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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文摘】【人物】张学良将军口述历史之外 杀人如麻 -- 阿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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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文摘】【人物】张学良将军口述历史之外 挥金似土

挥金似土

作者:之宇

叹公子,豪华非昨,曾记得平康旧里,黄金挥霍……(清.吴锡麒〈满江红〉)

大抵诗人墨客对鼎贵青年,一旦金钱罄尽,英雄末路者,多寄予惋惜与慨叹。

但张学良政治生涯跌宕之后,却得另眼相看。

视钱财如无物

由张氏津津乐道的一件往事来说:在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以后,「本庄繁(日本人)

自己花了六千元把我家的收藏(渖阳大帅府)包装运来北京还我,我说:『我是封

疆大吏,你还我的应该是我的国土。这些东西摆在这儿不好看,再不拿走,我就

一把火把它烧了!』本庄繁无奈把这些东西原封运回满洲国,全给拍卖了……」

张氏的情操,坚贞不二的政治品德,不为人屈的刚劲,视黄金如粪土,◆◆如黄

钟大吕,铿锵然直上九霄。十五年后,一九四六年五月,监管张氏的刘乙光队长,

带来张氏大姊张首芳的来信,张将军记曰:「言及西安房产事,覆函交乙光转去,

劝其放大气些……□

当时张学良乃是「西安事变」之后在贵州、桐梓一位被「管束」的落魄将军,世

事蹉跎,处境寂寞,已不是在渖阳大帅府,或西安金家巷副总司令官邸。张氏当

时可说是「家无四壁不知贫」(唐.吴象之〈少年行〉)仍不失昔日作风,对西安

名下的产业,大度不计小利,意气峥嵘。

在这之前,由于张学良自幼在父荫之下从不计锱铢,一掷千金无吝色。像日本政

治家床次竹二郎,是一九二八年十二月与张学良见面,张氏捐赠五十万元为床次

竞选政友会总裁,五十万为当时需要,总额是两千万。此事在九一八事变时日本

关东军从张氏保险箱拿到这五十万元的收据,使「床次五十万元事件」成为日本

帝国议会丑闻,床次在这事件爆发之后不久病逝。

于一九二九年一月十日计杀杨宇霆与常荫槐于渖阳大帅府。秘书反覆绞索,方能

稍称将军意,拟就了这篇〈致杨宇霆夫人〉的电文与挽联,内容是:「弟同邻葛

(杨宇霆字)相交之厚如同手足,但为国家计,弟受人民之嘱托,国家之寄任,

不能顾及私情,唐太宗英明之才,古今称颂,建成、元吉之事,又有何策乎?

……弟昨今两日,食未入口,寝未安眠,中心痛耳……弟之出此书,非欲见谅于

嫂,弟之为人,向来公私分明,自问俯仰无愧,可质天日……」

一月十八日挽杨之联为:

讵同西蜀偏安,总为幼常挥痛泪;

凄绝东山零雨,终怜管叔误流言.

张氏自比三国诸葛亮,挥泪斩马谡故事,以古比今,表达诛杨后内心之悲悼。更

以西周周公旦辅成王,杀管叔,放逐蔡叔故事,比况自己之感伤不下于周公途遇

「零雨其蒙」之悲绝。

一月二十一日挽常荫槐:

天地鉴余心,同为流言悲蔡叔;

江山还汉室,敢因家事罪淮阳。

张氏以周公自比,处置杨常之光明心迹,天地可鉴。遭情同手足之杨、常流言中

伤,忍痛作此决定。更以韩信之死比喻今异于古,剖白自己大不同于吕后,绝不

因个人仇恨而徇私罪及杨、常。在这篇惊天地,泣鬼神,悲吊之电文与挽联以外,

杨、常之死,各送了一万现洋之奠仪。

钱能通神买命

「西安事变」之前「有人说我给了叶剑英四万元之说不确」。张夫人赵一荻女士

证实是交币三十万元。张将军认为:「不管是十万,是四十万,帮他们是雪中送

炭。多少钱没关系,共产党接受了我的钱……」当时张学良氏,是西北剿共副总

司令,将军「勇为」之「资敌」行为,令人胆破。但对于十月五日毛泽东亲自签

妥的那份共方与张氏之合作协定,张氏拿在手中反覆掂播:「签?不签?

苟利国家生民,即使是「与狐议裘」,按张氏一直以「爱国狂」自居,挥金似土

浑是胆的壮气,即谋与共方携手抗日,又何故祸、福、避、趋之?

「西安事变」一九三六年双十二枪战中,随蒋介石来西安的中委邵元冲,因惊变

中为枪弹击中而丧生。张氏:「我送了一笔钱」,钱能通神买命,却未能释怨解

仇。邵氏未亡人张默君「始终对我不满」,张将军为此惋叹不已。

蒋介石侍卫长蒋孝先,在「西安事变」中被杀。张氏:「我曾送了一笔钱为他作

佛事」(笔者:一九三七年超度),超度蒋孝先之亡魂。看来,对蒋猝死,张氏不

无厚恤家属以表示疚悼之忱。

一九三七年抗日战况每下愈况,上海已为日本占领,张学良将军自江西被迁送于

湖南,以远离前线,躲避战火。再由彬州迁到沅陵。闲来无事,张氏:「在湖南

沅陵,我们开车跟火车赛跑,突然一个村民挑一个担子出来,被我撞伤,旁边人

说:『快走!快走!这里人凶悍得很!』……我赶快给了他几个钱。」

张学良伉俪把蒋夫人赠书合译成中文《相遇于骷髅地》(W.E.Samgster They

Met At Calvary)全部竣稿之后,张氏希望得一方家,协助作译稿之核校。张氏

恳请于曾约农,因为曾氏学贯中西,张将军一直以师礼事之。并为了纪念自己能

皈依基督,乃集合曾(曾约农)显(董显光)华(周联华)三位引领者,组成「曾显华」(H. H. Tseng)三字为笔名,《相遇于骷髅地

》于一九七○年十一月在香港出版。「我送了曾先生一笔钱!」

除上述各「我送了一笔钱」这些事迹之外,有:自从张氏接受了蒋夫人的劝告,

放弃崇佛,专心于基督教研究。在一九六三年以后,周联华牧师接替了董显光来

为张氏伉俪讲道。两年后经周牧师之介绍,张氏伉俪双双接受了美国南方浸信会

(Southern Baptist Seminaries)圣经函授课程,以备将来为上帝工作。这段学习

过程备极辛苦。教材寄来先由周牧师译为中文,并制录音带,以便反覆研听,然

后把作业上的问题一一作答,再由周牧师译为英文,寄回美国函授学校,经评分

后寄还。张夫人英文造诣高,绰绰有馀于阅读圣经,而且学习精神不虎头蛇尾。

赵女士一向是不为则已,为则锲而不舍,必要其成。协助张将军研习圣经经文,

一字一句孜孜求益之中,尤见耐心。如此一来一往,整整经历了十九年,张氏终

于在一九八四年通过了成绩考核,得到了毕业证书。但赵一荻女士反因课业未全

被屏黜。

这其中的内情「好似和针吞却线,刺人肠肚系人心」。后经周牧师联络,该函授

学校在委员会会议之后,决定赵一荻女士延长了再继续学习的计画。张学良此时

乐捐了该校一万美元。只是赵一荻女士的学习又过了六年,一共历经了二十五个

寒暑,才于一九九○年获得毕业证件。

函授学校无意间为张氏伉俪设了「埋头研究基督教义」的「青纱障」(夏秋之季

高梗农作物如高粱等,形成天然屏障,易于遮藏,不便追寻。俗谓其时为青纱障

起)于台湾,屏避了两岸为数可观的政治性打扰。但校方却没法由周牧师处得知

;如此热心赞助与坚忍十九年、二十五年学习的过程,为甚么不能在美公布张氏

伉俪之故事,以为今后学员的典范。

事变感言的风波

一九五五年香港《热风》杂志上刊载了郭增恺的文章,在〈西安事变感言〉中写

下了:

事变得到和平解决,真的像蒋先生所公布,是由于张、杨等阅读他的日记及重要

文件,才受其伟大人格所感动,因而幡然悔悟,那样简单吗?倘不是那样简单,

则双方所协议的内容是什么?其经过又是怎样的……

蒋先生与张、杨间在西安的成交,宋子文和蒋夫人是保证者,见证人一个是我,

另一个是周恩来,谁料他竟行不顾言,终于使我等几个参与其事者,迄今在痛

深愧疚呢?我也常常想,以民主大道期诸蒋先生那是胡涂的妄想,但让他做皇

帝吧,做皇帝也该兼听及于士夫,做皇帝的秘诀,无非是天下是我的,老子的

事你们都给我办好,可惜蒋先生只懂得这秘诀的上半句,于是总理「我生则国

死」那句名言,就应验在蒋先生身上了。

这文字在一九五五年十二月曾引起一波不小的风浪。张学良为此事于十二月二

十一日上书总统蒋介石:「郭某〈西安事变感言〉阅读之下,可气亦殊可笑,

中国文人多无行,多如此辈。此人为谁,良诚已忘却,假如良所指的那人是对,

彼乃一小丑角色。他不是共党,他是属于共党尾巴的第三党,在第三党中恐也

不是什么重要者。当年曾为杨虎城嬖幸,官僚政客之流亚也……」

按张氏称:「郭增恺其人者,当年在西北公路局任职,为杨虎城之嬖幸。后因案

被捕送京(笔者:一九三六年),当西安事变之初,戴雨农(戴笠)来西安时偕

同前来,期其奔走于杨虎城、宋子文之间,在当时彼何人斯,恐亦早已无人忆记,

亦许因此之故,而彼亦来一套西安事变感言,更自高其身价,自大夸为什么见证

人,侪与当代闻人蒋夫人、宋子文、周恩来并列,此人真不知耻者……就是有见

证人的话,恐亦轮不到该郭增恺名下,假如不是他写这篇感言,我早已把郭增恺

是谁已竟(经,笔者注)忘记了?咳!文人之无行,郭增恺可以当之矣……」

张氏之鄙薄、忿恼见于字里行间。可是张氏在美经纪人伊雅格却以密信、隐语与

张氏联络,由张将军签下了美金六千一百元,经宋子安的广东银行拨出以斡旋此

事。张氏财务总管乔特,并不乐意使用这种方法,而且也担心对方得钱后不守信。

不过这一文字引起的风波,兀然平息。

张将军在广东银行开专户,是时郭文之风浪未起;张氏拨专款,则在蒋介石看到

郭文之后。张学良将军挥金似土那逞快的大手笔,在这件事情上究竟张氏是酬庸?

是郭文止笔的按捺者?还是郭增恺撰写〈西安事变感言〉的主导?

自古「有千年金,没千年主」,当初,张作霖崛起草莽,以性命搏斗,巧取而计夺,

大聚□之下,培养长子张学良,最大希望是张学良能作一个师长,能长久保有张家

资财,传业子孙。也放任其挥霍。不幸就走上了覆车的旧轨!随多金而来的是有恃

无恐的骄奢;随骄奢而来的是无所畏惧的简傲;随简傲而来的是心神奔驰的孟浪,

最后是祸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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