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戏说檄文（下）桀犬与跖狗 -- 履虎尾

中国有一个古代成语——“桀犬吠尧”，经常用来形容比喻奴才走卒为其主人效劳卖命时候的忠心耿耿。桀犬吠尧本来作“跖犬吠尧”，出处在《战国策齐策六》：“跖之狗吠尧，非贵跖而贱尧也，狗固吠非其主也。”汉初邹阳在狱中《上梁孝王书》中也说过这个意思的话，不过《史记》里的话比《战国策》中的语义稍有改动，改成了“桀之狗可使吠尧，而跖之客可使刺由”也。

陈琳、王伟、骆宾王所写的三篇檄文，从文采上看是难分高下，从效果上看也都是“画虎不成”。但是，由于陈王骆三人所依附的主人不同，所攻击的对象不同，三人的下场也大不相同。陈琳是个幸运儿，非常有幸的被原来的敌人曹操原谅，并得到了重用。王伟则运气太坏，遇到了一个心胸狭窄的敌人，并且落入了这个被骂者的手中，结果“恶有恶报”，被萧绎用酷刑杀死。骆宾王的情况则是下落不明，是一个未知数。呵呵，我们暂且作一个假设，如若骆宾王求死不得，最后落到了武则天的手中，那么，骆宾王的命运将如何呢？他会成为另一个陈琳呢，还是成为王伟第二？武则天会是第二个曹操呢，抑或是萧绎第二？

拿武则天同曹操相比较似乎太穿越了，那么，拿同时代的人袁绍同曹操来比较一番如何呢？曹操是乱世奸雄，性格中颇有“豪爽慷慨，恢弘大度”的一面。而袁绍，虽然号称“四世三公”，其实却是“外宽内忌”。在袁绍渡河南下之前，河北谋臣田丰曾经谏阻，袁绍执意不从，田丰效仿蹇叔，垂泣苦谏。袁绍大怒，认为田丰是恶意“沮众”，将田丰打下监牢。临行前袁绍说道：“本当用尔首级祭旗，此时杀你，谅你心中不服。姑且寄尔一命，待俺得胜归来，再行砍下尔之驴头，叫你死得心服口服。”当官渡兵败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监牢里的人都认为，田丰有先见之明，必将被袁绍重用。而田丰则深知袁绍的性情，说道：“若军有利，吾必全；今军败，吾其死矣。”众人都很奇怪，忙追问原因，田丰回答说：“袁将军外宽而内忌，不念忠诚。若胜而喜，犹能赦我；今战败则羞，吾不望生矣。”

田丰陈琳二人所遭遇的不同命运，就是袁曹二人性情的形象评价，真实写照。历来的写书人读书人说书人听书人，也都以此来“王后卢前”的。

但是——呵呵，近来网上流行“但是”二字，俺也不敢免俗也。但是——果真如此吗？袁绍若是打了胜仗，田丰固然应该是平安无事，这个，暂且不谈。我们仅仅是假设一下，曹操若是打了败仗，也还会继续原谅陈琳吗？呵呵，让咱们一起来“穿越”一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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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袁绍令审配回河北押粮，审配领命而去，又遣大将淳于琼，部领督将眭元进、韩莒子、吕威璜、赵睿等，引二万人马，去守乌巢。那淳于琼性刚好酒，军士多畏之；既至乌巢，终日与诸将猜拳行令，说谜语唱小曲，聚饮耍子。

曹操打探清楚，便教荀攸、贾诩、曹洪同许攸守大寨；令夏侯惇、夏侯渊领一军伏于左；令曹仁、李典领一军伏于右，以备不虞。教张辽、许褚在前，徐晃、于禁在后，操自引诸将居中：共五千人马，打着袁军旗号，军士皆束草负薪，人衔枚，马勒口，黄昏时分，望乌巢进发。及到乌巢，四更已尽。操教军士将束草周围举火，众将校鼓噪直入。

时淳于琼正与众将饮酒，闻鼓噪之声，连忙跳起，一脚将酒案踢翻，呵呵大笑。众将不解，赶忙问道：“将军何故发笑？”淳于琼曰：“曹贼中了沮授军师之计也，方才众位所饮，皆是假酒——河北三鹿清泉者也。”众将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未醉也。淳于琼奋勇当先，率领众军据敌。正杀得难解难分，有裨将报告说：“贼兵在后，请分军拒之。” 淳于琼大喝曰：“诸将只顾奋力向前，待贼至背后，方可回战！”于是众军将无不争先掩杀。一霎时，火焰四起，烟迷太空……

却说曹操正在乌巢苦斗淳于琼，忽然张郃从右边杀来，高览从左边杀到，三下攻击，曹军大败。比及逃至大营，袁绍又亲率大军杀来，大队军马，八路齐出，直冲曹营。曹军俱无斗志，四散奔走，遂大溃。曹操坐不安席，上马便走，身边只剩下于禁、张辽、徐晃、许褚四员将官。

曹操纵马加鞭，走至五更，回望火光渐远，操心方定，问曰：“此是何处？”左右曰：“此是乌林之西，宜都之北。”操见树木丛杂，山川险峻，乃于马上仰面大笑不止。诸将问曰：“丞相何故大笑？”操曰：“吾不笑别人，单笑田丰无谋，沮授少智。若是吾用兵之时，预先在这里伏下一军，如之奈何？”说犹未了，两边鼓声震响，火光竟天而起，惊得曹操几乎坠马。刺斜里一彪军杀出，大叫：“俺乃大将文丑，在此等候多时了！”操教徐晃、张辽双敌文丑，自己冒烟突火而去。文丑也不来追赶，只顾抢夺旗帜……

天色微明，黑云罩地，西北风尚不息。忽然大雨倾盆，湿透衣甲。操与军士冒雨而行，诸军皆有饥色。操令军士往村落中劫掠粮食，寻觅火种。尽皆脱去湿衣，于风头吹晒；马皆摘鞍野放，咽咬草根。曹操坐于疏林之下，仰面大笑。众官问曰：“丞相何故发笑？”操曰：“吾笑田丰沮授，毕竟智谋不足。若是我用兵时，就这个去处，也埋伏一彪军马，以逸待劳；我等纵然脱得性命，也不免重伤矣。彼见不到此，我是以笑之。”正说间，前军后军一齐发喊。操大惊，弃甲上马。众军多有不及收马者。早见四下火烟布合，山口一军摆开，为首乃大将颜良，横矛立马，大叫：“操贼走那里去！”诸军众将见了颜良，尽皆胆寒。许褚骑无鞍马来战，张辽、徐晃二将，也纵马前来夹攻。两边军马混战做一团。操先拨马走脱，诸将各自脱身。颜良从后赶来。操迤逦奔逃，追兵渐远，回顾众将多已带伤。

正行间，后面一军赶到。操心甚慌。原来却是李典、乐进保护着众谋士来到，操大喜，逐一安慰，只是其中不见了军师郭嘉。曹操急忙问时，原来郭嘉已死于乱军之中。曹操遂捶胸大哭曰：“哀哉，奉孝！痛哉，奉孝！惜哉！奉孝！”

正哭间，只见火把齐明，一簇人马拦路。操大惊曰：“吾命休矣！”只见一群哨马冲到，方认得是曹仁军马。操才心安。曹仁接着，言：“虽知兵败，不敢远离，只得在附近迎接。”操曰：“几与汝不相见也！”曹仁曰：“丞相，此战虽败，尚可后图。所幸是擒得仇人在此。”回头叱道：“还不将贼人推上来！”

只见两员小校，推上一个人来，曹操回头看时，只见此人五短身材，白净面皮，没什髭须，约有三十余岁。曹仁道：“想此人，丞相只听过，却未见识过，此贼不是别人，便是天杀的陈琳陈德祖是也。”曹操看了看，也不言语，只教将陈琳剥了湿衣服，绑在柳树上。曹操请众将官众谋士团团坐定，叫取一壶酒来，与众人把盏，都把遍了。

曹操回头大骂陈琳：“你这厮！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如何只要辱骂于我？你既读圣贤之书，如何要做这等毒害的事？我又不与你有杀父之仇，你如何定要谋我？你这厮只是害人，交结权势之人，浸润官长，欺压良善。胜如你的，你便要害他；不如你的，你又要害他。你骂我自身，还倒罢了，如何连我的祖、父一起辱骂？我知道河北四州人民，都叫你做陈年蜂刺。我今日且替你拔了这个刺！”

陈琳告道：“小人已知过失，只求早死。”

曹洪喝道:“你这无耻文人，怕你不死！你这厮早知今日，悔莫当初。”

曹操便问道：“那个将军替我下手？”只见许褚跳起身来，说道：“待俺与丞相动手割这厮。我看他肥胖了，倒好烧吃。”曹仁道：“说得是。”教：“取把尖刀来，就讨盆炭火来，细细地割这厮，烧来下酒，与我家丞相消这口怨气。”

许褚拿起尖刀，看着陈琳笑道：“你这厮在冀州后堂，且会说黄道黑拨置害人，无中生有辱骂俺家相爷。今日你要快死，老爷却要你慢死！”提起尖刀，便要下手……后人有七言绝句一首，单道此事曰：“德祖趋炎巧计乖，却将忠义苦挤排。奸谋未遂身先死，难免剜心炙肉灾。”不知这陈琳性命究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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