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河风吹老少年人——沅江河上的排古佬(前言) -- 大叶茶

“衔远山，吞长江，浩浩荡荡，横无际涯”，一想到洞庭湖，我就情不自禁地吟出这几句。

那年春节，我从洞庭湖边的老家返家，因为开学尚早，就舍简就繁，决定走水路。由于决定仓促，没能买到睡舱，只好挤在人满为患的座舱之中。轮船是内河航运常见的那种，式样老旧，速度奇慢。但毕竟已是九十年代末了，船上的玻璃换成了茶色的，又安上了空调，座舱中放了一个投影，稍好的睡舱还有一台小黑白电视，供旅客消耗路上的时光。

黄昏时分，汽笛一声长鸣，轮船起锚开航。先沿澧水而下，接着转入松澧水道，此处为长江水入洞庭湖的水道，河中的水也由清变浊。很快，船进入了洞庭湖。春秋战国时期，在现今的洞庭湖平原和江汉平原，分布着一个大湖，名“云梦泽”，周匝数千里，多珍禽异兽。以后，长江泥沙逐渐淤积，加上后人不断围湖造田，这一大湖最终消失。而今，仅能从洪湖和洞庭湖看出些昔日的荣光，而如今的“八百里洞庭”也是风光不在。

洞庭湖近岸一带，分布着面积不等的若干个小岛或围堰，将其划分为无数条纵横交错的水道。一般人到了此地，如同进了迷宫，若没个老水手长领航，在冬季是很容易搁浅的。河岸两边多为芦苇场，一行行，一排排枯黄的芦苇，足有两人多高,风过处，飒飒作响，估计里面藏上千把人应该不成问题。想当年，杨么就在此处做没本钱的生意(或曰“农民起义”)，可惜他生不逢时，岳飞还没被秦桧这厮害死，正好闲来无事，遂领兵前来争讨，一番厮拼，杨么兵败被擒。

到了深夜，船进入一片比较开阔的湖面。座舱内的投影放着是味同嚼蜡的片子，又寻不到人瞎侃，呆着无趣，于是便走出船舱透几口气。船头迎风，冷飕飕的，俺没带军大衣来，只好跑到船尾。这儿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除了机器单调的轰鸣声和哗哗的水声，四周很静。天上一弯冷月，白惨惨地发出几许微光，远处几星灯火，一闪一闪的，不知是不是渔火。我抽出一盒白沙，点上一根，深吸一口，这黑暗之中便有多了一点红光。忽然想起大约二十年前的春节，自己不也在这片水面上吗？那时是第一次坐船，很新鲜，虽然有父母管着，可还是在这船上跑来跑去，大叫大嚷，一刻不得清闲。而现在的自己呢？怎么这么安分守己，搞错没有？

黎明前，湖面上腾起一层薄雾，如纱如缕，仿佛就在眼前，伸手触去，却什么也没有。进入湘江之后，江上船只渐多，两岸的大堤，村庄，田野和小山也在晨曦中逐渐显露出来。听说，这湘江和广西的漓江是舜的两个妃子哭出来的，取“相离”之意。不知这几千年之后，这世上可还有这等痴情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