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暗战千年——间谍简史 -- 龙神将

1644年，满清摄政王多尔衮迎顺治皇帝福临入关，清王朝正式建立了。作为一个以少数民族统治多数民族，并且推行残暴的民族歧视和压迫制度的王朝而言，如何维系自己的稳定统治是首先要面对的问题。满清的皇帝们吸取了元朝覆灭的教训，他们采取了截然不同的控制手段。与南北朝时期的胡人一样，满人迅速汉化。因为他们极其落后的社会文化必须接收中原的先进文化，汉语和汉字成为满人的日常社会交流手段，事实上没有多久，满人就以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自居。不过，满人和汉人这两个民族之间的界线仍划分的十分森严。由于满汉两个民族人口比例过分悬殊，所以满清统治者严禁满汉通婚，以防止自己如历史上的胡人那样被汉人同化消融，最后变成汉民族的一部分。此外，民族上的不平等充分在官僚系统内部体现，同样的官职，满人的权力绝对大于汉人。汉人一般不可以做到高级将领的职位，纵使有些汉族名字出现在将军名单里，往往也是汉军八旗里的人物。在满人眼里那算是同类中的奴才，毕竟与汉人不同。由于满人内部存在着严重的奴隶制残余，所有的满人都被视为是皇室的奴才。《清代野记》中记载着：“每有旗主，贫无聊赖，执贱役以糊口，或为御者，或为丧车杠夫，或为掮肩者。若途遇其奴，高车驷马，翎顶辉煌者，必喝其名，使下车代其役，奴则再三请安，解腰缠以贿之，求免焉。故旗奴之富贵者，甚畏见其贫主也。”这就叫“严分着主奴”，这种习惯反映到典章制度上，便是满大臣奏事时要自称“奴才”。满大臣自称奴才，不仅表示自己是皇帝的臣子，更表示自己是皇帝的家奴；而汉大臣则没有满洲人传统的主奴关系，所以也就只有臣子的身份，也就不能称奴才。满人从一出生就有俸禄，单凭这一点他们就会誓死捍卫自己的特权，做皇帝的忠实奴才，而汉人则往往求做奴才而不得。

乾隆皇帝弘历统治时期曾有过满汉官员连署的奏折上出现署名问题，1773年，满大臣天保和汉大臣马人龙，共同上了一道关于科场舞弊案的奏折，写在前面的自然是满大臣，天保的用词必定是奴才天保，而马人龙一想你用奴才我用臣的话，好像有点自外于皇上的意思不是，于是便一起称为“奴才天保、马人龙”。弘历看后大为恼火，斥责马人龙是冒称奴才。弘历特别做出规定：“凡内外满汉诸臣会奏公事，均一体称‘臣’”。你瞧，在满清体制中汉人自动凑上去给人做奴才都不成！在这种赤裸裸的压迫之下，还有那么多的汉人争先恐后的踏上科举路，谋求满大人赏赐的一点残羹冷炙，可见做官对于中国的知识分子具有多么大的诱惑力。

但是光有诱惑力还不够，还得有间谍特务们盯着——满清统治者对使用间谍这门技术早有心得，远在后金的时代，皇太极就曾用反间计除掉了明朝最优秀的军事人才袁崇焕。

1626年，后金可汗努尔哈赤亲率13万大军攻打宁远城。袁崇焕带领将士坚守孤城，利用先进的西洋技术制造的红衣大炮击溃金军三次进攻，连努尔哈赤也被击中负伤，不久伤重而死。这是明朝对后金的第一次胜利，史称“宁远大捷”。袁崇焕此后被授予辽东巡抚。第二年，立志为老爹报仇的皇太极围困锦州，袭击宁远，结果又被袁崇焕击败。这次因为还有一个锦州，所以明朝称之为“宁锦大捷”。

皇太极明白在关外这么死磕下去，自己手里的老本迟早会输光。同袁崇焕进行消耗战是肯定要完蛋的，所以在1629年，皇太极绕道千里从蒙古草原越过长城，分兵三路直奔京师。袁崇焕闻讯带兵两日急行三百里回援京师，他本应将来犯之敌阻挡在蓟州至通州一线，但他只是一路跟随后金军队抵达广渠门外。袁崇焕如此之举造成后金军在北京城外任意烧杀掳掠，引起了社会舆论的极度不满，史载：“都人骤遭兵，怨谤纷起，谓崇焕纵敌拥兵。”兵部尚书梁廷栋请朱由检立斩袁崇焕，“则逆奴之谋既诎，辽人之心亦安”。

与此同时，金军抓获两名明朝监军太监。皇太极授意手下在两个太监能听见的地方互相耳语说：“今日撤兵，乃是大汗的决定。刚才我看到大汗一个人单骑出营，与敌军那儿来的两个人密谈了很久，才各自回营。大概与袁将军有密约，可能攻占北京的大事就快要成功了。”有一个姓杨的监军太监把这些话全偷听到，随后金军故意让两名太监逃走。

杨太监逃回京师后立即如复读机一般向皇帝把后金军人的谈话回放一边，朱由检大怒。恰好袁崇焕此前用尚方宝剑杀了一直威胁后金后方安全的皮岛总兵毛文龙，才使得皇太极得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倾国远征北京。所以朱由检深信不疑，立即逮捕袁崇焕。袁崇焕被下狱之时，北京城外后金军队尚未退去。袁军一齐愤慨痛哭，部将祖大寿等大怒，立即率军撤退。朱由检听说“老子们不干了”的消息后吓得不轻了，连忙请袁崇焕写信召他们回来作战。但是当后金军撤退后，朱由检一想起这件事来第一反应就是——他们居然听你的不听朕的！于是更是恨透了袁崇焕。1630年9月将朱由检袁崇焕凌迟处死。

《明史》评价：“初，崇焕妄杀文龙，至是帝误杀崇焕。自崇焕死，边事益无人，明亡征决矣。”此后袁崇焕的继任者才能平庸，关外明军连遭失败，而对明朝皇帝心灰意冷的将领们大量叛变。袁崇焕组织起来的炮兵技术人才被皇太极俘虏后，红衣大炮的制造技术也落入后金手中，后金建立了炮兵部队重军，明朝的坚城再也无法阻挡后金的进攻了。

清朝康熙皇帝玄烨也是善用间谍的高手，在他的时代中蒙古准噶尔部的噶尔丹可汗拥有雄才大略，直接威胁到清朝的边疆稳定。1688年，噶尔丹向外蒙古进军。分裂中的喀尔喀部溃不成军，不得不停止内斗，紧急会商救亡措施。他们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归附俄国，一是归附中国。蒙古大喇嘛库伦活佛坚持归附中国，他说：“俄国不信佛教，穿的衣服也奇形怪状。中国一片和平景象，又信佛教，穿的衣服看起来好像神仙。而且中国繁华富庶，有用不完的财宝，绸缎锦绣更多，依靠他们，生活一定愉快。”除了这些理由，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没有说出来的理由，就是他是清朝的政治间谍。

于是喀尔喀部撤退到内蒙古，玄烨率军亲征噶尔丹。清朝军队在乌兰布通使用火炮大破蒙古人的骆驼防线，噶尔丹大败而归。他的侄儿策妄阿拉布坦在首都伊犁宣布即位，下令通缉弑君篡位的叛逆噶尔丹。噶尔丹向俄国求援，愿作俄国收复雅克萨城的先锋。俄国因跟中国刚签订了《尼布楚条约》，所以对噶尔丹的提议，不作回答。噶尔丹继续垂死挣扎，在1697年绝望自杀，外蒙古自此并入中国版图。

拒绝援助噶尔丹的沙皇俄国并不是出于对中国人民的友好感情而坚守中立的，因为他们在《尼布楚条约》中大占了便宜，所以不愿得罪清朝，以至于还要撕毁条约再次作战。在清朝初年，沙皇俄国向西伯利亚扩张，由一帮俄国流氓无赖组成的殖民军在黑龙江流域建造尼布楚城和雅克萨城。俄国人的侵略和煽动当地土著背叛清朝的做法激怒了玄烨，不过由于从未与俄国人打过交道，他还是谨慎地先是派人谈判。1676年双方政府开始谈判，这时候他身边的耶稣会间谍被激活了——南怀仁向沙俄透露说清政府现在正面临着汉族百姓反抗、蒙古族又难以控制的难题，还向沙俄使团提供了一张机密的中国地图。这个康熙身边的内间使得沙俄使团的态度十分嚣张，最后谈判无果而终。玄烨的做法是谈不来就打——1685年黑龙江将军萨布素率领1万5千士兵攻陷雅克萨木城，俄军40多人投降。清军撤退后俄军卷土重来，老毛子们这次学乖了，改建土城。1686年夏，萨布素率领清军重新攻打雅克萨。俄国当时正和瑞典争夺芬兰，彼得大帝无暇东顾。于是双方再度开始议和，在尼布楚进行的谈判中，担任清政府使团翻译的耶稣会教士葡萄牙人徐日升、法国人张诚全是内间，他们向沙俄使团提供了中国的内部情况和中国地图。1689年9月7日签定中俄《尼布楚条约》，俄军撤出雅克萨，毁掉雅克萨城——所得补偿是得到从额尔古纳河到贝加尔湖的大面积中国领土，玄烨在耶稣会间谍的“帮助”下只赢得了一个面子。

俄国人投其所好，面子继续给过去：1693年俄国派使节赴北京觐见要求通商，由于其使节行三拜九叩礼，玄烨见洋人居然也行这种奴才的大礼而大喜，于是特准俄国在北京建“俄馆”，每三年可以派200人商队入京逗留80天，其他国家不得享受此待遇。自此开始，沙俄不断地把东正教传教团派往北京，传教团的真实目的与耶稣会毫无二致，实际上是西方列强在中国最早的常驻间谍机构。此外，沙俄在北京设立的俄罗斯书馆也是一个特务窝点，他们不仅搜集中国情报，而且还侦察中国与其他国家的外交活动。

诡计和阴谋缠绕的中俄和平维持了大约一个半世纪。当清朝衰落后，沙俄再度举起屠刀来切中国这个无力抵抗的蛋糕。1858年的《瑷珲条约》和1860年的《北京条约》取代了《尼布楚条约》，确立了俄国和中国的现代疆界——沙俄是抢夺中国领土面积最多的帝国主义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