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和一个新疆的朋友的聊天记录 -- 青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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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双语政策

继续……

话说S回到新疆某重点大学任教,一边带课,一边准备考研,忙得不亦乐乎。几年后,我因出差赴乌,顺便看看老朋友。自然少不了痛饮,席间,他的学生(是个南疆巴郎子哈)告诉我,他很佩服S。有那么一段时间,在全国的高校中,某种势力(我所亲耳听到的组织名字是东兔耳奇斯坦YSL青年党)一直在积极向维族学生渗透。在新疆高校,主要的活动之一是鼓动学生抵制汉语教学,要求维族学生用维语上课,甚至组织学生罢课并在校内游行。很多学生受影响,这位巴郎子也不例外。对于他而言,罢课游行是很有意思的事,有激情,很刺激,而且在古丽们面前很有面子,而用汉语讲专业课,听起来难度还是不小的。S老师却不厌其烦地给他们讲故事,讲道理,举例子,他说(大概意思),我们为什么要学汉语?因为如果我们只懂维语的话,那我们的脚步将紧紧局限在新疆,甚至南疆,这样子下去,我们就会慢慢地变得脑子笨起来,跟不上时代的发展,跟不上口里的经济发展,最后我们就要被淘汰掉。我们在新疆的维吾尔族学生只有学好汉语,我们才可能进一步到口里去,到全中国去学习,去发展;我们在口里上学的学生,不但要学好汉语,还要学英语,日语、法语德语,这样,我们才可能走出国门,和世界接触。正是在S老师和一些出过国留过学的维族老师的苦口婆心劝导下,这位南疆巴郎子和同学们恍然大悟,逐渐接受汉语授课。

象S这般有着正面的国际视野,期待着更大发展空间的维族同学,我见到的并不多。

第三个例子是同学A,家在喀什城郊的一个盛产水果的乡里,务农,据他说家有一个果园,光苹果就好几个品种。某个寒冷的冬天我去过他家,没吃到苹果,见到几间土房子,3个妹妹,一个小弟弟才5、6岁。全家都不会汉语,彼此用眼神和简单的维语交流,另一个别的学校的同学简单的翻译,气氛却也很融洽。拍了些照片替A带回去解思乡之馋,临走,老父亲用驴车把我们送到远远的公路上,直到看我们上了车,才转身。A同学比较特别,他的汉语是在北京中央民院学的,只用了2年,很是花了些功夫,从一点不懂汉语到能用汉语上专业课,并尝试着把很多民歌翻译成汉语。记不清有多少个周末,我们花不到十块钱,整一堆果仁,就着吉他唱着情歌,把青春的酒喝下。

A同学后来很不顺,毕业后,一直想看看外边的世界然后回家教书育人的他,被分配到自治区某化工厂。虽然想方设法要出国,但终因时局特殊,无法正常以留学的身份出去。最终选择自己悄悄出去,又去的是敏感的火鸡国,等学成归来,很难找到接收单位,漂泊良久,郁郁不得志。唉……

至于Y,其实说不上是同学,只是因为同乡,在聚会中相识。后来接触多了,才发现在维族学生当中,还有另一面。Y同学家境比较宽裕,父辈有市级的政协委员。记得河里某大牛一个帖子里提到老胡八十年代初“解放”一批疆独分子(原帖一时找不到了,大概意思是这样,如有误,文责我负),不知道Y家里有没有,我没证据,只是根据他的作为瞎猜猜。和Y在一起时,他们谈起东兔耳奇斯坦YSL青年裆,并有意组织外围组织,见我虽是汉族人,但喝酒决不输给他们,一时也不避讳,用汉语跟我开玩笑,将来成立东兔子国,可以给我个大使当当(时在九十年代中)。Y是在北京中央民院上的预科,在家时并不懂汉语。

最后一个个案比较特别,J不是学生,在东部沿海某市卖羊肉串。开始是J一口的当地方言,使我很好奇,一聊,才知道是老乡。这是一个被带到内地的小巴郎子,但不知怎的最终脱离违法勾当,在当地人的帮助下,自己开始烤肉生涯,也因此学得一口很地道的方言。由于做生意很能吃苦,头脑又活,慢慢地居然租了个房子,雇2个当地的大嫂,专门给他穿羊肉。有一次,J很得意地告诉我,穿肉大嫂想给他介绍个对象,当然是汉族的。可惜不久就毕业了,也不知道这跨地区跨族的婚姻是否成功。

关键词(Tags): #闲话南疆(王树)通宝推:故园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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