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我是协警 第一一五章 -- 巅峰背影

有人也许会问，不是有经费吗？

大家肯定知道一句话，叫“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破案，其实也就是公安机关的仗，只不过规模小，也就是50人左右。如果全局上，200多号人呢。

就从最基本的说起吧，车不是喝水的，而有时破案，一辆车每天跑个几百里地都是小意思。如果需要摸排的范围广，出动个十几、二十几辆车，那就很可观了。所以，公安机关的车寿命短，那是有原因。

人也不是吃风喝烟就成的，因为睡觉少，同志们每天最少得吃四顿饭，还不算方便面之类的。这吃起来，一天饭钱也不少。

可也不能不睡觉，这么多人，也是一笔支出。

还有呢，使用一些技术装备，这也是要花钱的，其中有些和手机差不多，崩管你有没有和对方说话，和对方接通就要钱的，那可真是“时间就是金钱”。

至于情报费啊、悬赏啊，还不算在里面。

据同志们初步估算，“6.25”特大入室抢劫杀人案，不到10天，已经花费15万左右。

这好歹还破了，许多把钱花了，案子没破，那更叫窝囊。

原来，没经费的时候，一起命案要求是3万元1个星期，如果没进展，是哪个刑侦责任区的案件，哪个责任区中队慢慢破，没办法，支撑不下去。当然，有线索了，那是借贷挪用、倾家荡产都是要破的。

张局长那时，局党委委员们有项很重要的工作，就是局里面没钱了，他们摊，完了后局里面慢慢还。

科所队长，也大多如此，原来要当科所队长时，车子都是头儿们自己掏腰包先买或者先赊一辆，而后单位慢慢还。如果调任，除了单位里的账，车随人走，账也随人走，那可真是“交账”。

如果摊上个穷的叮当响的单位怎么办？凉拌，算你倒霉呗！

言归正传，说破案吧。

此时正值夏至，烈日如火，动辄汗流浃背，且山路崎岖难行，让人举步维艰，但是专案民警克服重重困难，兵分六路，每一路由一名党委委员负责带领三名专案民警、一名平陆民警和当地村干部（其实，应该是十多路呢，没把如S派出所吴所长、H派出所薛所长他们这些单独行动的老刑侦算在内，这么说是为了叙述方便有力，嗯，也有些突出领导的意思），以有犯罪前科的、曾向祁东借贷大额款项的、靠借贷赌博的、游手好闲的或者当天曾借车给外人的等为目标对J和X周边，逐村、逐户、逐人、逐车进行走访核查。

同时，段局长要求市局技侦支队全力以赴进行支援，技侦支队的办公室电灯彻夜不息，而XX公安局大院也是通宵灯火，支援警力随时准备出发。

哪天，纪程记不得了，大半夜了，张主任从山上打来电话：“带着公章，随技术中队到市局技侦支队！”因为使用技术手段，是必须审批的，主任不在，公章由纪程管着。

到那儿以后，他看到为了这起特大入室抢劫杀人案，技侦支队三个办公室都满满的，许多同志们都守在岗位上，看样子累的不轻。

这起案件，P县公安局和村干部的全力协助，对案件的侦破起到了不可估量的重要作用，调查走访工作连传捷音：

X村附近的卢某向死者借贷了2万元，利息高达1角钱，说好是6月25日还钱，却不见踪影，是不是利息太高还不起而痛下杀手？但这一线索很快被排除。

随后，专案民警又得到线索：C镇三名年轻人在录像厅里嚷嚷，说在祁东手里借钱太难，找机会非把他拾掇（杀的意思）了不可。可是，经过认真调查，那三名年轻人也就是逞口舌之快而已。

不久，两名可疑人员进入视线：C镇Y村村民栗苏林（男，23岁）曾经向死者借高息款项三万元，全部挥霍一空，而且由于经常参加赌博先后输钱达二十多万元，在C、X等地到处借高息款项，落得满身是债，最近总想着怎么弄钱！

同是Y村、同样游手好闲的李辉（男，32岁）也因赌博输了三万元左右，最近经常和栗苏林在一起厮混。而根据民警掌握的情况，两人的体貌特征和当时群众所见极为相似。

多路线索的迅速汇集，让专案民警精神为之一振，进一步加大了摸排力度。

6月26日晚10时许，S派出所吴所长和P县公安局民警、村干部走访到C镇Y村时，获取到一条重要线索：栗苏林曾于6月25日凌晨1时左右向本村一名村民借用其“时风”牌农用三轮车说是拉油，直到凌晨5时才归还。

让他奇怪的是，栗苏林还特意交代，如果有人问就当没借车这件事。

至于吴所长勘查的过程，因为涉及到侦察秘密，就不多说了。

此时，张主任那一路也摸到这个线索，还没到现场，赶忙向孙政委汇报，孙政委强调：“你得给我搞准！”

而通过照片指认，目击者都非常肯定的确认：当晚撞到的，就是栗苏林、李辉这两个人！

还摸到这个线索的，是刑侦三中队中队长大郭那一路，他打听到那名村民不在，就没去勘查三轮车。

在开案情分析会的时候，他说起来，遗憾的直叹气。

H派出所的薛所长说话比较凉，这时候更凉了：“你说那干啥？谁叫你不去看看？”

这个细节，是后来吴所长等老刑侦告诉纪程的。那意思是：年轻人到底嫩点、责任心弱点、啥都差那么点，许多时候不注意细节。侦察破案案件，许多时候是不能漏过任何细节的。

民警们扑进栗苏林、李辉的家中时，发现两人突然失踪！

这时，被借用三轮车的主人接到栗苏林发的手机短信，内容非常可疑，有威胁的意思。种种迹象表明两人有重大作案嫌疑！

经过大量的秘密侦查，查明二人基本社会关系并进行认真分析后，专案民警认为犯罪嫌疑人可能会渡过黄河潜逃至河南三门峡、陕西西安等地。

孙政委立即请求市局启动黄河金三角警务协作机制，并亲率刑侦大队孙大队长和市局技侦支队民警密切配合，在两地分别开设前进指挥基地，并实行上网追逃。

同时，严令刑侦一中队介中队长带领民警和市局技侦支队民警进行联合追踪。为节约时间，专案组要求专案民警和支援警力从P县、XX县分头出发，到高速公路会合。

专案民警严格按照指挥部的命令，迅速展开各项工作，然而，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却依然没有任何结果。行事果断的孙宏军政委向各组下了死命令：人歇车不歇，人停车不停！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抓不住凶手绝不收兵！

他们在和时间赛跑！

那可真是“人歇车不歇，人停车不停”，民警们轮流开车，累了靠在车座背上打个盹，吃饭是饼子就矿泉水，连上厕所的时候都是小跑着，回来时上车一只脚还没来得及离地，车就开始跑了！用“风驰电掣、日夜兼程”诸如此类的话，也不能形容专案民警的奔波，因为他们都被累得七荤八素的，连几月几号、在路上跑了几天都忘了！

奇迹！真是奇迹！仅仅七天，专案民警就先后由XX县、P县转战河南省三门峡市、陕西省西安市、长武县，甘肃兰州市、泾川县，经宁夏回族自治区到青海省西宁市、平安县等六省八市县。 其中呢，到青海后，又杀回头路的。

终于追上了！7月4日，专案组获取重大线索，两名犯罪嫌疑人正在甘肃省与陕西省的交界处活动。专案组立即决定兵分两路，一路沿甘肃省兰州市方向追捕，一路沿陕西省西安市方向堵截。当日下午17时许，在兰州市公安局特警支队、技侦支队的配合下，专案民警在兰州市“虹云宾馆”内一举将刚躺下、还没来及喘口气的两名犯罪嫌疑人当场抓获归案。经突审，两名犯罪嫌疑人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根据许多同志所述，带队的介中队长在给孙局长报捷的时候，在电话里痛哭流涕，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啊。

说实话，侦破这起案件、抓获犯罪嫌疑人，期间辛酸不是许多坐在办公室喝茶、在电脑旁玩鼠标的人所能体会的，更不用提，这辛酸，有些还是内部同志造成的。

被巨大压力压得几乎直不起腰来的孙政委，听到战友们的报捷声，连喊了几声：“好！好！同志们辛苦了，辛苦了……”

坚持在P县C镇负责调查取证工作的柴副局长带领支援力量直接从P县专案组赶赴兰州……

回来的路，也充满坎坷。

因为两名犯罪嫌疑人是上网的，兰州市公安局下属单位的同志说要算他们抓获上网逃犯的成绩，而且还要通缉令上的赏金。否则，不准XX警方把人带回。

XX公安局的同志们想不通：“都说天下公安是一家。我只是请求你们帮助抓人啊，怎么成你们抓的呢？”

可想不通也白搭，和人家比，介中队长他们连个屁都不算，争不过。而且，他们身上也已经没钱了。

柴副局长到了后就拍了桌子：“这怎么能算你们抓的，啊？我们只是请求你们协助啊！”

不过，柴副局长也通情达理，毕竟人家帮忙了嘛，虽然不能按通缉令上的赏金给，但给人家一笔礼节性的“出警费”，还是有必要的。

但那单位负责人就是不同意，最后柴局长火了，说：“我看你们这么多钱就可以了！但如果你真不放行，那我直接到你们局长那里说理去！”

那单位负责人最后只好同意放行，不过，XX警方也礼节性的给了他们一笔“出警费”。

听到这件事，纪程想：“不知道很多年前，那些配合兰州市公安局破获反革命案件的XX公安局老前辈们，知道这件事会有什么感触！”

当然，这坎不止一道，因为“5.12”大地震影响到了甘肃，时不时的还有余震，大魁说起来还心有余悸。他说，坐在车上，看到路边深不见底的悬崖，心里都发怵。在穿过一个隧道拐弯上山时，沿路翻了好多车，上面还时不时有石头滚下来，吓得他们手一直放在车门上，随时准备跳车。

纪程问：“那你们就不操心犯罪嫌疑人啊？”

这个问题问的的确够傻的，大魁说：“当然注意了！只要他稍微一动，就立刻当场击毙！”

说起来，谁也不会想到，这起特大入室抢劫杀人案的发生，最深层次的诱因竟是赌博——这不知导致多少家破人亡的恶魔。

犯罪嫌疑人栗苏林平时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常以赌博为乐，不料竟断断续续输了二十余万元。由于不务正业，只好拆东墙补西墙，在C镇、X村等地四处高息借贷，也在祁东手里借了三万元高息借款，除中间还了一万元后，其余两万元实在无力偿还。

而同样好吃懒做的犯罪嫌疑人李辉也一招不慎输了两万九千元。天天被人追在屁股后面要债、都同样梦想着发一笔横财的两人没事就厮混在一起。

犯罪嫌疑人栗苏林提起祁东经常放高息借款，保险柜里估计有十几万元，不如……有这样一次可以把赌债还清的机会，已被债务搞得焦头烂额的犯罪嫌疑人李辉欣然同意。就这样，两个臭味相投的赌徒一拍即合，开始走上罪恶的不归路。

这里顺便要提一下的是，犯罪嫌疑人李辉怎么也想不到，其实，自己的搭档栗苏林还有个心思没给他说，那就是：不但要抢钱，还要把摁有自己手印的借钱借据也抢出来焚毁，来个一箭双雕！

2008年6月24日晚23时许，想发财想得发疯的犯罪嫌疑人栗苏林、李辉再也忍不住了。栗苏林怀揣一把砍刀、李辉拿一把尖刀共骑一辆摩托车连夜窜至祁东家中。

看到是熟人后，还不知大祸临头的祁东夫妇很热情的把门打开将两人迎进来。

刚进门，栗苏林就坐在灯开关旁，话还没说两句，李辉向栗苏林使了个眼色，早有准备的栗苏林立即突然关灯，并挥刀向祁东砍去。

面对突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祁东本能的用手接住刀刃，几乎是央求着栗苏林说：“你们不就是要钱嘛，平时我对你还算不错，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可已经疯狂的两名犯罪嫌疑人什么也不管不顾，直到把祁东捅倒在地方才把手，并不顾其气若游丝，只是逼问保险柜密码。

与此同时，惊慌失措的任晓梅准备逃跑，也被两名犯罪嫌疑人控制。他们逼迫着任梅从自己男奄奄一息的男人身上取来保险柜钥匙，用血腥的双手将任梅拖到保险柜前，也许是还陷在杀人时的癫狂状态、也许是杀人后的心慌意乱、也许是死不瞑目的祁东灵魂的愤恨，保险柜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丧心病狂的两名犯罪嫌疑人竟杀心再起，将任梅置之死地。在此期间，栗苏林的手指被自己的刀所伤。

随后，在翻箱倒柜无所得后，他们决定把保险柜拉回去。想着从保险柜里取出那一沓沓花花绿绿的钞票，赶忙返回Y村，连当时是凌晨1时许、人们早已休息都忘记了，半夜拍门把沉浸在梦乡里的村民吵起来借了一辆三轮车再次返回现场将保险柜拉回李辉家。

也许真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他们在慌忙逃窜时，三轮车竟然掉在了祁东新盖房子边的小水沟里，叫人帮忙把车拉出来，给了两盒杀人后随手拿的两盒“帝豪”牌香烟。

更令他们懊恼的是，任他们抓耳挠腮、使出什么招数，恁是打不开这铁疙瘩，待到次日晚上，两名犯罪嫌疑人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直接用大锤将保险柜砸毁。

让他们大失所望的是，摆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事先想象的一沓沓花花绿绿，而只有零散的11000元现金和各种单据。未达目的而十分懊恼的两名犯罪嫌疑人随即取出这零零散散的钞票，把单据烧毁，将保险柜遗弃，急惶惶的踏上逃亡之路……

令人可笑的是，这两位胆大妄为的凶徒，刚踏上逃亡路，就因为分赃不均开始打起来。所谓同床异梦，不过如此……

许是真有天人感应吧，要不然，毛主席怎么会有“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的诗句呢！也许亡者的灵魂得知西部捷音，7月4日下午17时许以后，连日万里晴空的XX县，突然开始下雷阵雨，继而竟然变成了瓢泼大雨！这大雨呀，好象亡者的眼泪，一下起来就是将近整整一夜，溢流在路面上足足有一尺深，真是“泪飞顿作倾盆雨”！

更令人惊奇的是，7月6日晚20时许，当两名犯罪嫌疑人被押回XX县时，秀美的小县城却是天高云淡，一派清和中夹杂着些许凉意，使人感到有种说不出的惬意……这，许是老天爷为公安民警扫清人们头顶乌云而特意眷顾的缘故吧……

这起特殊时期发生的特大案件侦破后，掀起很大影响，县委苏书记、人大黄主任、政府李县长、政协刘主席，政法委张书记等四大班子领导前来慰问参战民警，这是“4.25”特大系列抢拐儿童案件破获后，第一次有这么多领导慰问公安民警。

审讯的过程，纪程看了两眼，柴副局长、孙大队长他们研究审讯方案，纪程听了一段，他们谈论最多的是审讯方案，还有侦破案件过程中的失误。这在年轻民警中，不多见了，大多数是把案件搞定，而后吃饭、睡觉，舍此，别无长事。

在审讯过程中，两名犯罪嫌疑人都使劲把责任往对方身上推，都说自己不忍心，是同伙先动的手。不管谁先动的手，但民警们通过印证口供，几乎完美的复原了案发过程。

通讯写出来后，纪程无论如何都不满意。

刚好，吴所长来了，纪程让他瞧瞧，结果他看后，嗤之以鼻：“温吞水，没意思！你得把这通讯写成电影剧本似的，要跌宕起伏，要有悬念，这样读者才喜欢看！”

纪程很惭愧的说：“我问了许多同志这案件的侦破过程，他们就是这么说的，没一点悬念啊！”

吴所长很不满：“你就没问我嘛！”

纪程很意外：“你给我细致说说！”

吴所长这才告诉纪程许多细节，而且还意犹未尽的说：“我要好好看看案卷材料，看和我当时判断的有什么不一样！”

老吴提的意见让纪程有了新的思想，

后来，纪程仔细问了问，发现四十岁以上的老刑侦都有看对照案卷寻找自己判断失误的习惯，而四十岁以下的，就很少。所谓经验，就是这么来的，找出自己的失误，在今后工作中加以避免。

纪程那段时间总向女飞虎抱怨，说觉得自己没进步，五年的工作使他的材料有点固定模式了

而女飞虎说，平静一段时间就意味着，必然有新的飞跃。

她说得还真正确，

说来让纪程惭愧，这写材料的飞跃，竟然是刑侦老将给的！

刑侦工作就像艺术，侦破案件就像塑造一个精美的艺术品，需要耐心、睿智和细丝缜密。

写作，从根本上来说，也是艺术，而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一点，纪程想想非常汗颜。

不过，和老刑侦风格相比，他也经常把上面采用的文章和自己原稿对比一下，看看自己的失误。这，是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了……

惭愧啊，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