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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大轶事之启功先生

中学时代，一位出身书画世家的好朋友在闲谈中经常品评当代著名书法家。其中，启功先生倍受推崇，且好友常常惋惜启先生对模仿其书法者的宽容往往使一些人大赚昧良心钱。说实话，那个时候除了记住这个有些特殊的名字之外，头脑中并无深刻印象。在得知我考入北京师范大学时，此君送行时切切叮咛，一定要争取亲眼见见启先生。

到了师大之后，照例经过一番头晕脑胀地搬运行李，应付七七八八的手续以及各年级的师兄之外，亲眼见见启先生的重托早被我丢掉爪哇国之外啦。两天之后，班主任通知说这一周要进行新生教育，算是大家正式开始大学学习之前的热身。新生教育的主要内容也无外乎就是参观校园，弄清楚图书馆、教室等等的所在，此外就是学校安排了若干场讲座。

新生教育的第一天上午是新生开学典礼。典礼的礼堂叫做“科文厅”，即“科学文化厅”之简称。头天晚上，班主任特意叮嘱一番，大家在科文厅一定不能过于激动，因为此礼堂已成为危房若干年，难免不会因为上千名新生激动的情绪而提前寿终正寝。开学典礼正式开始了，毫不意外，就是校领导与同学们见面，讲讲话，谈谈学校的大好形势，半个小时很快也就过去了。我们系在学校里的编号是“1”，按这个编号排座位的好处就是我的座位距离主席台很近，在这半小时之内算是把校长的脸记住了。就在我无聊发呆时，突然看到主席台上所有的校领导齐刷刷起立，然后校长起身走到主席台的幕布后面谦恭地搀扶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爷爷走了出来。这位老爷爷身材不高，略微有些发福，腰有些驼，一手拄着拐杖一手向大家招手示意。他的脸胖胖圆圆的，嘴略略显得有些扁，皮肤较一般人要白一些，头上稀疏的白发配着一脸纯真的表情令人感觉非常亲切。这时就听校长用激动的声音说：“同学们，让我们热烈欢迎启功先生给我们讲话！”啊！启功先生！没想到竟然就这样让我见到了启功先生！后来我知道启先生曾经中风偏瘫，但是就当时的情形来看，他的面部比较对称而且行动还是相当自如的，至少第一眼看上去是看不出偏瘫痕迹的。想来长期的习字绘画对于老年人不仅是陶冶情操，也是一种很好的肢体锻炼。

启先生落座，拿过麦克风，用他特有的带着老北京腔韵的口音开始讲话。“孩子们，你们都是十八、九岁吧？我可是八十多啦！”启先生一张口就把大家逗得前仰后合。“我今天给你们讲几个小故事，这些故事想告诉你们什么呢？那就是谦虚谨慎、不骄不躁。”哇！我仿佛回到了童年坐在小板凳上听收音机的时代。“我小时候啊，家里没有钱。因为我父亲去世早，只有我妈妈独自抚养我长大。遇到恩师也就是咱们的老校长陈垣先生之后，他鼓励我要多学习。我就到北大去听课。当时有个同学名字呢，叫做士鳌（ao）。可是课堂上先生点名的时候呢，也不知道是不细心呢，还是不虚心，张嘴就叫成了士鱼（yu）。这下子可把学生气坏了，第二天就见黑板上写着两个大大的字‘土鳖’！”全场立时哄堂大笑。老先生接着说：“你们看，就是当了老师也要认认真真的啊，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查查字典、问问旁人这不丢人。”可惜的是，当天启功先生讲的其他几个小故事都已经随着时光消失在记忆中了。但是启先生还有一段话始终令我记忆深刻。那天在讲话结束的时候，他说：“很多人都说我是爱新觉罗的后裔，我的祖先是**皇帝的弟弟。可是我就是启功，我只叫启功！”

在师大的学习生涯中，后来才知道启功先生的风趣幽默是出了名的。不说那首著名的“墓志铭”，就说在师大流传很广的一个气功段子吧。据说启先生中风之后，腿脚不太灵便，有一个著名的气功大师经人介绍慕名到启先生家里，说是给先生发功治病。气功大师围着启先生发功之后，满头大汗地问启先生有何感觉。气功大师无非想让启先生说发热、发麻之类的，但就听启先生一脸认真的说：“我就感觉一只大手摁在我的膝盖上……”

今天，走在师大校园里，随处可以看到启先生题写的匾额。这时我常常会想起启先生的话：“谦虚谨慎，不骄不躁。”“我就是启功，我只叫启功！”我常常想，这前一句话是老爷子毕生总结的成功的“诀窍”，而这后一句，则透着不靠祖上、不攀龙附凤，自立自强的志气和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