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就达雅兄的备战经济说几句,兼及改革三十年(窘给大家道歉) -- 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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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旧文充数之三:回到基础,不是回到过去是为了回到未来

旧文充数之三:回到基础,不是回到过去是为了回到未来

http://www.cchere.com/article/1460044

资料:这里我先给点民国自然灾害罹难人数资料:

民国1925年后旱灾的记载旱灾:

1925年;地区:四川省;死亡人数115万(载于申报1925年6月25日)

1928-1930;地区:河北\山东\陕西\河南\山西\甘肃\绥远\察哈尔\热河;死亡人数过千万(载于李文海著<中国近代十大自然灾害>,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69页)

1942年;地区:河南;死亡人数3000000(载于<河南文史资料>第13辑,1985年三月第50页)

1943年;地区:广东;死亡人数500000(载于[德]王安娜著:<中国-我的第二故乡>,三联书店1980年版,第4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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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资料基本选1925年后,死亡人数50万以上记载,并不代表其他旱灾死亡人数情况.

民国1925年后,水灾死亡人数15万以上相关记载

1930年;地区:河南新蔡;死亡人数150000(载于<大自然探索>1984年第四期,第160页)

1931年;地区:江淮流域皖\鄂\湘\苏\浙\赣\豫\鲁8省;死亡人数42.24万人(载于<近代中国十大灾荒>,第230页)

1938-1947;花园口决口;地区:皖\苏\豫;死亡人数89.33万(载于韩启桐\南钟万著:<黄泛区的损害与善后救济>,行政院善后救济总暑编撰委员会1948年印行,第33页)

另外还有其他各种自然灾害的记载,死亡过百万的一次,过10万的两次次,过20万的三次,过30万的一次,此外还有罹难人数过万人的自然灾害60多次.

刚发了点关于1959年到1961年的今天被称为三年自然灾害或者三年困难时期的资料,胡一刀兄与冻雨兄还有大黄兄很快就回了贴并表达了各自的观点,清晰而且有代表性,更重要的是有理性。对你们的观点,本来想一一回复,但是一些想法是我本来想用这个帖子引出来的,但是延伸开又会有大半内容脱开原来那个楼的话题所以就这里开个帖子说,莫怪。

这里先说点自己的想法,看到论坛里很多政治,言之皆理,各自有各自的立场,为心中的那一份坚持你我他都会去力争。这本来没有什么,但是我想无论我们在争什么,我都需要回到基础,一个我们大家都认同的起码的基础,不然用我老家话说:永远都是鸡同鸭讲,没道理可言的。这里要罗嗦的是,当年做斑竹的时候看到论坛出现这样的情况任之就是党争而后相互攻讦不堪直到论坛倒掉,要么坚决弹压不同意见结果往往导致聚集起人气的那一粉真诚到最后为手段为目的而荡然无粗存。这种事情经历多了,难免心寒,如果西西河这样的结果我想以后我也不会上论坛,不管在这里一些事情结果怎么样,我想说点我能说的话吧,就从这里开始。接下来就回到正题吧。

还是和回煮酒兄的那样,我先说说我们的基本思路,然后就你们的话一一作答。自己的思维习惯,受自己的修的几个学科影响很大,其中最主要的影响就是凡事做判断也好思考问题也罢离不开证据、数字分析与逻辑判断,就和标题中一部分一样,我把这些叫回到基础。有句法谚说的不错,大致意思是真相永远是不可能被知道的,重要的是如何表达你想要说的真相。我学的一个专业的基本技能之一就是告诉如何大家我想要大家相信的那部分事实,只是如果这些用到论坛或者说人人都和律师一样在论坛上说故事,那么我们来论坛又有什么意义。所以,我想说的回到基础就是,不管事实本身因为时间与空间还有各种物理原理上的因素是不可能被完全重演并清晰的展现在我们的面前。但是,就同一事实不管我们各自最周持什么观点,做什么判断,我想起码一些事实的基础我们是可以达成共同的认识的。而我修习的其他几门专业,都无可避免的要涉及数字管理与逻辑分析,这样能用数字化表述的事实基础对做出尽可能正确的分析有时候对一个问题的判断于评价会有决定性的意义。同样,用同一个标准或者计算口径探求同一个问题对于在同一事实面前做更精准的分析对于我想说明的问题我认为是有价值与有意义的。因为我相信,能更接近事实的准确分析,只可能建立在更准确的数字基础上的正确的逻辑判断之上。否则,人和人之间的争论纠缠下去,不管初衷是什么其结果都会象戈尔迪斯之节那样,纠缠到最后谁都不知道开始的话题了。看的人别笑,经常和人在讨论里争到最后往往发现和我争吵的面红耳赤的人,我们的观点是一致的而引起我们激烈争吵的不过是我们就同一话题有不同的理解,鸡同鸭吵了。

回到那三年,我什么我想讲点数字,是因为在和河友的争论里我发现我们在各自的坚持里都少了点让我们信服的东西,而这些往往只能用数字才能清晰的说明问题。再进一步说数字,各人有各自的取样标准。我给的连接里的夸张的不算什么只有更夸张的,其他的网络一搜索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打住这样一掰又是鸡同鸭吵了。还是回到基础,当时到底死亡多少,从这里开始,让数字归于数字,让数字的延伸归于数字的延伸。这里我举个法学里常见的问题,未出生的婴儿是不是生命,在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标准,在这里我倾向采用我们国家的法律标准:婴儿未脱离母体就不算生命。(这里不讨论头先出来还是脚先出来的问题,打住不展开法学探究,抱歉)从这里,我把非正常死亡理解为在饥荒中的那些罹难人数,并据此展开后面的思考。(我这里只说明我的思路,其他人的观点我这里不多表述,我想多数人都会自己做独立的判断的,从回到基础开始)并用同样的标准,看民国中自然灾害的罹难人数。

这里,我这样对比。那三年,发生了灾难死了很多人,中国人。有人负责,有人归咎于毛公,有人归根在执政党,还有人归咎在各种原因上,但是就这个灾难毛公的责任执政党的责任是推脱不掉的。而且土共以及至今仍然支持土共现政权的大小人等,包括现在的本人都不会否认的。只是,我们回到民国年,在 1928-1930年长江以北当时的北方8省大旱罹难人数过千万,问蒋先生的责任么?不能啊,蒋忙着剿灭自己无法控制的军阀,那地方蒋先生管不到的,就和 9.18一样。问当时的大小军阀们呢?也不能,那年头你方唱罢我登场,我自顾不暇,难民你们要怨就怨天灾吧,咱没责任。得,没人负责。干净,都干净的很。那么,假使这个都没责任的异时空来到了1959-1961那三年,不管最后罹难人数多少,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说只有天灾没有人祸。我想公道都在每个人的心里。

说当时的中国,我们恰好有个邻居可以对比:印度。印度在稳定国内局势后,和我们一样成功的实现了他们第一个五年计划。他们和我们一样昏了头,在第二个五年计划里大干快上工业项目尤其是重型工业项目。结果,历史一样惩罚了当时大跃进的印度人,只不过他们在农业问题爆发的时候大的自然灾害问题没有爆发,不过即使如此印度人终究还是在解决了孟加拉问题后遇到了大的自然灾害,如果不是当时美国以及世界各国大力援助(仅仅小麦美国就在那几年援助了总共5000万吨)我想有悲剧的不仅仅是我们中国人了。我这里不想替什么粉末一翻,我想如果我们对比我们建国三十年后开始的改革时代,多少次投资冲动与狂热让我们做了多少拍脑袋上有多大胆上多大产的事情,甚至在1984-1988年我们遭遇连续的持续旱灾,甚至在前几年我们遭遇厄尔尼诺部分产粮区域遭遇绝收的时候,灾难没有如期而至。答案其实我们都知道,按经典教科书的回答是,国力提高了,制度完善了,科学技术水平提高了,还有国家抗灾的能力大大的加强了。回到实际的地方,让我们在大灾之年渡过大灾之年仍然保证丰收的是满足一直以来持续不断增长的人口以及这些人口不断提高的基本生活需要的各种农产品是:让印度人完成绿色革命的墨西哥短杆小麦,是袁隆平院士的超级水稻种子,是工业化大生产源源不断提供的农药与化肥,是数十年如一日大力兴建的各种水利设施与农业基础设施,是不断完善的公路铁路航运航空基础设施,是在学科各领域不断保持旺盛创造力的科学家和技术人员,是在各个企业各个部门辛勤工作的所有人,更有那些农民还有被成为农民工的一个共和国最有价值群体之一的群体………

话头再回到更早的开始吧。我想不管什么春秋笔法,皮里阳秋,就人口\人均寿命\婴儿死亡率等基本数字比较的话,民国三十八年如何,建国三十年如何,相关数字我想没有谁能掩盖的住.不管造成这些结果的原因是什么,想想今天的执政当局的一些政策,我有这样几个结论:

1.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允许有内乱,有煽动国内暴力者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坚决弹压.

2.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能容许外部势力干涉中国内政乃至分裂中国,尤其对武装分裂份子坚决镇压.

3.不管出现什么波折甚至挑衅,都不能打断中国自己发展的步伐与节奏,主权在我既生存由我.

http://www.ccthere.com/article/1460163

为什么?满清之糜烂,到覆灭之时我们还占了世界GDP总量的11%是当时日本的一倍.到民国三十八年,跌落到世界0.7%的份额.无他,内忧外患\党同伐异\生死荣辱权操列强之手而已.有的利可以让,有的物件可以交换,但是有事到临头了半点退缩不得的.

不内乱是为了长治久安的搞建设,特别是要实现现代化、工业化所必须的各种基础设施建设。不允许外部势力干涉是为了更好的服务中国人自己的利益而不是少数人利益,说句很多人不爱听的,贪官即使再贪只要这个肉还在国内,那还是我们自己的,如果谁拐带了出去,那就是敌我矛盾,更不要说做尽吃里爬外的事情的一群人了,这个是国之蠹。最后说要掌握自己的节奏,并且最终保证1、2两点的实现,终究要靠自己的双手,要靠自己双手挣回来的家当。而且,我们的实力增长要比对手快,比竞争者快,千变万化唯快不败。

http://www.ccthere.com/article/1460163

只是这个快,如果脱离了自己的根基,难免要吃苦头要闯祸的。1959-1961那三年,就是热混了头闯的祸。是遭遇天灾的人祸。至于几分天灾几分人祸,看当时的国力做评价,看灾害的影响做评价,回到数字,才可能回到基础,那时候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的基础。

我们首先看,共产党建国三十年和改革这近三十年,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现在从大向着强前进的道路上最依仗的是什么。从本质看,前不久胡总的讲话里说的最实在:发挥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势。是的,集中力量办大事这个优势就是土共这些年有所成的基础。不过,这里我再问一句:土共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基础又是在哪里呢?

这里还是先插一句,最近一直都被西方赞誉有加认为可以媲美甚至终将超过中国的印度的崛起最大瓶颈在哪里?我想稍微关心印度话题的都会说基础设施建设。可是,在2005年的计划里印度只做了不到500公里的公路规划,甚至这个规划还没有按期完成。另外,我们从印度那些星罗棋布豆腐干一样的模仿中国开发区里我们可以期待看的到印度会在这些追赶中有中国式的速度么?我们这里不想比较投资优劣,不想比较工作效率,更不想比较什么人种差距。这里我只要说一个数字,你们就可以知道我想说明的问题是什么了。到2003年,控制在印度联邦与邦政府手里公共土地为753万英亩,不到印度总面积的2%。对比我们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的速度,对比印度总是进一退二的基础设施建设速度我们难道还不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差距么?

是的,土地对土地的所有权的控制,是掌握发展节奏与速度的根本。土地国有,是土共能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基础。而土共终究也是靠土改起家推翻了国民政府赢得了夺取政权的胜利。只是,土共在完成夺取政权的后只是完成里被称做历史使命的第一步。要使中国自新自强自立,那么实现工业、工业、教育、和国防的现代化是唯一的出路。而实现工业化大生产则是走向四个现代化的毕由之路。在以土改为基础的各种新国家政权组织架构初步完成后,又碰上了成功实现了第一个五年计划。和当年印度人一样的是,中国人的头脑发热了。我们回看大跃进的历史,在大跃进、反跃进、和反反跃进的反复里我们看的出当时的中国人上到领导集体下下黎民百姓都在快一点再快一点可以不可以再快一点的推动下最终走向了一场灾难。的确,毛公有他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如果毛公如果想把国家开向完全另一个不同的方向,实用的中国人终究还是会背过身去的,中国人太实际。大跃进的心理探究,可以从中国人渴望迅速摆脱国家孱弱饱受凌辱的命运中寻找,可以从中国人今天对财富的追逐的那种种不和逻辑的狂热里去寻找,可以从中国人至今对成功不可思议的崇拜中去思考。(后面打住,不讨论哲学问题,抱歉)想想中国大牛市的时候,我们多少人何尝不想这个股市快一点再快一点可以不可以再快一点呢?假设,我们的领导集体和我们一样对我们的经济发展和金融资本市场的发展抱有一样的快一点再快一点可以不可以再快一点的心态,当次按风潮爆发的时候中国人何以自处。所幸,二十多年前的日本大牛市还有十多年前疯狂的东南亚和拉美的大牛市都已经给我们假设了一种可能的曾经。是的,我们今天做什么,无他只是因为我们知道这样做或者那样做可能会发生什么遇到什么的时候如何绕着走,仅此而已。而那三年,我们不仅不知道那样做可能会发生什么遇到什么,甚至在那时候我们我们连在那样做可能会发生什么遇到什么的时候怎么踩刹车都不知道。即使我们有的事情看的对,看的准,逻辑、假设、推倒或者模型得出的什么结果都对,我们都没有十足把握保证明天我们的看的对,看的准,逻辑、假设、推倒或者模型得出的什么结果变成了事实一步步推进的时候,我们的确不知道什么时候灾难回来敲我们的门。不然集合美国最聪明数学家、物理学家和华尔街最出色交易员的那些华尔街的豪门,不会在次按中纷纷输的脸贴地。那三年,最后为什么没有踩住刹车,这个为什么才是我想知道的。几分天灾几分人祸?那对我们的今天和我们的明天一样重要,起码对我来说尤其如此。

话说到这里,我罗罗嗦嗦的话的意思也该说清楚了。归根结底土共那三年里遭的灾闯的祸是大跃进时代种的因果。而大跃进的能量适当是土共所谓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基础所在,而这个基础的源泉来自于土改之后国家对于土地的支配地位所获得的绝对权力。建国三十年,尤其是改革这近三十年,那么多坎坎坷坷,多少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般的变化中,唯一不变的始终是土共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势不变,控制集中力量办大事的这个优势的源泉土地所有权始终牢牢控制在土共的手里依旧没有变。所以,我可以相信在未来可以预期的时间里,土共在中国大陆的优势地位将不会受到太多实质性挑战,起码在中国出现内乱之前、在中国开始可以被外部势力任意干涉之前、在中国丧失把握自己发展节奏的能力之前不会。还有就是,今天的土共慢慢的在管理这个国家的历史中在快一点再快一点可以不可以再快一点的时候,开始学会怎么踩刹车了。只是这个学习的过程,往往是伴随一次又一次的震荡甚至是灾难。

回想,当年大跃进后,中国开始了彻底的严格统治型的计划经济模式。这一开始就是近20年。如今改革到现在,中国再次开始转型。吹响号角的不仅是《新劳动合同法》和《新企业所得税法》的波澜,更有即将在今年实施的《反垄断法》的匆匆脚步。更让我们关注的就是,传闻里将要砍掉1/4部委的大部制的改革。这也许只是又一个开始,是历史的一放是收,一收一放,又一放是收,轮回或者螺旋上升。

有不少河友都说,往事不要再提了。是的,历史就是历史。不管什么样的数字,对死去的人既成的事实以及对今天的影响,我们不能改变什么。只是曾记得唐太宗曾言: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对于今天的中国来说,对于明天的我们来说或者说对于明天的我来说是重要的。就和我的知识告诉我,思考什么的时候,回到基础、用数字做标尺,然后用逻辑分析得出对自己有用的对自己未来推导什么问题有用的判断是有益的,起码是一种有益的训练吧,那毕竟是我上网的初衷之一了。其他的,让罗马的归于罗马,让恺撒的归于恺撒,而人民的终究归于人民,大体如此了。

后记

这些话,本来是想放正文的,只是最终还是觉得不合适就放这里了. 这里不过是想扯几句,胡兄所说的下一盘棋的什么.其实对我而言,参与国家社会竞争参与国际政治新秩序的分配不仅是中国还是这个世界还想发挥点什么影响力的玩家都必须参与的,那不随任何人或者任何利益团体的意志为改变.比如投掷色子,如果扔一个我可以有80%把握扔出我想要的数字,甚至更高的概率都可以.但是,如果扔2个色子我最多有50%的把握做到,但是如果是三个色子我连5%的信心都要算一下再扔几把才有把握.同样,在这个世界的完家都会面对这样一个问题:我们手中的筹码\棋子或者色子都是一个个鲜活的有生命力的独立的甚至叛逆的个体.玩家在今天这个开放与多元的时代,在新游戏形成之时,在新游戏规则确立之前,为保持自己的优势同时又要在快速的变化里不被淘汰需要的不单单是棋手.或者说,假设理想的状态下土共对自己手上的棋子完全操控自如,而他的对手恰恰不具备这样或那样的条件,换做是你为土共的对手你将如何参加比赛?如果是我,只要我手上有一枚色子,只要土共准备扔我就举起手,一但土共准备扔的时候我让土共相信我会同时在同一个碗里扔出我的色子就足够了,更何况有的玩家想一碗一碗的色子朝里面倒那.我的想法基本就是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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