭老九，可热闹了。

“老奴隶”是名门之后，老爹是赫赫有名的国军抗日名将，北京现在还有人家名字命名的一条路呢。可老奴隶没得真传，处处缩头缩脑，说话慢声细语，脾气好极了。现在想起来，有一件事我把老家伙蒙得不轻，就在这说声“别怪我，那时候年轻嘛，哈哈！”

那时候刚进厂，又吃饭又抽烟，天天嚷嚷“亲爱的党我的妈，十六块钱不够花”。往往不到半个月，兜里就光了，饭都断顿了，哪来的钱买烟抽？不吃还行，不抽受不了。咋办？想辙呗。“老奴隶”七级工，一个月九十八块，那会儿是大款哪！我出了个馊主意：哥几个轮流“结婚”。文革那会儿的规矩，结婚凑份子，一人五毛。哥几个一没烟抽，我就拿块纸，写一大串名字，张三五毛、李四五毛，拿到“老奴隶”面前：“班长，谁谁明儿结婚，凑份子，就差您了。”“老奴隶”二话不说，掀起工作服，从里边就掏出五毛。

拿了钱，飞似的买盒精装“大前门”回来，剩下的买几块水果糖。冲哥几个一使眼色，齐刷刷的上厕所了过烟瘾去了。过完瘾，再把糖偷偷的放在工具箱里留着打发“老奴隶”使。这法子用了好一阵子，屡试不爽。他一个大老头子，也闹不清谁跟谁搞对象，谁接了（婚）谁没接（婚）的。可好景不长，慢慢的她好像发现了什么，掏钱不大痛快了，每次总问问：“女家是谁呀？”时不时还叨唠一句“我怎么没听说”之类的话。每次我总是用“您一个大老头子管这么多干什么，有您糖吃就行了呗”的话给唐塞了。这么着，我们一帮子十六块钱的小徒弟抽了半年多的“大前门”。最后，哥几个都记不得“重”了几次“婚”了，我们才不好意思再蒙老家伙了，老家伙也就没糖可吃了。

没多久离开了北京，就没见过了。算下来三十多年了，“老奴隶”要是活着，也八十多了，怪想的。这么多年，一想起我们蒙他的这档子事，心里甜甜的，不过甜里有点发苦。哎，“老奴隶”，好人哪！

2007-1-23 21:1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