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空军传奇之五-《兵进北边》选了张有故事的封面 上 -- 萨苏

底下这架飞机，是一架日制九九式高级教练机，属于共产党办的牡丹江航校，就是现在称作空军摇篮的“东北老航校”。飞机里面后座坐的是被土八路抓来当老师的日本教官筒井，前座那位，则是后来的解放军空军某军军长吕黎平。当时他们是从汤原机场起飞的，正在进行飞行训练。

吕黎平是谁您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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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军少将吕黎平

哦，这人在红军中可是大大的有名，当年长征到达云南，就是此人指挥的先遣队。滇军素来善战，云南王龙云的本事到底有多大，红军也不知道。结果吕黎平出手就打了滇军一辆汽车，缴获云南全省的地图和大量云南白药。这下子旗开得胜，连毛泽东都来看吕黎平了。这人后来去苏联和新疆学飞行，到抗战结束的时候已经飞了一千个小时，是共产党早期不可多得的航空人才。

那么，共产党哪儿来的飞机？

说来辛酸 – 捡破烂捡来的。

1945年日本投降，八路军挺进东北，打头的几员大将万毅，张学思，吕正操还都是正牌子的东北军。东北原来日军号称有七十万关东军，实际上因为主力抽调太平洋战场，到了开战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战斗力了，结果被苏联红军打了个落花流水。关东军虽然只剩个空架子，装备并不少，飞机，坦克，大炮，仓皇溃败的时候扔了个漫山遍野，到底扔了多少，连日本人自己都没数。直到前两年，还有人在黑龙江挖出日军完整的弹药库来，光黄铜的炮弹壳就好几万个，地方上发了横财。

关东军丢弃的东西，属于二线装备，用于训练备用的居多。这些玩意儿，苏联红军是瞧不上眼的。但土八路眼里，这可都是好东西。当时挺进东北的八路多有穷人暴富，两眼发直的感觉，以至于给延安发报曾经出现缴获大炮上千门之类的胡话 – 说这样胡话的还不止一位！

实际上冷静下来看看，真正能用的东西并不多。

土八路到东北，最快也要两三个月的时间，先不说飞机大炮这些东西扔在外头几个月不加保养，风吹日晒的还能不能用。土八路来之前，这些装备大多已经过了四劫 – 第一劫是日本兵。关东军虽然虚弱，毕竟是正规部队，丢弃装备的时候大多数都会破坏其关键部位，拿走个炮拴是小的，有老人回忆当时看见几辆坦克欣喜若狂，过去一看每辆里面都被鬼子扔了一个两个手榴弹，早炸成一塌糊涂了；第二劫是苏联红军，只要让他们看见的日本飞机大炮坦克车，见着就是一炮，最小的损伤也是一个大窟窿 – 这也可以理解，红军怕日本人藏在里面打他阿；第三劫是胡子，日本投降后东北土匪蜂起，起家的武器大多是关东军扔下的。38军的董仁棠将军回忆当时跟着曲波打土匪，土匪竟然有重炮！这重炮，就是关东军扔下的；第四劫是老百姓。鬼子跑了，中国老百姓穷，见个汽车坦克的就上去拆，美其名曰“捡洋落”。这一拆，就拆得彻底，连飞机轮胎都拆到大车上了。

经过这四劫，土八路到手的东西，除了用破烂还能有更好的形容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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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老航校一景 -- 马车拉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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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航校又一景 -- 自行车气泵给飞机打气

但土八路的确厉害，硬是从这些破烂里凑出来打天津锦州的坦克部队，也凑出了一个东北老航校，拆了东墙补西墙，硬是拼出了几十架能飞的飞机，培养出了解放军空军最早的一批飞行员，足有好几百人呢！

更厉害的是，土八路不但捡东西，还捡人。东北大溃败后，日军各部失去指挥乱成一团，很多成了土八路的俘虏。这些俘虏中不乏航空专业人才，都被土八路发掘出来当了老师，有的还当了领导。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林弥一郎指挥的日本陆军第四教导航空队，全员三百余人被八路军成建制地拿来使用，形成了后来著名的东北老航校最早的教官团队。

这段历史颇有花絮，将来当独立成篇专门叙述。

那么吕黎平驾驶的这架灰绿色飞机涂装哪点儿不对呢？

这架飞机的涂装的确有问题，而且还是两个，一个几何问题，一个算术问题。几何问题，是机身的青天白日徽外面多套了一个白色圆环，算术问题，是垂尾上面的蓝白线不是国民党军的十二条，而是七条。这正是当时共产党东北老航校飞机的标准涂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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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老航校飞机标准涂装

共产党的飞机，干吗涂成这个怪样子呢？难道要投国民党么？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战术上的 – 当时国民党空军占据绝对的制空权，万一双方碰上，靠捡破烂捡来的飞机，襁褓中的飞行土八路是要吃亏的。空中既不能挖地道，也不能埋地雷，土八路这些擅长的战术都不能用，怎么办呢？

经不住土八路能琢磨，一来二去就把用汽油桶放鞭炮冒充重机枪的招儿用上了 – 干脆也涂上青天白日徽，也画上蓝白线，别管是披着羊皮的狼，还是披着狼皮的羊，碰上国民党飞机好歹也能糊弄一阵不是？

说起来这里面也没有什么路线错误。此时，中华人民共和国还没有建国，说起来无论国共名义上都属于中华民国，用用你中华民国空军的涂装有什么不行的？

既然如此，干吗不完全照抄呢？土八路有自己的道理 – 咱们的步兵比较蛮横，完全照抄，被自己人误会是要给打下来的。

这四不象的冒牌涂装，还真糊弄了不少日子，直到这位细心的徐吉骧大队长发现问题。

靠近了的徐吉骧很快就确认 – 这绝对是共产党的飞机！~

既然如此，那就打吧。徐的天马号一个追尾，照着九九式的屁股就是一排炮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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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吉骧天马号飞机模型

此时，吕黎平的飞机正在进行四转弯着陆训练，已经转了三个弯了，正对准跑道准备下降。

按说，这种情况要换了别的新飞行员多半就完了 – 空中菜鸟的性命总是不值钱的。但吕黎平却是个异类。

他是航校教官班的成员，本来是用不着训练的，但是因为抗战后期离开飞行多年，现在是重新飞一飞找感觉。虽然多年没飞，但一千飞行小时的经验不是白饶的。

特别是，长期的军旅生涯让吕黎平有着超乎常人的第六感觉。

刚被徐吉骧跟上，他就感到不对，扭头一看，只见几道火龙扑面而来。。。

不对，有敌机！吕黎平猛一蹬舵。

徐吉骧后来的回忆中写道 – 第一击，打偏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