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谈我的职业生活 -- do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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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五.记者生活与湘西匪区历险记(1)

我虽然是湖南人,却出生于湖北武穴,受业于汉口的宁波商人,工作自学于南京,回到长沙,举目无亲, 生活重担又如此沉重,凄惶有如丧家之犬。

找到南京结识的袁绍先先生,他是长沙力报的董事,经他介绍于11月1日进入力报。总编辑康德命我去采访路过长沙的商务印书馆总经理王云五,意在考试我的采访与写作能力。因我能讲江浙话,在离乱中相见,虽素昧平生却大有他乡遇故人的亲切,就像闲话家常一般,谈了商务印书馆在上海“八一三”之战中的损失,西迁重庆后的打算,我努力捕捉其中的重点。当年采访新闻,忌讳当面笔记和用问答的方式,只能暗中记住。回报社后,写下我第一篇新闻报道《王云五访问记》。康德看后认为合格,第二天就见报了,从此开始了我的新闻记者生活。

11月16日湖南省政府由张治中接任主席,他的一家在南京时,天天乘车来油亭加油,全认识我,因之我能自由出入省政府,不仅如此,南京撤退的各部院长经过长沙,都由我带路拜客,新闻之灵通翔实,中央通讯社也不能及,11月25日,康德给我的聘书一件,聘请我为力报采访主任,附来两盒有职称的名片,这才确定了我是一名合格的新闻记者。

说来惭愧,我除勤于采访,努力写作报道文章外,其他必备的国际国内知识,尚极贫乏。深感不具备这些知识,就不能胜任现职。如是下定决心,将编辑室当作教室,虚心求学。

力报是长沙有名的大报,每天发行对开报纸一张,而编辑室的同事不多。总编辑德外,要闻版是陈楚,(解放后在北京光明日报)国际版是樊立仲,省市版是戴哲明,副刊是周达夫(解放后任北大音韵教授)、主笔金克木(解放后任北大东语系主任)、王鲁彦(名文学家)、外勤还有伏笑雨,都是学识丰富,业务精通又都年长于我。尤其周达夫、金克木与我同住一室,指教特多,又以对国内各政治党派的宗旨、组织、人员、现状、介绍得极详细。

照例每晚九点半伏案写稿,桌边有一窗口,最迟十点半,会有手伸过来索稿,以便及时排字。写时精神紧张,全神贯注,有时再看一遍也来不及。全赖编辑润色见报才不出丑。放下笔就跟国际版编辑学国际知识,欧战变化。再向省市版编辑学地方情况,最后跟头版编辑学中日战争形势,国内外地图帮我按电讯稿查找地方,摸清各种局势变化。用心听他们对新闻的评讲评论。不懂就再三就教。感谢这些老师们对诲我不倦,收益无穷。

这样的苦学,致睡眠不足,饮食失常,使面目浮肿,而豪无懈怠之意,就全在于每天都在增长知识,感到兴味无穷。为时两年,获益之丰,胜读十年书也难概其对我一生影响之深远。

战争日紧,经长沙撤向西南川黔滇的人日多,难民伤病成群,各报都在加强力量,中央社也扩成分社。想来若不能针对某一社会问题作系统全面的报道,揭露除问题的实质,能为当局参考,就难于站在新闻界的前列。

1938年2月5日,据我在湘潭取得的确证,写出《黑暗的湘潭》一文,暴露除种种阻碍抗战的腐败现象,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军队掳船敲诈勒索,伤病遭受非人待遇等等。不几天省府新闻秘书王次青在省报国民日报、力报通天发表《黑暗的湘潭,黑暗的地方政治》,痛切地强调改革地方政治的迫切性。影响强烈。各报都放大了胆,大量揭发除各县土豪恶霸,贪官污吏的罪恶,张治中主席处决首恶三人。并制定彻底改革地方政治的方案。总算石破天开的将湖南省这座死水塘,激起了不小的波澜,社会风气大有好转。

当时湘西最乱。湘西在省划九个行区中占四个,38个县(全省75个县),其中又以沅水上游,地接川黔的有3个区21个县,汉苗杂处,情况复杂。又是西通重庆的咽喉要道。

致乱的根源应远溯到清乾隆60年(1795)永绥县吴八月领导苗民大暴动,占据七座县城,清政府调集七个省十余万重兵,历时三年始得平定。乃创均田设屯,以屯养兵防苗的制度。均田就是以查抄叛产为名,强夺民田。最惨是永绥,寸土归公。其次是凤凰县均七留三,即每十亩地七亩地充公,再次是乾城、保靖、古丈均三留七。后波及麻阳,泸溪两县均田增屯。残酷的剥削外,又有种种陋规,交屯租时泼在斗外的谷,称为“裤裆谷”,不许收回,饱屯官私囊。交租一石得用一石半谷。人民愤怒已久,民国以来积弊未改。1936年永绥苗民爆发了革屯运动,烧毁屯仓,击毙屯官,随之而起三千余人。1937年抗战之初,又有凤凰苗胞组织湘西革屯抗日救国军,由苗族旧军阀七县屯田指挥龙云飞领导,攻破第四行政区专员驻地乾城。专员仅以身免。后永绥吴恒良,保靖龙焕云都以革屯抗日为号召,纷纷起事,大有星火燎原不可收拾之势,前主席何键,过去采用收买分化政策加以瓦解。曾将之遍为国军128师,开赴浙江龙游,列入三战区战斗序列。所编下级军官,一经铨审,类多行伍出身,即无文化也缺乏新的军事知识,淘汰下来又无别的谋生技能,回到家乡只有拖支队伍占山为王,希图下次收编再去当官。以致湘西土匪多如牛毛,使人民遭殃,长期打家劫舍,抢无可抢,就抢农民手中的牛。有点办法的只有牵牛进城避难,眼看春耕在即,若有延误,人民何以为生?张治中主席颇为焦急,示意我去匪区采访,了解真实情况,对症下药地解决这一难题。正好也也想走别人所不敢走的路。省府秘书王次青于我商定:旅费由国民日报、力报、长沙大公报各预支稿费四十元,通讯稿三报同时发表,旅行路线与注意事项请湘西籍省府委员陈渠珍指导,陈凤凰人,光绪末年毕业于长沙军校,任新军第一标队官,曾参加同盟会。后随赵尔丰出征西藏,升任管带(营长)。辛亥革命后,组织湘籍官兵一百十五人,并所娶藏妻西原取道东归,误入大漠,断粮七个月,茹毛饮血仅七人生还。这段经历他写有《艽野尘梦》一书,1982年重庆出版社作为《川边历时资料丛书》出版。自回湘西后,历任军职至陆军中将,素有“湘西王”之称。红军长征,贺龙过湘西时,他曾对大军多方接济。全国解放后任全国政协委员,湖南省府委员,约在五十年代中,逝于长沙。

我向他求教,他鼓励我说:湘西民风犷悍,胆慷慨好义,你肯深入匪区,报道民间疾苦为民请命,湘西应感犹不尽,何致加害,可请放心。他建议走沅陵、辰溪、麻阳、凤凰、永绥、保靖、永顺之王村,古丈等九个县,并介绍沿途旧部协助。

1938年的元宵节到了沅陵,得主笔王鲁彦介绍,住在沈从文先生傍山别墅“云庐”。

沅陵是沅水上游的大码头,商贾云集,情况稳定,长篇通讯《湘西之行》从此写起。对征兵写了三件惨事,地方保甲鱼肉人民,逼民上山为匪和教育的不发达情况。

乘车到辰溪,向站长大厅去麻阳的路线,他说,此去麻阳160华里,没有公路,全靠步行,沿途匪部,吕家坪有欧少华,高村有张杰坤、岩门有邢粤、谭家寨有谭汉卿。官员来往得有一连保安团护送,象你文质彬彬地寸步难行。他又问我是不是五湖四海或蓝衣社的。我说都不是。他说:你豪无凭籍,又怎么能于土匪讲黑话打招呼?硬闯龙潭虎穴,就怕有理讲不清,姓名难保。劝我快回长沙。一瓢冷水泼得我凉了半截。凭陈渠珍的介绍信找到县中学的向校长,除供食宿外别无护送办法。不得已去找县长,想不到他见我大吃一惊说:你先生真冒失,土匪窝是闯得的!要是你被杀害,省府追究责任,我乌纱难保。罢、罢、罢,你要资料,开一提纲我组织人写。回长沙路费我给,只求你莫给我添麻烦。其惶恐的神色,令人失笑。又访问了许多机关厂矿,异口同声,劝我莫暴虎凭河自寻死路。这真是叫人煞费踌躇,寝食难安。想来只要能打通第一道匪关,以后定能迎刃而解。突然想到乡邮,据邮局梁局长说:乡邮身穿标有《邮政》两个大字的背心,背绿色邮袋,分由麻阳,辰溪出发,在中途会面,交换邮件后次日各回本县,除了正在抢战从不侵犯他们。我在邮局写信托湘邮带给吕家坪的欧少华,说明我的身份任务,准随下班乡邮来见他。隔天乡邮回来说:欧司令欢迎你老人家。

次早随乡邮出发,沿路人烟稀少,走了五里路才遇一愁眉苦脸的行人,行45里近吕家坪。见许多人携儿带女,担着衣被被惊慌的迎面而来,说昨夜打了一仗。再走一段,见路边不少被击毙的尸体,许多被烧毁的房屋。又见一号哭的老人说耕牛被匪抢走了,怎么活啊!那种凄惨,铁石人也会落泪,到吕家坪才会见麻阳来的乡邮,心上才较安定,他说欧少华已经退过了河,用不着找他了。再走几里能看到对河一群人在逃奔,走到腰村已经步行了75里,乡邮找一小店住下,我已累的饭也懒得吃,在油灯下写了通信稿《湘西之行(四)》,托返辰溪的乡邮发回报社。晨起饭后步行二十里到高村,是一较大的市镇,现在残垣破壁,关门闭户,衰败不堪,一群新收编的土匪,身着便衣,背着比他身体还长的步枪,用一种孩子气的神色望着我,在邮柜一坐就围上一些人,听说我是省里来的新闻记者,纷纷诉苦说土匪掳去耕牛上千条,装男妇女无数,春耕无牛也无劳力,怎么得了!我又专访了新收编的张杰坤,张应明,他们头戴瓜皮小帽,着棉布长袍,象个小商人。怎么也难于相信,他们曾占山为王,杀人越货。他说:前方抗战,我们在后方捣乱,惭愧呀惭愧,似乎还有人心。再行15里到岩门,寻见邢粤,过谭家寨见到谭汉卿,谈来他们也在叹息:我们湘西人民真苦。

步行两天,连闯四关,走进麻阳县政府,全惊呆了。再三打听是怎么闯过来的。

下一站是凤凰,原来一条大路只70里,正好有一连保安团士兵护送县长后回防,同他们走安全多了。听说新收编的龙杰驻在石羊硝,此人颇有家产,还是长沙兑泽中学的学生,参加过远东运动会,获过游泳的奖牌,是一很值得访问的人。仍与乡邮同路,倒走在谭家寨又见许多人在逃难。行至岩门与乡邮分路,只好找邢粤派人带路。我看此人面目凶横,令人生畏,但他沿途照顾周到,在一小集镇歇脚,散匪中有人想抢夺我穿的夹大衣,只见他横眉怒目,大喝一声。恶语相向,大有一拼死活之势。匪徒竟纷纷逃走。到达龙部,又饿又累,龙家大嫂听护送人介绍后,打热水给我烫脚,又忙着弄饭菜,龙杰回来我看他言谈举止都极文雅,谈到他落草的原因是拖枪保家,保地方。又对凤麻两县情况,作了他的分析,说只要春耕不误,人民有饭吃,乱子不会太大。

次日派一年轻人牵了匹马送我去凤凰,走约20里望见城楼,他说城门是保安团的防地,他不便送我进城。抱拳向我告别,我看他憨厚的稚态,深有感悟。若在太平年月,该是多么好农民。如今却成了见不到官兵的匪徒。匪患闹的“老无所养,壮无所归”,真是令人痛心!

凤凰县长谭巨涛是经考取的,原是中学教员,有别于一般官僚。详细介绍屯田的起因于造成今日匪患之猖獗,慨叹着不改革弊政,何能解决匪患,光靠招抚岂是办法。又对苗汉之间的隔阂,有所陈述。再三劝阻我莫去总兵营访苗王龙云飞,怕语言不同易生误会。深愧无力护送。

龙云飞,苗族。少年从军,1914年任巡防排长,1924年升为游击团长,1928年任七县屯田指挥,近又招抚为旅长。有人称之为苗王,也有人称为苗族军阀,住在总兵营,距县城45里。通过私人找到一位会讲苗语的向导,又借到一匹马,向步步高的苗族聚居山地前进,出城八里过长宜哨,见许多背负婴儿的苗妇在田地上辛勤耕耘,到千弓坪又有成群的妇孺背着行李迎面而来。向导说是苗族军官的眷属随军移防。果然有大队苗兵随之而来,都只十七岁上下,队伍并不整齐。而尾声拖得很长的歌声,前唱后和,极为动听,使人忘倦。最后见马上有一制服整洁的军官,见了我滚鞍马下来招呼,说他是龙云飞的儿子龙恩溥。奉命驻守长宜硝,保护人民春耕。又说已读过《湘西之行》,知大驾光临,表示欢迎。

到总兵营有两位老人在村口迎接。见到龙云飞竟是鬓髯斑白而且胖的老年人,身着学生装似一村老学究。亲自为我布置住处并派一满姓老人陪我。他是麻阳兰里人,能说苗语。承他陪我访问了龙部高级军官,听到攻打乾城的经过。又遍访周近苗乡村寨,观看文艺表演猴儿鼓。参观汞矿,停留了十天,成天忙于与苗胞接触识其风俗习惯人情性格。感到他们本性淳朴,若能收到良好教育,都会是有用之才。更觉奇怪的是龙云飞每天必读论语,我才能体会到孔子学说的伟大。

临别宴会后,他送来程仪一份,即大洋百元,我说新闻工作者只能讲真实的话,可能歌颂你,也可能批评你。得了你一文钱,笔尖就不硬,写不出文章,只能心领盛情。他对我的谢绝,好不诧异地说:省方来人,总只嫌钱给少了,有钱不要,前所未见。

从总兵营骑马到乾城,休息了两天去到所里,即今日只吉首。那里地势较平,风景秀丽,且是商埠,文化教育也有规模。又是入川大路,正有成批的军校学生经过,顿使边城热闹起来。

到永绥即今日之花垣去访问吴恒良。这时历来苗民起义首难之地,受害也最酷烈,农民无自有田地,往往有人奋起,就能有成千的人附从。吴已收编为团长,他说我能白手拖出上千人的队伍,并非生有三头六臂。全由政府腐败,警察,保安团队保民不足,害民有余,欺压得人民忍无可忍,振臂一呼从者如云。及至已成气候,就能越裹越大。人民支援我们却极恨官兵,尤其保甲长将许多年轻人逼上梁山。

保靖的姜县长,批着件棉大衣,经常跑下乡和农民闲扯谈,有些小纠纷,他总能就地解决,并不大理睬豪绅大户。我在县城访问,土绅和干部,都骂他是精神病。只老百姓说他没有官架子。那个时代的是非,倒置一至如此!临走他也未能免俗,派人送来程仪,被我谢绝。

乘木船到王村,这时酉水(又名北河)中的大码头,繁盛过于县城,建设傍山坡,十米以上的平地也少。看来上层屋基就压在下层屋的檐上。我住在坡下杨姓小店里。占据此地的名熊孝卿,临河设卡,拦路征税,听说我到王村,派人邀我赴宴。我见他年近六十,留八字胡,吸鸦片烟,房子摆设简单,却有一浓妆艳抹的女人和几笼黄雀。他说保护好水上交通,使货畅其流何患财源不盛,怎么能说我是土匪。谈到我要去古丈,他说古丈太穷,边棚(散匪)太多招呼不了,前几天罗衣溪赶场竟遭洗劫,劝我千万不能去。

为了去古丈,托区长与古丈的警察巡官唐纯卿联系,回说地方不靖,要一路小心。许多好心人都劝阻莫冒险。小店主老夫妇说你太文弱了怎么去得。后见我坚决明天走,又劝我留下一切东西,空手出门,土匪看无什油水,可能会绕了你的。我都依了,睡后老人又摸着将双新草鞋赛在枕头边,盛情令人感激。次晨天犹为明,乡邮老罗来邀,先乘木船下行15华里,到罗衣溪登岸。为了少涉六道水,老罗带我多走弯路。在涉余三道溪水时,水流湍急,潺潺之声有如雷鸣,水凉透骨,石面苔滑,全赖老罗扶持。本地人即妇女亦毫不在意地涉水而过。走到地名杀人坳时,忽闻山头有响亮的口哨声,我还是自在地前进,老罗却紧张了,频频示意我注意。走了好几里,老罗才告知我,我们碰到散匪了。可能看你是甩着空手又看衣着整齐态度从容,以为是有来头的人才敢单身闯关。所以吹口哨要余匪闪开让路,总算你老人家福气大,逢凶化吉,这才如梦方觉。到古丈县,只有一条街,二十五户人家。有些人正在建木栅栏为防御工事。就迳投唐巡官家。此君健谈,见面就伸大拇指夸我好胆量。老罗谈了杀人坳的经过,他又说老弟洪福齐天,真不简单。谈到匪患,他说拖队伍也绝非容易事,一要有枪有弹,二要有粮食下锅,三五十人跟着你打家劫舍,不吃饱了谁跟你去拼命。能具备这种条件的,就只有土豪劣绅。他们先是为了保产,成了气候一招安又能做官。不除此根又何能剿匪。他又长于打猎,餐餐有野味待客,县长则为一庸人,遇事离不开唐巡官。

归程仍与乡邮老罗通行,这次循大道而行,以免在小路上再遇到散匪,得涉九道溪。过最宽的溪时,有妇女问我是不是前几天走过杀人坳的先生,老罗说正是。她说你们过后,她与三个女伴被掳,正惶急,有一女伴她堂哥正在匪中,才放了她们。她说你先生真大胆。并且自告奋勇,愿背我过溪,我开玩笑说那有一个男子汉靠女娃背过溪的理。最终还是老罗和她一边一人扶持我涉过了溪,我的一双腿已被水凉的发麻,坐下按摩了好久,才恢复了知觉,慢慢地走回河边的罗衣溪。

回到王村,区长谈起,才知道省政府成立了沅陵行署,由陈渠珍兼主任,不日即可到任。闻讯决定回到沅陵。

湘西之行,行程千余里,历时四十五天。结识了九个县的苗汉各路英雄,由于报纸的大力呼吁,行署成立后发放了一百万元的耕牛贷款,应了农村春耕之急。又由九战区成立新六军,辖暂编五、六两个师,五师师长戴季韬,六师师长龙云飞(以苗族为主)。他们离开湘西,开赴湘潭易俗河整训期间,我还前去访问,许多军官都欢迎我去做客。湘西去此痈毒,人民才恢复了生机。而抗战前线添增了一份力量,两蒙其利。

回到沅陵,行署已经建立,陈渠珍热情招待,有意挽留我为行署创建主管宣传河新闻发布的公报科。我无意于做公务人员,迷恋着新闻事业。但盛情难却,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带着四名干部,引导他们,熟悉了业务,让贤给许瀚兄,许是下湘西人,中共地下党员,原名许和钧,现任湖南省政府参事。

抗日战争重点已经移在河南省的黄河两岸,战斗序列中的一战区非常重要。军事力量中又以旧西北军、川军等杂牌部队为多。如何能恨好的与中央军配合作战,端赖有声望有实才的战区统帅调和其间,政府选用了程潜任长官。程老湖南醴陵人。是日本事关学校学“大军教练”的前辈。也是北伐时期国民革命军第六军的军长。此老正直耿介,与人落落寡舍,长官部设在郑州。全国各报社都派有战地记者,我奉命前去时,已是1938年的五月。经天津大公报的记者范长江将我们组织起来,作了分工,我分在开封随薛岳总部。直到开封形将失守,才随最后一列伤兵列车撤回郑州。长官部已西迁洛阳,只好折回长沙,战地采访只能与总部同进退,移动频繁迅速。顶多只能随参谋去柳园口看敌我隔河炮战,稍一疏忽,就可能与总部失去联系,生命发生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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