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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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写作练习:童话故事

在天空之上,人无法触及的地方,生活着小小的精灵,她们是神的造物,她们唯一的使命,就是歌颂神,展现神的爱。她们唱着赞美的歌,向着神的宝座的方向,那光与荣耀的源头。

就这样过了几万年。直到有一天,她们中的一个,无意中向下方看了一眼。

她看到在一片灰暗的世界中,有一个闪烁的光点,那个光点不像神的光芒那样圣洁和纯粹,却变幻着无穷的色彩,令她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

那是什么呢?

她强迫自己转过头来,继续歌唱。却发现自己再也无法集中精神。那奇妙的光点在她的头脑中扎了根。

那究竟是什么呢?

去看看?

这个恐怖的想法突然在她的头脑中冒了出来。她急忙摇摇头,仿佛这样能把这不洁的思想摇掉。她想起了万年前那场大动乱,天使们举起巨大的山峰互相投掷,精灵们在风中飞散尖叫,颤抖着撞在一起,神子驾着光的战车掷出神威,将前任天使长击向下界,曾经的晨曦之王带着骄傲的大笑堕入地狱,身后是被驱逐的堕落天使们……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偷偷看了看身边的同伴们。同伴们依然向着神的方向歌唱,她们的脸上是满足和崇敬,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不协调举动。

下面是堕落的世界。

但是下面却有着那诱人的光芒。

去看看,只是看一下,马上就回来。

她向下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神的宝座,那纯粹的光芒,现在看来却有些单调。

去看看吧。

她这样想着,拍动着两对透明的翅膀,向下面飞去。

在诸天之上向下看,世界是灰暗的。穿过厚厚的密云层之后,她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世界。

空气肆无忌惮地流动着,呼喊着带着她盘旋,有细小的尘土在空气中飞舞,她用手去捉它们,却被它们灵巧的避开了。空气中有种咸腥的味道,她向四周望去,只看到无边无际的水,这水是蓝色的,天空却是另一种蓝色。阳光透过她的翅膀,翅膀就折射出了七彩的光。

这些缤纷的色彩她以前只在伊甸园中见到过。亚当和夏娃被逐出时,精灵们也被迁怒,神在入口安放了四面发火的基路伯,禁止一切生灵进入。于是所有的色彩、气息和声音都成了遥远的记忆。

而今天这些记忆开始复苏了。

她看到远处有一只鸟掠过,那鸟背的羽毛是黑色的,腹部的羽毛是白色的,脖颈上有一圈红色的毛,身后有两条细尖的尾。她想起在伊甸园时,曾见到神子称这种鸟为燕子,于是就追了上去,和它并肩飞行。

“燕子燕子,不要急着挥动翅膀,是什么事情,让你飞得这样匆忙?”

燕子扫了她一眼,回答道:“我要到那边的陆地上,度过寒冷的冬天。”

她向燕子飞行的方向望去,发现那神秘光点正是在那边闪烁。

“我可以和你同行么?”

“好吧,无聊的旅程中有个伴也不错。”

于是燕子和她讲起亚当和夏娃的子孙们,他们在地上筑起山峰一样高大的巢,像蜜蜂一样挤在里面,却不肯像蜜蜂一样从高处的出口飞出来;讲起天空中的银色巨鸟,他们不用扇动翅膀就可以飞得很高,而且总是不停的吼叫;讲起海中巨大的鱼,这些鱼总是浮在水面,从背脊上喷出烟雾,只在飓风来临时才偶尔潜入水中……

“那么,你要去哪里?”在抵达以前的巢之后,燕子这样问她。

“我在寻找一点闪烁的光芒,它变幻着各种色彩。”

“哦,你说的那种光,我似乎见到过,就在人的巢穴聚集的地方。夜晚降临的时候,会有那种光出现,有很多虫子会绕着那光飞行,可惜我晚上看不到东西。”

“那光现在也在闪烁呀。你看,就在那个方向。”

“我看不到。我要修理我的巢了,不管怎么说,祝你好运吧。”燕子向她点点头,转身飞走了。

她和燕子告别,继续向那光芒飞去,森林和河流在她身下掠过,草和花们在下面向她招手,她向他们点头致意,但是没有停留,因为和那光芒相比,这些都不重要呀。

终于她来到一栋房子前面,那光芒就是透过这房子的窗户,把她从诸天之上召唤到这里。

她穿过窗户进入屋子,看到一个青年坐在一张桌子前,用手指敲着一个嵌着很多方块的白色板子。青年的面前有一个盒子,那光芒正是从这盒子的侧面发出的。

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慢慢地飞行到那盒子前面。

她瞬间就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之中,因为她看到了文字。

神用文字给人制定戒律,而魔鬼用文字和人签订契约。精灵们则被禁止接触这奇妙的符号,因为接触意味着亵渎,或者堕落。

她只想转身逃离。

这时青年轻轻叹了口气。

“完成了。”他这样说。

然后盒子里的文字们开始歌唱,他们扭动着身体,跳起舞来。这歌声和舞蹈与她熟知的赞美诗截然不同,带着一种鲜活的生命力和节奏,热情而又狂放,无拘无束。

文字们飞出盒子,歌唱着,围绕着她舞蹈,让她觉得自己快要溶化在这节奏之中了,她情不自禁的跟随着节奏飞舞,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这时青年轻轻的点了某个东西,“发送”,他说到。

于是随着咔的一声,文字们消失了,歌声和舞蹈也消失了。只剩下她愣在空中,然后“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

青年站起身,离开了房间,留下她一个趴在哪里,独自悲伤。

“完了,我堕落了。”

“为什么堕落的感觉如此美妙?”

她拍打着翅膀飞起来,在那板子的方块上跳来跳去。于是有文字在盒子上出现,但是他们只是沉默的站在那里,没有光芒,也没有歌声和舞蹈。

“为什么你们不理我?”她对着文字们大喊。“求你们,唱歌给我听吧。”

但是文字们依旧保持沉默,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这时青年端着一个杯子走了进来,他看到沉默的文字们。

“奇怪,”他说,“键盘出问题了?”他拿起那板子抖动,然后按着一个方块,文字们就消失了。

“原来是这样”,被抖到空中的精灵想到,“看来他是文字的主,就像神是我的主一样。呀!我怎么会有这样亵渎的想法。”她跪在空中,双手握拳合在胸前,低下头祈祷神的原谅。然后飞到青年的面前,大声地祈祷“文字的创造者啊,请您施展您的权柄,让他们歌舞吧。”

青年不理她。

“我祈求您。”

青年不理她。

“亚当与夏娃的子孙啊,看在我们都是神的造物的份上,请您回应我的请求。”

青年不理她。

“骄傲和冷漠都是不可取的!”

“…………”

“看来他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

明白了这一点后,精灵落在青年的肩膀上,无奈的用手支着头,发起呆来。

这时青年的手指又开始敲击方块。

精灵瞪大了眼睛盯着盒子。

文字们再次出现,这一次他们唱起了一支忧伤的歌,他们从盒子中一个一个飞出来,围绕着精灵,缓慢地盘旋,这支歌是如此的悲伤,以至于精灵的眼睛里聚满了泪水。

“这奇妙的感觉是什么?”精灵擦去眼角的泪水,伸出手去抚摸那些文字,但是文字们绕开了,他们越聚越多,突然把歌声换成一种滑稽的腔调,一齐对精灵做鬼脸,然后嘻嘻哈哈地飞走了。

“呀!”吓了一跳的精灵从青年的肩膀跌下,然后飞到空中。“这太好玩了。”

就这样,精灵在青年的家中住了下来。当青年创造文字的时候,她就趴在青年的头上,或者坐在青年的肩膀上,和文字们一起唱歌。其他的时间里,她就在青年的四周飞舞,或者坐在那盒子上看着青年。

“我已经离不开他了,不过能一直这样也好。”她这样想。

诸天之上,那神的光辉与荣耀已被她遗忘了。

就这样,时光流逝,直到某一天。

精灵想在盒子上飞起来,却直挺挺的栽到桌面上。她想爬起来,却觉得身体沉重得无法支撑。她回头看了一眼翅膀,然后惊恐的发现,她的翅膀已经变成了黑色,而且破碎不堪。

她抬起头望向天空,视线却被苍白的屋顶阻挡。

“主啊,这就是您对我的惩罚么?”

  精灵坐在桌面上,抱住肩膀,痛哭起来。

  “求您原谅我,不,我怎么敢祈求您的原谅。这是我应得的惩罚呀。看来我要在这里孤独的死去了。”

  “不过能死在他的身边,也没有遗憾了。”精灵悲伤的想。

  “真的么?”一个沉稳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精灵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灰色罩服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有羔羊似的角,在那人的帽兜下伸出。

  精灵立刻知道了他的身份,她惊恐的向后缩去。

  “请不要害怕,被神遗弃的精灵,”诱惑了人类先祖的古蛇说到,“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你已经失去了一切,你失去了神的眷顾,你也没有真正的灵魂,所以,你马上就要归于虚无了,”他温和的笑了一下,“如果我不帮助你的话。”

  精灵警惕的看着他。

  “当然,我不是上面那些伪善的家伙,我追寻的是平等,所以我会与你做一个等价交换,是否同意的决定权在你。我这里有两个方案,”魔鬼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个,我帮助你净化你的身体,让你能够重新飞行,然后返回上面。代价是,”他指了指一无所知的青年,“你对他的记忆,和对文字的记忆,这样你就会忘记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一切。然后你返回,享受永生,继续歌颂那神,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精灵默默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青年,低下了头。

  魔鬼笑了,他伸出两根手指。“那么,第二个。”

  “我给你一个躯壳,但不是人的,那是神的样貌,我无法复制。我给你一个躯壳,让他能看到你,听到你,触到你。而你,有三年的时间来得到他的爱。”魔鬼的声音充满诱惑,“如果你成功了,你将获得一个真正的灵魂。但是如果你失败了,我将得到你,让你在地狱之中承受永恒的痛苦。”

  “现在,选择吧。”

   精灵低着头,沉思了一会,抬起头时,她的眼神变得坚定。

  “我选择第二个。”

  “那么这一次,你选择留下。”魔鬼大笑起来,“签订契约吧!”

   一瞬间,墙壁和屋顶消失了,血色的天空笼罩,焦黑的大地散发出硫磺的气息,火山发出隆隆的巨响,灼热的岩浆喷射,而青年依然坐在桌子前,似乎什么都没看见。

  魔鬼拿出一张盖着印章的羊皮纸,“我,路希法,地狱的大君,在此与你订立契约。”他递给精灵一支鹅毛笔,“在这里签下你的名字。”

  精灵茫然地看着他。

  “对了,你没有名字。”魔鬼挠了挠头,“那就在这里画个圈吧。对,就是这样。”

  “事就这样成了。”魔鬼仰头大笑,“怪不得那老家伙创世时总喜欢这么说,果然是很有成就感哪,虽然那些活都是我们干的。咳……”他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那么,开始吧。”

  精灵看到魔鬼挥舞着手指,划出许多神秘的符号,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苏醒的时候,精灵发现自己侧卧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四面是铁丝编成的网。她想飞起来,却感觉不到翅膀的存在。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发现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的翅膀消失了,她的身体被拉长了,而且长出了长长的毛,她的四肢变得短小,手指也消失了,而且身体后面长出了一个多余的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呀?”她问自己。

她抬起头,却看到了青年那熟悉的目光,只是这一次,这目光没有穿过她的身体望向后面,而是正对着她的眼睛。

“他能看到我了。”她欣喜的想着,“喂!你好么?”她向他打招呼。

  可是她听到自己发出的是一阵短促的“汪汪”声。 

青年笑了,“就买这只吧。”

  于是她被青年带回了家,放进了一个铺着软垫的盒子里。

  “他已经能知道我的存在了,这是很大的成功。接下来就是得到他的爱了,但是,爱是什么呢?”精灵趴在盒子里,把头垫在自己的前爪上,陷入了困惑之中。

  “我爱你!”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

  精灵吓了一跳,她抬起头,发现那声音是从那个被青年称为“电视”的盒子里发出的。盒子里一个男人正在对一个女人说着“我爱你”。

  精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过了一会她恍然大悟。

  “原来爱就是牵手、拥抱、碰嘴、然后趴在彼此的身上啊!”。她的身体立刻被自信充满,“原来爱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 

  “知道了目标,接下来的事情就会简单许多。”

  

于是日子开始一天天流逝,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最后一天。

  精灵趴在盒子里,认为自己已经获得了青年的爱,又不太肯定,她回想这三年来自己的成果。

  有许多次她半坐起来,伸出前肢,向青年说“请牵我的手吧”,有时青年会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摇晃几下,有时不理她,不过没关系,她已经收集了足够多牵手。

  拥抱的数量似乎少了一点,有时青年会托住她的腋下把她举起来,这时她会尽量把前肢伸向他,但是她的前肢太短了,没办法绕到青年的背上。不知道这能不能算是拥抱。

  碰嘴似乎只有一次,那次她卧在青年的腿上,青年的脸离她很近,她就用舌头舔了青年的嘴,为了保险起见还碰了青年的鼻子和脸,但是青年马上就避开了,还把她扔到地上。“一定是害羞的缘故,因为人类吃过智慧树的果实呀。”

  趴在青年的身上也有过,有一次她在青年睡觉的时候,跳到了他的床上,然后在他的胸口趴了一夜。那天晚上青年的眉头紧皱并且发出呻吟,而且在醒来之后把她赶走了,并且再也不许她进入卧室。这坚定了她的信心,因为电视中的男人都是这样对待女人的呀。

  但是,为什么青年从来都没有对她说过“我爱你”呢?

  难道自己的方法是错误的?

  精灵开始忐忑不安时,魔鬼出现了。

  “你好,堕落的精灵。”他从虚空中钻了出来,向精灵点头致意,“今天是契约终结的日子,我来看结果。”

  “啧啧……”观察了一下,魔鬼摇摇头,“在你的身上,我没有看到他的爱,真遗憾。”他挥挥手,把精灵从现在的躯壳中释放出来,“根据协议,我可以带走你了。”

  “可是我已经收集了他的牵手、拥抱和吻呀!我也曾趴在他的身上呀!”精灵争辩着,“难道这些不是爱么?”

  “很可惜,不是。”

  “那到底什么才是爱呢?”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魔鬼说,“因为我即将带走你,让你在地狱之中承受永恒的痛苦,你将有许多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不过……”魔鬼笑了一下,“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递给精灵。

  “杀死他。把这匕首刺进他的心脏。用他的灵魂,换取你的自由!”

  精灵愣了一会,眼神涣散。然后她接过匕首,转过身,摇摇晃晃地飞向青年的卧室,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突然她停止了。

  她悬在空中。

  她开始思考。

  她转过身,直视着魔鬼,目光坚定而悲伤。

  “我不能。”她说。

  “我不会伤害他,我也不会让你得到我。”

  她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一束黑色的光在她的胸口绽开,把她身体包裹起来,形成了一个黑色的茧。这茧慢慢旋转,变大,膨胀,然后破裂。

  一双黑色的羽翼伸展开来,曾经的精灵化作堕天使,破茧而出。

  她的容貌更加美丽,她的目光自信从容。

  魔鬼微笑着向她行礼,他说:“牺牲,证明爱。反抗,然后自由。爱与自由,就是灵魂的本质。祝贺你,你得到了一个不灭的灵魂。”

  她微笑着还礼。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呢?”魔鬼问她。

  她望向青年的方向。

  “我要留在他的身边。在他活着的时候,我会守护他,驱逐他身上的厄运到别人身上,收集他的文字以诱惑世人。在他死后,我会抱着他的灵魂堕入地狱,在硫磺火湖之上共舞,直到末日审判的来临。” 

  第二天,青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心爱的宠物已经去世了。青年很悲伤,就在自己的博客上写了一篇文章纪念。

  下面就是那篇文章的地址。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61ee4750100052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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