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战场上的蒲公英(三十九) -- 王外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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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俺是现炒现卖地。不过吴森的这本《吴效闵少将》很好

因为写好了陈赓部队的两个团级干部,也就解释了解放军战斗力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俺顺便把吴森博客关于杨围子之战的内容也贴上来吧。。您看看:

李围子、沈庄相继被攻占,在黄维兵团整个防御体系上打开了缺口,敌14军军部所在的杨围子已失去屏障完全暴露了。杨围子比李围子、沈庄大不到哪去,有三十多户人家,背后一里远就是黄维兵团总部所在地小马庄的最后一道防线杨文学庄。熊绶春在这里除了驻有他的军直属部队以外,还将第10师的28团和第85师的255团调来加强防守。杨围子的防御体系与李、沈两点最大的不同就是防御纵深大,在西北、正北、东北和东南四个方向各伸出一个壁垒据点,距离土围子都有二百米左右。每个据点放一个具有独立作战能力的加强连,据点外设有铁丝网和雷场。各据点之间又形成交叉火力,可以互相支援,工事复杂而坚固,防御能力远强于李、沈。

陈赓不让敌人喘气,命令各部队当夜进行土工作业,两天之后向杨围子发起进攻。陈毅也把华野炮兵调来了。攻坚战分两步走,第一天扫清外围集团工事,29团为预备队,第二天打主阵地,突破前沿后,29团往纵深插,打得心应手的村落战。

10 日夜,经一个小时的激战,敌人四个突出的壁垒阵地全部被端掉。11日上午,熊绶春在飞机掩护下组织了两次反击都给打垮了。16时30分,百余门野炮、榴弹炮、迫击炮对敌前沿实施猛烈轰击。整个村庄都在颤抖,随后变成一片废墟。17时,兄弟部队五支突击队从东、西、北三面冲进了敌前沿。为扩大战果,加强突击力量,各旅预备队投入战斗。吴效闵带领2、3营像两把利剑,径直插进村中,连克八个碉堡。伤还没封口就回连的李金桥边跑边亮着大嗓门喊话,敌人的士气已大幅衰减,成批的举手投降。

越往里打,前面的敌人顶得越硬,火力也猛,吴效闵心中一阵激奋,这两个院落肯定是敌军部!他调来1连和9连把院子团团围住,与敌进行逐墙逐屋地争夺,一排手榴弹响过后,9连炸开围墙冲进院子,往碉堡里塞进一颗手炮弹,震耳欲聋的巨响使熊绶春的神经彻底崩溃,纵身跳起来,狂叫着冲出碉堡,被9连战士李俊一枪击毙在壕沟边。梁岱心有数,缩在掩蔽部的最深处。他的卫士问他:“参谋长,咱还跑吗?”梁岱没好气地回答:“还往哪里跑?到哪还不是混碗饭吃。”

面色如土的梁岱被带到指挥所,他对吴效闵说:“我服了,贵军的攻坚战术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的最高境界,我们最头疼的是你们的不可捉摸的壕堑战术和迅猛的攻击速度。你们的炮火现在一口气能炸一两个钟点,我们人被震昏了,工事轰塌了,刚一清醒过来,贵军的攻击部队已经冲到面前。贵军的壕堑战术更是闻所未闻,头天看还是一两千米的开阔地,计算一下火力和兵力密度,估计你们无论如何也上不来。可过了一夜再看,交通壕已像蜘蛛网一样把我们围到中间了,相隔距离还只有几十米,手榴弹都能投到我们阵地上,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梁岱被送到团政治处,朱光海一下子认出了他,大笑道:“你不是书记官吗?怎么才半个月就升成少将参谋长了。”

“上一次我骗了你,说到底是心里还不服气,以为凭你们的装备是啃不动12兵团。这一回我是彻底服了。”梁岱不隐瞒身份的另一个原因是将官的待遇比书记官可强多了,有肉吃有烟抽,就连卫士也还是原来的,似乎一切都和从前一样。然而有一天,卫士突然告诉他:“参谋长,我不能再伺候你了,你多保重,我要上前线去啦。”这可让梁岱摸不着头脑了,小卫士是他的表亲,一向待他不薄,正是因为不敢上火线才把他调到身边。当俘虏没几天,竟主动去和共军一道打冲锋。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他产生了一种失落感,到底失落了什么?一时又想不明白。

敌14军的地下指挥部现已成了29团指挥所,团长嫌太靠后,警卫排给他修了个前进指挥所。这个指挥所构思很巧妙,既简单又牢固;挖一圈深沟,圆木盖顶,再压上土,迫击炮弹打不垮,这里距黄维兵团的主阵地杨文学庄仅五百来米。重磅炮弹打来,指挥所像小船一般颠簸晃荡。吴效闵紧颦眉头,衔烟伫立在瞭望孔前,烟雾遮住了他的脸庞,不时咳个没完没了。

自战役开始后,29团多次担任主攻,守敌均是国民党精锐,场场是血战。全团伤亡过半,熟面孔越打越少。战前三个营十二个步兵连已经缩编为两个营八个连,眼下不得不再次进行缩编。团长让赵存有参谋(注)算出历次战斗中敌军毙伤和俘虏的数字。(注)后任沈阳军区作战部长

赵存有一参军就到团部当缮写员,打表格、刻蜡板是团长手把手教的。他知道只要团长一锁眉头抽闷烟,脑袋里就像钱庄掌柜拨算盘珠子哗啦啦在算帐。马上就该要数字了;敌我攻防兵力,运动距离,甚至用几发炮弹,全要算计到精确。赶紧掏出小本,不一会,赵参谋递上一张纸条。

村庄 毙伤 俘虏

李围子 3800 600

沈庄 2000 1000

杨围子 1000 1800

从毙俘的比例看,敌军士气在衰减,死打硬拼的劲头在下降,他的心情宽松了许多。黄维死心塌地,要当又臭又硬的茅坑石头。可眼下他的十来万人马已被挤压在东西不到十里,南北不到五里的狭长地带。刘司令员打了个比喻,好比十五个驼子困觉――七拱八翘挤在一堆啰,我们一发炮弹就要伤他几十个。这是一场空前激烈悲壮的血战,是一场拚狠劲、拼意志、拼耐力的硬仗。黄维兵团在劫难逃,覆灭之日已指日可待。

陈赓和周希汉进了29团指挥所,战役到了最后也是最艰苦的阶段,他们想了解部队伤亡和战斗力的真实情况。

“效闵同志,你们在攻打沈庄时,五分钟突破前沿,纵深战打得更漂亮,只伤亡二十来人,纵队把沈庄作为模范战例向总前委报了,你们可要再接再厉。”一番勉励后,司令员发问:“全团还有几个连,多少人?”

“我团正在搞战役以来第二次整编,把部队缩编成六个步兵连,加上两个机炮连,一个炮连,共九个连,有一千一百人。”

“你们团伤亡多少人?”

“一千八百多人。”

“那怎么还会有一千一百人,账是怎么算的?”

周旅长插了话:“不会错,28团有个营原有五百多人,连续战斗伤亡了五百多人,现在还有五百人。根据地的担架队上来后,我把兵团和旅担架连都补给29团了。”

“你俩把我闹糊涂了,开战以来还没补过新兵嘛。”

吴效闵掰着手指给司令员解释,轻伤不下火线的多少,第二次负伤的多少,伤未愈重上前线的多少。有个数字让司令员眼皮垂下,目前,即俘即补的解放战士占全团人数的百分之七十以上。

“全旅减员很大,30团编了四个连;28团伤亡2344人,只能编为两个连。司令员,你的老二团战前有战斗人员1635人,战斗中减员1527人……战前干部293人。眼下只剩下66名干部,战士108人……”周希汉哽咽住,泪水溢满了眼窝,赶紧转过身。

陈赓心如刀绞,竭力克制住不流露出来,一阵静默之后故作轻松地说:“我明白了,我说嘛,贵山西遍地都是钱庄票号,你不也差点成了个晋商的小掌柜,怎么能把帐算错。‘血沃中原肥劲草,寒凝大地发春华。’此情此景用上鲁迅的诗再贴切不过。在以后的战斗中,我们纵队还要在主要方向担任主攻任务。我要下道命令:所有干部官降一级;旅长当团长,团长当营长,营长当连长。没想到几场血战下来,你们团还是个‘壮丁’。在打杨文学时,继续担任预备队。我得赶紧去看看老二团,你和华青同志在沙盘上把战斗程序再推演几遍。”吴效闵欣然领命,他明白打这样的仗,预备队的任务也同样艰巨。

行至半路,陈赓突然问道:“14军军长的尸体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我只顾带部队追敌人,没过问这事。”吴效闵有些不解,双方杀得死去活来,司令员怎么还关心这些枝梢末叶的事?

黄维兵团的高级将领,多是陈赓的同学和下级。黄维就是他黄埔一期的“同窗”;胡琏则是陈赓当四期连长时的学员;熊绶春是黄埔三期学生,陈赓当过他的副队长与他熟悉。在抗战中,他们都曾有过建树,为民族做过好事。梁岱被释放时,陈赓曾以学友的身份分别给黄维、熊绶春、张用斌(第10师师长)各写了亲笔信,让他捎去。熊看了信后,把三封信都给撕了,狂叫:“生而辱,不如死而荣。我宁为玉碎,也决不背叛校长!”。

我军打到了杨围子,陈赓又让一被俘排长捎去亲笔信,让他在一天内作出决择。熊这次没再撕信,而是交给梁岱,绕了几个圈后,问:“像我这样杀过红军的人会不会被枪毙?”经梁岱劝说并晓以利害,熊绶春心中产生了动摇,可是一直下不了决心。其间,陈赓还叫电话兵连通与第14军的电话线,准备直接劝说,但未成功。就在熊绶春犹豫徘徊时,总攻开始了。军人的生命有时就像火边的飞蛾,全悬在一念之间。

这时,一队俘虏被押至后方,和陈赓一行逆向而行。在杨围子再次被俘的梁岱就在其中。他在日后写的《第十四军被歼纪实》提到了这次巧遇,还是用他自己亲历的所见所感来叙述,更能展现陈赓将军广阔的胸怀。

我被送往后方收容所的路上,碰见一位骑马的解放军军官,戴着眼镜,后边跟着卫士。他高声问我:“你是那个部队的?”我说是十四军的参谋长。他又问:“你们军长呢?”我说已经阵亡了。他又问:“尸体在哪里?”我告诉他在村里。他叫我留下熊军长的卫士,并吩咐那个卫士说:“我派人协同你去找,一定要找到,好好埋葬,立个牌子,以后让他的家人好查找。”据我所知,熊绶春的尸体找回来后,埋在南坪集附近一个土堆上,立了个木牌,写有“第十四军军长熊绶春之墓”几个字。解放军的人道主义精神,感动了所有被俘官兵。后来据说我碰到的那位骑马的军官,就是陈赓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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