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我嫁了个跟爷爷同龄的人 z -- 茶博士
老夫少妻的故事古往今来都很多,悲剧收场也有,喜剧告终也不少,如梁实秋与韩菁菁。但发生在深圳布吉这个悲剧的“悲”,不在于年龄与代沟,而在于“夫”出人意料地被车撞倒,躺在医院,一个多月,至今仍未复元,而“妻”和他们所生孩子的合法性则遭到质疑。邪妻子”面临着被其老“夫”子女扫地出门的遭遇。
这是一个颇令人尴尬的城市故事。
“我嫁了一个跟爷爷同龄的人”
5月26日,一年轻女子打通了本报记者的报料电话,她说自己叫小英,今年27岁,十年前从浙江来到深圳,在布吉给一个“双离”―――离了休和离了婚的老头谢某当保姆,后来“嫁”给了这个与她爷爷同龄,现年75岁的男人,并与他生育了一个女儿,女儿今年5岁了。小英说:“老谢是因为前妻患有老年痴呆症,他无法照顾,两人协议离的婚,他嫌儿媳对他不好,所以自己一个人住,一边找保姆,一边登征婚广告,想找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照顾他终老,结果,他爱上了我,希望我跟他永远在一起……”
“你们年龄相差很大,你跟他幸福吗?”
“还行吧,我也搞不清是父爱还是情爱,反正相处久了,就有一种说不清的感情。我8岁死了父亲,妈妈在农村砖窑干活,家里我最大,还有个妹妹,很穷,所以才出来当保姆,他对我好,但开始我不愿意,因为两人相差近50岁,家里也竭力反对,但他追到我老家,对着我流眼泪,我就答应了,后来他要我生个孩子,说身体再好,也只有20年的命,等他到点那会儿,孩子也20岁了,这样可以陪我,我就不孤独了……5年前,我就跟他生了一个女儿,由于种种原因,我们办不成结婚手续,但我想,他认我就行,反正这辈子就他对我最好了……”
小英的叙述让我以为这是一个情感故事,没想到她话锋一转,告诉我,说人算不如天算,上个月老谢约了朋友吃饭,在横过马路时,被某派出所的一辆面包车撞倒了,因为他距离人行道有一段距离,所以被认定违规,“但即使他负全责,对方也要负30%的药费,现在他每天需要花5000多元医药费,家里的15万存款全部拿出来,一个月下来就花光了,他的儿女说可以借钱给我,但要签借据,我不同意,我想他是他们的父亲呀,为什么要我来背呢,我现在身上只剩下几百元了,我想找肇事者和有关部门,争取在未结案前先垫付一些医药费,因为时间不等人呀,但老谢的儿女说我名不正言不顺,别到处找人丢人现眼,说有什么事他们会去处理的,但医药费至今还是未能解决,我该怎么办?”
正是这个难题促使小英打电话给报社。
高龄丈夫躺在医院里
事关人命,我们马上开车赶到市第二人民医院。在重症室里,身材娇小,戴着大口罩的小英正和一个特护扛着巨大的针筒,把稀饭汤一点点地“喂”进病人的胃里。
文化不高但挺善言谈的小英告诉我们,老谢刚从手术室出来,他本来是右脑外伤,但现在出现并发症,肺部感染、冠心病和胃出血,刚才休克了,马上推进手术室切开肺部,插了一条管进去,现在抢救过来了。
她一边描述老谢的病况,一边手脚麻利地拿纸巾拭去老谢眼角渗出来的泪,又用棉签蘸一些温水点到老谢干燥的唇上,老谢眼没法挣开,也没法说话,右半身不能动,但左手却不时摇来摇去,好像想抓住小英。小英就把手交给他,让他握着。“他左边身能动,老想写什么,说什么,但没有办法控制。”
她说刚开始时情况比现在还糟,经过一个月与死神的较量,他一步一步走回来了,她相信他最终能挺过来的,所以花多少钱也值得。说到费用问题,小英说请特护公司三个人24小时轮番看着,每天光是特护费已几百元,“等他度过了危险期,我就自己来,这样可省掉一些钱……”
老谢因为夏天卧床太久,虽然每天擦身两次,背还是烂得很厉害,他块头挺大的,小英搬动他时非常吃力,但见她身手敏捷,动作快中有细,一看就知是那种长期做家务和照顾老人的小保姆,即使跟我们说话,她的手一刻也没停。病房里还有其他的重病人和家属,因为两人的年龄,令他们投过来的眼光有点异样,但小英说话也不躲闪,俨然妻子照顾丈夫的模样。她告诉记者,老谢的儿子和女儿也来看爸爸,但他们老挑她这做不好那做不好,从没有好声好气待她,有时还骂她是不是想存心害死老头,说如果老头有事就要她全部负责。“他们一开始就瞧不起我,不承认我,又不是我让他们爸妈离婚的!但为了老谢,我惟有忍,我挺能忍的,我做我该做的事情,从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
一纸遗嘱透露利益结构
小英大大方方地把记者带到他们的家。老谢的家坐落在布心村一幢五层的自建楼里,这幢楼是老谢未离婚时建的,在与前妻的离婚协议里,这幢楼已指定留给在北京念大学的小儿子。现在五层楼全租出去了,他们只住在顶层搭建的一房一厅。房子的外面就是天台,天台就像一个小花园,上面的棚架搭着结了果的青葡萄,地上种了好几种菜,旁边是番石榴等瓜果,一片自给自足的样子。小英说老谢人很节俭,也爱劳动,没事到对面的小山坡打井水,放在楼外的蓄水池里。“他身体一直很好,没什么玻”
屋里陈设简朴,却窗明几净,客厅正面的电视柜上,悬挂着各个年代的照片,包括老谢、前妻及儿女的全家福。在老谢与一大群老战友的合照里,小英踮着脚跟指给我们看老谢排在第几行,并逐一介始老谢的亲朋戚友包括前妻。而她与老谢的全家福却放在睡房里。
小英翻出她与老谢到各地旅游的留影,照片中小英搀着老谢,怎么看都像父女俩或爷孙俩,但小英的神态总是那样坦然自如,与她刚才带我们迎着一些目光走进布心村一样,以至我们不知道也不明白小英的信念支撑点在哪儿。
直到她拿出一纸《房产赠予继承书》。上面写着:
本人已届晚年,感到“夕阳无限好不觉近黄昏”。为顺乎其自然规律,适应事理人情,以前已把我家庭统一所有房产主权及使用权于1993年基本划分清楚,给子女家人等进行公平合理分配而妥善自理完结。关于坐落在XX村XX楼XX号属本人名份的四套房……在本人生前健在之时由我统一主管使用,以作晚年生活需用基金。其中特别指定XX楼的两楼房的房产权确定以赠予方式安排给小英、谢XX母女继承享用。由于本人深受小英殷勤照料,而应作相应酬劳,但必须持续服务,细心和顺始终如一,则从本人善终天年之后,可以行使继承权……
赠予书最后写明“此遗嘱凡属我子孙后代不得异议”,并找了两名本地人签名作为见证。
据小英说,老谢是本村土生土长居民,离婚前拥有几座自建楼和8套拿地与人合建的房子,离婚时财产分别与子女及前妻分割了,余下的四套,在劝说小英为他生孩子时,答应为保障小英及孩子将来生活,他愿意给她们两套共160平米的房子,并于1998年立下“遗嘱”交小英作为凭证。
原来老谢是个富翁,除了固定资产外,每月有4000余元的退休金和一笔非常可观的房屋租金。
小妻子自爆惊人身世
小英并不讳言当初与老谢在一起时,有“交易”的心态,她认为这很正常,因为自己有所牺牲。而老谢不找她也会找别人。在她当保姆的时候,目睹他参与一些征婚活动,见这个见那个,后来都不满意,而自己当时实在走投无路,老谢对她也十分好,表示她才是他一直要找的人,才决定把自己的青春奉献出来,用以报恩,同时也换取她和妹妹及家人生活的无忧。
谈及她的身世,记者听了很震惊,感觉比戏剧还戏剧。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这个农村女孩的身世实在堪怜,如果不是真的,那小英一定是受影视作品或通俗读物的影响不浅。无论怎样,它超出了一个小女子的命运承受力,也超出了一个只有初中学历的农村女孩的想象力。因为无从判断,我们用她的自述更为妥当。
我家在渐江宁波附近的一个山村,爷爷是村里的书记,爸爸是生产队长,父母就生了我与妹妹。因为没有儿子,老被别人看不起,分爷爷家产时因为不分女儿,令我妈很不平衡,老是跟爸爸吵架,还拿上吊和喝农药威胁他,结果,妈没喝,倒是我爸受不住她的折腾,喝农药自杀了。
那一年我8岁,上小学二年级,放学时,听人说爸喝农药,我就飞跑到卫生院,卫生院的条件太差了,如果是在深圳,我爸肯定能抢救过来。他没救过来就死了,自此我恨死了我妈。不到半年,妈跟砖厂的车间主任好了,那个男人有个跟我一样大的儿子,老婆在上海打工,很少回来。妈常招那个男人回来,因为家里只有一张大木床,我和妹妹睡左边,妈在中间,那个男人在右边,晚上,我们闹情绪,妈就在黑暗中用手捏我的大腿,不让我吱声。
后来我告诉外婆,妈就关上门脱了我的裤子打。后为那个男人还把他的儿子带过来让他睡在我和妹妹的中间。这件事村里很多人都知道,在学校,我跟同桌争位,他就骂我婊子生的。车间主任和妈姘居了六七年,两人商量说,妹妹性格和长相比我好,等她长大了,就嫁给他儿子做老婆。吃饭的时候,妈总把家里最好的菜留给他儿子。
我14岁那年,每天骑车到镇里上初中,傍晚5点多才回来,晚上要做很多家务,非常累。一天,妈加夜班,我睡得很沉时,发现有人压着我,我叫,那人捂住我的嘴,旁边妹妹睡得很死,叫都不醒,我挣扎着要拉灯,发现灯绳早被割断了。我最疼的时候在那人手里咬了一口。就这样我被强奸了。第二天发现妈的姘夫手里有血印,晚上妈妈回来,我告诉她,她不愿意相信,我说你看看他的手,看了后她就信了。我说要告到村治安办,妈妈说:“你说出去,以后就没人要你了。”
妈为此与那个男人断绝了关系。我怕被人看不起,躺了两天后回校跟老师说我发烧了,但心里总是抑不住对妈的憎恨,心里总想着要离开这里,出去挣钱,然后也把妹妹接出来。1993年,机会来了,那年我初中毕业,17岁,深圳沙头角一家制衣厂的老乡回来招工,我不会缝纫,但很想借着这个机会走出去。听说招工那人喜欢吃狗肉,我就把一年刺绣挣的79元钱全拿出来,买了一条狗送给那人,他就带我和邻村的几个姐妹上路了。当时需要400元押金,500元办证,妈不同意我走,不拿一分钱给我,我便向爷爷借了900元钱,上火车前,别人都有父母送,就我没有,在火车经过江西时,我看到别人掏出父母准备好的干粮在吃,而自己肚子饿得直叫,我哭了,邻座的女孩送了一个茶叶蛋和粽子给我,她问我:“你妈妈没给你准备吃的?”我哭得更厉害,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家出远门埃
到了沙头角那间制衣厂,我负责打包装,每天我只吃一包榨菜,节省下来几百元钱寄还给爷爷,半年后,工厂因为接不到单,没工开了,穿线头的张阿姨说给我介绍一个男朋友,我就去了,那是个湛江人,做包工头,其实家里早有老婆,想找个二奶包养,我开始很犹豫,后来想想自己已经不是处女了,而且他答应每月给我5000元钱,就同意了,想想一年下来就有6万,我就可以回家到镇上开店,修建一下家里的房子,光宗耀祖,不枉爸爸早死了。
没想到,一个月后,那人说老婆来了,不要我了,这时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很害怕,张阿姨说,她正好回湖南,可以带我回去找医生做人工流产,这样她可以照顾我,我很相信人,就跟她走了。到了浏阳,她让我跟她小姑睡一床,结果当晚就发现5000元钱和包工头送给我的金项链不见了,后来,我还听到张阿姨7岁的小儿子说,他们要把我卖给邻村的老头做老婆,我吓坏了,但佯装不知。
第二天,张阿姨假惺惺借我300元钱去做人流,小姑陪我去医院,我说时间长,你别等了,她走后,我一做完就从医院直接跑到车站,什么也没拿,买票回深圳。那是人家的地头,我没钱没力气,人家想把我怎么样都行呀。其实我有想过回家的,但我不愿意落得一分钱都没有的结局,灰溜溜回去让人笑话,于是决心死也要死在深圳。在深圳火车站,我身上没有钱了,又饿又累,人衰弱得不行,靠在长椅上时,发现一张破报纸,上面有个广告写着保姆公司招人,我一激灵,决定当保姆去,只要有住的有吃的,活下去再说。于是打了一个电话,就跑到长城大厦里面的一家公司应聘,因为没押金,公司的人说,你先住下,看看有人要你了,再扣押金吧。
当晚有个同住的韶关阿姨问我:“布心村有个老头要找保姆,但他一边请保姆一边看适合不适合做老婆,你年轻漂亮,肯不肯去?”我都吃过两次亏了,现在一无所有,有什么不肯?于是趁着第二天外出吃早餐,与阿姨分头出去,在约好地点汇合,然后那个阿姨就把我带到了布心村老谢家。
后来才知道,这个阿姨之前在这儿干过,因为老头嫌她年纪太大,做事太慢,给了一些钱打发了她,她肯带我过去,是为了挣点好处。
无奈兼感恩的选择
第一次见到老谢,我就把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跟他讲了,老谢听了非常同情,他说:“你哪儿也别去,就在这儿干好了,我会对你很好的,只要你一心一意照顾我终老,我以后的财产也是你的。”
十几天过去后,老谢见我很勤快,他非常满意,提出要到我家乡看看,因为被以前的保姆偷怕了,他不去看看不放心,他总不能天天呆在家看着我,他想出去打打麻将,喝喝茶。
我一听挺高兴的,因为可以借此机会回家看看妹妹。老谢很客气,他带我到商场疯狂抢购似的,买了很多礼物,燕窝、花旗参和衣服糖果,给爷爷买了十几条烟,给妹妹买了金耳环,反正大包小包每人都有份。他还给我妈带了2000元见面礼,而他自己则带了2万元,说顺便带我到上海玩。
家里人一见我,都哭了,因为我很久没跟他们联系了。他们问我老谢是谁,我撒了个谎,说他是我工厂的老板,老谢也很配合,晚上以老板的身份请他们到老家最好的酒店吃饭,席间与爷爷聊起,才知两人同岁,交谈起来非常投缘。而我爷爷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与他同龄的男人想娶他的孙女。
在家呆了两天,我与老谢就带上妹妹去西湖和上海玩,之后妹妹回家,我们坐车回深圳,分别时我悄悄对妹妹说:“你等着吧,姐姐迟点就会想办法把你接过来的……”
回来深圳的那晚,我就跟老谢住一块儿了,因为我觉得他对我家挺好的,也很给我面子。那时老谢挺有钱的,每月收租也有七八万,他借了几十万元给一个朋友做生意,那个朋友每月分一万元红给他,他非常信任我,钱很随意地放在家里的抽屉里,我从不拿他的,因为我从没想过要离开深圳,我要呆在这儿,把妹妹也接过来。后来我做到了,妹妹过来,我把她送到一家职业学校念书,还考了一个高级美容师的证书,现在她回了老家,开了一家羊毛衫厂。
我和老谢曾经因为吵架分过手,我嫌他与以前的保姆藕断丝连,我不能忍受,因为我是一心一意跟他的,我要受到最起码的尊重。每次吵架,老谢住在对面的女儿都过来骂:“你们都不嫌丢人,爸爸你给她一点钱,撵她走就是了。”她的意思是我没有资格跟老谢论理的,我不等他撵,自己收拾东西走,但每次他都流着眼泪把我从门口拉回来,说我聪明灵俐,他是真心爱我的。
但有一次,我实在受不了他,真的走了出来,住在一个招待所里,然后去人才市场找工作,那天,正好光明农场那边有家新加坡人开的家族公司找人做饭,我就跑过去跟他们说我会做客家菜,而且非常勤快,对工资要求不高,老板见我挺乖巧,就带了我回公司试用,我从老谢那儿学到的手艺真的派上用场,他们一家很喜欢我做的菜,而且因为我机灵,老板很看重我,说做饭没有前途,让我学点别的,第二个月,我的工资就从800元升到1500元,并调到后勤部门做主管。
我感激这些都是因为之前有老谢用心培训我,我主动给老谢打了一个电话,问候他之余,骄傲地告诉他我找到了一份好工。老谢接到我的电话非常高兴,约我出去吃饭,想到他爱喝酒,我便一咬牙买了一瓶“人头马”给他,他带着新请的湖南籍保姆一起来的,女孩子人长得挺漂亮的,但不太懂事,跟老谢处不好,后来,有一天,老谢给我打了一个电话,长嗟短叹,说最近接连不顺,借了他几十万元钱的那个朋友跑了,放在家里的前两个月收回来的二十几万租金被人偷了,他怀疑是那个漂亮保姆干的,虽然她人还在,但他不想再用她了,最后老谢恳求我:“阿英,还是你旺我,你回来吧,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我从来没见过老谢这么消沉,想到他以往对我的好,马上涌起像对父亲一样的感情。以前念书下大雨时,别人有爸爸背着过河,就我没有,老谢在我心中,即使分开了,但仍有父爱留在心里,于是我马上打出租车赶过去,陪他喝酒,安慰他。第二天,我回公司辞职,老板舍不得我走,我也觉得对不起他们的器重,但在我心目中,老谢更重要。
1997年,随着我们的了解加深,老谢越来越离不开我,他提出要结婚,然后给他生个孩子。我打电话跟家人讲,他们全反对,但我还是一意孤行,第一次体检完,双方都开好证明,因为我拿不出户口本而不让登记,但我是农业户口,一条村一大本户口的那种,最后,老谢托人帮我在陆河县弄了个居民户口,再去婚检时,却发现我怀了孕而不让我们办理登记。后来,老谢被折腾烦了,他说,不结就不结吧,反正孩子一出生,我就写一份遗嘱给你们,保障你母女俩将来的生活就好了。结果就拖到现在,我们也没有办结婚。但做梦也没想到,老谢会突然出事,我现在害怕极了,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我担心老谢会死,也担心女儿将来的命运。
“家庭”的背后,小英有太多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