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大地英豪——匈奴传奇 -- 龙神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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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第三章 南与北 第一节 分裂的序曲 4

4.指天为誓,白马之盟

公元前49年汉宣帝刘询去世,汉元帝刘奭即位。新皇帝一上台就收到了呼韩邪同志的加急奏折:吾皇万岁,俺家又快断粮啦……刘奭二话不说便诏令云中、五原郡转运二万斛谷物支援呼韩邪部。现在让我们看看帝国在这“真敞亮”举措背后的心酸:《汉书元帝纪》记载刘奭刚上台几个月后便“(六月)以民疾疫,令大官损膳,减乐府员,省苑马,以振困乏”,接着又出现了“(八月)上郡属国降胡万余人亡入匈奴”的严重叛逃事件,这说明汉帝国遭遇灾祸和皇帝易人的关键时期,那些降服的异族部落的思想又开始有“小活动”了。灾难仍在继续:“九月,关东郡国十一大水,饥,或人相食,转旁郡钱、谷以相救”。刘奭下令:“其令诸宫、馆希御幸者勿缮治,太仆减谷食马,水衡省肉食兽。”如果说刘询对呼韩邪的赏赐是慷慨大方的话,那么刘奭对呼韩邪部的救济已经到了舍己救人的地步了。呼韩邪与汉比邻而居,对于中央政府的苦处心知肚明。他的上书其实有很大的试探性目的,想看看汉帝国的新统治者是否还会善待自己,而刘奭没有半句“地主家也没余粮啊”之类的话立即调粮援助的反映,也让呼韩邪吃了颗定心丸。但他没想到不久之后,他的使者便会受到汉帝国官员横眉立目的审问。

原来盘踞在坚昆的郅支自以为距离汉境遥远而安全,又怨恨汉帝国支持弟弟,所以干脆“遣使上书求侍子”。这是一个很明确的翻脸动作,刘奭却很大度地派卫司马谷吉送驹于利受回郅支部。御史大夫贡禹等人认为“郅支单于所在绝远,又归化之心未彰”,所以建议朝廷使者送郅支太子到边塞就可以。既然郅支要把人质要回去,那么剩下的几千里路就让丫自己走回去吧!可惜谷吉实在是个老好人,他自己上书说:“我大汉与夷狄郅支的恩义犹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现在已经在国内养其太子十年之久可谓德泽甚厚,如果不把人送到老家恐怕有弃捐不顾的名声。臣愿意送佛送到西,一直到坚昆。想必郅支父子对我大汉的感恩之情也会似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如果郅支部果然禽兽不如谋害微臣的话,肯定会畏罪远逃,我国边境就会安宁清静。死掉一个使臣而使百姓安乐,正是为臣所愿。”刘奭看后很是感慨,于是将谷吉上表宣示群臣,贡禹等人仍坚持不可,认为郅支不可信,谷吉此去无疑是羊入虎口,不仅白白牺牲还会为国家挑起新的事端。但以右将军冯奉世为首的一些人则认为可以,于是刘奭便派谷吉等人出使匈奴。公元前44年冬季,谷吉等人迢迢千里把驹于利受送回郅支身边后,郅支果然暴露出豺狼本性:他不仅不领情,还以匈奴人民代表的身份痛斥一番汉帝国主义者偏袒呼韩邪伪政权的罪恶行径,随后宣布判处汉使团全体成员死刑并立即执行。

痛快过后,郅支又感到后怕,毕竟这次他做的太过火了,汉帝国不可能不做出报复。恰好此时有个热情送来了邀请函,它就是康居。对于汉帝国来说,康居这个国家一直是西域诸国中的刺头。康居最盛时有人口六十万,控弦之士十二万。早在李广利征大宛时康居就曾咋呼着要出兵协助大宛抵抗,虽然最后是干打雷不下雨,不过也是很明显地向汉表示出敌意。直到这时康居国王还是铁杆的反汉派,因为前面曾有个莎车国挑唆西域诸国叛汉被灭,所以康居还不敢公然打出反汉的旗号。再加上乌孙与康居关系不睦两国经常交战,所以康居国王更是殷切盼望能有强力的外援,当他听说郅支在坚昆便派使者来邀请。康居王打算将郅支安置在自己东部,然后联合进攻乌孙,夺取乌孙土地后作为郅支部的新根据地。这真是瞌睡送来了枕头!郅支作恶后不敢继续停留在坚昆,带着儿子一路向西狂奔到康居。由于是冬季长途跋涉,仓促之间又没做好大风降温保暖防护工作,结果导致郅支部众大批死亡。最后抵达在康居境内的只剩下三千人!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郅支的兵力已降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可是凭借郅支部单于的名号还是足以产生巨大的政治影响力。康居国王和郅支单于这两位革命战友举行了惺惺相惜的会晤后,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他们互相嫁女于对方,成为互为翁婿的姻亲——两千多年后本拉登和奥萨玛也这么整过一次。

康居国王的原意是想狐假虎威,依靠郅支单于的影响威吓邻国。而郅支也一直想报乌孙暗算自己的宿怨,于是郅支频繁指挥康居兵马攻打乌孙,一直深入到乌孙都城赤谷城附近,康居军队打着郅支部的旗号杀掠人民、驱掠牲畜,而乌孙慑于郅支的兵威竟不敢出兵追击,进而导致乌孙西部千里之地空虚,无人再敢居住游牧。

现在我们回头来看呼韩邪部这边的状况:老好人谷吉实现了舍身报国的伟大愿望,可是这次殉国实在失败的很,不仅没必要还没法得到表彰——消息隔绝之下,汉帝国只能为自己的使团不能返回而干着急。后来从匈奴叛逃来的降人说汉使在在瓯脱被全部杀害,而这个瓯脱无疑是呼韩邪部盘踞的地带。于是呼韩邪立即被列为第一犯罪嫌疑人,因为南郅支部一直在展开对汉外交争夺战,所以汉庭认为呼韩邪很可能袭杀汉使阻断汉与郅支部交通。

正巧呼韩邪单于阁下再度派使者前往长安问安顺便请赏,这次呼韩邪部的使者发现等待自己的不再是往昔的微笑而是一副副横眉立目——汉书记载:“汉辄簿责之甚急”。汉帝国不仅讯问呼韩邪部使者,还派使者来到呼韩邪那里展开调查工作,其严厉程度就差将单于同志本人拘留审查了。呼韩邪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不白之冤百口莫辩,一时间呼韩邪部人心惶惶,上下人等都害怕会遭到汉军的讨伐。幸而这场风波很快过去,第二年汉派车骑都尉韩昌和光禄大夫张猛送呼韩邪单于侍子右贤王铢娄渠堂回到呼韩邪部。此时汉已经意识到先前的做法太过火,所以送回呼韩邪的人质以表示信赖和安抚。韩昌和张猛“求问吉等,因赦其罪,勿令自疑”,经过这番安抚工作呼韩邪部人心逐渐安定下来。

此时据呼韩邪南下附汉已过去十年之久,经过这十年的修养生息之后呼韩邪部已经逐步恢复了元气。在两位汉使眼中的呼韩邪部已是“单于民众益盛,塞下禽兽尽,单于足以自卫,不畏郅支”,也就是说由于人口的增加使得边塞地区的禽兽基本被猎获一空,习惯于游牧射猎的呼韩邪部人于是“多劝单于北归”。除了这个表面原因外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尽快占据空出来的单于庭,进而逐步恢复匈奴帝国。毕竟一直依附在汉朝边境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到大草原上才能“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而韩昌和张猛看到这种情况则“恐北去后难约束”,于是两人冒险越权代表汉帝国与呼韩邪的呼韩邪部订立了盟约:“自今以来,汉与匈奴合为一家,世世毋得相诈相攻。有窃盗者,相报,行其诛,偿其物;有寇,发兵相助。汉与匈奴敢先背约者,受天不祥!令其世世子孙尽如盟。”汉使与单于及大臣俱登匈奴诺水东山之巅,杀白马祭天,呼韩邪用自己的径路宝刀削金屑于留犁挠酒中,然后以老上单于留下的月氏王头盖骨酒器共饮血盟。这是匈奴人最隆重的盟誓方式,呼韩邪终其一生没有违背过誓言。

韩昌和张猛虽然为国家争取到了匈奴最隆重的效忠保证,可是当他俩返回长安后依旧受到猛烈地抨击,攻击者的火力集中在“昌、猛擅以汉国世世子孙与夷狄诅盟”这一点上,一伙感情受到极大伤害的爱国者强烈呼吁“宜遣使往告祠天,与解盟”同时将韩昌和张猛以大逆不道的罪名处斩。而刘奭则认为已经壮大起来的呼韩邪部重返单于庭是无法阻挡的,如果能让一个亲汉的匈奴政权统治草原的话也是不错的结果。于是这桩盟约受到了皇帝的事后追认,正式生效了。呼韩邪随即率部北归单于庭,“人众稍稍归之,国中遂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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