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东欧中世纪历史与传说杂谈 序 -- AleaJacta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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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七:命运

第二天清晨——公元955年的8月10号,圣劳伦斯日——奥托的大军开始向奥格斯堡方向进发。

部队分成八个军团:第一到第三军团是小海因里希指挥的巴伐利亚人;第四军团是“红脸康纳德“的法兰克人;第五军团,是全军精华:奥托亲自率领的萨克森骑士;在他背后,是施瓦本人组成的第六和第七军团;而“残忍的波列斯拉夫“,则带着他的波西米亚人,担当起了押运辎重的任务。

为了避免把部队暴露在马扎尔人的箭雨下,奥托选择了在树林中行军。

但是,敌人的一只别动队还是发现了他们,从背后发动了进攻。

波西米亚军团被马扎尔骑兵像赶羊似得驱散,残兵还冲乱了施瓦本人的阵脚。

幸好马扎尔人夺下辎重后,忙于抢劫,不仅没有乘胜追击,而且自己的队形也散了。“红脸康纳德“及时率军反击,夺回了辎重,帮助施瓦本人重整旗鼓。

这时候,在前方,奥托的军队已经和马扎尔人主力对峙。

在发源于阿尔卑斯山,流入多瑙河的Lech河边,中欧的命运交响曲奏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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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着耶路撒冷的方向,奥托率领全军祷告:

Quia tuum est regnum, et potestas, et gloria in saecula.

Amen.

天下萬國,普世權威,一切榮耀,永歸於祢

阿门!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后方尘土飞扬——原来是暴跳如雷的波列斯拉夫公爵,刚刚收拢残军,驱赶着他的波西米亚人返回战场。

奥托传令:“看见远处马扎尔人的辅助兵了吗?让波列斯拉夫去对付他们的斯拉夫兄弟,不要跑到这里来乱了我的阵型!“

奥托手握圣矛,翻身上马,对诸将说:“兄弟们,去吧!“

东法兰克王国各路诸侯奔赴各自的部队,在马上,他们高举右拳,吼出了日耳曼人的战号:Hurra!Hurra!Hurra!!!!

日耳曼人战士血液里的蛮劲被激发——想当年,他们的祖宗,身上没有铠甲,只有少数人有顶头盔,不也曾经打得武装到牙齿的罗马人色变?——现在受马扎尔人的气快六十年了,该到头了!

日耳曼各部落战士的吼声在莱西河谷上空响起:

Hurra!Hurra!Hurraaaa!

在古典时代,日耳曼人和罗马人的分界线,一般说来是莱茵——多瑙河一线。民族大迁徙开始后,大量日耳曼人涌入莱茵河以西,多瑙河以南。在有些地方,日耳曼人同化了当地的原住民,比如说奥格斯堡;但是在有些地方,日耳曼人在语言上,则被"土著们"同化,比如说巴黎那边。

Deutsche(德意志)这个词,在古日耳曼语里是"我们,人们"的意思,但是到了奥托的时代,已经特指"说日耳曼语的日耳曼各部族"了。

955年8月10日,是Deutsche的第一次并肩作战。

从那时候起的一千年里,Deutsche多次证明了,他们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战士。

随军的教士唱起了<<末日经>>:

末日来临,震怒之日

在这一天,世界将化为灰烬

正如大卫和西比尔所预言

天翻地震,地动山摇

号角响彻四方

号声响彻四方,发出令人震撼的声音

它穿越四面八方的坟墓

将所有的灵魂召集到审判台前

第五军团上方,高高飘扬着圣米伽勒大旗。国王奥托手挺圣矛率先出马。萨克森人御林军紧紧跟上,巴伐利亚人,法兰克人,施瓦本人,一起出动。

德意志战士们的歌声在河谷上方回荡:

仁慈的主啊

赐彼安息

赐彼永息!

阿门!

当人类出现时

死神与自然皆为之震惊

他们将要接受审判

在记事簿上

件件桩桩记分明

审判即将据此进行

审判官落座就位

一切隐秘即将显现

一切都会得到报应

战况异常激烈,由于马扎尔人的机动性强,德意志人只能用笨办法:派一个骑士带着几十个步兵去挑战,等着马扎尔人围上来,然后用生命的代价,尽可能地拖住敌人,让第二线的的友军来反包围。

天气炎热得让人窒息。奥托的女婿"红脸康纳德",放下面具想透透气,被利箭射死。

死守奥格斯堡的主教乌尔里希的弟弟,也在战斗中阵亡。

德意志战士们的歌声在河谷上方回荡:

仁慈的主啊

赐彼安息

赐彼永息!

阿门!

我是有罪之人,还有何话可说

正人君子仅以身免

谁来为我求情?

至尊之王啊!

你施恩不望报

快来拯救我这可怜之人吧!

勿望救我,仁慈的耶稣

我就是你来到世上的理由

请不要抛弃我,在世界的末日

筋疲力尽的主用目光寻找我

你在十字架上受的难拯救了我

你受的苦并非徒劳

公正无私的审判官

请赦免我的罪孽

在清算之日到来之前

我苦苦哀求,我是有罪的人

罪孽使我羞惭

主啊,宽恕哀求者吧!

宽恕玛利亚的主

倾听盗贼申诉的主

也会给我希望

虽然我的祈祷对你毫无价值

主的仁慈,主的恩宠

不会让我在地狱之火中消融

请让我做你的羊羔

让我远离邪恶之徒

站到你的右边来

最终,在圣米伽勒旗和圣矛的指引下,德意志人的意志占了上方。马扎尔人被压缩在河边的狭窄地带,无法回旋。德意志人的重骑兵对轻骑兵的近战优势发挥出来,战斗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德意志战士们的歌声在河谷上方回荡:

仁慈的主啊

赐彼安息

赐彼永息!

阿门!

你使该受指责的人羞惭无地

又将他们投入地狱的烈火

主啊,请赐我真福!

我跪倒在到,乞求主的怜悯

我已万念俱灰

请在最后的时刻拯救我!

痛哭之日

有罪的人革面洗心

从灰烬中再生

主啊,请宽恕他!

马扎尔人的三位"元帅"被生擒,有组织的抵抗被粉碎,残军开始四下逃窜。

战场处于东法兰克王国的腹地,马扎尔人被处处截杀。德意志人往往把他们驱逐到一个个小村里,然后点起火来,烧死。

据说:在战场上,德意志人一共收集到马扎尔人17531匹战马。

德意志战士们的歌声在河谷上方回荡:

仁慈的主啊

赐彼安息

赐彼永息!

阿门!

这场会战的经过和前因后果,主要的资料来源是Widukind of Corvey写的<<萨克森史>>。下图红色的是德意志人,绿色的是马扎尔人,紫色的是波西米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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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史学界对这场会战的规模有疑问:那个年代后勤能否允许这么大规模的会战?对战斗经过也有怀疑:波西米亚人是否那么窝囊?另外,马扎尔人是马背上的民族,打不过还跑不了吗?甚至对作战地点,也有争议。

如果我们相信Widukind他老人家的人品的话,在战后不久,奥托就下令把连同三位元帅在内的俘虏们,在Regensburg集体处决。

战争双方,后来都篡改了教科书。

德国人说:马扎尔人是受到公正的审讯后,确认了战争罪行后伏法的——时空错乱到1945年了;

马扎尔人后代匈牙利的叙述更离谱:

当时被俘的元帅之一Lehel,乘敌人不注意,用号角击毙了奥托。

"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仓鹰击于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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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把传奇的号角,今天还保存在匈牙利Jászberény 的博物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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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吹,事实是:Lehel死了,马扎尔人的兵锋,从此远避东法兰克王国。他们原来控制的两块地盘:今天的奥地利和捷克的摩拉维亚地区,不得不放弃。

奥托则活得好得很,据Windukind记载:他在战场上,被德意志人按照日耳曼人的风俗,用盾牌高高抬起——激动的战士们高呼:Imperator!Imperator!——古罗马皇帝的称号。

成功地消灭了马扎尔人辅助兵的波列斯拉夫公爵估计当时也喊了,而且喊得比别人还响亮。奥托把摩拉维亚封给了他,波西米亚加上摩拉维亚,现在捷克的版图基本形成。

从马扎尔人拿到的奥地利,奥托划给了巴伐利亚公国,这里被日耳曼化。

希特勒在<<我的奋斗>>里面说:德国在一千年中,只有两次对外的胜利,一个是占领易北河以东的斯拉夫地区,一个是开拓奥地利。

前一项事业,是奥托的父亲鸟王开始的,也不是到奥托手里完成的;后者,却要归功于他——所以希特勒自己吞并奥地利的计划,就取名为"Unternehmen Otto ,奥托行动"。

Lechfeld 之战,是德国的立国之战,而且还是反侵略的正义之战,在德国长期以来,享有很高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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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发行过邮票来加以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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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1955年,在古战场,举行了一千周年的纪念活动。当时西德外长Heinrich von Brentano,面对几万名听众,号召德国人发扬祖先的精神,对新的"异教徒":共产主义分子,决一死战。

介绍一下会战中出场的几位演员的结局:

大天使米伽勒在战场中,保佑德意志人取胜,他从此成了德国的主保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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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英国人外号是约翰牛,美国人是Sam大叔,德国人的绰号是米伽勒。

化奥格斯堡为斯大林格勒,为全歼敌军提供良机的"崔可夫将军":乌尔里希主教,立下大功后退隐。

死后和奥格斯堡另外两个主保圣人圣Afra及圣Simpert一起,埋葬在奥格斯堡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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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尔里希被尊为基督教圣徒,他的象征物是鱼。

按照基督教的传统,星期五是耶稣受难日,不能吃肉,但是可以吃鱼。有一次,乌尔里希让人出远门办事,忘了是周五,给了他一块肉路上吃——这小子宁可自己饿着,拿着肉到乌尔里希的"领导"那里去告状——结果拿出来的,却是一条鱼,天主保佑了圣乌尔里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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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伐利亚公爵,小海因里希,当年去世。他的孙女,多年以后,嫁给了匈牙利开国国王圣斯蒂芬一世; 他的孙子,也叫海因里希,还以旁系入继大统,当了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壮烈牺牲的"红脸康纳德"的后代,在鸟王绝后之后,成为帝国皇帝。

由于康纳德是法兰克人,而又在圣劳伦斯日阵亡的原因,德国的法兰克地区,奉圣劳伦斯为主保圣人。

圣劳伦斯的象征物是他被"炮烙"的那块铁架子,在很多以他为主保圣人的古法兰克公国的城市(如下图Wuppertal)的徽章上,有那么个像栅栏似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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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后审判纳粹战犯的纽伦堡,属于法兰克地区。城市的象征建筑就是圣劳伦斯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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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纽伦堡是纳粹党每年开"党代会"的地方(下图是会址),所以在二战里,被炸得特别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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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纽伦堡的居民为了保护圣劳伦斯教堂精美的彩色玻璃,就自发地把它们拆下来,藏在自己家里的地下室里。

战后,政府要重建毁于战火的教堂,号召大家无偿地再把玻璃送回来——结果,一块也没有少,甚至一个角也没有少。

回到955年,大战的胜利者,奥托一世,又不得不赶往北方,对易北河斯拉夫人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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