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纪念西西河开流四周年-原创】穷山恶水出山贼 一 逃跑 -- 五度

我不用上战场杀人，因为寨主怕我杀不了人反而被人杀了。但清理战场就是另一回事，因为战场上都是死人。有些甚至都不像是人，没头没脚，肚子里面的肠子都黏糊糊的流了出来，臭不可闻。我一边收拾往车上装，一边哇哇的吐，寨主却不管我，任由我把绿色的胆汁都吐了出来，满嘴苦腥。我怎么也难理解，刚才那么欢蹦乱跳的一个大活人，转眼间就成了一堆肉，怎么看怎么让人恶心，和死猪真的不是一个意思。

这一车死人是那十个人，一会儿要给堆到山涧里用火给化了。自家兄弟则放到另一车上，一个个把断手断脚缝好，然后放入棺材埋了，立上石碑。我们山寨有一个地方，下面是溪水，旁边是绿树，自己兄弟出事都要到那里去。

“过来看，过来看”，一个喽啰喊着。我们几个围过去，见是那个大胡子，面朝上躺着。刚才那个喽啰撕开他的衣服才发现他下面是穿甲的，一块一块那种。老不死刚才正是从这一块块的缝隙间刺了进去，刺穿了他的心，刺穿了他的肠子，当然还有致命的眉心一剑。大胡子眼睛依然灼灼逼人，像是心有不甘。我用手一抹他眼皮，他这才闭上眼睛。

“咚”，我的胸口挨了一拳。是个喽啰，头上还扎着布，血还一个劲儿的往出渗。“你知不知道他杀了咱们多少兄弟，这种人你还让他闭眼？”。我胸口一阵阵发闷，委屈的说：“人都已经死了。。。”“狗屁！”那喽啰一边说，一边伸出两个手指，竟把大胡子的眼睛给挖了出来。他一脚踩下的时候，我已经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后来我见过很多和大胡子一样厉害的人，或者更厉害的人。他们是英雄，但可惜英雄一旦落到小贼手里，就免不了像今天这样，就算你死了，连眼睛也不让你闭上。

晚上，寨主让杀了一头猪，老王给大家炖肉，还开了一罐子酒，每人都喝了不少。老王真的开始唱戏，唱得大家哈哈大笑。今天抢的三车东西，外面看是椰子南瓜，里面都是珍珠玛瑙。有好事的喽啰就一个一个往地下摔，摔碎了就是遍地的宝贝，却也没人捡，就是一起看着乐。

火光中，我看到老不死，他却在那里吃馒头，他不喝酒，也没有人劝他喝酒。虽然也是山上的贼，他却好像旁观者一样连看也不看一眼那些珍宝。只是用树枝穿着一个馒头，在火上烤着。他另一只手则抓着自己那把细长的刀。

我偷偷摸过去，坐在他旁边，说：“老不死，你用的那招叫什么名字”。

老不死闻闻馒头，说：“石头，这招从我师傅教给我就没有名字。你的绝招若是叫飞火流星，别人就知道你的刀快，若是叫漫天花雨，别人就知道你的刀乱。若是你没有名字，对方以为你是个无名之辈，你却一刀把他砍死了，这才是真正的绝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