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评倚天屠龙记中的赵敏(一至结束) -- 方解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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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评倚天屠龙记中的赵敏(十七)

没有几个人不同意在这一回里,赵敏是把她那灿烂的个性张扬到了极致。很多人对那句“我偏要勉强”记忆深刻。但是有多少人会去仔细考虑这一回里面,赵敏也是用尽了心思,同时也终于克服了她关于周芷若是正式妻子的那种心理阴影。如梦如幻的神奇武功是周自绝于张无忌的开始,她一方面估计应该是出于赵敏的智慧在周面前取胜,另一方面是出于那种无法解脱的自责。前面说过,周和丐帮和成昆有密谋;有眼线,周情知张和赵敏是情思难断,而自己虽然是若走钢丝般要踏上武林最有势力的女主人一角,却真的是难以面对难以承受隐瞒自己曾经害过谢逊的事实,更兼赵敏几乎是苦苦相逼,一定要揭露事实,大都之事便是明证。她要怎么办?她选择的还是一条逃避之路——一走了之。

刚刚流了些眼泪,倒不是因为赵敏,而是因为与她相仿的一些心情。好一个坚强的女子,固然有迷失,还是那么坚持自己的力量和想法。即使赵敏相助张无忌,即使她宣布自己放弃蒙汉之别——这在那个年代真是不同寻常的坚决——都不用提她还放弃了自己的郡主身份。她放弃的有理吗?她的放弃使张无忌没有了后路,道义的天平,也明确而坚定不容置疑的向赵敏倾斜了。昔日有孟德的挟天子以令诸侯,今日有赵姑娘之挟道义以令张大教主,倒是正打到张教主的七寸上。谁人会说她奸猾吗?谁会说她心计用尽吗?谁认为她牺牲太多吗?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立在我的心里明媚的笑,而我在笑容后面分明看到她的泪水和伤痕,看到她不能信不敢相信还要相信还要自己冥思苦想去征服张无忌和敌手还要选择相信张无忌,相信自己的智谋,相信自己的努力终于可以云开见日,终于可以修得正果。

好个赵敏,女子做到这一步,也是做绝了。这一回,当是赵敏的高潮部分。

男左女右,新郎新娘并肩而立。赞礼生朗声喝道:“拜天!”张无忌和周芷若正在要红毡毹上拜倒,忽听得大门外一人娇声喝道:“且慢!”青影一闪,一个青衣少女笑吟吟的站在庭中,却是赵敏。

[一个艳丽的笑容,明朗的如同牡丹芍药。可是谁知道在这样的笑容后面她又用几个不眠之夜的思考和布置来策划今日的大胆闯喜堂,笑对天下豪杰,满屋宾客强抢新郎?她今日的赌注是自己的性命,是自己的声名,一着不慎,除了身败名裂外,还要以生命来担当。]

[或许有人会问,她不是有很多手下吗?从后文看,赵敏此番根本未带任何随从,不知道小姑娘是用什么法子把人都支开了。如果赵敏失败了,不慎被那位英雄豪杰给失手杀掉了,她在江湖上就会被渲染成一个要破坏名门正派峨嵋掌门和武当英杰+魔教教主的婚姻的争风吃醋者;那么她究竟为何还敢于前来呢?其实,这里面未尝没有她对自己必胜的考虑。待后文我详细说来。]

[如果赵敏来了,堂上诸人第一反应是,这个小姑娘会有什么鬼花招,是否带了手下,是否藏了毒药;而赵敏一旦说出阻婚一事,此刻堂上人的心大半会放下来一半;大半宾客会想,这件事情与己无关,乐得看笑话,只有魔教武当和峨嵋的人会捏一把汗。而若是走到这一步,张无忌就是唯一有出头露面来解决事情的人,——毕竟是老情人嘛,自己惹下的漏子自己来补。其他人虽然气忿,却都没有权利出手。——要阻止的话尚好说,万一伤了她,不仅后果难料,教主面子上也不好看。作为手下,还给不给教主面子?这就客观上保护了赵敏。因为张无忌理屈心又软,是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群豪一见到是她,登时纷纷呼喝起来。明教和各大门派高手不少人吃过她的苦头,没料到她竟孤身闯入险地。性子莽撞些的便欲上前动手。杨逍双臂一张,也喝一声:“且慢!”向众人道:“今日是敝教教主和峨嵋派掌门大喜之日,赵姑娘光临到贺,便是我们嘉宾。众位且瞧峨嵋派和明教的薄面,将旧日梁子暂且放过一边,不得对赵姑娘无礼。”他向说不得和彭莹玉使个眼色,两人已知其意,绕到后堂,即行出去查察,且看赵敏带了多少高手同来。杨逍向赵敏道:“赵姑娘请这边上坐观礼,回头在下再敬姑娘三杯水酒。”

[杨逍是人精,看的出来自己应该怎么应对才是最佳的策略。他以静待动,以客气和拖延时间来待赵敏的深藏不露和高深莫测,可是赵敏是何等机灵的人,怎么会容他转移自己的视线?所以她就立刻开宗明义了。]

  赵敏微微一笑,说道:“我有几句话跟张教主说,说毕便去,容日再行叨扰。”杨逍道:“赵姑娘有甚么话,待行礼之后再说不迟。”赵敏道:“行礼之后,已经迟了。”

[赵敏立刻缩小了包围圈,把自己的目标摆上了台面。杨逍虽然是作了心理准备,可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女子竟然在喜堂上公然出此难题。他尚想拖延,赵敏却不给他机会。]

[但是这里还有一个问题,在场为何没有人问她宝刀宝剑的下落?当然没几个人知道她是和张大教主同赴海外,然后宝刀宝剑意外失落,但是宝剑是在她手这个倒是事实。即便是明教和峨嵋诸人,有知道张无忌是和赵敏在一起才意外丢掉了刀剑的,焉容这么一个人这么大一件事情就轻描淡写的过去?]

[这里金庸老先生没有写,事实上是,张无忌面对武当和明教从没有明确点明可能是赵敏盗了刀剑。岛上事情,赵敏,张,周三人知道而已,谢逊不知下落。他心中潜意识里还是对赵敏盗刀剑存疑问的。但是这个事情十分重大,魔教天王的下落和宝刀宝剑的下落是不容他对杨逍等人不说清楚的,根本不容得半点模糊。所以张无忌的选择是尽量不去提起,把能说清楚的说清楚就可以了。]

[而周芷若呢?她难道也未和本门人说清楚她和张的再度相逢并立婚约的过程吗?虽然婚姻是个人的事情,但是面对峨嵋的清规戒律,她人在丐帮又被张无忌所救,还牵扯到宋青书,无论如何她是有说明问题的责任的。再者,她人后讥讽张无忌不给表妹报仇,何以人前也不出言来败坏赵敏的声誉?何况,任何有煽动性的语言,比不上说刀剑在赵敏之手,只要她出此言,赵敏定将被天下武林追踪而永无宁日。这说明,周芷若一个是没有政治经验,心太软,另一个是负疚之余,没有考虑清楚,当然也可能是被婚约晕了头,只顾的高兴了。]

杨逍和范遥对望一眼,知她今日是存心前来搅局,无论如何要立时阻止,免得将一场喜庆大事闹得尴尬狼狈,满堂不欢。杨逍踏上两步,说道:“咱们今日宾主尽礼,赵姑娘务请自重。”他已打定了主意,赵敏若要捣乱,只有迅速出手点她穴道,制住她再说。赵敏向范遥道:“苦大师,人家要对我动手,你帮不帮我?”范遥眉头一皱,说道:“郡主,世上不如意事十居八九,既已如此,也是勉强不来了。”

[好个赵敏,面对杨逍和范遥;她是立刻摆清楚了自己的亲疏和观点:苦大师,我们好歹也是曾经一帮的。杨逍下手还可能会狠点,范遥决计不会对她过分的,她是吃准了。范遥果然是劝,既成事实???]

  赵敏道:“我偏要勉强。”

[五字若字字带泪,又似字字带笑。我偏要勉强,天上地下,九宫八藏,凡是决定我命运的,都给我改变;日月星辰都为我偏移,山川为我摧裂,河流为我止步,沧海为我枯竭,天穹为我亦变色;我偏要勉强,我的命运我掌握,倒似一朵梅花,面对着雪野烈风,笑容嫣然;我偏要勉强,命运的门为我打开,命运的轮为我开转;我偏要勉强,看到那朵梅花,向着无光的天地,绽放开万丈光芒。]

[想起一首古诗:“上邪,我欲与君相知,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得与君绝!]

转头向张无忌道:“张无忌,你是明教教主,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作不作数?”张无忌眼见赵敏到来,心中早已怦怦乱跳,只盼杨逍能打开僵局,劝得她好好离去,听她突然问到自己,只得答道:“我说过的话,自然作数。”赵敏道:“那日我救了你俞三叔和殷六叔之命,你答应为我做三件事,不得有违,是也不是?”张无忌道:“不错。你要我借屠龙宝刀一瞧,你不但已瞧到了,还将宝刀盗了去。”

[张无忌这个饭桶,做了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公然说出了对赵敏的怀疑,这样一来,就把赵敏推向了危险的境地,而他居然没有发现?他忘记了当年他父母亲去世的经过?但是仔细分析来,这也不足为奇。他一向是把赵敏当作万精油般的人,无所不能,很少考虑赵敏的需要。此时说出来,当然是没有想到她也会遇上危险;说出来的原因,一部分是源于心底尚存疑惑,另一部分实际上是潜意识里在给自己找下脚之处。前已说过,比起来受外界的压力和所谓的道德规范左右,张无忌更少受自己的心意左右。他想逃避,就找出这么一个最不成功的法子,提起往事来使自己下定决心,而这一招是周最希望在赵敏身上使却没有使出来的招数。]

[读着纸上沉默的字,几乎可以看到张无忌身穿红色喜服,以正派的面孔喝斥赵敏的神情,带着些倔强带着些仇恨,带着些偏激。如果我是赵敏的话,我会立刻走开,我可以容忍他不爱我,但是我不容忍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不仅仅陷我于危险,而且还竟然如此不信任我,赵敏说过多少次的事情,用性命来证明过的事情,他竟然还不相信,而且在这样一个场合说出来,分明是置她于死地!如果我是赵敏,此刻我已经心冷彻骨,心死如灰。然而赵敏会吗?走就是好的结果吗?未必。不说别的,她一跨出喜堂,立即不免受江湖人追踪,身无高手宝剑的保护,她恐怕行至不远就殒身了。比起喜堂外面,此刻还是喜堂里面比较安全。比起倔强的转身离开,此刻还是这个貌似不爱自己的张无忌身边比较安全。]

  这数十年来,江湖上人人关心这“武林至尊”屠龙刀的下落,忽听得已入赵敏手中,登时群情耸动。赵敏道:“到底屠龙刀在何人手中,只有金毛狮王谢大侠才知,你可亲自前去问他。”

  谢逊已返中原之事武林群豪多不知闻,听到她提及“金毛狮王”,满堂喧哗之声登寂。

[好个赵敏,刀和许多人的仇恨,都是众人关心的事情,倒是像在向张无忌下战书,你敢来威胁于我我就也整治你。群情激愤的众人,再度被仇恨和好奇抓住,沸腾的人声如以水覆火,立即消缄。这种紧张于无声处剑拔弩张,赵敏化干戈于无形的能力,反应之机敏,世无出其右者。]

  张无忌道:“我义父现下身在何处,我日夕挂念,甚盼姑娘示知。”赵敏微微一笑,说道:“我要你做三件事,言定只须不违武林中侠义之道,你就须得遵从。借屠龙刀一观之事,虽然做得不大道地,但这把刀我终究是见到了,后来宝刀被盗,也不能怪你。这第一件事,算你已经办到。现下我有第二件事要办。张无忌,当着天下众位英雄豪杰之前,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张无忌道:“你要我办甚么事?”

[赵敏短短几句话,倒是把观点摆的非常明确;第一层:你不是关心你义父吗?就要听我的,不过这个是暗语没有挑明;第二层:堂上众人听着,我的确是看到宝刀了,但是这刀并不在我手上;第三层,我要张无忌作的事情,是他自己答应好的,和你们无关,你们少来干涉!此言一出,张无忌也要顺着她的思路走,要不谢逊的下落自己怕就打探不到了。]

杨逍插口道:“赵姑娘,你有甚么事要奉托敝教教主,既有约定在先,只要不背武林道义,别说张教主可以应允,便是敝教上下,也当尽心竭力。此刻是张教主和新夫人参拜天地的良辰吉时,别事暂且搁在一旁,请勿多言阻挠。”说到后来,口气已颇为严厉。赵敏却是神色自若,竟似没将这位威霸江湖的明教光明左使放在心上,懒洋洋的道:“我这件事可更加要紧,片刻也延搁不得。”

[赵敏的态度是,这和你没有关系,是我和他的事情。杨逍倒是满心最怕的事情就是赵敏借机阻婚,所以他点的非常清楚。]

突然走上几步,到了张无忌身前,提高脚跟,在他耳边轻声道:“这第二件事,是要你今天不得与周姑娘拜堂成亲。”

[张无忌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赵敏的神情和动作,倒是非常的有策略。当众说吗,那岂不是更点明了自己的争夫的嫌疑?她却是悄声说,而且是在张无忌的耳朵边上。这个略带亲密的动作,其实是给张无忌一个下不来台,其他看到的人,难免会有遐想:教主平时不谨,才有妖女苦恋。要不怎么会有今天?这个动作也同时打击了周芷若的同党,试想一个新娘子,在喜堂之上还有一个情敌来与新郎近乎勾肩搭背,怎么能脸上过得去?一个小动作,给那么多人新的认识,更何况她说的话,更是字字风雷。]

张无忌一呆,道:“甚么?”赵敏道:“这就是第二件事了。至于第三件,以后我想到了再跟你说。”她这几句话虽然说得甚轻,但周芷若和站得较近的宋远桥、俞莲舟、殷梨亭,以及陪伴新娘的峨嵋八女却都听见了,各人都不禁色为之变。峨嵋八女在衣袖中暗暗捏紧了拳头,倘若赵敏再说不逊之言,辱及峨嵋掌门,免不了要给她吃些苦头。

[张无忌再有心理准备,还是呆了,周芷若的人也开始摩拳擦掌。这个时候时局一触即发,赵敏却是吃准了不会有问题的。因此她步步紧逼。]

张无忌摇头道:“此事恕难从命。”赵敏道:“你答应过的话不作数么?”张无忌道:“咱们言明在先,不得违背侠义之道。我和周姑娘既有夫妇之约,倘若依你所言,便违背了这个‘义’字。”赵敏冷笑道:“你若与她成婚,才真是不孝不义。大都游皇城之时,难道你没见到你义父如何遭人暗算?”

[张无忌的话,倒是再度挑明了自己是君子,和赵敏的约定此时不符合自己那道德和原则。但是赵敏终于也忍不住了,这个黑锅自己要背到何时?自己的心上人难道就这样和陷害自己的人在一起?她终于开始真正的绝地反击。]

张无忌怒火上升,大声道:“赵姑娘,今日我敬你是客,让你三分,若再胡说八道,得罪莫怪。”赵敏道:“这第二件事,你是不肯依我的了?”张无忌想起她以郡主之尊,不惜抛头露面,在群豪之前求恳自己别要行礼成婚,原是出于对自己的一片痴心,不由得心软,柔声道:“赵姑娘,事已如此,你还是一切……一切看开些罢。我张无忌是村野匹夫,不配……不配……”

[张无忌好糊涂!赵敏曾经多方帮助他,用自己的无数行动来证明宝刀宝剑非自己所盗,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生命来回护张无忌的名声,此时此刻,张却还是以一己之私来推测她。而赵敏呢?我不知道她望着一个自己所爱的却不了解自己的人怎么想,赵敏应该是很伤心的,她从来不以为自己是高贵的郡主,她想要的是张无忌的简单的感情,换来的却是今天堂上的误解、抵触和诽谤。而张无忌想的不外乎那点恶俗的道义,只是此刻才想起赵敏对他的好,赵敏的反问是那样坚决,他无从逃避,才柔声相劝慰,没有料到自己想错了赵敏,她竟然是软硬不吃。]

赵敏道:“好,你瞧瞧这是甚么?”张开右手,伸到他面前。张无忌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全身发抖,颤声道:“这……这是我……”赵敏迅速合拢手掌,将那物揣入了怀里,说道:“我这第二件事,你依不依从,全由得你。”说着转身便向大门外走去。

[赵敏这个关子卖的很漂亮,但是实际上,她的心中几乎是要绝望了。一个好字,是她从来没有过的口气。张无忌看了她手中关键的摊牌的物件,自然是被抓住了,赵敏孤注一掷的心情既下,此刻可以出门了,她知道张无忌一定会追过去的,倘若不追,张无忌的良心和道义是不会安定下来的。赵敏可谓是知张甚透彻啊。]

  她掌中有甚么东西,何以令张无忌一见之下竟这等惊惶失措,谁也无法瞧见。周芷若双目被红巾遮住了,只听得张无忌和赵敏的对答,更丝毫见不到外间的物事。张无忌急道:“赵……赵姑娘,且请留步。”

[张无忌的口气软下来了,他还算知趣。周芷若是既妒且惧,怕赵敏揭露一切,也怕她抢走张无忌使自己长久的努力毁于一旦。]

赵敏道:“你要就随我来,不要就快些和新娘子拜堂成亲。男儿汉狐疑不决,别遗终身之恨。”她口中朗声说着这几句话,脚下并不停留,直向大门外走去。

[赵敏听见张无忌的软弱,此刻却轻松了不少,语出颇有调侃之意。她脚下不放松,张无忌就更紧张。]

张无忌急叫:“赵姑娘且慢,一切从长计议。”眼见她反而加快脚步,忙抢上前去,叫道:“好,就依你,今日便不成婚。”赵敏停步道:“那你跟我来。”

[张无忌在亲情和婚姻面前选择亲情是肯定的,赵敏是利用了他的这点心理。一句“跟我来”恐怕不仅周芷若心惊肉跳,堂上的人也大惊失色。这种喜堂上撇了新娘子的事情,张无忌若不是为了谢逊如何做得出?可是此刻,他也的确就是做得出,赵敏狡黠,若是今日一去,将来要追查谢逊的下落,怕就难了。此刻赵敏怕是在心底盈盈的笑着吧。]

张无忌回过头来,见周芷若亭亭而立,心中歉仄无已,待要向她解释几句,却见赵敏又在向外走去,眼前之事紧急万分,须得当机立断,一咬牙,便追向赵敏身后。

[此刻才张无忌真的就没有那么几秒的解释时间?真的就不能凑过去象赵敏对他那样跟周低声说一下?张此刻不知道周和谢逊的被抓脱不了干系,但是张至少可以跟她说说,情势所迫,不得不走。他为何此时不讲,以至于周出手伤人?仅仅是因为他不会处理突发事故吗?这里可以看出张对周是未能亲近若夫妻的。他担忧谢逊,却没有遇事皆通告周并和周商量的习惯。望着周他犹如望着外人,这样的新娘子如何娶得?!]

张无忌刚追到大门边,突然身边红影闪动,一人追到了赵敏身后,红袖中伸出纤纤素手,五根手指向赵敏头顶插了下去。这一下兔起鹘落,迅捷无比,出手的正是新娘周芷若。张无忌心念一动:“这一招好厉害!芷若从何处学得如此精妙的功夫?”

[须是此刻,张无忌方起疑心,自己要做枕边人的身边人如何出此毒手,此功夫从何而来?莫要说是张,就是赵敏也未料到,所以她才敢上喜堂大闹,就是自恃周芷若没有他人相助和自己争斗不会有意外,而他人又不好相帮,即使峨嵋弟子也要在张无忌面前收敛,不便出手。可是这个小小的意外,差点把她的命丢了。]

眼见她手掌已将赵敏顶门罩住,五指插落,立是破脑之祸,当下不及细想,窜上前去便扣周芷若的脉门。周芷若左手手肘倏地撞来,波的一声轻响,正中他胸口。张无忌体内九阳神功立时发动,卸去了这一撞的劲力,但已感胸腹间血气翻涌,脚下微一踉跄。

[好俊的功夫!但是张无忌并未占到上风,两人的大打出手,也是两人的情缘全面破裂的开始。]

范遥眼见危急,救主情殷,伸掌向周芷若肩头推去。周芷若左手微挥,轻轻一拂,范遥手腕一阵酸麻,这一掌便推不出去。但这么一阻,赵敏已向前抢了半步,避开了脑门要害,只感肩头一阵剧痛,周芷若右手五指已插入她右肩近颈之处。张无忌“啊”的一声,伸掌向周芷若推去。

[果然是范遥,赵敏没有看错人。张无忌看到赵敏受伤,也反而心痛吧。此刻周芷若一蜕变成恶女子,更是肆无忌惮。其实此刻她的确是下了死手,她已经猜到赵敏是要向张无忌说明白谢逊的下落和被擒的过程,倘若是谢逊与她无关,下这样的辣手有必要吗?这一招,已然表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周芷若头上所罩红布并未揭去,听风辨形,左掌回转,便斩他手腕。张无忌绝不想和她动手,只是见她招数太过凌厉,一招间便能要了赵敏性命,迫于无奈,只有招架劝阻。周芷若上身不动,下身不移,双手连施八下险招。张无忌使出乾坤大挪移心法,这才挡住。八攻八守,在电光石火般的一瞬之间便即过去。

[张无忌此刻心下那还有时间考虑这样的武功从何而来?旁观者也无从思索了。周芷若的险招对着张无忌使用,正说明此刻要破罐子破摔知道前缘已经不可再续的是周,而张呢,为了回护赵敏,还要抚慰周,却得到周的这样的反应,怕是有点摸不着头脑。在他眼中,周何时曾经表现出这种恶毒?]

大厅上群豪屏气凝息,无不惊得呆了。赵敏肩受重伤,摔倒在地,五个伤孔中血如泉涌,登时便染红了半边衣裳。周芷若霍地住手不攻,说道:“张无忌,你受这妖女迷惑,竟要舍我而去么?”张无忌道:“芷若,请你谅解我的苦衷。咱俩婚姻之约,张无忌决无反悔,只是稍迟数日……”周芷若冷冷的道:“你去了便休再回来,只盼你日后不要反悔。”

[周的意思很明确,是你弃我而去,你对不起我,你理屈。张无忌想劝慰,但是周却蛮不讲理。此处更显周的心虚。周知道一旦被揭露是一定做不成夫妻的了,何况自己也心下始终仓惶,不如干脆了断。所以做事情真是干净利落,根本不留余地。若非此,周断不会在众人前留下这样的印象。“佳儿佳妇???”]

赵敏咬牙站起,一言不发的向外便走,肩头鲜血,流得满地都是。群豪虽然见过江湖上不少异事,但今日亲见二女争夫,血溅华堂,新娘子头遮红巾,而以神奇之极的武功毁伤情敌,无不神眩心惊,谁也说不出话来。

[赵敏的倔强,此时再度体现。她心里怕也为破人婚姻而内疚吧。走则走矣,余不多及。]

张无忌一顿足,说道:“义父于我恩重如山,芷若,芷若,盼你体谅。”说着向赵敏追了出去。

[此刻张无忌才终于说出了真正原因。他既然知道说出持刀人的下落会招来危险,怎么会想不到说出赵敏窃刀会给赵敏带来危险?张希望周体谅,他没有想到的是,越是说这个越使周下定了决心决裂,至少还可以落一个被辜负被背叛的形象讨好武林。]

殷正天、杨逍、俞莲舟、殷梨亭等不明其中原因,谁也不敢拦阻。周芷若霍地伸手扯下遮脸红巾,朗声说道:“各位亲眼所见,是他负我,非我负他。自今而后,周芷若和姓张的恩断义绝。”说着揭下头顶珠冠,伸手抓去,手掌中抓了一把珍珠,抛开凤冠,双手一搓,满掌珍珠尽数成为粉末,簌簌而落,说道:“我周芷若不雪今日之辱,有如此珠。”殷天正、宋远桥、杨逍等均欲劝慰,要她候张无忌归来,问明再说,却见周芷若双手一扯,嗤的一响,一件绣满金花的大红长袍撕成两片,抛在地下,随即飞身而起,在半空中轻轻一个转折,上了屋顶。杨逍、殷天正等一齐追上,只见她轻飘飘的有如一朵红云,向东而去,轻功之佳,竟似不下于青翼蝠王韦一笑。杨逍等料知追赶不上,怔了半晌,重行回入厅来。

[周芷若的怨妇形象再度发扬光大哈,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等事情都做过了,就别提其他的了。倒是非常理直气壮的声言是张对不起她是张侮辱她了。那是自然,一向女子名节就是非常吸引人眼球的东西。可是又有谁想到赵敏的名节呢?一个小弱女子独闯喜堂争夫,差点丧命!]

一场喜庆大事被赵敏这么一闹,转眼间风流云散,明教上下固感脸上无光,前来道贺的群豪也是十分没趣。众人纷纷猜测,不知道赵敏拿了甚么要紧物事给张无忌看了,以致害得他急急追出,听他言中含意,似乎此事和谢逊有重大关连,但其中真相却是谁也不知。

[莫说是众人,就是张无忌又如何得知?]

峨嵋众女低声商议几句,便即气愤愤的告辞。殷天正连声致歉,说务当率领张无忌前来峨嵋金顶郑重赔罪,再办婚事,千万不可伤了两家和气。峨嵋众女不置可否,当即分头前去寻觅周芷若,群雌粥粥,痛斥男子汉薄幸无良。

[明教诸人还当周是好人,在张逼迫下才如此愤激。而峨嵋那里张俨然成了典型的薄幸人。这算是达到了周的目的。]

原来赵敏握在掌中给张无忌看的,乃是一束淡黄色头发。张无忌一见,立时认出是谢逊的头发。谢逊所练内功与众不同,兼之生具异禀,中年以后,一头长发转为淡黄,但这颜色和西域色目人的金发却截然有异。张无忌心想谢逊的头发既被赵敏割下一截,自必已入她掌握之中,自己如和周芷若拜了天地,她一怒之下,不是去杀了谢逊,便是于他不利,可是当着群豪之前,却又不能向周芷若解释苦衷。要知众贺客之中,除了明教和武当派诸人之外,几乎人人欲得谢逊而甘心,不是报复昔日他大肆杀戮之仇,便是意图夺取屠龙宝刀。

[张无忌还是把赵敏当作自己的敌人来看。他是处处被亲情和义气所牵挂,却忽略了赵敏。]

是以他一见赵敏奔出,明知万分对不起周芷若,终以义父性命为重,跟着追去他出了大门,只见赵敏发足疾奔,肩头鲜血,沿着大街一路洒将过去。他吸一口气,窜出数丈,当即拦在她身前,说道:“赵姑娘,你别逼我做不义之人,受天下英雄唾骂。”赵敏肩头受伤颇重,初时凭着一口真气支持,勉力而行,待得听了这几句话,说道:“你……你……”真气一泄,登时摔倒。张无忌俯身道:“你先跟我说,我义父在哪里?”赵敏道:“你带着我去救他,我给……给你……指路。”张无忌道:“他老人家性命可是无恙?”赵敏有气没力的道:“你义父……义父落入了成昆手中。”张无忌听到“成昆”两字,这一惊当真是心胆俱裂,此人武功既高,计谋又富,谢逊和他仇深似海,落入他的手中凶险不可言喻。赵敏道:“你一个人不成,叫……叫杨逍他们同去……”说着伸手指向西方,突然间脑袋向后一仰,晕了过去。

[此刻张无忌才发现他是错了。但是他的心还是多在谢逊身上,为了谢逊他才带赵敏同行。]

张无忌想像义父此刻的苦楚危难,五内如焚,当即抱起赵敏,匆匆撕下衣襟,替她裹了伤口,招手命街旁一个明教教徒过来,嘱咐道:“你快去禀报杨左使,命他急速率领众人,向西赶来,说我有要事吩咐。”那教徒答应了,飞奔着前去禀报。张无忌心想早到一刻好一刻,世事难料,说不定只半刻之间的延搁,便救不到义父性命,当下抱起赵敏,快步走到城门边,命守门士卒牵过一匹健马,飞身而上,向西急驰。

[周芷若刚才却是向东而去,为何会有这等差别?周若是不知道张无忌的去路,为什么要向东走?二人分明是分道扬镳。周和张无忌结婚的地点是濠州,是在安徽凤阳,明光一带;从地理上来看,四川峨嵋在西南方,周若是愤而回峨嵋,该向西则对。要是去武当告状,武当是在湖北十堰,还是要向西。若是去河南嵩山少林,在西北,自然也是向西走。周若是从安徽凤阳、盱眙向东走,只能去苏北。她去那里干什么?由此看来,她的向东走是暂时的,除了暂时躲避张无忌和赵敏显然是没有任何用途。而赵敏走在周芷若之前,她又怎么知道他们要向西?显见是知道她要带着张去找谢逊,谢逊在少林寺。]

[赵敏此刻生命垂危,却还惦记着张无忌的大业,还嘱托他叫上杨逍他们,也是情痴所以。堪叹堪怜啊。]

驰了数里,只觉怀中赵敏的身子渐渐寒冷,伸手搭她脉搏,但觉跳动微弱,他惊慌起来,揭开她伤口裹着的衣襟,只见五个指孔深及肩骨,伤口旁肌肉尽呈紫黑,显然中了剧毒。他大是惊疑:“芷若是峨嵋弟子,如何会使这般阴毒功夫?她出招凌厉狠辣,更胜于灭绝师太,那是甚么缘故?”眼见若不急救,赵敏登时便要毒发身死,他一身新郎装束,身边如何会携带得疗毒的药品?微一沉吟,当即跃下马背,抱着她纵身往左首山上窜去,四下张望,寻找去毒的草药,但一时之间,连最寻常的草药也无法找到。

[此刻他才想到周的可疑。发现赵敏生命垂危才惊慌,想到赵敏的生命是维系在自己身上。好个没有心肝的张无忌!除那点糊涂的善良,他简直是一无可取之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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