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自由主义者不宽容什么样的民族主义 -- 笑言

楼主的文章，我看了。大部分都同意。不过，有几个问题，我觉得楼主可能还没讲清楚。我谈谈我的看法。

1、自由主义“宽容”或者“不宽容”，这个提法太粗糙了。

众所周知，自由主义的名言——我不同意你说的每一个字；但我愿意为了维护你发言的权利而牺牲生命。

这里包括两层含义：

1、不同意你说的每一个字。就是不同意对方的观点。自由主义跟任何其他的意识形态一样，有自己的立场和主张。不可能去同意所有其他意识形态的理论。很多人不明白这点。动辄说“你不是要言论自由吗？为何要反对我的言论？”这实际上，就是忽略了自由主义作为意识形态的一种，不可能去认同其他意识形态的价值观。

2、我愿意为了维护你发言的权利而牺牲生命。

这是超越一般的意识形态价值观的差异，而为了社会运行而按照自由主义的价值观来做出的行为。这里维护的，不是对方的观点；而是对方发言的权利。这种权利，跟发言的内容无关。不因为言论的内容而影响权利的使用。这是自由主义的观点。不要说是民族主义，即使是全世界人都认为是“邪恶”的法西斯主义、种族主义，都应该有发言的权利。自由主义对于这些权利的维护跟这些观点的内容无关。

很多人对此不明白。当然，也包括很多在西西河里批评自由主义的人。

为何要这样呢？因为自由主义认为，思想和言论不能定罪。人类历史上，因为思想罪和言论罪而戕害无辜生命的事件太多了。究竟什么样的思想是有害的？什么样的言论是有害的？这是一个很难界定的问题。对于思想罪的处罚，已经被很多国家废弃了。对于言论罪的处罚，由于涉及到言论引起的现实损害；因此，不同的国家制定了不同的法律。一般来说，对于由言论引起的直接损害才会被法律惩处。美国某个大法官的三条“言论罪”的处罚标准，被很多人认同。我个人认为，这个标准还可以更宽松些。

因此，像长平在今年提出的两个引起争议的观点：撒谎不影响言论自由；对于在灾难中造谣的人网开一面。就是这种自由主义精神的体现。无论是撒谎，还是造谣，应该是针对其引起的实际损害进行处理；而不是仅仅因为言论将其定罪。

从这点来说，自由主义对于民族主义，是既“宽容”，也“不宽容”的。宽容的是民族主义者们表达其观点的权利；不宽容的是民族主义者的主张。

关于民族主义，有时间我再写个帖子详谈。

自由主义的本质，并不是自由。可以说，自由主义的终极目标，当然是个体的自由度无限扩大。而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任何社会人的存在，就限制了两者之间的自由关系。“他人即地狱”，^_^，说得就是这个道理。那么，什么样的自由才是现实可以达到的最大自由呢？这个标准，人类争端了很久。从自由主义的观点来看。赋予个体之间平等地位的竞争博弈，可以让社会群体共存于一个比较稳定的自由度关系里。通过这种认识，自由主义将不容易掌握的“自由”，转换成了比较容易掌握和比较的“平等”上。而现实中，由于权力拥有的不同、学识的不同、财产的不同；个体之间的平等究竟如何建立呢？自由主义的目标又退了一步————追求个体之间的权利和地位平等。尤其是政治权利和经济权利的平等。

由此，而引出民主政治、市场经济等等的现实处理措施。

从这里可以看到，自由主义，不是为了高屋建瓴地建设理论上的乌托邦。这是共产主义的特点。自由主义是实用的、现实的理论，它的存在，就是为了解决现实问题。

In summary，自由主义的特征，也是它的目标和基础————个体权利平等。这种个体权利平等，不仅仅因为对方是你志同道合的朋友而体现；更重要的是，即使对方是你的“敌人”，这种权利平等也要体现。并且，后者才是更宝贵的自由主义的价值观。

从49年以来，中国政权延续了几千年的专制意识。加上马列的社会主义理论，为这种集权提供了合理化的伪装。由此，导致了公权力的不受限制和公权力对于个体权利侵犯的程度是中国几千年历史上最极端的时期。马列主义的社会主义理论，之所以能成为其合理化的伪装，关键两点：1、“大民主”，这种大民主，将个体的权利放在了集体权利的对立面，并且，赋予了集体可以用“民主”的理由来侵犯个体权利的正当性。2、权力集中。正因为“大民主”，使得究竟谁，通过何种方式代表“大多数人民”的“根本利益”，实际上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由此，让一部分群体的领导人凭借自称的“代表大多数”，就可以独揽权力。这两点，也是为何说社会主义是“通往奴役之路”的原因。

经过文革之痛，中国很多知识分子走向了否定这种集体可以公然“正义”地侵犯个体的理论；自然，强调个体权利的自由主义就受到了欢迎。

现在，发生了很多批评自由主义的言论。很多批评的人，实际上连自由主义是什么都不知道。

上面已经谈到了，自由主义的核心就是个体权利平等；自由主义提出的理论，就是如何实现这种个体权利的平等。

所以，要批评自由主义的人，可以从这两点着手。

至于提出几个某某自称自由主义的人如何如何“坏”。这样的批评，不说浅薄，至少也是肤浅吧？用我以前政治老师的一句评语————朴素得只剩下阶级感情了。^_^

这次先谈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